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寒冬的輓歌(完)

作者: chtu (小茶)   2024-03-18 11:58:38
尾聲
時光流逝,很快的來到茉旻的三年忌。
同樣的事先請了假,程平回到新竹。
這回的假期,程平和遠鴻有特別的客人來訪。
這一日,天氣很好,他們到高鐵站去接人。
一接到人,他們的客人立即笑著對他們自我介紹。
「我是Bruce!」首先是這位一米七左右,年約三十的清秀男性。
「我是Benjamin。」對著友人們低笑,他配合著伴侶的遊戲。
「我們是雙B二人組!」抬起二手比劃雙引號的手勢,Bruce說罷就笑得倒進伴侶的胸膛鑽蹭。
一改在紐西蘭時給人嚴肅印象的Benjamin,伸手揉揉伴侶的頭,微笑的寵暱,教程平看傻了眼。
原來,Bruce身為土生土長的臺中人,因緣際會和Benjamin相戀,在紐西蘭結婚後,因為紐國冬天太冷,他捱不住,就帶伴侶回臺避寒。再之後,Benjamin每年都跟著伴侶在紐臺二國飛來飛去。
是以這次,遠鴻特別安排在程平放假時,招待摯友及其伴侶來新竹玩。
白天,他們共同驅車前往新竹的名勝古蹟遊覽,嚐遍道地美食。夜裡,他們暢談那年在紐國一別後,雙方各自的生活進程。
很快的,四天三夜的假期將要結束,明早Benjamin和Bruce要回臺中了。
晚餐後,程平和遠鴻領著二人到自己房裡,坐在地板一起聊天、喝啤酒和飲料。
喝著、聊著,除了不能喝酒精類飲品的Bruce之外的男人們都微醺了。不知是怎麼開始的,他們聊到了「初戀」的話題。
都是成熟的大男人了,哪不能聊這個?首先Bruce很大方的談及了自己的過往,接著是Benjamin小心翼翼的看伴侶臉色,平淡也老實的招了。
輪到程平,提及了亡妻,表示她有說不完的好。
先離開的人總是最美;遠鴻聽得有些揪心,望著自己的男人,灌酒。
邊聽邊瞄著摯友,Benjamin覺得尷尬。Bruce沒見過茉旻,有點狀況外。
「別看我這樣,我也有『第一個喜歡的女生』。」咋舌,遠鴻在他的男人發表完長篇大論之後,故意不說不堪的過去,而是提及唯一放在過心上的女孩。「我在國二時認識她,她也是有說不完的好。但我們是在醫院認識的,有些同病相憐的情況,所以我當她是姊姊一樣喜歡。」
程平一聽即知遠鴻指的是亡妻,瞪大了眼。
「……高一新生訓練那天,我先看到了一個男孩……」本來還微笑的說著,遠鴻沒意識到自己同時流淚了。「但這個男孩看著我喜歡的女孩,所以我幫他追這個女孩,後來他們結婚了……」
見男友哭到講不下去,程平這才回過神,為了對方長年來的付出心疼又心揪。把男友攬入懷中,他輕輕的拍撫著,開口往下接續。「那女孩和我結婚後不久過世了。」伸手抽了面紙,他抬起男友的臉,幫對方擦淚。「嘿,我說過的,對不起,謝謝你。現在,那個女孩已經深埋在我的心中,是我的過去了。在未來,我的後半輩子,我不會放開你的手。」
遠鴻破涕為笑,傾上身展臂攬在他的男人的頸後,程平也回擁著喃喃低語,安撫男友的情緒。
見狀,Benjamin與Bruce相視微笑,很有默契的各自灌完自己的飲料,表示時間很晚了,要回房滾床。
聞言,程平和遠鴻失笑,送二人離開,然後鎖好了門。
*   *   *
收拾了一地的凌亂,程平和遠鴻一起去洗澡。洗完澡,一同上床準備睡覺。
「Benjamin跟之前真的差很多,」望著昏暗的天花板,程平開口。「我那時覺得他陰陽怪氣的。」想起那時,他有一陣子一直夢見對方化身毛利人扛走遠鴻的夢境,他現在不得不承認,那事實上名為「嫉妒」。
「我說過,那是他怕生。」低笑,遠鴻側躺了面向自己的男人,用上提示的口吻。「他是那種看著自己的菜,會更怕生的人。」
「菜?什麼菜?」反問,程平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沒發現你是他的菜嗎?」噗嗤,遠鴻給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
「我?」大驚,程平脫口而出,完全不敢深想。「怎麼可能!」
心愛男人的反應讓遠鴻大笑。「怎麼不可能,我很瞭解他的口味,你就是他的菜,就是你!」抽出手指戳戳對方的胸膛,他心道:你不知道你是個招蜂引蝶的妖孽嗎?
「喂!」抗議低喊,程平撲向男友。
遠鴻也不客氣的反擊,二人又扭又抱又搔癢又翻滾,笑不可抑。
笑聲漸歇,程平微喘,將男友摟進懷裡,半晌開口問出了放在心中好些時日的問題。「要我申請調回桃園做地勤嗎?這樣我會比較常在家。」
「不要。」一口回絕,遠鴻明白愛一個人不是把對方鎖在身邊。「我知道你喜歡飛來飛去;你降落的時候,我會在這裡等你。」
「這樣你不會太寂寞?」不確定的反問,程平想起亡妻。他當年也是這樣讓她等待,現在也讓男友等,這樣對嗎?
「我也有我的工作要忙。」翻了白眼,遠鴻給出標準答案。
「哦,」接受了男友的體貼,程平在進入睡夢前想著,他似乎得開始為未來的職場生涯重新規劃了。
*   *   *
夜深了,遠鴻身下的床板震了一下。大吃一驚,他發現某種東西抓住了他的腳踝。
他嚇得睜開眼,看到床前有四個男人。他們的身形雖不清晰,但就算化成灰他也能認出他們是誰!
「嘖、嘖,看我們的潁潁小公主送了什麼好吃的小蛋糕來給大家嚐鮮。」
他們的開場白永遠都是這句,從來不會換。恐慌的浪潮剎那將人滅頂,他徒勞無功的掙扎反抗,嚐到咬破唇舌的血味,感覺到滿臉的淚。
他劇烈的震顫,「啊!」的一聲粗吼睜開眼。像是有妖魔鬼怪在追,他崩潰的想逃。
「遠鴻!嘿!清醒!你在做夢,沒事的,我在!」不輕也不重,程平堅定的抱住伴侶,低聲呼喚。
這不是對方第一次哭著嚇醒,從在奧克蘭第一次看過,然後是他們開始一同過夜後的某一回,伴侶同樣在睡夢中發作,教程平從一開始的不知所措,到現在已能沉著應對了。
伸手點亮床頭燈,見伴侶已然平靜下來,只剩抽泣,他抽了面紙給對方擦臉,心痛於這麼多年來,伴侶是怎麼被心魔苦苦折騰的?低聲,他關切。「要幫你拿藥嗎?」
「不用。」又抽喘了一聲,遠鴻蜷縮了身子往後偎進心愛男人的懷中。「對不起,吵醒你了。」
「我說過的,沒關係。」輕撫伴侶的身子,程平安撫。「天還沒亮,再睡會兒吧!」
「嗯。」蠕動了一下,遠鴻有個想法欲傾吐,卻到了口邊說不出。思索著,睡不著,又蠕動了一下。
「怎麼?還怕嗎?」再次關切的發問,程平輕輕拍撫對方。
「怕什麼?只是這不是我能控制的。」恨恨的,遠鴻伸手關掉床頭燈,睜眼看著黑暗中不知名的焦點。
二人的呼吸漸漸的平穩了,但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還沒入睡。
半晌,遠鴻啟口。「我以為等我報仇後,就不會再做夢了。沒想到,我依然還是會做夢。」
對方的心病,是程平無能為力的,只能相伴與之共度。「我會陪著你。」
遠鴻嘆息,摩挲著對方放在他腹前的大手。
程平被摩挲著,與對方十指交纏。半晌,他終於發現伴侶的手指少了什麼。深吸一口氣,他低聲。「我該給你個戒指;當我不在的時候,讓它陪著你。」
「你要給我戒指?」驚訝,遠鴻轉身就著窗外灑落的月光,望著心愛的男人。
「可以訂做跟我手上一樣款式的戒指給你嗎?」吶吶的,程平徵詢伴侶的意見。「還是我們一起去買新的?」
遠鴻低笑。他怎麼會不瞭解對方的語意;他太瞭解了,心愛的男人並不是真心想要新的戒指,只是對他觀望,試圖討好。摸黑下了床,他去開燈打開自己的衣櫃,從抽屜的暗格取出一物。坐回床沿,他遞給對方看,不介意由自己先讓步。「你和茉旻的婚戒是我們一起去挑的。」
「你怎麼會有這……」訝異的,程平看著伴侶手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戒環。
「我之後去訂做的。」苦笑的半斂眼,遠鴻摩挲著它。「這是我的夢,我夢想著有一天,我能戴著和你一樣的戒指。」
伴侶如此作為,若被一般人知道,應該會被視為病態吧?但程平卻深深覺得不忍又虛榮。吸了一口氣,他取下自己的婚戒,拉來對方的手為其戴上。「那以後,我的陪著你。至於你的,來,幫我戴上。」伸出手,他對上伴侶的眸,看見那裡頭盡是教人心揪又虛榮的渴求。
從沒想過自己的夢想會有成真的一天,遠鴻煞不住含淚了。顫抖著,他將自己的戒環套上伴侶的手指,沙啞啟口。「謝謝你。」抽息著,他的心,又是揪疼又是喜悅。雖然手指上的不是新的戒指,但這是對方不肯拿下的婚戒,是有意義的,這代表了他們正式的成為人生伴侶。
「不客氣。」含笑,程平想起十八歲時的誓言,方寸為了伴侶而柔軟,將對方抱進懷裡輕輕拍撫。
*   *   *
黑暗中,二人相擁著沉浸在寧馨的時刻。
不知過了多久,程平扭動了一下肩頸,吶吶的啟口。「我們得去改一下戒圍,你這個有點緊,我的對你來說一定是鬆鬆的。」
剛才他一時沒細想提議交換了戒指,結果戒指一套上他便驚覺事態有異,差點給自己一拳;幸好他們的指圍沒差很多,不然戒指套不進去他就尷尬了。
遠鴻噗嗤一聲,控制自己不要笑得太誇張。「嗯哼;我還以為你不會發現咧!」
「厚!」翻白眼發出抗議聲,程平覺得自己真是慢半拍的蠢貨。
遠鴻聽伴侶懊惱的反應真是可愛,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翻身將對方撲進床被間。
*   *   *
這一年的忌日到了,程平請假回臺,和遠鴻及岳父母一起到納骨塔去見亡妻。
說了半天的話,尹氏夫妻相互扶持,轉去休息區坐著回復憂傷的心緒,只留下程平與遠鴻繼續待著。
程平牽起伴侶的手,半晌道出真心話。「我曾以為,和你在一起,成為尹家永遠的女婿之後,我就不會再為旻旻心痛。」
聞言,遠鴻苦笑,摩挲著對方的手。「她是我們共同的傷口。」半斂眼,他心道:就像是我的心口,至今還是呼嘯著寒風。
「現在,你還是覺得冷嗎?」反問,程平關切。對於伴侶的心病,他不會避而不談。「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覺得溫暖。」
「今晚和我大戰三百回合吧!」低笑,遠鴻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背。「我說真的。」
程平聞言打跌,同時也笑出來,將對方摟進懷裡。「好,我奉陪。」
夜半,他們彼此擁抱,相依相偎,相互療傷。
床頭几上的遺照,茉旻的微笑仍然是那麼甜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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