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持劍者在花蔭下入夢(1)

作者: cherry427n (煮劍)   2023-11-22 21:24:40
1
自從他將眼前這名少年自落水中救起後,他感覺得到,少年似乎一直很想與自己親近。
數日前的那天,他一如往常,在練劍結束後順路去了魔法塔旁邊的湖旁,湖光粼粼之間的
夕色是他最喜歡的樣子。也是在那時候,他發現了在水中撲騰的少年。少年不知道有人接
近,又或者掙扎累了,並沒有發出求救聲,眼看著還緩緩沒入了水底。
他沒多想,快手快腳解開身上的輕甲,躍入湖中救人。
少年被他從水中撈出來時像是一隻可憐兮兮的小貓,紫髮白膚,溼透的長袍勾勒出纖細的
身軀,一邊被凍得顫抖,一邊就著伏在草地上的姿勢,微微向他屈身道謝。少年的聲音怯
生生的,眼珠是很淺的天藍色,表情侷促,透出了一絲容易受人欺負的柔順神色。
他是身強體壯的劍士,雖然身上也溼透了,卻並不覺得冷。眼見對方實在抖得厲害,便乾
脆脫下上衣,披在少年身上。跟健碩的他相比,少年纖細得過分,被他的衣服包著,看著
更像是柔弱可欺的小動物了。
「走得動嗎?我帶你回魔法塔?」他說,一手要攙起少年,少年本來已經將手伸了出來,
卻在聽見他的第二句話時縮了回去,還搖了搖頭。
不想回去?不敢回去?不能回去?
他快速反應過來。有聽說魔法塔那邊階級森嚴,少年的服制看來屬於實習巫師,就他所知
這正是塔那邊的最低層。難道做了什麼惹誰生氣了嗎?他覺得自己的單人房間也不是不能
擠一下,又有些猶豫該不該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傢伙。
「我先收留你一晚吧。」他最後決定道。反正真要打起來,自己肯定吃不了虧。
「不用麻煩的……」少年知道不會被送回塔而安心下來,卻還在推卻。
他嘆了口氣,懶得跟人再囉嗦,眼見對方抖得不像能自己走路的樣子,直接將人橫抱起來

「你明天就得走,知道嗎?」
「……好。謝謝您。」少年小聲回覆。
夕陽已經徹底落下,今日他是無法欣賞湖景了,但他注意到少年似乎在偷瞄自己,臉頰不
知為何微微紅著,看著有些可愛,倒稍稍彌補了一點他錯過湖景的損失。

「你剛剛怎麼回事?」回去的路上,他問道。
「沒什麼的。」少年避重就輕,「有點不小心。」
「你們巫師不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魔法嗎?水中呼吸之類的沒有嗎?」
「雖然不是沒有,可是……」
「你不會嗎?」他一副沒想太多地又問,少年聽了這話不自覺急了起來。
「我會的!可是不狼狽一點的話之後反而會被找麻煩,還不如──」
還不如?他挑了一下眉。「還不如藉由一次落水就讓『會找你麻煩的人』滿意?是嗎?」
「您都猜中了為什麼還要說出來……」少年可能是覺得很丟臉,身體都僵了起來。
因為……很好玩。
他的同儕都是皮粗肉厚、直來直往的劍士,以往接觸過的巫師雖然講話很常拐彎抹角,但
性子這麼軟的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所以你是被欺負了吧?」他沒忍住,又追問了一次。
「嗚。」少年不答了,低下頭別過視線,但這樣只是讓自己的臉與他結實的胸口貼得更近
,又趕忙挪開。少年動得太快,他差一點沒抱穩,手臂使力將人抱得更緊一些。
他看見懷中紫髮間露出了小巧的紅耳朵,覺得自己如果更不正經一點,很有可能也會誤入
歧途,變成欺負少年的人之一。
宿舍通常多人一房,但他成績不錯,只差取得足夠的功績便能獨當一面,因此稍微享有特
權,擁有自己的房間與盥洗室。劍士本身就不是嬌養的職業,雖說有個人空間,也不至於
精緻,泡澡什麼的當然不可能,隨時有熱水就要偷笑了。
他將少年趕去洗澡,沖沖熱水以免生病。
「您身體也溼了,您先吧。」少年還在推辭,他煩了,把人推進浴室,自己也一腳踏了進
去,砰一聲關上門。
緊閉的浴室裡站著兩名男子,顯得特別狹窄。
「一起洗吧。」他說,解開了褲帶。隨著長褲褪下,修長有力的長腿露在了少年眼前。他
對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被明裡暗裡偷看著也毫不介意,反而嫌對方動作慢,催了一聲。
「快脫。」
少年呼吸一滯,猶猶豫豫地也解起自己的衣物,紫色的長髮落在白皙的肌膚上,像是一束
雪夜裡的紫藤。他等了等,直到少年光著身子,拿過對方手上的衣服,連同自己的褲子一
起扔出門,接著轉開了熱水。
他用水將自己打溼,讓了點位置給對方,自若地沖澡,蒸氣很快將狹小的空間氤氳得一片
朦朧,少年背對著他,他將皂角遞過去時,剛好看見紫色髮尾下若隱若現的白色小丘。
……巫師都這樣細皮嫩肉的啊。
他又看了一眼。少年回過身剛好撞上他的視線,身軀不安地閃躲了一下。
「我只是想給你這個……」他沒想表現得像個登徒子,連忙說明,一邊抓著對方的手,塞
去一塊小小的皂角。
他的手掌本就溫熱,淋過熱水後更是溫暖許多,少年的手被他握著,顯得更加冰涼,他不
自覺地握緊了些。
他還沒想好自己到底想做什麼,少年倒是先一步有了反應。
對著他濕漉而一絲不掛的身軀正面,少年那張白皙的臉先是猛地脹紅,那眼神不知為何好
像有些流離似的,他不曉得對方想表示什麼,才欲追問,對方的鼻尖汩汩流出鮮紅的血液

「水太熱了……?」不至於吧……
他按住少年的鼻子想幫忙止血,又伸手壓了一下對方的後腦,讓頭部前傾。他這一連串動
作不知怎麼地又更刺激少年了,後者嗚嗚地哭起來,像終於受不了似地,不肯睜眼看他了

他沒理會少年的哭泣,一直捏著對方的鼻子直到確認沒有血了才放開。
「好了好了,你慢慢來吧。」他說著,隨手沖了下手上沾到的血絲,大步離開浴室。
穿好衣服,他在浴室門外的矮櫃上放了一套自己的舊衣,以及乾淨的毛巾,頂著仍濕潤的
短金髮前往食堂。他不想將陌生人單獨留在房內,也擔心看起來膽小的對方以為被自己丟
下不管,抓緊腳步,取了些簡單的食物便匆匆回房。
回來的時候,少年正好剛套上他準備的上衣,因為兩人身型的差異,那件衣服鬆垮垮地掛
在少年纖細的身上,遮不住一小片鎖骨與肩膀。褲子則──
「……就算借你腰帶,要束緊也很勉強,你就放棄吧。」他端著餐盤,阻止少年繼續折褲
頭,同時以腳跟將門帶上。
「反正你們巫師也常常穿長袍跑來跑去的。」他又說。
「我們……袍子底下是有穿衣服的……!」少年澄清道。「而且您的上衣也沒有那麼長!

他聽著笑了出來,看了眼少年上衣底下露出的兩條白嫩的腿。
「我當然知道啊。算了,過來吃點東西。」
他將餐盤放到桌子上。為劍士準備的餐點分量都比較大,除了燉肉、水煮馬鈴薯,還有好
幾塊麵包,他特地多要了一碗蔬菜湯,與個子小小一隻的實習巫師分起來應該剛剛好。
少年的食量如他所料,並不大,拿麵包沾湯吃個兩塊就停了,坐在床頭看著他三兩下將剩
餘的食物大口掃光。「您吃好多啊。」
「是你吃太少了。」
「就算我能吃得跟您一樣多,也長不出那麼多的肌肉。」少年一臉羨慕,眼光瞄過他的修
身黑上衣,以及底下堅實的肌肉。
他覺得對方一副很想上手摸摸看似的,挑了挑眉。「你從剛剛就一直在看,是想摸嗎?」
「我、我沒有……」
「沒有在看還是沒有想摸?」他挑了一下少年的語病。
「都、都沒……我只是在想您穿著衣服看起來好像比較瘦,但其實──」
「其實很有肉?結果你還是有在看嘛。」
「嗚嗚……」
他又逗了少年好一會,感覺自己平日被同僚形容的「耿直穩重」都是假的。
少年被他戲弄得又不說話了,一雙藍眼睛委屈地盯著他看。
「……抱歉。」
「……沒關係。」少年接受了他的道歉,盯著他的臉,轉移話題般地說:「您嘴邊好像沾
到東西了。」一邊往他的嘴角虛點了一下。
他用手背擦了下,沒擦到什麼。「你說的是痣吧。」
「咦?」少年湊近一看,發現還真的是看錯了,臉紅了起來。
這人怎麼動不動就臉紅。
而且明明用的是同一塊皂角,為什麼聞起來就是特別香?因為是巫師嗎?
他伸手抹了少年的唇角,「你自己才是沾到東西都不知道。」
其實是沒有的,但他就是想摸一下,才隨便找個理由。
「哦……謝謝您。」
手下觸感挺好,他沒放手,少年困惑地看他一眼,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妙。這時候,門
口傳來同僚的聲音。
「我來啦!開門吧。」
……啊。他與同僚布里每天都會在他的房間小酌,今天特別忙亂便忘了,居然已經是這個
時間了。
「我今天不太方便,抱歉,下次吧。」他隔著門回覆。
「你怎麼啦?」布里在門邊拍了拍,「有事跟我說啊?」
他注意到這拍門的動靜似乎讓少年有些緊張。也是,這樣衣衫不整的,對服儀得體的巫師
們來說,被看見的話肯定很難堪。他隨手撈了被子將少年的腿蓋住,走向門邊。
「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就不喝酒了,抱歉啦。」他微微拉開門,健壯的身軀穩穩擋住稍稍
打開的門縫。
布里個子偏瘦,瞧不見房裡的狀況,見他也不是有大問題的樣子,聳聳肩。「那好吧,你
好好休息。」提著酒瓶又走了。「晚安。」
「晚安。」
他目送布里削瘦的身影離去,才關上門,感覺自己像是瞞著大人偷藏路邊撿回的小動物。
劍士與巫師有各自居住的場所,不過他也聽過彼此串門子的例子,感情好的劍士與巫師甚
至還會約定好,視彼此為參與任務的固定夥伴,就算被人發現他房中有個實習巫師,也不
是無法解釋的;然而他下意識覺得不應該讓少年被看見。
他搞不懂自己,只想著反正明天少年就走了,也沒有深究。
快速晾好兩人在湖邊泡濕的衣服,他決定在書桌旁趴一晚應付過去。
少年推辭著不敢去躺他的床,試圖說服他不然讓自己去躺地板。這小身板要真在地上躺一
晚肯定要凍壞的,他才不可能這麼沒良心。不想聽少年在那邊囉嗦,他一掌將人塞進被子
裡,隔著被單按住少年的肩膀,像是在對付一小條撲騰的鯉魚。
「乖一點。」他說。這句話似有魔法,少年真的乖乖躺好了。
他們斷斷續續聊了會天,等少年睡過去後,他也放鬆精神,沉入夢鄉。

隔日一早,他按照往常晨起的時間自然醒來,發現少年拉了另一張木椅坐在他旁邊,此刻
正靠著他熟睡著。
「……」有床不睡是怎麼回事。難怪他醒來前還覺得身體比較沉重,原來不是睡姿不良的
關係。
少年的腦袋靠在他的肩上,一綹紫色長髮略顯凌亂地落在他的身前,距離好近,他能聞見
對方身上不屬於自己的淡淡香氣。明明用的是同一塊皂角,真奇妙。
這名實習巫師的日子應該過得很不怎麼樣,才需要這樣從他身上汲取安全感,說到底他也
不過順手給予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好意,根本無需掛懷。
……讓這傢伙再睡一會吧。
至少這般萍水相逢的好意,自己有餘裕給予。他想著,在晨光照耀下,凝視少年的睡臉。
也許他的目光太強烈,少年沒多久就自己醒了,對上他的視線時,微微一愣,還來不及驚
慌失措就認出了他,坐直身子,微微笑了道早。
「早。」
紫色長髮隨著香氣離他遠去,他克制自己不去露出可惜的表情。
過了一晚,衣服乾得差不多了,可惜長袍還有些微濕潤。少年催動魔力,紅色火焰從手中
冒出,穿過衣物卻並未燃燒,不知怎麼地便烘乾了原本還濕著的衣角。
「好方便啊。」他在一旁看了全程,讚嘆道。
「嘿嘿。」少年瞇著藍眼睛得意地一笑。「我還會一些更威風的法術,不過在這裡呼喚火
球的話似乎不太好呢。」
「是的,請務必不要燒了我的房間。」
他有點意外,都能召喚火球了還只是實習巫師的程度嗎?但他是劍士,本來就不具備正確
衡量巫師實力的技巧,說不定高級別的巫師能叫出比火球還兇悍的東西?更令他意外的是
,原來性格軟得像微風細雨的少年,居然是火系的巫師。他還以為火系巫師個個都暴烈強
勢,猶如烈炎猛火。
他們整束完畢,一起簡單地吃了早餐,少年拒絕了他的提議,表示能自己回魔法塔。
「確定嗎?」他還記得昨天對方有多抗拒。
「我可以的。」少年握拳給自己打氣。
「那……好吧。你自己多保重。」他倚在劍士訓練所的大門旁,也不再送。
「好的。再次謝謝您的幫助。願您的劍如烈陽閃耀。」少年祝福道。
「願你的火炎如星般繁盛。」他也回以祝福。
兩人道過別,少年卻站在原地,安靜地望了他一眼,好像在期待什麼。他沒讀懂對方的眼
神,疑惑地看了回去。
好半晌,少年放棄地低下頭,行了個巫師禮後轉身離開。
電光石火之間,他叫住了對方。
「……我還沒問過你的名字?能告訴我嗎?」
「安杰。」少年轉過身,眼神閃亮。「請叫我安杰。」
他才知道原來對方剛剛是在期待自己的這句話。
從相遇以來,他就沒想過要與少年發展友誼,反正只是一面之交,所以直到剛剛都刻意不
去詢問對方的名字或其他更私人的資訊,不過……仔細想想,多認識一個朋友也不虧的,
不是嗎。
「安杰。」他復述一次,也想告知自己的名字,「我叫作──」
「我知道您的名字!」安杰搶先回答道。「我一直都知道。」
安杰背著風,襯著隨風揚起的長髮,身影顯得更纖細了。他聽見風中,對方清亮而雀躍的
嗓音,不明白安杰為什麼這麼高興,卻也忍不住微笑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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