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於大叔跟小高中生的故事
　　隔天，江少軒一到學校就迫不及待傳訊息給許品皓。
　　他其實沒有什麼事情急著要說，但這是他們在一起後──對吧？他們算是在一起了吧
──的第一天。就算只是一句「早安」，江少軒都不想錯過。
　　從睜開眼睛到現在，他滿腦子就只有許品皓。在經過接近一整個學期的努力後，他終
於如願以償地走到這步，不論他怎麼告訴自己冷靜，他都冷靜不下來。這比考完學測還讓
人開心。
　　這一切對他來說不僅新鮮，也讓他充滿期待。雖然他不是第一次「談戀愛」，但他可
以保證，許品皓跟過去任何人都不一樣。從來沒有人對他那麼好、那麼有耐心，也沒有人
像他一樣那麼謹慎地對待他。
　　那些對自己有意思的人，大多在一開始就讓江少軒反感；而唯一一個真正讓江少軒喜
歡上的人，最後也只是想跟他上床而已。退去了陽奉陰違的哄騙跟好聽的話術後，他剩下
的只有赤裸裸的性慾。他的所作所為一點都經不起時間的考驗，幸好他沒有被沖昏頭。
　　他不禁想起許品皓曾說過的前任。
　　如果那傢伙也算他的「前任」的話，江少軒完全可以理解被背叛的感覺。只是他比較
幸運，沒有像許品皓賠上那麼慘痛的代價。
　　他不敢說自己有立場或資格說要「彌補」或「拯救」對方，那都太自以為了，但他的
確想要給他一段更好的感情，一段可以讓他不用再被過去困擾的關係。或許那段記憶會跟
著他一輩子，但江少軒想要讓他知道：不管有多不堪回首，他都會跟他一起面對。
　　如果那是一場惡夢，至少夢醒的時候他會義不容辭地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有自信自己可以辦到。從第一眼見到他，他就對許品皓印象深刻；深入認識後，他
更相信他是一個好對象──或許還是一個放手後就不會再遇到的對象。
　　他真的很喜歡許品皓。
　　＊　　　＊　　　＊
　　儘管早上興沖沖地傳了訊息，但一直到下午，江少軒都沒有收到回應。
　　這大概是他今天第一百次檢查通知了。他看著手機螢幕上遲遲沒有已讀的訊息，有些
不安地皺起眉頭。這已經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們養成的默契了，許品皓不可能忘記；即便工
作再忙，他早上通常還是會跟江少軒打招呼。
　　更何況，說句早安會花多少時間？
　　「欸，尚。」一個女生走到他旁邊，打斷他的思考，「我跟倩倩要去合作社，她問你
有沒有要買什麼。」
　　「哦。」江少軒看向她，迅速地想了一下，「那幫我買一顆茶葉蛋跟紅豆牛奶冰，謝
啦。」
　　看著同學離開後，江少軒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跟許品皓的聊天紀錄上。雖然他反覆在
其他社群平台上瀏覽，但最後他還是會切換回LINE上。他就像獨自在家的小狗，癡癡等待
門被打開的那刻。
　　彷彿是聽到他的祈禱般，他的手機終於傳來一個短促的震動。
　　14:53 Max Hsu：今天忙
　　14:53 江少軒Shawn：嗯嗯
　　14:53 江少軒Shawn：那你先忙
　　14:54 江少軒Shawn：晚上聊
　　他吐出一口氣。
　　看見對方已讀了他最後一句話後，江少軒心中的不安總算消散了一點。他拿起保溫瓶
喝了一口水。
　　接著他看到一顆蛋跟一支冰出現在自己面前。
　　「你的。」徐子倩把東西放到他桌上。她打開手裡另一根冰棒，在江少軒旁邊吃起
來。
　　「謝啦。」
　　她瞥了一眼閒置在桌上，螢幕燈光還沒暗下的手機，「又在跟苛薄男聊天？」
　　苛薄男是徐子倩擅自替許品皓取的暱稱。不論江少軒反駁多少次，她都不打算改口。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她只是想看他跳腳的樣子，所以久而久之江少軒也懶得跟她爭辯。反正
要跟許品皓在一起的是他，不是徐子倩，對象長得苛薄也是他的事。
　　江少軒隔著塑膠袋剝開熱騰騰的茶葉蛋，「對啊，怎樣？」
　　「沒怎樣啊。」她歪著頭，語氣有點感嘆，「羨慕你談戀愛成績還不會掉啊。」
　　「我還是有在看書好嗎？」為什麼全世界都覺得談戀愛成績就一定會退步？他咬了一
口蛋想。
　　「啊你前陣子一直要我準備請客。」徐子倩咬了一口冰，口齒不清地說，「後來
呢？」
　　聞言，江少軒咀嚼東西的嘴巴難以控制地上揚。他抿起嘴，試著不要笑出來。他在吞
下去前把剩下的茶葉蛋也塞進口中，像是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一樣。
　　「看你笑成這樣。」徐子倩跟著笑了一下。
　　「差不多在一起了啊。」江少軒得意地看向她。
　　「怎樣差不多？」
　　怎樣差不多？吃飯、牽手、接吻、過夜、做愛，所有可以做的都做過了，這還不算在
一起嗎？更不用說許品皓對他的態度從冷淡變成現在這樣，江少軒想不到他們不是情侶的
可能。
　　「該做的都做了啊。」他含糊地說。
　　其實他不在乎讓徐子倩知道他們發生什麼事。畢竟他人生中目前為止也沒有認識比她
更久、知道更多事情的朋友了。徐子倩除了是他第一個出櫃對象，也到他家住過好幾次。
　　但他還是沒辦法真的親口說出那個事實。在喜歡的人面前亂講話，跟和朋友亂講話是
兩回事。
　　徐子倩挑起一邊的眉毛，帶著遲疑開口，「該做的都做了？」
　　「就是都做了。」江少軒打開冰棒的包裝，迅速咬了一口。
　　徐子倩盯著他幾秒，彷彿在確認他是不是在開玩笑。江少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平
靜，甚至有點平靜過頭。但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沒那麼難為情。
　　只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都、做、了？」徐子倩複誦了一次。她的腦袋忍不住往後縮，毫無形象地擠出雙下
巴。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像是在重複確認事情跟她想的一不一樣。
　　江少軒嘴裡塞著冰棒，點點頭。
　　「哇喔，江少軒。認真嗎？」她用浮誇的語氣道。
　　「認真。」
　　她側著頭，把附著在木棍上最後一口冰咬下。冷靜過後，她吐出一口氣，「天啊。」
　　江少軒聳聳肩膀，一臉無辜。
　　「你真的很暈。」徐子倩點評道。
　　我就暈。江少軒在心中想，但他不打算真的說出口。反正他都跟許品皓進展到這裡
了，就算他暈到吐也沒關係。
　　「那他怎麼跟你告白？」徐子倩的語調上揚了一些，聽起來有些八卦。
　　「告白……」江少軒思考著。他們之間有告白的必要嗎？
　　他躊躇了幾秒，沒有回答。
　　徐子倩捏著垃圾，另一手插著腰。「要想那麼久？」
　　「就在一起了，要告白嗎？」江少軒又咬下一口冰。
　　徐子倩睜大眼睛，眉毛皺起。
　　「你──」
　　她才剛發出一個音，上課鐘就恰好響起。她鬆開肩膀，有些無奈地等待聲音結束。
　　她的目光在江少軒跟他的手機之間來回打轉，彷彿在思考什麼。她的神色看上去有點
複雜，這也讓他莫名不自在起來。以前只要她擺出這副模樣，他們的話題通常都不會太有
趣。
　　鐘響結束，她忽然開口，「你今天要回家吃飯嗎？」
　　「也可以不要。」
　　「那你要去外面吃嗎？」徐子倩的手指隨意比著身後。
　　「你今天就要請客喔？」江少軒半開玩笑。
　　「請屁。」她白了他一眼，「蛋跟冰的錢先還來啦。」
　　「好啦。」
　　「嗯。」她哼了聲，「等下下課再討論。」
　　接著徐子倩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雖然直到剛才為止，江少軒都覺得告白沒那麼重要，但她的話還是讓他遲疑了一下。
　　許品皓的確從來沒有說過他喜不喜歡他，或者要在一起這種話。但他的行為應該就足
夠證明了吧？
　　江少軒抓了抓頭髮，不確定地想。
　　＊　　　＊　　　＊
　　他們選了一間走路只要幾分鐘的義大利麵店吃晚餐。江少軒對這裡並不陌生，他們家
也算是這裡的常客了。
　　「所以他沒跟你告白。」點完餐後，徐子倩倒了兩杯水回到座位，毫不拖泥帶水地切
入正題。
　　「嗯啊。」
　　「OK，fine。」徐子倩刻意道，「那你有想跟他告白嗎？」
　　「沒有想要特別說。」江少軒喝了一口水。
　　「為什麼？」
　　「特地講不會很奇怪嗎？」江少軒想了一下，「我看網路上也很多人沒有告白啊。」
　　他感覺得出來那些日常的相處跟擁抱都是真的，他看許品皓的眼神就知道了。都做到
這個地步了還要懷疑什麼？
　　「不會啊。」徐子倩頂回去，「確認關係很正常吧？」
　　「我就覺得還好啊。」他歪了歪嘴。
　　「你怎麼覺得這樣可以？」徐子倩不認同地道。
　　「為什麼不可以？」
　　「你忘記上次也是這樣嗎？」她像是看白癡一樣瞪著江少軒，「你也以為你們在一
起，結果咧？」
　　「Max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你跟他相處過就知道了。」江少軒蹙起眉心。
　　徐子倩無奈地吐出一口氣。她像是突然詞窮一樣拎著水杯，在桌上轉了兩圈。
　　一段時間後，她看著服務生送上沙拉跟麵包，用手撐著頭，漫不經心地道，「你真的
覺得他好嗎？」
　　「他幫我很多次啊。」江少軒拿起麵包咬了一口，「我都跟妳講過了。」
　　當然，有很多細節江少軒沒有特別提起，但有些事情還是留在他跟許品皓之間就好。
　　「是啦……」徐子倩也跟著皺眉。她陷入思考般玩弄著自己的髮尾，「照你說的是沒
什麼問題。」
　　「對吧？」江少軒口齒不清地附和。
　　她撥了一下自己的瀏海，仰起頭看著天花板，「我只是覺得聽起來很沒保障。」
　　「妳想太多了。」
　　「希望真的是我想太多。」她撇了撇嘴，勉強接受了江少軒的說詞。
　　「放輕鬆好嗎？」江少軒調侃，「我媽都沒妳緊張。」
　　徐子倩壓低聲音，嘲諷地說，「你也不敢讓你媽知道你跟別人上床啊。」
　　「嘖，噓！」江少軒瞪了她一眼。
　　徐子倩像是勝利一樣眨著一邊眼睛。她拍了一下自己那份還沒動的前菜，隨手上傳到
限時動態，還標記了江少軒。
　　「我還是覺得你應該確定一下。」
　　「之後吧。」江少軒轉動眼睛，不置可否。
　　「如果他也喜歡你，你怕什麼？對吧？」徐子倩彈了一下舌，開玩笑地說。
　　「好啦好啦。」
　　徐子倩聳聳肩膀，終於拿起叉子開始吃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話題告一段落的時候，江少軒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她說的不是什
麼毫無道理的建議，他也相信自己會得到想要的答案，可是他不喜歡這種被「審訊」的感
覺。
　　他看著手機上被徐子倩標記後傳來的通知。他按下截圖，轉寄給許品皓。然後他擺弄
著自己的沙拉，隨便插了幾片菜葉放進嘴裡。
　　他決定暫時先不管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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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24 照片已傳送。
　　18:39 江少軒Shawn：今天要講電話嗎
　　18:39 江少軒Shawn：（白白日記眼睛發亮貼圖）
　　20:08 江少軒Shawn：還在忙嗎
　　在寫完一回評量後，江少軒忍不住又檢查一次手機。看著沒有被已讀的訊息，他還是
皺起了眉毛。
　　他不該像個有分離焦慮的人一樣一直想這件事，但許品皓今天的反應真的有點奇怪。
特別是這一、兩個月以來，他已經很少說自己很忙了，所以江少軒收到回應時多少有些意
外。
　　實際上他的工作一定比江少軒想像得多。但在某些特定的時間，例如剛進辦公室、午
休，甚至是去裝水或上廁所的時候，許品皓至少都會看一下訊息。然而早上卻完全不是這
樣。
　　是今天真的比較忙嗎？江少軒想了想，可能星期一比較多事情要處理吧。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說服自己不要再鑽牛角尖。
　　他重新換了一部音樂電影當作背景，然後在背包裡翻找自己的小冊子。這個周末發生
太多事情了，那天在許品皓家裡他只草草寫了幾個關鍵字在上面，但細節都還沒記下
來──
　　嗯？
　　江少軒盯著灰暗的背包夾層，右手僵在半空中。
　　不會吧？他愣了幾秒，然後又在裡面翻找了一次。
　　沒有。除了參考書跟補充資料外，什麼都沒有。江少軒把東西都倒出來，就連焦糖的
狗毛都從底部飛出來了，他的小本子依然不見蹤影。
　　他又跟著在自己書桌上尋找，但是每一本題庫跟講義都拿起來翻過一輪了，那本薄薄
的東西依然不見蹤影。
　　該不會放在許品皓家了吧？
　　江少軒的腦袋一熱。
　　雖然他沒有在上面寫什麼壞話，但裡面仍然有很多私密到不能讓對方知道的內心話。
如果被看到了，江少軒會寧可一槍打死自己。
　　不過，既然許品皓沒有提起，那代表有一定的機率他還沒有發現；就算發現了，他也
不一定會打開來看。主動問他好像反而會讓曝光的機率大大增加……
　　禮拜六見面的時候再偷偷拿回來好了。
　　江少軒又看了一眼毫無動靜的手機。雖然他很想現在就跟對方敲定時間，但他連舊的
訊息都還沒看，江少軒也不知道該不該這麼著急。
　　算了，找時間再說吧。
　　他翻開下一回試題，繼續寫了起來。
　　＊　　　＊　　　＊
　　然而許品皓冷淡的態度持續了整個禮拜。
　　從一開始還會回個幾句，到後來一整天只回一次。即使江少軒再不想面對，他也很難
自欺欺人了。
　　他不想變成沒安全感或者控制欲強的另一半，但這突然的落差是怎麼回事？是他的標
準跟之前不一樣嗎？
　　因為升格成男友，所以他對許品皓的要求也變嚴格了嗎？
　　可是江少軒來回查看了好幾次對話，在上個周末前他們可以流暢地聊一兩個小時，許
品皓還會傳一些照片給他；但現在他們一天講不到三句話，而且間隔時間長到好像他連午
休時間都沒有。更別提許品皓甚至連電話都不肯講，只是不停說自己很忙。
　　是有多忙？江少軒抿了一下嘴唇，有些賭氣地想。
　　這陣子許品皓加班到最晚的一次是十點半，但即使到家已經十一點，他還是傳了他的
宵夜照過來。洗完澡後，他們也加減聊了幾句才說晚安。那時候是半夜一點。
　　以前可以，為什麼現在不行？
　　江少軒躺在床上，反覆看著這幾天的訊息，不斷回憶自己做了什麼。然而不管他怎麼
回想，他都找不到理由解釋許品皓的轉變。那天道別的時候他還抱得那麼緊，如果不喜歡
他，他又幹嘛那樣做？
　　或者──
　　問題其實不在他身上，而是許品皓？
　　他看過很多討論文都提過另一半交往前後的溫度差，或者到手了就懶得好好經營的情
況。
　　江少軒咬了一下指甲。
　　但許品皓怎麼可能是這種人？他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應該說，這種情況通常都出現在主動追求的那方身上，但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江少軒才是最積極的那個。
　　若是許品皓真的只想坐享其成、只想要進入關係卻不想付出，那他載他回家是什麼意
思？反正他也知道自己喜歡他，就算每個禮拜把他丟在捷運站也沒人會抱怨，不是嗎？
　　更不用說如果他只是想騙炮，那他當晚又在半推半就什麼？
　　江少軒的眉心緊緊扭在一起。
　　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倏然加速，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黏膩的焦慮。這些問題彷彿一塊岩
石般壓在他的胸口，讓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從禮拜一開始，他就不斷告訴自己這沒有什麼。
　　就算是情侶，他們還是有各自的生活要過，適當的距離對雙方都好。他把PTT男女板
翻了一遍，也依照大家的建議找事情做──可是這些依然解釋不了許品皓反常的舉動。
　　到今天，江少軒幾乎說服不了自己了。
　　從一開始的困惑跟不滿，到現在的無助跟委屈，江少軒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一隻被棄
養的流浪狗了。
　　他腦中的不安就像滲進船艙的海水，除了把整艘船都扯進深不見底的海溝外，也幾乎
要讓他滅頂。他不想讓自己陷溺在茫然裡載浮載沉，可是現在除了盯著手機發呆，他什麼
都不想做。
　　視窗裡最後一則訊息停在晚上七點，他問許品皓明天要不要看電影。
　　但是直到江少軒遛完狗、讀完書，連實況精華都看過一輪了，許品皓依然像是人間蒸
發一樣。
　　真的是他太黏嗎？江少軒繼續咬著指甲。但是都禮拜五了，他總要跟自己確認一下明
天的行程吧？
　　他猶豫地盯著螢幕上的通話鍵。
　　好半晌，他吐出一口氣。他心一橫，還是按下了那個按鈕。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鈴聲，但聽在江少軒耳裡卻異常難熬。更令人無奈的是，到最後
也沒有任何人接起電話。
　　江少軒不死心地又撥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
　　他澈底沒轍了。
　　他把手機往旁邊一扔。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的手機才傳來一個通知聲。
　　江少軒的心臟被嚇到用力跳了一下。他像隻被撈上岸的魚一樣從床上彈起，翻身抓過
那個通訊設備。
　　23:36 Max Hsu：不了
　　23:36 Max Hsu：周末有事
　　江少軒胸口一涼。
　　他像是突然失去閱讀能力一樣愣愣地看著螢幕。
　　只是普通幾個字，對他而言卻如同針一樣；它們蠻橫地扎進他的視網膜，刺得他難以
直視。他眨了眨眼，逼迫自己的大腦重新運作消化這個消息。
　　他的確想過許品皓拒絕的可能性。但真的看到對方的回應時，江少軒還是覺得難以釋
懷。或許就連這樣說都太雲淡風輕了，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被那個男人搧了一
巴掌。
　　他原本以為只要撐過整個禮拜的折磨，他至少就能換到周末兩天跟對方相處的時間─
─不，就算只有一天也好，他只想要許品皓撥出幾個小時跟自己見面而已。
　　沒想到等了一整晚，等到的卻不是自己期待的結果。
　　23:37 江少軒Shawn：吃個飯也不行嗎
　　23:37 江少軒Shawn：（白白日記拜託貼圖）
　　23:49 Max Hsu：沒空 改天
　　那兩個字像是咒語一樣把江少軒定在原地。
　　他抿了一下嘴，深呼吸。
　　明明前兩個禮拜他還會主動問自己要不要上台北，為什麼現在就只剩「改天」？他有
多久沒有聽到對方說這句話了？
　　早在某個他也不記得的時間點，許品皓就不曾給過這種模糊的答案。就算他真的沒
空，他也會拋出一個明確的時間，明天、後天、下禮拜──無論如何都不會是敷衍的「改
天」。
　　這句話讓江少軒彷彿看到他們剛認識時，那個脾氣古怪、對他愛理不理、把自己當成
麻煩製造者的許品皓。
　　他絕望地倒回床上。
　　他甚至沒有力氣回一句「好」。他一點都不好。
　　不讀訊息、不接電話、不肯見面。為什麼自從他們發生關係以後，事情就急轉直下？
真的是他想太多嗎？
　　江少軒不安地思索著。
　　但直到現在，他還是不相信許品皓只是想騙炮。他的行為毫無邏輯。如果只是想要上
床，他有大把機會可以出手，江少軒甚至願意把自己綁起來任他宰割，他又何必陪自己演
這麼一大齣戲？
　　他放任自己撒嬌、接吻，做盡所有情侶之間會做的事情，結果現在他卻放棄這陣子以
來耗費的時間跟精力，假裝他們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那些事。就算是渣男，江少軒也看不
懂他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
　　況且他是Leo認識多年的朋友。如果他是這種爛人，Leo不可能介紹給他──
　　對了，Leo。
　　江少軒差點忘記他了。
　　他重新整理了情緒。好不容易逼自己暫時冷靜後，他迅速地傳送幾則訊息給Leo。結
束後，他抓過鯊魚玩偶緊緊抱在懷裡。然後他又嘆了一口氣。
　　他們現在到底算什麼？江少軒不解地想。
　　如果這種狀態對許品皓來說叫做「在一起」，那他寧願回到幾個禮拜前他們沒有在一
起的時候，至少他還可以跟那個男人看電影、可以靠在他身上聊天。
　　良久、良久後，他突然想起徐子倩反覆要求他跟許品皓確認關係的事。
　　他咬著下嘴唇，眼眶不由自主地熱了起來。
　　＊　　　＊　　　＊
　　23:30 江少軒Shawn：欸 Leo
　　23:30 江少軒Shawn：你最近有跟Max聯絡嗎
　　23:31 江少軒Shawn：他好像有點怪怪的
　　23:32 江少軒Shawn：你可以幫我問一下嗎
　　01:36 L.E.O：？？
　　01:36 L.E.O：怎麼了

Leo終於被想起來了XDDD大叔這樣不行，要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