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不足
黃昏，斜陽在海頭頑固的掙扎不肯西下，琥珀般的光芒正落灑整片山林，部落各處
也紛紛升起緩緩飄上的灰煙，露火營堆開始點著。
楊彥的住處很特別，位於部落正中央，基本上是在巴斯塔人的劃分地上，可依然有
很多盧亞人在這，這些人都是青年的護衛，外層是親屬後頭再一個隔間，屬於侍衛個人，
接著是不斷來回巡邏的人，仔細一看一旁樹立約兩層半樓高的簡易樓台還有人搭弓警戒，
楊彥一見這陣仗，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有必要搞成這樣麼？
一眼望去，雖然有侍衛守衛，但裡頭婦孺老人照常生活著，有的正生火烤著食物、
有的兩三人在一旁飲酒聊天、有的孩子正四處追逐……
人群之中，楊彥發現兩道熟悉的身影，那是一群年輕的女孩正有說有笑的好像在準
備食材，她們在一個擺滿食材的石台前，做著活、聊著天，談笑著那景象楊彥看著很窩心
，因為伊娜正笑著，雖然不能言，只能掩口微笑，但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很好。
如畫一般的景象，讓楊彥彷彿真的像一個看畫的觀眾一樣，靜靜的佇立著欣賞，一
個人站在那傻看，侍衛安能不注意到，很快便有兩三個年輕的侍衛走了過來，他們可不視
得楊彥，這時楊彥身邊又一個人都沒跟，撒基亞被他打發走，順道連跟班都一起趕走了。
樓台上的弓手也注意到這邊，已經望向這，這些侍衛都是嗚嚕木挑出來的各方年輕
的男丁，因為沒有跟著西行而被分發到這，楊彥的身份其實也不這些人能隨意接觸的，雖
有耳聞，但他哪曉得眼前這人就是部落之主。
一個帶頭的人詢問了一句，楊彥聽不太懂，露出疑惑的神情，說了一句你說什麼的
鄒語，不曉得那侍衛視怎麼回事，一把拎起楊彥的領子，他的衣服獸袍製成的袍子，這樣
一拎倒把楊彥的獸袍扒了下來。
楊彥伸手想拉開那人的手，沒想到那人力氣之大，楊彥使力根本拉扯不動，見楊彥
衣物被他剝了下來，還一副小雞力氣，忍不住訕笑一聲，說了幾句不知道意思的話，他的
另一隻手輕蔑的拍了拍楊彥的臉，接著握著袍子的手一推，就把楊彥推了倒去，見楊彥被
推倒在地，幾人紛紛訕笑起來，帶頭的人朝楊彥吐了幾口唾沫，抬起腳就要向楊彥踩去。
可腳出到一半，一旁忽然奔出好幾個身影幾個護住楊彥，另一個身形飛快，只見刀
光一閃，帶頭守衛的小腿便被切斷，斷肢的裂口濺出豔紅的鮮血，那人慘叫一聲，身後同
伴也很震驚，出手的居然是巴斯塔的矮黑人，見對方好像來者不善，紛紛拔出腰間短刀，
大吼著不斷呼叫著同伴。
這些事情發生在一瞬間，這些矮黑人們躲得老遠，早在那人的手伸向楊彥時，便衝
了過來，只可惜離得太遠，還是來不及阻止這幾人不善的舉動，見主人被推倒在地，那人
還要踩一腳，這怎麼可忍，那出刀的矮黑人也不理會眼前這些拔刀的侍衛，舉起手中還滴
著血的短刀，飛快的刺入那守衛的喉嚨。
這些動靜引起四周的關注，加上又殺了人，很快的驚呼聲與叫罵聲近乎驚動了整個
部落，如連鎖反應一般，一時間大家目光都轉向部落中心。
侍衛都是年輕人，見對方下狠手，便也一轉手中的武器，向那人砍去，那矮黑人根
本沒有抬頭，身後兩人矮黑人便朝出刀的兩人空隙鑽去，如鐵鎖一般的手臂一扭兩個年輕
守衛的腋下，便連人帶摔的向兩側倒去，樓台上的年輕人手顫抖著，他還不曉得該不該出
箭。
楊彥憤怒的看著這景象，他還未起身，正雙手後撐在地的看著這一幕，嗚嚕木和部
落的幹部很快的就趕了過來，連矮黑人的雅邦與絡絡獗都趕了過來，並竟盧亞部落自重建
以來都很和平，未出過這麼大的動靜。
只見楊彥倒坐在地，幾個矮黑人制服著那幾個年輕侍衛，嗚嚕木是最先趕到的，同
時也是最火大的，他黑著臉，先是和善的將楊彥扶起，接著便請楊彥到一旁，楊彥一直一
語不發，看得嗚嚕木更為光火，他明白楊彥現在很不悅，嗚嚕木先是招來樓台上的弓手，
問清楚事端，然後眼神狠毒的看向倒地的幾個年輕人。
年輕人易起事端沒錯，但必須要看在什麼地方，這裡是能這麼放肆的，特別還是對
這裡領上的主人，很快手持竹槍長矛的各樣警戒人員也趕到了，雖然剛來看的一頭霧水，
但還是靜靜擺起一張嚴肅的人站立在一旁。
被壓倒在地的年輕人已經被釋放開來，那幾個矮黑人回到楊彥身旁，配合著碩大的
聲勢嚇得不知所以，嗚嚕木知道這幾個人，直接開口：「乙達各、納亞，你們自己說，侮
辱頭領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我們……」
「頭領……我們不知道，不知道……」
兩人說得結結巴巴。
「部落西征，所以部落內年紀稍長的勇士都被派去西行，這才讓你們這些人挑起重
任，希望能讓你們有所成長，是這個盧亞部落太和平，讓你們生活太過輕鬆，所以想鬧一
些事麼？」
這麼大的陣仗，兩人哪還不知道方才得罪的人是誰，嗚嚕木繼續說道：「你們剛才
得罪的，是這個部落的主人，你說說看你們該怎麼負責？」
撒基亞也趕到了，他隨即伴在楊彥身旁，對自己的失職很是懊惱，雖然是楊彥說他
可以離開的，但並竟保護楊彥是他的責任，所以現在他自責的可以。
絡絡獗和雅邦在一旁議論紛紛，他們都很氣憤，但他們明白自己不該出手干預，嗚
嚕木瞪了兩個闖禍精一眼，說道：「來人，把這兩人給我帶下去，挖開雙眼、切開頭顱和
身體，扔到禁忌之地去，從今以後他們不再屬於盧亞部落，不，整個東寧國部落不再容下
這些人，祖靈也不會認同這些侵犯威嚴的犯人。」
被罰死後驅逐出去，對當時的人來說這是天大的懲處，有點類似漢人死後成了無家
可歸的孤魂野鬼，對於當代的人來說，沒有什麼處罰比這個嚴重。
那兩人一聽紛紛痛哭求饒，嗚嚕木繼續說道：「潘主人有命令，此今以後沒有流放
部落的規定，也就是說以後無論犯了什麼大錯，我們東寧國部落的領地哪怕禁地都不會容
下這些人，而如今東寧國部落有多大，在這裡的所有人應該都有一個底。」
「此外乙達各、納亞、薩木，這三人羞辱了主人，藐視了權威，他們得罪的不只我
們，同時還有巴斯塔的族人們，我在此必須給族人一個交代，這三人的家屬一併處死，可
不需剃除於祖靈的庇護之外。」
楊彥一直一語不發，被人推倒加上被吐了好幾口口水，這麼羞辱心裡哪能開心，但
聽過撒基亞翻譯，他的火先是睜睜的滅了一半，居然處死全家？這……
很快的這幾個人便被帶走，嗚嚕木走到楊彥面前，低下身子道：「主人，十分抱歉
，發生這種事情是嗚嚕木的錯……」
「等等，沒有必要處死吧？這些人……」楊彥慌亂問道。
嗚嚕木抬起頭道：「他們羞辱了主人，這事是他們應得的懲罰，此外他的家屬我並
沒有將他們逐出祖靈的懷抱，死去後還是能到達天上的獵場，這已經是給他們很大的恩惠
了……」
「話是如此，可犯錯是這三人，其他人沒有共犯不需要死吧？」
「主人願意原諒他們？難道主人不覺得氣憤？」
「氣當然氣，只是我覺得事情該針對當事者，而不是連株，我是說牽連沒有犯的人
……」
嗚嚕木皺著眉頭，想著楊彥的意思，他看楊彥方才一言不發的很是憤怒，但明顯得
現在平靜多了，反倒是自己弄得火燒得不小，他深深吐了口氣，說道：「好的如果主人願
意饒這些人的家屬一命，那嗚嚕木必然尊崇主人的意思，可是……那活著的兩人必須死，
這是對他們踐踏主人權威的懲罰。」
「好。」
聽過撒基亞翻譯，嗚嚕木轉過身對幾個人吩咐幾聲，他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群，朗聲
道：「在部落最神聖的地方發生這種事情，這是我盧亞部落最不允許的事，在此我告誡所
有人，收起你們的散漫，特別是被賦予守衛一直的人，搞清楚你們的身份以及規矩！」
他一掃一旁幾個年輕的守衛們，年紀實在不大，都約十至十六歲左右，看臉就曉得
稚嫩得很，在場的所有族人實在沒有看過嗚嚕木這個樣子，看來薩木搞出來這件事已經惹
腦了這個頭領，憤怒的嗚嚕木和一旁火氣已消大半的當事者楊彥相比，不知曉的人見到這
一幕說不定還以為嗚嚕木是當事人呢。
「散吧！這事到此為止，還有二日後守衛的人員將會重新挑選。」
聽到這個消息，眾人一哄而散，最訝異的是一直住在守衛之地的人們，這如果調動
就是要搬家了，嗚嚕木徑直的走到雅邦和絡絡獗等巴斯塔人面前，像是道歉一番的彎下身
子，由於距離的遠，楊彥聽見他們說了什麼，當然撒基亞也聽不見。
「呼。」楊彥揉了揉腦袋，說道：「好吧，我去休息了。」
撒基亞沒說什麼，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轉過身，楊彥的臉立刻沉了下來，「這些人都還算是孩子，難道我的力氣有這麼小
麼？」他心裡漠然想到。
走了幾步，豁然發覺眼前有人擋住，楊彥抬起頭，只見伊娜以及露姆靜靜的站在他
身前，臉上是一種說不出感覺的表情，說微笑嘛，好似不是那麼讓人敞心，總覺得笑容有
些僵硬。
「我回來了……」楊彥練習了很久，這句原住民語說得倒是標準。
眼前兩個小女孩一聽，雙雙斗大的淚滴在眼眶徘徊著，雙雙向前擁住楊彥。
「……」
楊彥臉上的表情很難看，想起方才那畫面，又覺得頗為羞恥，「如果要保護人，我
自己該有一定的力量‥…」
不甘的心情，讓楊彥的雙臂頗為出力的環住眼前兩個小香囊……
＊ ＊ ＊
「西拉亞束的領地我們就先不理會，以苦白基那為西止，全力發展蕭隴部落周邊的
部落以及聚落，目前第一條路就是貫通婆索部落以及盧亞部落的道路，現在進度如何？」
「照主人的要求，目前已經查探出來兩條平穩沒有劇烈起伏的路線，察亞已經一路
開墾過去，運至部落內的樹木數量十分巨大，雖然為了建造周圍部落，挪動很多砍下的樹
木，可部落內現在仍然有很多……」
以蕭隴部落為點發展，是潘文秀首先計畫之一，西拉亞束部落地大不錯，可人員損
失也太大，回收歸順的人員數目並不多，只能先挑人存在較為完整的蕭隴部落作為發展，
除此之外就是還有崔家的人可以用，人家有人又有錢，交給他們重建比起自己親自出力去
那會輕鬆許多。
蕭隴部落現在的人都很忙，他們還未如此勤奮過，每日一早就是狩獵以及採果農耕
，午後就是開始伐木造路，一晚下來便開始歇息，只留下部分自願留下領物資薪水的勤奮
人士繼續工作，和以往打整天獵後，便開始飲酒談天的生活想比差異有些巨大。
食物的話基本上是不太缺乏的，特別是肉食，梅花鹿群的數量實在太過驚人，那種
數量說是路邊野狗不如說是路旁野草還更貼切一點，越是靠近平原地區族群數越多，昔日
泥隴部落和巴斯塔人交戰，之所以發生饑荒，很大原因就是兩點，一點在於他們位於海拔
較高的山上，另一點最重要的就是雙方交戰，位於處在叢林攻擊方的巴斯塔人幾乎完全切
斷泥隴部落靠採集以及受獵獲的食物的手段，才導致泥隴部落發生飢荒潮。
但這不缺乏是人必須出發去採集狩獵才能得來的，而且得來的水果和肉類，除了野
菜基本上很難保存，肉食的話醃製也有成功率的問題，一旦人力必須抽調投注到其他地方
上，那麼這不缺乏就不存在了，在這裡另一個避免的手段就是農耕。
可農耕必須挑地點還有和種植物種以及技術交互形成，在高山上現在種植的基本上
就是小米以及一些統稱名為甸薯的食用作物，小米的種植成功率很低，收成更低，而甸薯
這種幾乎七八種不知名的作物混起來的作物，其食用難以下嚥而且生長緩慢，充其量只能
當口糧。
「一旦路通，農耕就不愁問題，漢人那，只要人過來就有他們的辦法，引進一些高
產量的作物以及較為先進的耕作技術就能解決耕作的問題。」潘文秀摸著下巴道：「至於
西方的土地，扔給他們負責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