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承昕雙手還放在耳邊，眨了眨眼，還沒來得及確認葉尚典的反應，就看到對方避開
了視線，站起身來，先一步離開座位。
　　「你慢慢喝，我先去結帳。」
　　葉尚典的步伐一如往常安靜無聲，挺直著背脊姿勢俐落優雅，李承昕盯著高大男人的
背影，困惑地拿起湯匙。
　　這幾天他看過葉尚典跟特勤隊的隊員們相處，以雄性為多數的場合總會有一些不怎麼
正經的玩笑，李承昕知道平常葉尚典都是一臉沉著淡定，不怎麼在意同事們之間的胡鬧，
也不會特別表現出反感或附和。
　　李承昕開始懷疑剛才黑狼有點受到打擊的表情是自己的幻覺，畢竟不符合葉尚典的性
格，而且他不認為自己對於葉尚典有這樣的影響力。
　　從餐酒館出來時，天色已經變得昏暗，傍晚的夕陽餘輝沉入天際，街道上人潮增加，
附近的餐廳漸漸熱鬧起來，卻還不到酒吧與夜店的活躍時段。
　　李承昕看了看錶，開口提議，「我們先去那個年輕血族的家？」
　　如果已經鎖定特定對象，就不需要繼續在附近流連。昨天他們先回去休息時，其他隊
員也曾經走訪過附近的店家，四處搜索過了。
　　「我聯繫了隊長，讓那一區的隊員過去。」葉尚典說道，「雖然他是犯人的話，恐怕
不會安逸地待在家。」
　　李承昕正要開口說話，眼角餘光注意到餐廳門口有個身影注視著他們。
　　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身形略顯瘦削，帶點不健康的疲倦蒼白，看起來就是時常會
在下班時段看到的社會人士，氣質斯文，平庸的五官讓李承昕毫無印象。
　　「你們要找他做什麼？」年輕的黑髮男人走過來，聲音冷淡又帶點質疑，李承昕總覺
得好像有一點耳熟，「你們不會真的以為小鈾能做得出那種案子吧？」
　　「誰？」李承昕脫口而出，同時腦海閃過答案，是剛才餐廳裡談論同性戀朋友的那一
桌，這個聲音屬於那個苛薄又冷靜的朋友。
　　「那隻做援交的羊。」葉尚典語氣淡淡地回答李承昕，「你去廁所時，我要了他的聯
絡方式跟住址，打算現在去一趟。」
　　「真的是為了暗巷那起殺人案？」黑髮男人追問。
　　「我剛才說明過，只是保險起見，想確定他沒有安全疑慮。」葉尚典解釋，「草食動
物顯露兇性並不尋常，如果他沒辦法控制自己，也可能惹上麻煩。」
　　「他只是太笨，脾氣不好。」黑髮男人急急解釋。
　　葉尚典低頭用手機確認住址，「他就住在附近吧？我們可以去一趟。」
　　察覺到葉尚典態度堅決，黑髮男人蹙起眉頭，仍在原地不肯離開，「如果你們很堅持
，我也一起去。」
　　李承昕偏頭觀察葉尚典的表情，如果葉尚典不同意，他可以發揮平時在區公所應對民
眾的客服模式，把這個男人打發離開。
　　「如果只是想在場，沒有問題，可是一旦有干涉行為，你會比他更早進管理局。」葉
尚典應允，不過毫不客氣地事先提醒。
　　黑髮男人雙手環胸，看起來不太高興，可是也沒有吭聲。
　　住處位址就在步行不到十分鐘的街區，他們沒有特地去牽車，而是在綿羊友人的帶領
下走路過去。　
　　「其他人呢？」李承昕好奇地問。
　　在餐酒館裡那桌很熱鬧，起碼有五、六個同行的夥伴。
　　「他們喝醉了，一個人提前離開也不會影響興致。」黑髮男子輕描淡寫地說道。
　　所以這個談話間毫不留情說小鈾是廢物的男人，反而是一群朋友之中，唯一掛心當事
人會被調查的朋友。李承昕心底暗自感到不可思議。
　　從小就做為家族吉祥物長大，李承昕從未經歷過家人冷言冷語卻比誰都在意彼此的情
形，周圍都是溫柔又過度保護的照顧者，因此不是很能理解有人會一面表現冷淡刻薄，一
面卻又表露在乎。
　　「他住在這條巷子？」這時，葉尚典出聲詢問。
　　李承昕跟著留意起四周的景色，他們走過住商混合區的巷弄，附近都是一些低矮的老
舊民宅，以及沒有電梯的破舊公寓，並不像是有高等智慧的非人類會選擇的住所。
　　「因為那傢伙成天混酒吧，認為住這裡很方便。」黑髮男子無奈地說道。
　　然而，李承昕卻覺得對方閃爍其詞，似乎有所隱瞞。
　　「還有什麼是我們需要知道的嗎？」葉尚典顯然也是如此認為，語氣冷了一些。
　　畢竟是要踏入非人類的私有領域，儘管他們這一趟只打算簡單地問話，卻無法保證對
方是否願意配合調查。
　　聽懂葉尚典話語中的謹慎，李承昕低頭檢查放在外套裡的防身武器。
　　黑髮男子看見李承昕毫不遮掩地檢查武器，以及從內袋露出的棍棒，頓時臉色有點發
白，「……那傢伙前幾年跟人類墜入愛河，最後卻慘澹分手。自從失戀之後，他就有點自
暴自棄，醉生夢死，對於工作也是馬馬虎虎……能過得下去就好。」
　　「所以他是真的窮，才會住在這裡。」李承昕理解地點了點頭，「這種情況其實並不
罕見，比較隨興生活，或個體不適應人類社會的情況還是存在的。」
　　他在區公所工作時，見過不少這樣的個案。
　　黑髮男子發現李承昕相信他的說詞，明顯鬆了一口氣，「不過那傢伙以前有點存款，
所以過得還不是太糟，每個月生活不成問題，也有很多朋友能接濟他。」
　　大概是擔心他們是政府單位，這趟探視會讓那隻羊惹上麻煩影響居住權，黑髮男子還
多補充了幾句，再三保證沒問題。
　　然而，順著沒有電梯的老公寓樓梯拾級而上，爬到位於當事人的公寓樓層時，處處顯
露著不太尋常的氣息。
　　空氣中飄散著難聞的臭味。
　　小鈾住在四樓邊間套房，門口地板與鞋櫃上都堆積著垃圾，從吃完的外送食物餐盒、
廚餘到一包包的居家垃圾，環境髒亂，信箱裡也塞滿廣告信。門上與信箱外頭都被貼了醒
目的紙條，上頭寫滿附近鄰居住戶的抗議。
　　李承昕和葉尚典齊齊回過頭，注視黑髮男子。
　　男子臉色蒼白，也用非常驚愕的表情看著那些廚餘垃圾，「他很愛乾淨，以前從來沒
有這樣過。」
　　葉尚典對李承昕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保持警覺，伸手按下套房的門鈴。
　　隔音不怎麼好的門板裡傳來廉價電子音，過了幾秒，傳來碰碰碰的腳步聲，裡面的人
在離他們只有幾步遠的距離止步，似乎就站在玄關。
　　「放在門口就好，謝謝。」隔著門傳來清亮的男聲，彷彿少年般音質偏高的嗓音，聽
起來客氣又有朝氣。
　　李承昕眨了眨眼，裡面的人聽起來很有活力，卻沒有要將門打開的意思。
　　正當他們疑惑對方的話語內容時，老公寓的樓梯口出現一道人影，外送員手提著一袋
小吃，大步走了過來。
　　「你們是這戶的朋友嗎？」外送員看了看擠在門口的三個男人，又嫌棄地掃了一眼滿
地的垃圾，「東西我放這邊。」
　　外送員像是習以為常地將塑膠袋掛到把手上，沒跟他們多寒暄半句話，拿著手機轉身
就快步離開，似乎趕著要去接下一單生意。
　　當人類外送員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間，門內門外都是一片安靜。
　　這棟老公寓的隔音很差，他們能聽見套房裡的一舉一動，住在裡面的房客同樣也能隔
著門板將走廊上的簡短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李承昕幾乎都能聽見裡面把他們誤認成外送員的少年屏住呼吸，霎時全身緊繃的聲息
。
　　葉尚典正要動作時，一旁站在後方的黑髮男子先出聲了。
　　「是我，小鈾開門。」
　　門內安靜了半晌，接著是從裡頭打開門鎖的聲音，門板打開一條縫隙，露出一隻大大
的眼睛，「阿司？」
　　「你在搞什麼，為什麼把這裡弄得這麼髒？」黑髮男子難掩怒氣地叨念，一邊伸手抓
住掛在門把上的塑膠袋，散發香氣的外送食物差點因為門板的晃動而砸到地上。
　　雖然劈頭就是嘮叨，屋裡的少年卻很開心地將門整個打開，「阿司！你特地來看我─
─」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黑髮男子身旁的兩個陌生人，頓時整個人僵立原地。
　　「他們是管理局的職員，想找你聊聊。」被喚作阿司的黑髮男子說道。
　　有著一頭柔軟淺色捲髮的少年臉色微微發白，「為、為什麼……？」
　　他看向友人的眼神彷彿遭遇背叛，雙腳細微地動了下，身子朝後退，似乎考慮著要逃
跑。
　　「我們聽說你在酒吧裡身體有一點異狀，想要確認你沒有事。」李承昕揚起親切笑容
，用很溫柔的語氣對著少年說道。　
　　少年眨了眨眼，李承昕柔和的神情發揮了作用，小鈾緊張害怕的情緒明顯消退許多，
還看著李承昕的臉微微出了神。
　　小鈾以惶惶不安的表情來回打量兩位陌生人。當他的視線轉移到葉尚典身上，看清楚
葉尚典的長相，眼底頓時又浮現一絲光亮，少年盯著他們的表情逐漸改變，從驚訝轉為驚
豔，甚至帶著露骨的渴望。
　　「咳，他們都是特勤隊的。」阿司咳嗽了一聲，蹙眉說道，「你不用打壞主意，乖乖
配合調查。」
　　少年點了點頭，這才有點慌張地瞥了走道一眼，似乎是擔心會吵到鄰居，因此側著身
子，示意他們進門。
　　雖然當事者配合調查是好事，李承昕心底卻有一點害怕，佔據眼角餘光的垃圾和廚餘
令他對於踏進這間房間感到抗拒。
　　阿司提著屋主的湯麵，先一步踏進門裡，李承昕跟在葉尚典身後戰戰兢兢地進門。
　　屋裡比外觀看起來寬敞，大約十五坪的一房一廳是打通的設計，套房裡貼著仿淺色木
紋的壁貼，傢俱都是白色和藍色，整間屋子的擺設和裝潢明亮舒適。
　　觸目可及的地方沒有髒污和垃圾，比較凌亂的只有堆疊在沙發和桌子上的髒衣服。
　　看來友人剛剛告訴他們小鈾很愛乾淨，似乎不是謊話。
　　「我不敢出門，所以都沒有辦法丟垃圾。」小鈾跪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神情沮喪。
　　他的外貌年約十七、八歲，一頭接近白色的柔軟金髮，皮膚白皙，身形纖細，五官圓
潤可愛，像是偶像團體裡常會有的少年成員，看起來無害又柔軟，不過同為非人類，他們
都很清楚成年後的魔物很難從外貌辨識年齡。
　　「自從上次你在酒吧鬧事之後嗎？」阿司訝異地插話，「那不是已經兩個月了？」
　　小鈾搖搖頭，神情卻有點躊躇，欲言又止。
　　「我能請問為什麼會選擇來找我嗎？」小鈾目光落在李承昕身上，小心翼翼地詢問，
「只是在酒吧發生糾紛，一般不會特地上門吧？」
　　從一開門就迅速反應進入戒備狀態、不輕易透露底細，到特地選擇看起來比較溫和的
李承昕攀談，都顯示著眼前看似無害的少年並不如外表純真。
　　葉尚典蹙起眉，嚴厲地盯著面前的少年。
　　「我們在追查這幾天發生的案件，已經有鎖定嫌疑犯了，只是保險起見，想知道這幾
個月酒吧跟夜店有沒有奇怪的異狀。」
　　李承昕一邊說明，一邊從口袋掏出了區公所的證件，「順帶一提，我其實是這邊的員
工。如果你配合我們，我能保證不會讓你的生活受到影響，可是一旦要強制搜查，案件資
料正式轉回公所，我就不確定了。」
　　小鈾低頭瞄了一眼證件，臉色變得慘白。
　　比起管理局特勤隊，他居然更害怕區公所的證件，頓時讓屋裡其他三人都明白，他是
因為擔心居住權受到影響而不願意開口。
　　空氣中的警戒氛圍頓時消散些許，如果不害怕特勤隊，代表他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
犯罪行為，只是平時過得太過糜爛，擔心被追究起謀生能力會被趕出城市。
　　「我在酒吧遇到那個爛客人之後，身體就變得怪怪的。」小鈾斟酌著開口說道，「那
天他不付錢，還試圖想對我施暴，想用手機拍逼我口交的影片勒索我，我才會反擊的。我
那時以為是因為我幾乎沒打過架，太緊張了，所以……」
　　少年停了下來，似乎難以啟齒。
　　「半獸化？」葉尚典問道。
　　小鈾身子震顫了下，因為被說中了而瞪大眼睛。李承昕心跳也陡然加快，受到意外的
衝擊。
　　「還好我的朋友們剛好來廁所，替我解了圍。」小鈾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蓬鬆的頭髮，
「我的羊耳朵小小的，那個男的因為雞雞被咬又痛到快失去理智，混亂之間被我朋友拖出
隔間……後來阿司借我外套蓋住耳朵，夜店燈光昏暗，很幸運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在夜店性交易是違法的，鬧大的話還可能被附近的酒吧都列為黑名單，以後無法出入
，因此小鈾在朋友幫助遁逃之後，後續沒有報警追究。
　　「我之前其實正常生活了一陣子，也有出門，只是怕遇到那個客人所以沒去酒吧街。
」小鈾支支吾吾地說著，「然後我在網路上認識了別人，直接約去旅館。」
　　阿司在後頭嘆氣，就算在酒吧吃了虧，要讓這隻好色的羊放棄賣身這門生意顯然沒那
麼容易。
　　「我們做到一半的時候，我的特徵又冒了出來。」小鈾聲音微弱地說道。
　　屋內空氣彷彿凝結，眾人訝異地看著他。
　　少年垂下視線，面露尷尬地急急說道，「他以為是我準備了道具，玩得很開心，沒有
察覺異狀。」
　　男客人一邊摸著他的小尾巴，一邊興奮地在他體內挺動，精蟲衝腦的情況下根本失去
了判斷能力。小鈾順勢跟對方做完，趁客人先去沖澡時，連忙套上衣服就逃之夭夭，連錢
都沒有收。
　　「這樣不是反而很可疑嗎？為什麼不收錢再走？」阿司蹙起眉說道。
　　「我太慌張了……」小鈾委屈地說道，連續兩個客人都免費做了全套也讓他很扼腕，
「而且我也沒有信心把燈全打開之後，繼續假裝戴著變裝玩具。」
　　小鈾平安抵達家門，卻因為一個月內連續在外頭半獸化兩次，受到了驚嚇。
　　尤其第二次接客時他沒有喝酒，意識相當清醒，讓他十分擔心不知道何時又會失控，
當街露出原形。
　　從那之後，小鈾就過上足不出戶的生活，三餐都靠外送解決。
　　他之前曾給外送員小費請人幫忙順道丟垃圾，不過不是每一位都會答應要求，還曾有
認為受到冒犯的外送員大發雷霆，粗魯地敲打他的門板痛罵他看不起人，因此他不知不覺
就開始拖延清理，導致外頭越來越散發惡臭。
　　「你在酒吧接客那次，有沒有遇到什麼不對勁的情況？」葉尚典問道。
　　小鈾思考半晌，茫然地搖搖頭，「我這兩個月來也回想過很多次那晚的情形，可是我
記不太起來了……」
　　「他那天喝得很醉。」阿司不太高興地補充，「整間店有一半的常客都跟他聊過幾句
，他常喝不熟的朋友給的酒。」
　　氣氛一時沉默，除了知道有其他個案之外，沒能得出更多線索。
　　「那麼除了這兩次之外，你還有再冒出特徵過嗎？」李丞昕問道。
　　葉尚典不著痕跡地瞥了他一眼，雖然李承昕的語氣鎮定如常，這個問題卻存著私心，
他是為了自己問的。
　　因為擔心同樣莫名半獸化了兩次的自己，也會哪天又再度不受控制。
　　「說起來是沒有。」小鈾想了想，眼底冒出光芒，「那我是不是其實沒事了？」
　　「保險起見，我們帶你回去檢查。」葉尚典說道，看著少年緊張起來的神色補充說明
，「最近有很多起類似的事件，只是當作協助調查，不會追究你的責任。」
　　聞言，小鈾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乾脆地答應配合。大概是獨自關在公寓裡惶惶
不安了一個多月，他見到他們其實滿開心的，也很想透過檢查來釐清情況。
──
噗浪：https://www.plurk.com/niwa0330
心得表單：https://forms.gle/TfmdDRMnsqZa5bpC9
FB：https://facebook.com/izuki2323/

怎麼辦小羊感覺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