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袁海允深深呼吸著，眼神複雜看著方雲永。
　　「我無法理解，為什麼是我？就個人條件來說，你不可能會看得上我的。」
　　海允很有自知之明，方雲永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富三代，平常對他的嫌棄沒少過，家
境好的海歸派，手指勾勾就有一堆人想要貼上去，怎麼可能會對他有好感並且想要跟他培
養感情？
　　「確實沒錯。」方雲永不否認，袁海允這個醜小鴨最初是很難入他的眼的。「一開始
的確很看不上你，家庭背景就不說了，家境不好，學歷不高，整個人畏縮不大方，唯唯諾
諾，活像個受氣包一樣。」
　　嫌棄的話好似數十根針猛往海允身上戳。
　　「但是……卻比想像中來的堅強，又很認真，做事負責，最重要的是……看久了覺得
你長得其實挺不錯，而且又聽話乖巧。」方雲允看海允委屈哀怨到快哭的臉色，差一點沒
笑出來。「這個年代要跟人從頭開始認識交往太累了，反正你單身，反正我有需求，各取
所需，甚至連床都上過了，我個人覺得……還不錯！」
　　因為上床，讓海允都分手了，這些話像是手槍一樣，將海允身上掃出一個又一個冒血
的洞。
　　「我……」正想拒絕，卻被方雲永截斷。
　　「我說了，跟我交往不虧，事業上能幫你更上一層樓，生活上可以照料負擔一切，床
上能滿足你，對外有個稱頭伴侶，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幫你，忘記上一個人。」
　　袁海允眼眶都紅了，他不想忘記，沒有要忘記小牧，而且會走到這樣，要不是那天方
雲永帶他回家喝酒也不會造成現在這種局面，怎麼能夠說可以讓他忘記上一個人？
　　「如果你想拒絕，不要現在開口，我的自尊心會過不去。」方雲永開了中控鎖，「慢
慢考慮，沒有要你很快給出答案，將來拒絕也沒關係。回去好好休息。」
　　車鎖一開，袁海允什麼話都沒有說，低著頭下車，抱著包包快速跑離。
　　沒有要求海允馬上給回覆，方雲永心想袁海允那個悶葫蘆不管有沒答應他，應該都會
糾結很長一段時間，一想到對方腦海中想著他，考慮要不要答應交往，心情起起落落，方
雲永就覺得很有趣。
　　打檔開車回家。
　　另一邊跑回家的海允，近日未正常進食，體力不佳的他只跑了一層樓階梯，就坐在台
階上大喘氣，臉色發白，額上也冒出了汗。
　　腦中慌亂的他無法辨別方雲永說的到底是認真還是玩笑話？是看他好欺負戲弄他、還
是真的求交往？海允根本不知道。跑回來是一回事，奔動的心跳中到底有沒有參雜了其它
的想法，他也不清楚，要說完全對方雲允沒有一點意思也是假，畢竟對方在高中時就是他
初暗戀的對象，就算現在沒有喜歡的感覺，方雲永在他內心深處還是佔了一個小小角落，
代表學生時代曾經的戀慕。
　　呼吸緩了下來，海允將臉埋在雙手中，除了在意剛剛方雲永說的話，還有就是在苦惱
哀嘆，等下到底要怎麼爬回六樓……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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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雲永說給海允考慮的時間，事實上的確如此，隔天海允抱持著忐忑的心情上班時，
對方真的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對他如常，工作上挖苦的話也沒有少，讓海允一
度懷疑是不是自己前一天產生幻想了？
　　不過這件事情在他心中並沒有佔據很大的部分，還沒有從情傷中走出來的他，沒多久
就陷回到低落的情緒裡。
　　一連半個月，心情反反覆覆低潮，或多或少工作中也被影響到，雖然因為海允謹慎的
性格並未出現什麼大包，但小錯誤還是不斷出現，多虧事務所其他人體諒他的狀態，也沒
太指責他。
　　只是海允情緒不穩，食不下嚥，整個人爆瘦，旁人看來也很是擔心。
　　「海允，你中午說要晚點吃，現在已經兩點多了，要不要叫外送啊？」已經在準備要
買下午茶的李雨果關心著海允。
　　「是嗎？」專心在工作中的袁海允看了看時間，下午兩點半，早上喝了杯牛奶，中午
沒吃，可是現在並沒有肚子餓，不是很想用餐，開口想要說不吃了，就看到李雨果拿起手
機，上頭是宋醴泉的頭像，一副他敢拒絕吃東西叫要告狀的態勢，海允慫了，存檔拿錢包
，「我去外面買點東西，走一走。」
　　「沒問題，下班前再回來也沒關係，反正下午只有我們兩個。」只要工作不忙，全部
事務都在進程中，昊璽對於員工管控是很寬鬆的。
　　「那我出去了。」
　　「海允……」
　　「嗯？」
　　「知道忘記上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什麼嗎？那就是開始下一段戀情，你要是願意，
我幫你介紹朋友好不好？不用想太多，就是吃個飯就好，出去走走逛逛看電影也可以。」
李雨果晃了晃手機，她社交軟體上可也是有一堆朋友的呢。
　　「沒關係，謝謝妳，我沒事的。」
　　海允笑了笑，走出事務所，不過一點都沒有吃東西胃口的他，毫無目的慢慢走在街上
。
　　這個地方街區，他跟小牧幾乎全都走遍，每一個地方都曾經留下他們的身影，處處都
是回憶，分手以來他幾乎不敢到這邊，現在鼓起勇氣踏上來，卻發現好像也沒那麼困難，
就是心裡頭會很痛很痛，彷彿自虐般的情緒蔓延，想要忘記，卻又不想忘記。
　　已經哭過好幾個夜晚，每天眼睛都紅腫到李雨果看不下去給他眼藥水和冰敷袋，現在
情況稍微好一些，卻還是會忍不住鼻頭發酸，不曉得這種情況什麼時候會過去，他真的感
覺好累好累了。
　　第一次談戀愛的他，真的不知道原來分手會是這麼痛的事，難受快連生活都過不下去
。
　　走過一條街道，什麼食物都不想吃的他，選擇一間飲料店，整路低垂著頭的他正要過
去購買，抬頭一看，櫃檯前方拿飲料的客人恰巧轉身，與他打了照面，彼此都是一愣。
　　「小海……」
　　突如其來的見面，讓袁海允一驚，瞬間手足無措，退了一步。
　　兩人工作地點都在同一大範圍內，活動圈差不多，相遇也是有可能，就是誰也沒想到
相見竟然會是這麼猝不及防，讓人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外表頹廢的方牧衡看著眼前狀況比他更不好的袁海允，內心一陣刺痛，海允本來身材
就纖瘦，吃東西又很隨便，現在是顯而易見爆瘦一圈，臉上是令人心疼的憔悴萎靡。
　　咬著唇，袁海允連叫出一聲對方的名字都無法，直接轉身，軟弱地逃走。
　　方牧衡伸出手向前跨了一步卻又頓足，他沒辦法攔下對方，又有什麼理由與藉口留下
海允？只能看著那個曾經熟悉的身影從他面前消失。
　　伸出的手只能在空中停滯，然後頹唐落下。
　　悶著頭，海允幾乎是沒有看路就在街區快步亂衝，所幸平日巷道中來往車不多，他不
知道走到哪裡，一陣暈眩襲來，手扶著一旁的壁柱就要倒下……
　　「海允？」
　　隨著一聲叫喚，有人奔過來撐住袁海允，緊摟住他。
　　紊亂著呼吸，海允看著身邊的人，「……韓藥師……」
　　「真是令人不省心，藥局就在前面，你還能走嗎？去我店裡休息一下。」
　　海允點點頭，讓韓本硯攙扶著他，兩人慢慢走回到西藥局，推開玻璃門一進店，在櫃
檯顧店的彭燦浩跑過來，吃驚看著兩人。
　　「老闆你又在路邊亂撿人了！」
　　「上一個撿的不就是你嗎？先關店一下。」
　　彭燦浩聽話將門鎖上，牌子轉close，店前方的燈也滅掉一顆。
　　韓本硯將袁海允扶進櫃台內的員工休息區，讓人坐好，檢查他的狀況，臉色發白、冒
冷汗、雙手冰冷發抖，「你上一次吃東西是多久之前？」
　　「早上有喝一杯牛奶。」
　　「再之前呢？流質以外的固體食物？」
　　眼見袁海允根本答不上來，韓本硯真的差點沒拿牙膏揍人，開了葡萄糖錠塞海允口中
，又拿了保久乳來讓他慢慢喝，接著用脈搏機檢測身體情況。
　　「老闆他會不會死掉啊？」一旁湊熱鬧的彭燦浩皮皮說道。
　　確定血壓心跳沒大問題，韓本硯拆了機器，用力拍了下小工讀生的屁股，故意惡狠狠
對他說：「你先去樓上待著。」
　　「我不要！我去後面找祈哥！」話才說完，彭燦浩就一溜焉跑了。
　　空間中只剩兩人，韓本硯確認海允狀況恢復了點，就拉椅子在他身邊坐下。「我以為
你有好好照顧自己，再這樣子我就要跟宋哥告狀了。」
　　海允搖搖頭，低聲說著：「不要……」
　　韓本硯一嘆，情傷這種事情只能靠當事人自己走過，旁人幫不了太多，以為袁海允回
歸職場後能夠慢慢復原，但是情況比想像中來得慢，心結打不開就很難想開，而且還是第
一次失戀分手，殺傷力就更大了。
　　「海允，你認真聽我說，不要把一切事情都怪罪在自己身上，與別人有了不正當關係
這固然是錯，但是你心裡清楚明白，你與小牧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出現問題了，不是嗎？說
不定即使沒有雲永哥那件事，你們有可能……也會走不下去了。」
　　臉色慘白，呼吸還有點喘，這幾天已經哭到很累，但海允還是很快就紅了眼眶。
　　「在小牧心中，我真的永遠沒有辦法比他的朋友還要重要嗎？家人以外，他心中的第
一位，是不是從來都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