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棋魂] 愛の遺書(ことば)

作者: begoniapetal (詠、)   2022-05-05 21:38:49
  感傷的五月五日,但……
  我沒有寫佐為xD
  反而覺得經歷這兩位的磨練後,學會了開糖廠卡車。
  睡夢間,影影綽綽有道光在眼前搖曳。
  細小的刷刷聲從床的右側傳來,偶爾伴隨著筆尖落下的輕微聲響,又倏地收音,彷彿
製造者正努力不打擾到他,這小心思像悄悄溜進屋內的暖風,挾帶幽幽香氣拂過他鼻尖般
細膩,令人無比心安。縱是如此,當他勾起嘴角,閉著眼伸手往右邊探去,摸索到一片涼
時,心底仍是泛起絲絲小不滿。
  已經好幾天了,從黃金週即將開始的那天下午起。
  忙完早上行程的他去道場跟伴侶匯合,當時光坐在一群孩童中間,十幾個人嘰嘰喳喳
地圍繞著一個話題打轉,他還沒聽清討論,伴侶穩健而嘹亮的嗓音便傳了出來:「我也來
試試看!」
  當晚,伴侶就神秘兮兮地埋首桌前,左手滑著平板,右手振筆疾書,若這時靠近他,
還會百般藏掖著不給看。不過兩天,床邊的矮桌上早已堆積著各種紙張,垃圾桶裡更滿是
揉成球的紙團。到今天晚上更是拿著手機躲進庭院裡講電話,出版圍棋相關書籍時也未曾
見他如此用功。
  但或許是閒暇時光都過於認真書寫不給他過目的東西,光看著他不豫的神色,笑吟吟
地軟聲表示「我們來下棋,黃金週就是要跟心愛的人一起下棋才對嘛」,那副想討他歡欣
的撒嬌姿態,這些年來他是越看越喜歡。反正鬼靈精配棋癡正好,不是嗎?
  思及此,亮嘴角彎起一抹笑,睜開既疲憊又沉重的眼皮,經年累月使用的雙眼乾澀的
得多眨幾回,才能將覆於前頭的朦朧驅趕走,看清楚戴著眼鏡伏案書寫的伴侶側臉。
  他側翻,單臂撐起上半身,「……你還要寫很久嗎?」話音一出口,亮立即驚覺不對
,配上隱隱作痛的喉嚨發出的過大嗓音,聽起來像極埋怨丈夫不共枕的怨婦,硬是將未盡
的後半語給吞嚥了回去。
  正轉著筆沉思的光嚇得縮起了肩,轉過來的臉上寫滿「慘了」的神情。
  他本就知道自己一大聲聽起來不好親近,自從偶爾會去道場指點學生後,伴侶就時常
提醒他別冷著聲喊人,會嚇到小朋友,但這種時間,身體又這個狀況他很難控制得宜。
  「呃、吵醒你了嗎?」伴侶心虛的嗓音彷彿嚇退了色,恰好與黑色髮絲間隱隱閃動的
銀光相呼應著,令他有些恍惚。
  其實他大致猜得到伴侶在寫些什麼,不說破的同時也升起一些感嘆。
  如果歲月推移會使樹木的年齡增厚,也會使他們的棋繭細細密密地增生層層覆蓋上去
,那眼角、嘴角邊悄悄浮現的皺紋,大概就是累積所謂的幸福吧。
  似乎見他情緒突然低落,光噯了聲拋下筆,摘掉老花眼鏡,倏地從矮桌邊爬起、上床
,動作一氣呵成,一點都不像已過知命將耳順的模樣;而那刻鑿著歲月痕跡的臉龐倏然湊
近,迅速地在亮的頰上落下柔軟的吻。
  「抱歉抱歉,」光連聲討饒,笑意如波凝聚在眼角,柔情又溫暖得不可思議,「這作
業真是意想不到的有趣啊,我就快寫完了,等等一定上床陪你。」
  跟著揚起的笑容頓時歛了歛,「……是哪裡有趣?」
  「唔……」光先是扁了扁嘴,思索了幾秒後,笑益發地燦爛起來,卻又故作玄秘地發
出怪腔怪調,「這個嘛……」
  「愛搞怪。」
  忍不住出言埋怨,愛搞怪的伴侶就突然伸手推倒他,沒什麼力氣的他只得順著力道重
新躺倒回被褥間,然而殘存於指尖的涼意,讓他伸長手連帶拉倒了一副打算安撫完人,又
要下床的伴侶。
  兩人的姿勢並不好看,光面朝下趴在床上,自己也歪歪扭扭地被壓住了一隻手,眼前
的畫面卻讓亮心裡萌生出些許暢快,然快意不過一秒,就聽聞笑聲悶悶傳開。
  光的肩膀抖動,刻意憋著的笑聲聽來很是欠揍。他抽開被壓住的手,才要去擰那張臉
,光就化身成一隻愛撒嬌的大型犬,不怕閃到腰似的在床上滾了好幾圈,熱燙的體溫便緊
緊貼在他身側。
  光是這樣還不夠般,甚至將整張臉埋進他肩窩裡蹭,髮梢反覆撓在頰側、耳廓,甚至
搔過鼻尖惹出他一聲噴嚏,結果睡前好不容易止息的咳嗽又起,光趕忙爬起道歉,一邊輕
拍他胸口安撫。
  他邊咳邊搖頭,抓住其實對止咳毫無幫助,卻又溫暖至極的手。比起拍撫,他更喜歡
握著因這幾年嗜好爬山攀岩磨出新繭的手,然後靜做幾個深呼吸壓下咳嗽。
  光任由他抓住右手,乖乖盤腿坐在身旁,待他呼吸平順後,認真回答起方才的問題,
「就是生命的意義啊。」
  方才的輕浮此刻消失無蹤,夜裡背著檯燈光線仍晶亮的眼睛,筆直地望著他:「其實
一路走到今天,我偶爾也會想到所謂的意義,看到他們現在的作業後,感觸更深了。」
  亮沒有插話,沒有追問得出的意義是什麼,因為他正握著經歷重重抉擇寫下的答案,
而後淡淡一笑。
  光見狀眨眨眼,反手牢牢扣住他的,背光的雙眸登時像一汪大海,深且洶湧著,雙眼
角跟唇邊立時堆起了紋路,「我會跟你一直下到拿不起棋子,甚至腦子想不出棋路為止。

  「我也是。」他不再按捺情緒,睇見光瞬間綻出好傻氣的笑容,莞爾追問:「所以你
還不上床嗎?」
  欸地一聲,光一臉為難,握住他指頭的手像是困擾,又像討饒般,輕輕揉捏著。最後
擠出他無法反駁的話,「守護感冒中的伴侶,是身為另一半的我的責任,我必須看著你睡
著才能安心,所以你先睡。」
  雖然內心有許多辯駁他歪理的話,但,「好吧,如果你寫完,就快上床吧。」亮鬆開
一直摩娑著他的手,挪動身體躺回枕頭上時,光伸手撥開他披散的長髮,貼心地收攏到一
側,隨後俯身輕啄他的嘴角,「晚安。」
  「晚安。早點上床。」閉眼瞬間深濃睡意再度襲來,他只記得耳畔有道輕柔的「好~
」飄過,伴隨著床的細微晃動,意識便如乘船般遠去。
  ●○●○●○
  屋外鳥鳴啾啁,兩道輕重不同的呼息聲鑽入耳裡,睜眼瞬間將亮的曖昧天光盈滿整室

  以前配合伴侶拉攏簾子,阻隔一切打擾睡眠的光線的習慣,不知不覺間消失了。現在
每天陽光會照亮熟睡中光的每個容貌,偶爾皺眉,偶爾微笑,或恬然安適的樣態,全與清
醒時的活力十足不同。亮總是在每個先醒來的早晨獨享這段時光,再靜靜地把微小的幸福
收集起來。
  這熬了一宿不知幾點才上床的伴侶,此刻緊貼在他身旁,一顆腦袋靠著枕頭亦倚著他
的肩,一副不睡到中午不罷休的架式。亮想笑話一句「都幾歲的人了,還熬那麼晚」,但
怕驚擾到光,硬生生憋住了。
  他小心地翻身,從正躺轉為側躺,扶正那顆睡歪的腦袋,繾綣的目光末了只是化為落
在光額上的一吻,便安靜地從另一側下床。
  昨夜——不,應該說今日凌晨時,伴侶那含雙含笑眉眼彎彎的表情掠過心頭,道場學
生的課堂作業確實很有趣,那些趣味化為一張張揉皺的紙,散亂在窗邊的矮桌上。
  他走過去撿起離垃圾桶不過一吋距離的紙球,正打算扔進去,就看見紙張的一隅寫著
令他在意的字眼。
  ——來生。
  這數十年來,他們總是體諒著、保留著對方想藏有秘密的空間,從未過度探求,但現
在亮心思翻滾著,這名為渴求的情緒催使他攤開廢紙,閱讀上頭的字——
  自筆遺囑證書,確定由我進藤光本人手寫。
   第一條
     我名下財產皆由伴侶塔矢亮繼承。
     1. 東京都大田區上池台的土地、房子,及屋內所有物品。
     2. 東京都杉並區阿佐谷南的道場經營權……
     3. 三菱銀行東京……
  人生在世,彼此都得過無數個頭銜,資產竟默默累積到足以讓光洋洋灑灑列出三大條
的程度。亮沒有逐一細看,可整份草稿上頭隨處可見自己的名字。這種被牢牢惦記的感覺
,和文字一塊堆積出的重量,沉甸甸地砌在他心尖上。
  他一邊看,一邊在心裡叨念著光怎麼把所有東西都給了自己,明明同年同歲,明明年
華一同老去,要是一塊走了,東西該給誰,到底想過沒有。
  可越想,心深處卻湧出越多喜樂。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寄託在律師那的公證遺囑裡,
除了特留分外,也全都給了光。
  這張紙上滿是塗改痕跡,還有奇怪的水漬暈痕,甚至到處都有牽來畫去的加筆跟刪除
線,尤其是第四條,幾乎是寫到一半斷掉的句子,卻令他感到心臟急速地跳動著,宛如聽
見伴侶初告白當時失序的悸動。
  第四條
    留給塔矢亮的話:
    我一直在想生命的意義,最後只得出一個結論,你就是我生命的意義,
  可是這個過程裡必須要有很多的東西,要有佐為、要有圍棋、要有衝勁跟熱
  忱,還要有不怕被你冷臉嚇走的勇氣。
    我感謝這一路上得到的,但還不夠,我貪心地希望自己是送行的那個人,
  也超希望來生還要再認識今生這個叫塔矢亮的人。所以我很希望這份遺囑不
  要生效,我寧願你先走,這樣我就有時間去尋找你,也不會聽見有人告訴我
  你怎樣難過。
    你知道的,我最捨不得你的眼淚了,幫我把哭的時間都省起來,用來記
  住之後的所有趣事和棋譜,我等著你跟我分享呢!
    晚點見喔!
    p.s. 不可以罵我!我知道遺囑裡不會有這段,但我有先問過律師可不可
      以了。
    令和22年 五月五日 進藤ヒカル
  
  亮抑制不住地笑了。沙啞的音,彷若外頭樹梢隨風搖曳般溫柔又低沉。
  他從沒想過,年輕的自己堅毅、果敢,在經歷了數十年的陪伴,登記成彼此的唯一之
後,會因為午夜那纏繞在指尖的微薄涼意感到些微心慌,再因這一封根本是情書的遺囑溫
暖了全身。
  他們在十二歲相遇、十五歲相識、二十歲相知、三十歲相惜,五十歲得來相伴之名,
時間如長河般乘載了許許多多的回憶,有些是大石,有些則是卵石,一顆顆石子經歷流水
的打磨後,最終便如同指尖每天觸摸到的棋子,細細珍藏在寶罐裡。
  而今天他的寶罐裡又多了一件珍藏。
  天變得更加明亮了,使人難以辨別時間的天填滿了水色,又隱隱約約從遠處透出曙染
的光澤。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進入夏天了。
  他把紙重新揉成一團,打算當作自己什麼也沒看見,身後卻快一拍地傳來有些尷尬且
無奈的笑語,「你怎麼可以偷看呢。」年長的身體經不住熬夜的摧殘,那又累又年邁的聲
音壓得低低的,混進他停不下的笑聲裡難分彼此。
  他轉身,低眉瞅著經歷無數日出日落,從棋局的爭執蔓延到這地上的每一片紙屑;從
棋盤兩端的陌生對手,到今日同床共枕的伴侶身分,光的眼裡蘊含著光,那道光芒起起落
落幾回,終是閃爍耀眼。
  「——我想做送行的那個人,我想像我們去爬山攀岩一樣,讓我一直殿後吧。」
  他想說好,可啞著聲吐出的話卻是「和棋不好嗎」。
  光一臉愣,旋即哈哈大笑,一邊爬起身坐在床沿拉過他。
  「能和棋當然最好。到時候一起過三途川,怎樣都不可以放手喔。」
  亮順勢牽起拉住他指尖的手,牢牢扣住,「好。」
  他想,他的臉上屆時也會洋溢著如光現下的燦燦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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