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艾倫種在陽台上的小盆栽枯死了，那天久違在陽台抽菸時才發現。
他感到有些失落，還有種複雜的情緒不知道怎麼形容，可能是憤怒或是悲傷，也或許兩者都有。他向來不太會分辨。
原本腰桿挺直的花朵如今枯萎還有些發爛，陳艾倫隨手抽了個塑膠袋草草打包扔到角落，嘴上叼著的煙頭差點兒燙傷腳背。
外頭漆黑一片，只有一盞微弱街燈底下有成群飛蟲環繞，牠們離不開僅有的光源，只能在重複碰撞下墜落，日復一日，陳艾倫盯著有些恍神，半包菸就要見底。
他原本已經戒煙，但三天前王昊城向他提分手，於是他在今天重回尼古丁懷抱，菸草呼出的白煙幾乎要遮蔽思緒，他總是在發呆，不知道是不是確診後腦霧，又或者是分手後大腦漸漸死去，剩下軀殼擅自活動，放不下執著。
王昊城火速辦理離職，聽說下下個月就要和妻女搬到洛杉磯還是紐約之類的地方生活，不重要，總之陳艾倫要一個人被留下來了，真他媽的。陳艾倫吐了口口水。真他媽的。又重複了一次，然後開始掉眼淚。
隔天上班的時候陳艾倫被叫進副理辦公室，王昊城靠在黑色辦公椅上，胸前的領帶已經拉鬆。
「有什麼事嗎？」陳艾倫問。
「我想你了。」王昊城回答。
鏡框後的雙眼皮深邃，那曾經是陳艾倫迷戀的某部分。
陳艾倫吞吐王昊城下體，他們躲藏在渺無人煙資料倉庫，這裡在他們來到前，曾經終日不見光，瀰漫些許的地下室霉味，如今則是混雜了淡淡腥味與汗水鹹味。
陳艾倫賣力舔弄、吞吐、吸允，像是品嚐末日的最後一根棒棒糖。
白濁滑入口腔，流往食道，進入胃袋。如果能夠就這樣生出孩子不知道該有多好。陳艾倫不只一次這麼想。但最後出來的總是只有屎。
「所以你到底要幹嘛？」陳艾倫問。
「你要跟我去美國嗎？」王昊城問。
「你去死吧。」陳艾倫回答。
那天風和日麗，街燈沒有開啟，飛蟲還沒有急著赴死。陳艾倫早退回到家捲袖進行大掃除，該留的、不該留的，全部都裝到了黑色大垃圾袋，一個勁的仍光。包含他和王昊城在建國花市買的枯萎小花，但他完全忘記品種叫什麼。
兩個月又三天後，公司幫王昊城辦了送別會，在信義區的饗饗，陳艾倫去大吃特吃了一頓，並且吃完就閃，連眼神都沒有對上。
在那之後又過了四天，王昊城在公司最後一天。雖然算不上人見人愛，但至少還算是受到大部分同事的愛戴，於是風風光光的拿了禮物離開公司了。陳艾倫一句話也沒有和王昊城說，坐在自己位置上打報表，打完報表開始打遊戲，彷彿在家一般逍遙。
「你不跟副理打聲招呼嗎？」同事A問。
「打什麼招呼？」陳艾倫沒有抬頭，持續盯著螢幕。
「副理要離開公司了耶。」
「啊，終於過關了。」
「 」
沒多久陳艾倫也離職了。
但因為他是個雞掰郎，所以他沒有送別會。
離開公司那天，天氣晴朗。
他用手遮住陽光往天空看，不知道要飛往哪裡的飛機緩慢從頭頂經過，除此之外萬里無雲，陳艾倫駐足在街邊，又點起了一根菸，白煙裊裊升起，手機裡的app小鮮肉訊息問：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