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愛人一敗塗地(短篇完)

作者: user19940218 (YTKJ)   2022-01-26 15:13:46
※兄弟(無血緣關係)
※SxW
愛人一敗塗地
人總在很奇怪的時間做奇怪的夢。
W睡得很淺,自己也知道現在大概是介於凌晨與清晨之間,也可以說是黎明前的黑暗——
夜最深的時候,即使清醒的人也會不自覺地被拋入深淵,惴惴不安,這大概是某種人類從
古早以前留下的基因吧,在這樣的深夜會難以抑制地感到恐懼。
外頭的路燈幾個月前就壞了,W很久之後才發現,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回自己的租屋處了
,玄關的地板甚至布了一層的灰,回來的第一個晚上,他在幾乎全黑的房間裡徹夜難眠。
S的家採光很好,白天的時候很亮,晚上的時候他也會把家裡的燈都打開。他很害怕黑暗
,這是源於小時候的陰霾,S雖然無法徹底拂去,但在家裡的裝潢下足了功夫,那幾乎是S
一手包辦。
即使是睡覺的時候,以前總喜歡關全燈睡覺的S,也會默默地點亮床頭的小夜燈。只要窩
在S的懷裡,他很快就能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發現小夜燈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關掉也不會感
到恐懼。
但,他還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夢一開始搖晃得很厲害,他以為自己夢到很久以前做船的經驗,但噁心感沒有出現,也聞
不到會使事情更糟的鹹味。難道是飛機?那更糟了,他很怕飛機,亂流什麼的,他總會希
望隔壁的S一拳打昏自己,就這樣一路睡死到目的。
眼前的黑暗不是全然的黑暗,好像有什麼東西擠出來、熄滅,像是泥土、烏雲、爛泥,在
他眼前顯擺。
好不容易,眼前開始明朗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原來坐在S的副駕駛座。
高級轎車正在行駛,他下意識地往旁邊看,窗戶外面的景色掠過、掠過,他身上好好地繫
著安全帶。
「S?」他茫然地喊。
S正在駕駛,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前方,握在方向盤上的手也是規規矩矩的十點鐘方向,
他判斷S是安全駕駛。然而,引擎的聲音卻越來越大聲,那種搖晃的感覺又出現了,他被
衝力按在椅子上,嚇得嘴唇發白。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引擎的聲音很大,像是野獸嘶吼一樣,速度漸漸地往失控的方
向增加。他抓著安全帶,轉過頭對著S大叫:「快停下來!」
W希望S可以看他,而他也覺得夢裡的S要轉過頭了,但很快地又想到,這樣不是更危險嗎
?於是夢的主人,也就是W自己停下了這個想法,夢裡的S冷淡地依然盯著前方,速度卻只
有更快,沒有慢下。
「S!」他幾乎想要去抓S的手:「S!」
但S無動於衷,就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這,其實也是他的預想,他不認為S會回應自己。
他們時常會這樣兜風,S很喜歡開車,就算他在副駕駛座睡著也沒關係。通常都是這樣,
他以為這在所有戀人之間是常態,直到聽聞有情侶因此大吵特吵,駕駛座男生衝著副駕駛
座的女友發飆,說他這麼辛苦開車,她卻享受地睡著等云。
「我這樣沒關係嗎」,他曾這樣問S。S露出意外的表情,好像一點也不懂這個問題的意圖
。他只得聳肩然後進一步解釋道:你這麼辛苦地?開車,我卻在旁邊睡覺。其實說出「辛
苦」的時候他也覺得怪異,因為S喜歡開車,突然這麼「體貼」莫名地很生分,搞得自己
也很尷尬。
「……哈?」往常的S感到不解只會露出孩子般的表情,現在卻好像回到工作上人人恐懼
的嚴肅,而他就像是出包的後輩,戰戰兢兢,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S並不是故意的,只
是沒有笑的時候看起來冷冰冰的,有意識的時候很少對他如此,但不是沒有。S那時冷冷
地問:「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
明明是質問的口氣,當時的他心臟卻重重地跳了一下,愛面子的他只是故做輕鬆地說:「
只是看到網路上有人因為這樣吵架而已啦。」
「什麼意思?」S孜孜不倦,「吵架?為了什麼?」
他隨口道:「男生辛辛苦苦地開車,女朋友卻在旁邊呼呼大睡,心理不平衡了吧。」
「喔。」S哼了哼:「這種男人真沒用。」
S某種程度上非常傳統,會說出這種話也不是令他太驚訝。這樣的S竟然會喜歡同性的W,
除了少數知情的人以外,沒有人會相信吧。
終於,夢裡的車速到了失速的境界,他失語了,不知道這樣的恐懼是因為貼近死亡,還是
因為其他的。
S終於轉過頭來,雙目充血,鬍渣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出來了,臉色陰鬱,死死盯著自己,
一點也沒有看前面。
他說:停下來。身體是恐懼的,心理是慌亂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聲音是輕柔的。
S說:「——」
然後他就醒了。

他們認識得很早,小學的時候爸爸再婚了,繼母也帶了前一段婚姻的孩子,不過兩個人的
姓氏一直都沒有變,一個隨父,一個隨母。父親不是一個傳統的人,繼母也不覺得這是什
麼大事,都以為彼此將對方當成親兄弟。
S和自己年齡相仿,不過高了一個年級,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神經壞死,對著W
露出非常冷淡的表情,這導致他對S的第一印象並不是這麼好。
第一次見面的晚上,父親和母親在家裡的餐桌享用燭光晚餐,S默默地把W帶到自己的房間
。S的房間從小就是這樣一塵不染,看起來很無趣,只有櫃子裡面的遙控車看起來好玩一
些。
W默默地坐下,只是想到以後要和這麼無趣沉悶的「哥哥」共組家庭就覺得痛苦。小小的S
忽然拿什麼戳了他一下,嚇得他立刻往旁邊看。
「……玩嗎?」S僵硬的臉上浮出紅暈,小小年紀看起來還是這麼冷淡,手裡拿著束起電
線的遙控車。
「呃,好,好啊。」
後來,他才知道S很喜歡車子,遙控車是S最喜歡的玩具,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第一次見面的
時候就借給他。
繼母是很溫和的人,從小到大最常說的話就是:S好喜歡好喜歡弟弟啊。他們以為這是普
通的兄弟情,總是在感嘆他們再組家庭之成功。
小學的時候他們只同校了一年,S應了繼母考進了一間很有名的私立國中,W不想,繼母自
然也不好意思勉強他,父親對他也很隨意,最後W進了普通的國立國中。
國中開始,S便戴上了厚厚的眼鏡,時常挑燈夜戰,成績在私立國中名列前茅。W的成績也
不差,但心思並不全然放在成績上,有時候掉出了十名以外繼母會有點擔心,但尷尬的身
分也不好說什麼。父親本就放飛他,他以為自己會這樣快快樂樂地畢業。
有一天,他和同學朋友籃球打得晚了,父親在別的縣市應酬,繼母則去國外出差,他本以
為S會留下來晚自習——私立國中真的好變態啊,一邊拿出鑰匙一邊這麼想時,家裡的大
門卻自己打開了。
打開門的是S。
「……咦?你在家?」
S戴著黑色粗框眼鏡,一把把他拉近門。
「喂。」他小聲地喊。
S先用手背摸了摸他的臉,「很冷嗎?」口氣雖然有點硬梆梆的,但說出來的話卻十分溫
柔。
他感受這臉上的撫摸,一時之間有點徬徨。
「……啊?還、還好啦。」
S「嗯」了一聲,拉起他的手腕就強硬地把他帶到自己的房間,途中不管他怎麼掙扎都不
理。
「S!」他一開始生氣地喊,但S的怪力依然扣緊他的手腕。真奇怪!明明S看起來就是很
討厭運動出汗的人,個子和自己也差不多,為什麼會有這種怪力啊?直到被扯得有點痛了
,他軟下聲音,可憐兮兮地說:「哥哥!」
S的手一頓,看起來是吃這套的,轉而放開了他,但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上,「咻」地推向
書桌,自己也搬了一張椅子過來。
「為什——」
「啪!」S把一張紙甩在桌上,他定睛一看,那不是他上個學期的期末成績單嗎?
「我昨天回收了啊?」他困惑地說。
S點了點:數學、自然、英文。英文還好點,有快八十分,數學在及格線邊緣,但自然連
五十都不到,是眾多科目之中最糟的。
「……」
「我來教你吧。」S認真地說,還推了推眼鏡。
「……啊?」他愣了一下,導致聲音有點延遲:「不用……吧……?」
「你很聰明,沒問題的。」
「……」不是這個問題吧?他轉念一樣,略帶驚恐地問:「我爸叫你教我的?」
「不是。」
「那為什麼……」
S說:「這樣你考不上好高中。」
「……我不用去很好的高中也沒關係啦。」W回,為了轉移話題他又反問:「S想考哪個高
中呢?果然是第一志願吧?」
S遲疑了一下,慢慢地點頭,但補了一句:「媽媽希望我去。」說完臉色沉了下去。
W雖然不明原因,但依然還是想要安慰兩句的,腳卻不小心碰到桌子底下的東西。
「這是什麼?」說完,他不等S慢半拍的阻止,將有點份量的紙袋拿起,看清之後驚道:
「巧克力!」
S的臉一下子就因為尷尬漲紅了,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只是搔了搔腦袋。
雖說是兄弟,但畢竟只差了一個年級,那時多少還是有點競爭心,至少W是這樣的,他說
:「是不是比我還要多呢?」
S臉上的潮紅一下子就又褪去了,「你也收到情人節巧克力。」W點了點頭,S很快地接著
問:「在書包裡?」
「嗯。」
「我可以看嗎?」
他不解:「嗯。」
還以為S也有點不甘心呢,但S仔細查看書包的樣子比起競爭心態,反倒更像是教官的臨時
檢查,把書包翻了個遍。
三兩下把他的巧克力也掃進紙袋後,S一本正經地說:「沒收。」
「為什麼!」
「因為你要努力考到好的高中,不能分心在這些事情上面。」
「但我是想吃巧克力——」
S咳了一聲,從口袋裡拿出用鋁箔紙包起來的巧克力,一臉「這沒什麼」地交給他,那個
時候W並沒有注意到S耳根的殷紅。
「要吃就吃這個。」
「……這是什麼?」W為難地說:「上面沒有品牌mark耶。吃了會不會拉肚子啊?」
S的臉垮了一秒鐘,又咳了兩聲,端出「兄長」的姿態說:「不要吃的話就算了,把課本
打開。」
於是W在S作勢把無名的巧克力收回之前一把奪去,胡亂地就塞進嘴裡,鼓著兩頰不要命似
地咀嚼,好像搶他食物是多麼嚴重的事一樣。本以為S會催促他,但看他吃得這麼激烈,
眼睛還像個小動物一樣緊盯著自己,S忍不住笑了出來,冷淡的臉一下子就春暖花開了起
來。
S長得很好看,兩個人的好看是不一樣的好看。W長得很好親近,初看是鄰家大男孩的氣質
,再看是小公子般的高雅,臉蛋不用說,眼睛很大,鼻樑很挺,常常笑一下便把人迷得不
要不要的,惹人憐愛,但通常是年長的那邊,不分男女。
S跟他是完全不同的路線,臉蛋當然精緻,不過看起來非常冷淡,鼻子很好看,頗有王族
的氣質,但只要不笑,比起讓人遐想愛惜的W,他看起來比較像是討債集團主嫌,看了只
想繞道而行。
有一次,S不知道為什麼堅持要跟他一起回家,兩個人走在路上,突然被OL打扮的姊姊攔
了下來。W不知所措,已經硬著頭皮準備把手機拿出來了,S一下子就擋在他面前。
「唉呀,這個也長得好可愛喔。」女人甜甜地說。
S冷冷地看著她,只要她試圖往前,他便往後,背後還緊緊抓著W的手腕。
「……哥。」W小聲地喚。
「不要怕嘛,姊姊很喜歡你們呀。」女人偏了偏頭,「可以給姊姊電話嗎?不然,姊姊也
可以給你號碼唷。」
W有和隔壁班的女生傳過簡訊、寫過紙條,但從沒有遇過年長這麼多的女生,一時之間只
覺得很恐懼,美艷在他眼裡竟不知不覺變得有點「恐怖」。
S只是說:「不要。」
「……好兇唷,這樣姊姊會傷心耶。」
S一點讓步也沒有,不笑的臉看起來就像眼前的OL欠了他八百萬一樣。他緊張地握緊了S的
手指,甚至微微發抖,而這不知道是哪裡激怒了S,S竟然說:「可以滾開嗎?」聲音之大
:「老太婆。」
被稱作「老太婆」的美麗OL:「……」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女生可以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就像是課外書裡面的「夜叉」,張
牙舞爪,氣得渾身發抖,名牌包包都掉在地上。若不是被S好看的臉迷惑,她豔紅的指甲
肯定會在S好看的臉上留下爪印。
最後,S拉著他繞過OL就走,一路上還安慰他:沒事了,不要怕。
但S沒有一絲笑意的模樣很少用在他身上。在青春期的時候,S多少會對叨唸的繼母擺出這
種可怕的表情,就連父親都會嚇一跳,抓起報紙就假裝細讀,一點也不想接下管教繼子的
責任。
所以繼母會拜託他:W啊,可不可以幫阿姨勸勸S?
於是W就鼓起勇氣,硬著頭皮摸進S的房間。
哥哥。
知曉他目的的S一下子就投降了,但依然百般不情願地轉過身,故意癟起的嘴巴看起來快
繃不住了,這聲「哥」很萬用。
……你真的不想去美國嗎?
這是繼母的意思,希望S畢業之後去美國念高中,最好是念完大學研究所,然後在美國找
份好工作。
不想。S冷冷地說。
……唔,可是,可是……
S抱著胸、盯著他,好像在等他還能擠出什麼理由。
「可是,美國很好玩耶。」
S挑眉。
他絞盡腦汁,「S去的話,之後就可以帶我去玩了吧?」
S「哼」了一聲,臉撇向一旁,有意無意不想讓W看見自己的臉,腳也不知道在踢什麼。僅
僅只是這個動作,W就知道S對自己無計可施,這讓他心跳莫名地加速,挺直腰幹,腰窩的
地方好像有股電流流過,麻癢麻癢。
「那,」S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淡,就是臉抬也不抬,咕噥般地說:「W也跟我一起來不就得
了?」
「……啊?」
W莫名其妙地被賣了,好像還是被自己。S沉默地接受繼母的建議,原先以為這是S無聲的
抗議,一直到真的送S到機場,W才在機場哭了出來,眼睛睜得很大,淚珠像是寶石一樣一
滴一滴地滑下。
父親沒有出現,藉口是工作,但其實只是因為機場太遠不想來。繼母為了張羅S在美國的
生活,這個禮拜開始總是拿著手機安排,現在正在不遠的一旁爆著青筋講電話,注意力並
不在他們兩個身上。
「沒事。」S低聲地說,手指擦過他的眼角,接過一滴淚珠。
W張大嘴巴,幾乎忘記哭泣地看著S舔過手指上的鹹澀,然後對著他露出春暖花開的笑靨。
「……S。」身體不由自主地靠近,兩個人年紀相仿,但他偏偏矮S一點。抓住S的肩膀,
他竟然想要湊近。
S沒有阻止他。
不如說,S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不是推開,而是拉近。
這,是可以被原諒的嗎?
一直以來被當成兄弟的他們,如果這麼做的話,可以被原諒嗎?
「S!」
他們立刻彈開,W狠狠地喘了無聲的氣,領子都亂了。S飛快地擋在他面前,手卻在身後慢
半拍地放開。
媽。S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但句尾卻不穩地發顫:住宿的事情弄好了嗎?
W整理著衣領,低著頭,手指發抖。
繼母的聲音很遠,他也搞不清楚繼母究竟有沒有發現他們短暫越界又退回的事實,只是以
快將臉埋進胸膛的姿勢逃避著。
準備登機的時候,他根本不靠近S,繼母也像是沒注意到一樣。
「我走了。」S說,他總覺得聲音的方向是自己,思及此,他更不敢直視S的眼睛。
繼母好像哭了,啜泣地說了要他保重等等的話。S好像很不解,要他離開的是母親,為什
麼哭泣的也是她呢?他分神地一一允諾囑咐,眼神不自覺地盪漾,想要看一看臉頰緋紅、
眼睛含淚的W。
可惜,致使到終,W都沒有抬頭,繼母也沒有勸他。
S離開了。
而一年之後,W也真的到了美國。

如同繼母所想的那樣,他們在這個美洲大陸一待就是十年,不知不覺,已經離成年有好一
段時間了。
繼母有信仰,時常為他們禱告,但比起S,W更相信神的存在。
「所以你相信我們會遭天譴?」第一次聽說的S冷冷地問。
W說:「不會吧。」
神或許會祝福他們,但世人不會。不只是因為同性的緣故,更多的是他們身上沒有血緣關
係的兄弟羈絆。
「W不是我的兄弟。」剛到美國的時候,英文比他流利的S總是這麼對外介紹:「他是我繼
父的兒子。」
說了幾次,總有點奇怪,一開始還被誤會關係很差,S過於冷淡,但依然不倦地這麼重複

在一起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們在加州待了三年,之後便一直在紐約生活,習慣了寒冷
的冬天,W愛上了皚皚的白雪,下雪的時候總得踏個幾下,跳上跳下,討厭戶外的S也會在
庭院看他興奮地胡鬧。
S有點改變了。好的方面是變得更加認真,讀書工作,一個不落,好像將自己變成了軌道
上的列車,若不想出現死傷慘重的事故就得如此。
除此之外,S很傳統,尤其是對男人的角色有著很深的刻板印象,但這樣的他偏偏對W毫無
底線。對親吻W不只沒有牴觸,反而是壓在W身上時變得異常兇狠,有時候做得很過分,W
身上滿是痕跡。
「雙重標準!」有一次的早上,W啞著聲音指控。
S露出了外人難以看見的傻笑,老老實實地道歉。W感到奇怪,當初的「哥哥」怎麼會變成
這樣,好像個傻子,床上是個壞蛋,床下卻這麼蠢,在外面又一副很高冷的樣子。
長得漂亮的S剛來美國的時候似乎被欺負了幾次,某次一拳打歪對方的鼻子後,這種事便
再也沒發生過。W沒有碰過,直到高中畢業的時候,同為亞裔的隔壁女孩跟他說:那是因
為覬覦你的都被S趕走跑啦。說完還補充賊兮兮地補充:不分男女喔。
……這傢伙,以為大自己一個年級就可以這麼囂張嗎?竟然擅自斷了自己的桃花。
他回到家想要質問S,但打開門之後卻被突如其來的蛋糕噎得說不出話。在外面明明是這
麼內斂的人,此時卻紅著臉,端著蛋糕彆彆扭扭地唱著:「親愛的W,祝你生日快樂。」
他說不出話來,今天是他十八歲的生日,S比他早六個月成年。
「……」
S見他不說話,表情變得很緊張。
他受不了了,一箭步衝過去,蛋糕被碰倒在地上,他的嘴唇貼了上去。下一秒,S轉守為
攻,按著他的後腦杓,之後還脫了他的褲子。
至此,關係改變了,W再也不是S的弟弟,但軟聲軟氣地喊「哥」還是有用的,有時候漂亮
的S會變得更兇狠,有時候則會撇撇嘴去洗碗。
他們當然得瞞著再婚的父母。幸好父親對他們並不在意,繼母則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後
來,繼母像什麼事也沒發生地關心他們,問他們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不過幾乎不會
在兩人面前提起戀愛的話題。
但有一次,W聽見S在書房和母說親說話。S對母親說話已經沒有青春期的叛逆了,聲音卻
難得的冷硬。他聽見S說:「我只要他。」
W的背貼著門,幾乎無法呼吸。
二十五歲了,這個時候的美國離全國性的同性婚姻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未來曖昧不清,他
們只能這樣走一步算一步。
#
那天,一直以來都有聯絡,並且關愛自己的生母突然出現在他們紐約的家。生母柔柔地問
:「過得好嗎?」
W說:我很好,媽咪。
「紐約冷不冷?」
冬天的時候比較冷。
生母咳了兩聲:「我,身體很不好呢。一直很擔心是不是我讓你落下病根。」
不是這樣的,媽。
「談戀愛了嗎?」
他只是笑了笑。
「找個女孩結婚吧,媽媽好想要看到你的孩子。」
他別過眼神:這種事還早啦……
「……對了,媽媽有個朋友正好住在紐約。」
……
「要不要陪媽媽去見一見呢?」
可……
母親咳了兩聲,白著臉將手按在胸口,過了好一會才勉強地問:「嗯?」
拒絕的話被嚥了下去,他只是輕輕地說:好。
母親朋友的女兒很漂亮,不是典型的美國女孩,而是亞洲父母很喜歡的那種乖巧懂事,不
扭捏但也不奔放,偶爾插話把母親逗得笑呵呵,轉頭跟他說:是個好女孩呢。當下他尷尬
得很,又不能搖頭,只能小聲地說:媽。
女孩留下了自己的聯絡電話,本來該是他給的,但他推說手機壞了,號碼不記得,母親替
他頻頻道歉。
送母親到旅館的時候,他已經有點心不在焉,因為今天是S的生日。
「媽媽希望你可以幸福。」母親溫柔地說。
……我現在很幸福啊。
母親只是露出哀傷的微笑:「我希望你能夠永遠幸福。」
「永遠」,這才是母親真正的意思。
急匆匆地回到家時,家裡只有客廳是亮的,S抱胸坐在沙發上,臉上戴著黑框眼鏡。S已經
不是當年那個看起來呆呆的少年了,眼睛瞇起,漂亮如女孩子的臉冷冰冰的。
「我……」
S打斷他:「你媽來了。」
「……對。」
S吸了一口氣才說:「你去Tiffny家了?」
他不訝異S會知道Tiffny,這個地方的亞洲人幾乎都知道彼此,只是沒料想到S的語氣會這
麼刻薄。
「那是媽媽的朋友——」
「你們說了什麼?」
「……」
S靠近他,聲音因為壓抑怒火而非常僵硬,讓他渾身冰冷:「交換了電話號碼?是不是明
天就會開始dating了?嗯?」
S去掏他的口袋,因為S的佔有慾很重,W已經很習慣他這麼做了,導致現在的他沒有反應
過來,來不及阻止。
紙條上是用娟秀筆跡寫下的號碼,並且幾乎是立刻被S揉爛,狠狠地丟在垃圾桶內。
他們大吵了一架,吵到最後也不知道在吵什麼,Tiffny的T都忘記了,誰還在乎那個萍水
相逢的女孩了。最後S說不過伶牙俐嘴的他,氣得甩門而出。
那天正好下雪了。

事隔幾個月,他終於又回到S的家。其實,這裡已經幾乎被他當成兩人的家了。他在外頭
躊躇了很久,雪綿綿地下,但他無心去踏雪,只是想著該怎麼說、S會說什麼,是不是就
要結束了?
只是這麼想,他便失去了進去的勇氣。
他拿出手機,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撥下了號。
幾乎是只有半秒鐘,S極為冷淡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喂?』
「……」他感到呼吸艱難,差點就直接掛電話了。
『說話。』
「……S。」他喊不出哥,只得換個稱謂。
『……』
他開始踱步,越來越急躁,好想要拔腿狂奔,奔向馬路,但又怕被像夢裡S的那種瘋狂司
機撞死。
「我——」
此時身後的門忽然被打開,他差點真的被門撞飛。
「……W。」
『……W。』
S的聲音同時從門後和手機傳來。與其說是扶起,S扣住他的上臂一把拉起,力道之大,他
先是往S身上一碰,然後又被拉扯的力道甩開,腦袋都暈了。過程中S還順手把電話給掛了
,抓著他的手強硬地往裡頭走。
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就這麼被抓進了與外頭差不多冰冷的屋內。
回過神時,他已經冷得打顫了,由內而外。
「你……」他哆嗦地問:「沒有開暖氣?」
S放開了他,喉結動了一下,W第一眼看到了他的鬍渣,第二眼看清了他眼窩下的青色。
「忘了。」S答。
他想走到客廳去拿遙控器,但卻被S一把扣住,好像以為他有本領插翅飛走一樣。W整個人
被往牆上帶,幸好後腦杓又被掌心包覆,腦袋雖然一白,但除了背以外沒有感到任何疼痛

S靠得很近,他聞見他身上濃濃的菸味,若不是場景不對,他還真的想演一場被小偷或強
盜侵犯的小劇場。
S瞇起眼睛,他幾乎以為自己會聽見:分手吧,但過了幾秒,S竟顫抖地道:「不要。」
他「啊」了一聲,尾句上揚。
「我,不要分手。」S說。
他看見S紅了眼眶,那個自詡絕對不會哭泣的男人。但眼淚並沒有流下,S只是硬梆梆地懇
求:「不要。」
「男人不可以輸」,S總這麼說,各種意義上都是,只能一直努力一直努力,很辛苦也無
所謂,碰到痛苦的事也只能忍耐。可,他又捨不得W,總之就是個被朋友各種白眼的雙重
標準。
這樣的男人,竟然咬著牙懇求他。
他終於想起夢中S說的話了。
「……我不想分手。」他在被狠狠抱住之後又艱難地道:「我也,不想分手……」
S的聲音被藏在W的頸窩裡。真不公平啊,太狡猾了,明明他已經淚流滿面,但卻聽不清S
壓抑的啜泣。狼狽的兩人,不知誰才是敗者。
夢裡的S說——
「別想離開我。」S咬著牙,哽咽地說。
W點頭,但不確定把自己抱得死緊的S有沒有察覺。
「……想都別想。」
就像夢裡一樣,他們攜手,一同失控地奔向危險且結局不明的未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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