水，運河奔騰，為何可以這麼清澈？
血，正在飛散溢去，一個瘦小身影緊緊抓著自己....然後身體漸漸冰冷、意識逐漸模
糊。
號常劍的攻勢俐落簡單，對於身懷異數的沐勁修來說不是特別難以癒合；號常弓的三
箭就不一樣了。
且不說他手上靈弓『叢鱗問』乃真龍族鱗片製成，他的功法『燭龍三射』隱隱含有真
龍之氣，連鳳凰神通都可以一時阻斷，於是沐勁修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最後的印象是小米粒拖著他，似乎遇到了什麼人。
鏗、鏗....
第一次清醒，他聽見一些金屬開鑿之聲，然後有人溫柔地往他唇邊倒了一些水，沐勁
修就又沉沉睡去。
鏗、鏗....
第二次清醒，他還是聽見一樣的聲音，不過多了一些難聞的熟食氣息。
就這樣時沉時醒，過了將近半月，沐勁修偶爾可以完全清醒，只是身體還不太能動，
他默默地躺著調息。
此時他在腦中大約理解了一下現在的狀況。
從運河被沖出犀城之後，他和小米粒被奴隸商人拾得，自己被隨意地扔在某處礦洞拴
上了鐵鐐，小米粒也毫無意外地被當作奴隸。
礦洞裡大約有六十多名孩子，他們脖子上都掛著禁制，某個不知名的奴隸商人控制著
他們日夜不停的勞動，勞動完之後，只有很骯髒的鼠湯蟲湯和麵包可以充飢，這些孩子最
大不會超過十六歲，最小的或許只有八九歲。
這些日子以來，都是小米粒忍著飢餓，把自己一天的糧食分一半餵食給沐勁修，讓他
得以果腹。
「來，喝湯喔。」
今天喝鼠湯，湯能有肉，對這些小奴隸來說已經很珍貴了。
「你是瘋子嗎？湯很珍貴耶，為什麼要分給他。」一旁的小男孩斜眼偷看著小米粒，
他不敢在沒有工作時弄出太大的動靜，因為芻單討厭看到他們。
「呵呵。」小米粒笑著：「因為他是希望啊。」
「希望？」什麼是希望？
這個名詞，讓所有小奴隸突然都抬起了頭，可是聽見遠處有腳步聲走近，所有人又立
刻靜默無聲。
奴隸商人似乎有兩人，一個叫做『芻單』，一個叫做『齊姜』。
芻單面貌兇惡，臉戴一個獸皮面具，時常鞭打孩子們，動不動就暴力相向；齊姜則是
有一間可怕的小黑屋，每當奴隸犯錯就會被帶進小黑屋，然後就再也不會出來了，孩子們
都怕得要死。
這兩人，似乎有著不知來自哪裡的命令，讓身材較瘦小的孩子不分日夜往地下挖著。
在礦洞營地的中央，有一座佛像，如果小奴隸們知道，所謂佛像，乃是擺渡眾生的神
明，悲憫天地、解脫彼岸的代表，那會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
這尊佛像古名『千手如來』，如今頭部風化壞去，前額附近裂成碎片，臉部只剩那一
抹慈祥的笑容仍在。
一千隻手，各持法器，倒是也未毀壞。
孩子們都知道絕對不能膜拜或者學習石像動作，否則被芻單或齊姜看到了，手就會直
接被打斷。
沐勁修躺的方向剛好可以看見如來的上半身，他醒來時倒是常常祈禱著，希望趕快救
小米粒脫離苦海。
這些日子，小米粒沒有少吃苦頭，有一次他分食物給沐勁修被芻單看到了，芻單竟毫
無緣由就把小米粒往礦洞天上一丟，讓她重重摔落，口中只是喃喃地道：「有東西吃還不
感激，要去餵屍體，這些奴隸真是，哼。」
原本犀城不准蓄奴，周邊奴隸商人漸漸就絕跡了，可是現在岐教崛起，世人開始睜一
隻眼閉一隻眼，有些奴隸商人就來到附近，或者準備抓一些逃難的平民或者俘虜殘兵敗將
，增加資產；或者準備發戰爭財。
面對這樣的局勢，沐勁修當然也很緊張，他每天清醒時就抓緊時機，運轉氣血，嘗試
讓自己的傷勢加速復原，偏偏這時候鳳凰也消失了，無論他怎麼呼喚，都不見大鳳凰之書
蹤影。
獸魄是如何運作的呢？
當獸魄進入人的身體，會緩緩過濾通過的氣血，慢慢將其轉換成野獸的靈氣或血液，
所以使用獸魄修練，久而久之，人類會變成半人半獸，最早是中級的最初境界：『初變』
，然後變化的野獸部分壓過人類部分就會進入中級最凶險的『真變』境界。
不過獸魄畢竟是野獸的一部分，人只是借用來轉換血脈，所以人類的修練境界很大一
部分受制於獸魄。
野獸則不同，獸魄幫助他們成長，他們的成長也會回饋自身晶魄，累積突破，每次境
界的提升都是本質上的全然轉變。
沐勁修的飛靈魄運作方式有點類似野獸了，因此即使躺著不能動彈，他還是可以靠著
冥想改變氣脈流動，對自己的身體進行更好的復原與修練。
這天，小米粒如同以往跪坐在沐勁修身旁，給他餵老鼠湯，突然被一隻大手提了起來
：「齊姜，你看，這個小婊子真的很奇怪，她好像很常餵這具屍體一樣。」
芻單自然知道沐勁修不是屍體，但在他看來這個少年經脈盡廢，就是個植物人，也就
順手銬起來，準備哪天賣掉或吃掉，或者出門可以當野獸誘餌。
「是嗎？」芻單這樣一抓，齊姜就注意到了小米粒：「哼嗯嗯，這個小女孩大約幾歲
呢....十歲嗎？十歲甚好甚好，呵呵。」
他眼裡閃爍著綠色的光芒。
芻單把小米粒抓起來晃一晃確定她沒有私藏收穫，然後丟到地上，用腳踩著女童稚嫩
的小臉，身為奴隸商人，他很習慣這樣對待自己的『財產』：「這麼髒又這麼小你也要啊
，我實在搞不懂你啊。」
小米粒靜靜地趴著，剛好沐勁修又醒來了，他微微睜開眼睛兩人四目相交。
她沒有笑、沒有哭，不驚不懼，只是用嘴型無聲地說出：「我相信你。」
突然，一股熱流穿透了沐勁修的四肢百骸，『叢鱗問』的最後一絲龍氣也被練化，沐
勁修的手指從抓成拳！
「呵呵，你這粗人怎麼能懂我的愛好呢。」
齊姜提著小米粒回去自己的小黑屋了。
芻單喃喃自語：「要說恐怖，這齊姜其實還比什麼洪水猛獸更恐怖，我定要時時提防
。」
突然聽見背後傳來鐵鍊拖動聲，他一回頭，吃驚地叫了一聲：「見鬼了！」
卻見少年直挺挺地在他身後站起，架式已經踏好。
「甚麼東西！植物人詐殭了嗎？」
芻單一個怒吼，手中長鞭流星追月、鐵膽連刺就殺了出去
沐勁修揪準勢頭，雙手一夾，竟然正好夾在鞭頸處，長鞭被拉成一個直線，無論芻單
怎麼抽，動都不動，突然巨力一收、宛若黑洞，他連人帶鞭被吸了過去！
「嚇！」這芻單也不是好惹的主，他已經突破初級，是中級『初變』境界的強者，整
天頭戴面具就是為了掩飾自己獸化的五官，雙拳爆起漲了整整一圈，順勢向沐勁修襲來。
少年左掌斜上一劈，化開了他左拳、同樣姿勢又往左下一靠，手肘剛好靠在他右腕，
身形未動，一隻手就破解攻勢。
高手過招，快乎其快，芻單一招未得手，雙手雙腳齊上，宛若一隻大蜘蛛，沐勁修輕
鬆一個抬腳閃過掃堂腿，左腳下壓踢翻他右大腿，左拳食指指節打在芻單左腕脈門、隨後
化作劍指又打在芻單右腕動脈。
兩下打得芻單氣血翻湧，幾要嘔血，而且這才只用了一隻左手！
「好哇！吃我鬥技！吓—」芻單怒吼一聲，鬥技『暴雨葬梨花』獸魄原力配合拳影鋪
天蓋地，只見沐勁修側面對著凶狂，視線微微看著地上，一副無聊的樣子，依然只用左手
施為。
芻單快，沐勁修更快，點化方圓、或收或進，無論暴雨葬梨花再出多少拳，似乎都脫
離不了少年一手包圍。
沐勁修雖然不曾直視，可是原力感應更勝視力，每一拳都準確打中敵人動脈，鬥技打
完，芻單只覺雙手腫大，赤辣疼痛。
用單手應敵並不是托大，而是沐勁修沉眠過程，身體終於消化完一些之前的累積，他
對鬥技有更大的覺悟，便趁機在實戰中應用了一下。
芻單看著眼前少年似鬼非人，他戰意全失，本想逃跑，沐勁修鐵鍊一甩套在腳上，把
他拉了回來。
隨後一掌拍在天靈蓋上，九頭蛇影鑽入腦中阻斷了獸魄，頓時就把獸魄挖了出來，芻
單雙眼一翻直接死絕。
「糟了，用力過猛....」
好在他也不是甚麼好人，不用太愧疚。
心繫小米粒安危，沐勁修快步穿越了礦坑的地下河，直接發勁踹開了小黑屋的門。
「誰！」
齊姜驚訝的大叫，室內小米粒正被綁成一個大字形，躺在一個類似手術石台的地方。
「你是....那個植物人！」
來者不善，齊姜射出三把細刀，隨後從腰上抽出軟劍，向沐勁修攻了過去。
少年一邊伸手彈開三道閃電銀光，眼角餘光中，他發現了滿地屍骨。
「這是....」
那些屍骨，一個個都尚未成熟，十有八九是年幼的孩童，而且從死去的姿勢，不難推
斷生前的最後遭遇了什麼。
一回頭，瞥見被綁在石台上的女童。
心中一陣惡寒，今天若是他沒來，小米粒豈不也要慘遭毒手？
「吓—」
軟刃刺出，沐勁修不閃不避，故意硬吃一招讓劍身穿胸而過，齊姜撤步不及，
「惡徒！」
簡短兩字，卻蘊含著無窮無盡的怒氣，只見他單掌成爪，野蠻粗暴的一扯，齊姜整個
臉骨都被扯下，下顎消失、無法言語，眼球也失去支架垂出眼眶。
沐勁修雙臂一震，軟刃從中斷裂，最後雙手朝齊姜腦門一拍，結束了這個奴隸商人罪
惡多端的一生。
因為死狀太恐怖，又隨手從天花板擊落一些碎石掩蓋屍體。
當他救下小米粒時，反而是小女童拍了拍他的背：「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沐勁修很是驚訝：「你不害怕嗎？」
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跟小米粒暢所欲言，最初相識被號常心破壞了，後來又被奴隸商
人俘虜，可惜現在場地非常不理想。
「不是很怕，青鳥預言從未失準過。」小米粒天真的微笑著。
「青鳥是甚麼？」
「我從小就聽得到青鳥的聲音。」小米粒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但是別人聽不到，青
鳥說，論戰鬥力他一定是全世界最爛的了，可是保我一生平安富貴，完全沒問題的。」
沐勁修啞然失笑，平安富貴，現在這樣子怎麼看也不像啊。
不過莫非青鳥是如同《大鳳凰之書》那樣的存在嗎？鳳凰也是潛在沐勁修的意識哩，
只有他能夠與之對談。
「我以前也有類似遭遇，有個聲音在我意識裡面，可以隨時對話，還可以自由幻化成
各種幻影，青鳥也是這樣嗎？」
「不是喔。」小米粒面對疑問，喀喀地笑著：「青鳥無處不在啊，他在這地洞的石屑
裡，在石柱的滴水裡，你吸氣時青鳥就進入你的體內，呼氣時青鳥就離開了你的循環。」
兩人邊說邊走，離開了可怕的小黑屋，沐勁修順手將門崩壞，希望永遠封印這裡。
「那青鳥感應得到鳳凰嗎？」沐勁修問。
「鳳凰？什麼鳳凰？」
大鳳凰之書 第十八章：小米粒（3895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