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寫兒子睡過夜之前的每個崩潰的凌晨，
與所有曾在凌晨與嬰兒一起奮鬥的爸媽們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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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為一些個人因素考量，蠻早就決定在娘家坐月子，白天請親戚跟媽媽幫忙。凌晨原本
是我跟先生要一起顧，後來我想說晚上其實也都會是我起來處理，他只是白白被吵隔天又
要上班，不需要兩個人都沒得睡，而且他打呼我反而更難休息，就也只是讓他下班後來陪
我們，晚上把他趕回婆家去睡。
其實我到現在還是不太確定這個決策對不對，我覺得會有點遺憾先生好像沒有參與到父母
營的新生訓練，沒能一起體會崩潰的感覺，而少了這個過程，好像後續對於身為父親的自
覺也慢了一點。但我覺得如果重新一次我還是會做一樣的決定，因為實際的考量還是沒有
改變，而且其實每個凌晨都只有我跟寶寶獨處的經驗也很特別。（也許可以折衷一周讓他
參與個一天吧。）
【糟糕的母親】
我兒不算高需求，但是在凌晨就是很不容易入睡，常常都是一兩點醒來以後餵完奶，哄了
兩三個小時怎樣都不睡，抱著眼睛會閉好像在睡，但一放下就開始哭。當我狀況好一點的
時候還可以幫他按摩、抱著講講話問：「你怎麼不睡呀～還要什麼呀～」，但有時真的是
，吃也吃了、按也按了、抱也抱了，尿布全乾，包巾包緊緊，還是一樣不睡就不睡，一放
下就哭，好幾個晚上從兩點鬧到四五點，都要餵下一餐了，我就真的會崩潰，有時我還會
說那你不睡就起來做體能活動好了！（是教官嗎），就讓他趴著叫他練抬頭，結果他還真
的自己抬很高把我嚇一跳，就哭笑不得覺得，呃，好吧，很棒。
那段時間我搜尋了各種排列組合的：「寶寶 不睡」、「baby 睡過夜」、「嬰兒 吃多少」
、「第一個月 哄睡」，看遍專家建議和媽媽們經驗分享，但嘗試了所有已知的方法，就是
沒有辦法讓我兒安心入睡，總是要等到白天我媽醒來或是親戚來了接手餵完奶，他就開始
狂睡五六小時。
如果對身邊的人抱怨兒子凌晨不睡覺，最常聽到的反應就是「他是不是肚子餓？」，我覺
得這句話聽起來很友善，但對媽媽真的攻擊性很強，好像在說我身為一個媽媽，連基礎的
餵飽小孩都做不到。而我確實才剛開始在學習怎麼照顧嬰兒，心裡本來就在擔心自己到底
能不能成為稱職的媽媽，面對這種直指內心焦慮的疑問就會超不爽覺得是對我的指責，雖
然表面只是冷回「吃飽就會睡就好了」，但是其實心裡又因此更懷疑自己一點。有一晚餵
完140兒子還在哭，我就想他會不會真的沒吃飽，又再泡了60，他還真的吃光，結果拍嗝時
噴射嘔吐把我嚇得要死，一邊清理又很難過覺得天啊自己到底在幹嘛怎麼會讓他吃那麼多
，還好他吐完也沒哭還微微笑（我的小傻兒）沒讓我更自責，但就更感覺一切都好混亂，
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有時我會耐心用盡對躺在嬰兒床上啊啊叫的兒子問：「你到底想要什麼！！」，他就毫無
反應，只是個嬰兒，而我也繼續生氣：「你哭什麼！我才想哭！」有時也會就放著他哭不
管，躺在床上用手機覺得你就繼續哭好了，但一邊又是滿心挫折和不捨，覺得自己真是糟
糕的媽媽，過沒兩分鐘又把他抱起來安撫。就這樣一夜一夜自己不知道在演哪齣地跟他吵
架又和好無數次。
那段期間只有知道別的媽媽也是這麼苦無辦法才能讓我覺得好一點，有一篇文章的某段對
我幫忙很大，大概是這樣說的：「到後來寶寶還是不睡我只好放他哭去陽台冷靜，因為我
腦中已開始出現拿寶寶的頭去撸牆的想像。」
感到自責時我總會想起這段話，就能比較放過自己，覺得生氣也好、不理他也好，反正沒
有拿兒子的頭去撸牆我已仁至義盡。
【小小擁抱】
在某一個凌晨，又是這樣反覆了幾次，從知道該給他什麼到不知道他想怎樣、從有耐心到
沒耐心、從生氣到自責自己竟對寶寶生氣，在一個瞬間我感覺自己真的是不行了，無力地
跟他說：「對不起，媽媽真的不知道…」
說完我忍不住抱著他哭了起來，同時心裡面淤積著的各種念頭好像也都隨著眼淚湧上，覺
得自己真的好累、怎麼會這麼累，真的應該這麼累嗎？還是因為我很不會帶才這麼累？然
後又開始覺得自己很失敗，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能力照顧好他，擔心他一直哭是不是討
厭我、別人抱都會睡但是我抱他就不睡是不是更喜歡別人照顧他…
他原本也在哭，但後來可能因為被抱著安靜下來，把頭靠在我肩上，小小的身體沉沉的
，暖暖的，我就在這小小的懷抱裡面止不住地哭，那些疲憊、挫折還有很多說不清楚的感
覺不斷經過，我身體微微顫抖，哭得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也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直到感
覺那些思緒湧現的速度漸漸變慢了，我才慢慢平復下來，很像靈魂從一個痛苦的深處終於
回到了現在這個抱著嬰兒的自己。
我哭得有點恍神，腦袋一片空白，把他從肩上放到懷裡看著他，我又開始掉眼淚，可是隨
之而來的感覺已經不一樣了，是那種在不知所措的時候終於有人來幫你的眼淚，感謝這麼
糟糕的時刻有他在這裡，感謝他常常忍受我手忙腳亂讓他不舒服的照顧。我開始想起他每
個對我小小滿意的時刻，放到小床之前在我懷裡安穩的樣子、打完嗝心滿意足的樣子、逗
他時眼睛睜大好像想把我看清楚的樣子。
我知道他會明白，比任何人都明白，即使有時做得不夠好，但我已經盡我所有的努力照顧
他；因為我所經歷的一切痛苦和喜悅他都在場，他就在這裡陪我，從來沒有離開。
..
哭完以後，每一個凌晨的痛苦仍沒有改變，我偶爾還是生氣，偶爾還是哭，可是我覺得那
些原本淹沒我的挫折感開始可以被一些其他的好的東西平衡，我開始可以有空間思考，可
以在「兒子的哭聲」與「我很糟糕」之間拉開一點距離。
當我保有自己的好與不好，我才可以在挫折中仍然在母親的位置不斷試著理解他的需求，
而不是在好壞之間不斷追究自己究竟沒做到什麼。於是我開始可以看見他，有時真的沒有
要什麼，只是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不願獨自面對黑夜。
（我就只好每天在床上抱著他熬到早上，直到他快兩個月開始睡過夜QQ）
【Being a mother】
我一邊在寫其實自己對於這些經驗重新有更多思考（並且重新在痛哭），發現兒子出生不
過幾天就教會我：關係中的安全感不是建立在「做了什麼（doing）」，而是「存在（
being）」，而這是我活了三十年都沒有理解過的一件事。覺得很難去描述這種靠近生命根
源的智慧，因為嬰兒要的一切都這麼純粹，也會感覺自己在跟他的關係中無所遁形，自己
內在的一切投射出去都直接反應在關係中，讓我們看到自己最疼痛的一塊，但也是最柔軟
的一塊。（不是勞工XD）
昨天去書店看到各種教養書在教父母各種情況該怎麼做，也在想父母是不是真的這麼沒有
自信需要看這些來教自己怎麼養（想到這就趕快把書放下來）。我真的也常常糾結於各種
情況「該怎麼做」，但一邊寫這篇一邊重新想起，對待關係真的沒有標準答案，或許父母
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不斷思考怎麼在各種情境中找到方法跟眼前的孩子「在一起」，而過程
中我們也能更看清楚自己。
因此更能愛人，更在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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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結小姐 https://www.facebook.com/missyck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