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玉樓春 (17)受刑 (晉王回)

作者: stardust1224 (咪咪喵喵咪)   2023-01-24 02:47:07
(十七)受刑
  天牢內的李從嘉已是個渾身是血的血人兒,氣息奄奄地倒在地上。
  他白色的中衣已完全被鮮血染透,露出來的皮膚沒有一塊好肉,衣服甚至陷入肉裡沾
粘,每每翻身便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劇烈的笞刑使他全身的皮都剝落,無一處完好。
  因著用刑者留意,李從嘉全身都是傷,唯獨那張俊俏的臉龐依舊,沒怎麼變,卻也蒼
白毫無血色,眼窩深陷,憔悴不已。
  他幾次醒來都被痛暈,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唯能感受到天牢那陰冷的寒氣錐心刺骨
,逼迫他不停地自夢魘中清醒,遂又昏迷。
  因著失血的緣故,他頭暈不止,連飢餓都感受不到,禁卒來送飯都沒吃,原是因著沒
力氣爬到飯面前,便足足餓了兩天有餘,滴水未進,粒米未食。
  典獄司審他的時辰一到,便讓禁卒打開牢門,對著他潑了一盆冷水。
  「哈啊……!」李從嘉疼得慘叫一聲,仰頭顫慄不止,但也醒轉過來,身上、臉上的
血污雖被水沖去,冰水滲進無皮膚遮擋的光裸肌肉內引致的痛楚,扎得他打滾,卻連打滾
都使不上力。
  待他被無情地拖起來用刑時,典獄司坐在堆著卷宗的案後,見他仍是倔強,只是冷笑
,遂道:「得,給犯人上夾棍。」
  前邊不論如何的酷刑,李從嘉都悶悶的一聲不吭,唯獨這個他不能忍,說:「叛國的
罪……我已招了,為何還用這刑?」他沒吃飯又渾身是傷,自是氣若游絲。
  典獄司笑道:「這隻手填了〈虞美人〉、〈浪淘沙〉,能不夾廢麼?」李從嘉見這幾
天裡,仍沒聽說要上大辟,一時半會兒裡恐怕死不了,一旦這雙手夾廢了,餘生裡就甚麼
也寫不了,還不如一死了之,不禁面露絕望。
  一名獄卒扶著無力支持的李從嘉,將他的手上好夾棍,還未曾有心理準備,就見另一
名獄卒拉緊繩索。
  「啊……!疼……」俗云十指連心,椎心刺骨的痛逼出李從嘉的淚水。眼前一片昏暗
,幾欲暈厥,李從嘉渾身都抽搐起來。
  可獄卒沒想放過他,反而越拉越緊。
  李從嘉能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神識逐漸抽離,就連疼痛感都變得麻木。期間,他曾
昏死過去,卻又被冷水潑醒,被迫繼續承受痛楚,如此反覆下去,滿腦子只剩下死的念頭
,其餘甚麼的都沒想過,也無法想。
  ──這下子自己這一生真的是要廢了。
  這時忽聽一聲「晉王到!」,典獄司忙止了刑。
  晉王仍是與從前那般光彩照人,英姿颯爽,一身錦袍,拖著蟒帶,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典獄司見狀,威嚴全無,忙伏首行禮,禁卒們早已跪了一地。
  晉王沒讓他們起來,打量著李從嘉,見他已人沒人樣,便問:「這些日子,你們是怎
麼招呼違命侯的?」
  典獄司也不知皇上、晉王的態度是如何,不敢隨意表態,只說:「恕小臣駑鈍,還請
王爺殿下賜教。」
  晉王這才說:「李從嘉有罪,是當罰不錯,可用刑至此,人已廢了一半。他可是皇上
心尖的人物,既有才情又風流,你把他弄成廢人,皇上屆時可不是唯你是問?區區九品小
臣,問責你可擔得起麼?」
  典獄司被晉王的話嚇得不輕,忙說:「還請王爺指教。」
  晉王見話也說得差不多了,便說:「人我帶走罷。」
  典獄司不敢隨意放人,訥訥答道:「沒有皇上詔令,小臣不敢作這決定。」
  晉王沒因對方搬出萬歲爺就服軟,反要說:「本王就是奉皇上的旨意來帶人,若你不
肯答允,皇上勢必問你的罪。」
  典獄司也沒全然相信,只是當下不好抗逆,讓晉王將人帶走以後,命獄卒往宮中報信
,稱晉王自獄中劫走人犯;四喜很快得了信。
  出天牢後,晉王特意叫了轎子,春長在外頭顧著,他坐在軟轎裡,搖搖李從嘉,「違
命侯,當初既有這般風骨當庭抗上,如今總也得有這身子骨受刑罷?」
  李從嘉在睡夢中潸然流淚,朦朧裡看見晉王,便好似見了他大哥李弘冀那般,也是如
此英姿煥發、偉岸過人,竟一把抱住晉王的腰,伏在他腿上兀自啜泣。「嗚嗚……來了汴
京,我、我真的好苦……」抽噎未曾停歇。
  晉王見狀不由一怔,放軟了眉眼,仔細一聽,卻聽李從嘉口中喃喃的全是「大哥,小
弟真的好想你」,他不由想:「這下好,李從嘉怕不是在南唐故宮裡,與李弘冀也有些不
乾不淨的事」當下只是冷笑。
  他試探著,把手往內衣裡他胸前的粉色小點子上一掐。
  「唔嗯……」李從嘉分明已傷得狼狽,卻能兀自流露媚態,幾聲細碎的嚶嚀,在晉王
手下身姿輾轉。
  他忙推了推,說:「哥哥,作甚麼……好不臊人哪,那裡也是能亂摸的麼?」
  晉王笑出聲來,反覺著李從嘉人不清醒,這事兒不好玩,待他給太醫看過再說,便拍
拍他,「沒甚麼。」替他把敞開的中衣合起。
  許是心血來潮,又或是一時間真把李從嘉錯看成趙廷美,也是那麼嬌憨、惹人喜歡,
唯一可惜的就是薄命,還來不及與他一起共享世間富貴就已仙去。
  廷美的事令他徒生唏噓與感慨,溫沉的手掌輕拍李從嘉,他俯身,往李從嘉通紅的薄
薄耳廓邊柔聲道:「從嘉,你先睡罷,到了以後,大哥再叫你起來。」
  李從嘉信以為真,沒有忤逆,枕著晉王的腿,翻身揀了個舒服的姿勢,當真沉沉睡去

  恍然間,光義想起過去還未收復河山時,他與廷美也曾有獨自坐轎的時候。那時他要
送廷美去避難,廷美坐得累了,枕著他的髀肉沉沉睡去,睡時甜甜地呢喃道:「光義哥哥
,何時買糖給我吃?」
  他心中酸楚,明知接下來無法再陪在弟弟身邊,必須陪著趙元朗去平叛,當時也還不
知道廷美會走得那麼快,以後就沒有更多時間陪他,於是只摸摸他的臉,對他說:「廷美
乖,以後你要多少糖,哥都買給你。」
  ……
  那時有多少悔恨,現下就有多少不甘。垂眼一看,竟覺李從嘉那安詳的睡臉,與廷美
好不相似,心下也就多了幾分憐愛與疼惜。
  途中晉王百般聊賴看著外頭,汴京街上是好不熱鬧,而他來回撫摸著手下酣睡那人,
李從嘉不但不討厭,甚至微微撇臉,蹭蹭他的腿肉,夢中不時嬌喊著「哥哥,嘉真的好想
你」。光義不以為意,一時間竟覺著如此靜好歲月並不差。
  只是皇兄……
  想到趙元朗,光義知道,此回自己既自天牢中堂而皇之地劫走人犯,他與皇兄也已走
到一個檻,無法再回頭。
  可再不去救他,這人的手指頭就全夾斷了,這難道又是趙元朗想看到的結局嗎?
  他當初可不是為著他那艷冠十國的文采,才親發百萬雄兵,攻陷金陵麼?……光義搖
搖頭,苦笑一陣,仍未兀自得出解答。
  只因他也不甚了解趙元朗,哪怕他們已相知超過三十載。
  自廷美仙去,而他踏入金鑾殿,坐上高聳的龍椅之後,自己就已離他的人與心很遠,
很遠了。
  簷下昏黃的宮燈,搖出碎金似的斑駁光影,恍若冷而沉的惶然一夢。
  到了軒昂壯麗、樓宇成群的晉王府以後,晉王命春長:「先替李從嘉洗乾淨,換身好
看的服色,再進些餐食幫他補一補,從宮裡叫個太醫來看看。」
  春長說:「違命侯的狀況,恐怕只有那個唐太醫瞭解,要傳他嗎?」
  趙光義本來是不想來個太聰明又知道太多事的,但是李從嘉入獄前就抱病,入獄後又
受肉刑。當初廷美就是早夭得太過突然,只恐一個沒仔細注意,李從嘉也這麼去了。天地
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可這一生中,又會有多少無價之寶,倏然在自己眼前消逝得無影無
蹤?
  想到過去李從嘉是怎麼一路與他鬥爭至今,又怎麼在垂拱殿中犯顏抗上,傲骨很是高
潔,光義竟於心不忍起來,想道:『李從嘉死了倒好,大哥豈不是變得毫無念想?只是死
在本王府上,又不知屆時得恨誰?』想的雖是皇兄,可內心的主意為何,畢竟也只有他自
個兒知道。
  遂點了頭,「好,就叫那個姓唐的太醫過來,但是開完方子以後讓他滾回太醫院。」
春長報了聲「知道」,遂去交辦一切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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