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同飲杯中月、伍參

作者: ZENFOX (☁禪狐☁)   2021-11-09 21:01:20
  春末,一名玄色武服的青壯男子尾隨另一位柳色勁裝的青年到山野間採藥材,
他們越過密林來到一片較為開闊的草原濕地,這裡開滿許多桃紅小花,看似雜草蓬
生,但這其實是一種靈植,兩人各自背著竹簍進到濕地,漫天都是蜻蜓飛舞。
  柳色衣著的青年回頭喊:「林彥,跟緊些,再過去有許多水坑,學過行雲術了
吧,別讓腳陷到水坑泥沼裡,裡面藏了有毒的蟲子會鑽進皮肉裡,要是中了那蟲回
頭找醫修治,很費靈石的。」
  「知道啦,師兄。」喚作林彥的男人膚色黝黑,單眼皮,身形較為壯碩高大,
若單看外貌更像是被喚師兄的那個。大前年他通過宗門初試成為外室弟子,去年才
成了記名弟子,跟在穹音宗一位丹修的長老底下學習,但那位長老過於專注煉丹,
帶領新進徒弟的事一般都交由龍秀峰來操心。
  柳色衣衫的青年叫龍秀峰,五官清秀,脾氣好,和同門之間相處融洽,對後進
也會多加關照,性子有些雞婆,卻也討人喜歡。他看林彥在宗門裡時常被晾著,少
與其他同門往來,也不曉得這師弟是傻還是懶,趁著近日有空就帶他來做些門派裡
的任務,順便觀察一下這師弟。
  這裡是東方海島上一座名為綬言山的高山,這座島上只有一個修真門派,那就
是他們所在的穹音宗,在修真界算是個小門派,但島上資源頗豐,靈氣旺盛,還曾
經出現過洞虛期的前輩,門派內也鮮少有什麼勾心鬥角的事,幾十人的宗門反而像
個大家族。
  林彥正是看中穹音宗離其他修真門派都遠,但環境和各種修煉材料都好才來的,
雖然和他從前待過的靈素宮相比,這裡有些偏僻寒酸,每個人都太和善,讓他都提
不起勁,只打算將這裡當個暫時的避難處。
  走在前頭的龍秀峰認真採藥材,回頭看師弟嘴裡叼著一根草莖,百無聊賴的晃
來晃去,並不認真做事,蹙眉笑說:「原來你是真的懶啊?雖然只是個採藥的任務,
不過這任務不難,又能拿到夠多的靈石,就別挑剔了吧。我們師父向來少管徒弟們
的事,但你這樣散漫可不行啊。」
  林彥嚼著草莖,心不在焉聽師兄嘮叨,看得龍秀峰有些慍惱,他突然出手將龍
秀峰拽到懷裡喊:「師兄當心!」
  被這吼聲一嚇,龍秀峰差點朝師弟出掌,堪堪壓下攻擊的衝動,餘光見到師弟
扔出一張符,身後炸出霹靂怪響,震得他腦袋有些嗡嗡聲,他回神後愕然問:「師
弟你會雷火系的法術?」
  林彥歪有些吊兒郎當的歪頭笑答:「這沒什麼,從前有位高人教我的,說是什
麼五雷符,你想學我能教你啊。剛才有隻毒蛇往你小腿撲咬,差一點你就被咬中了。」
  龍秀峰狐疑回頭望,的確看到濕地草叢間癱著一尾焦掉的蛇屍,蛇並不大隻,
不過瞧那未焦的蛇尾和一些特徵,似乎是這一帶會出沒的毒蛇。他吐出一口氣向林
彥道謝:「這樣啊,多虧你。」他發現自己還被林彥抱著,尷尬退開來。
  林彥若無其事走過去用鞋尖把毒蛇挑起來踢遠,不少蛇即使死透了也仍會噬人,
他做完這些就轉身朝龍秀峰微笑:「師兄,我們繼續。」
  龍秀峰無由的感到臉皮微熱,反而繃著一張臉走在前面,兩人一時無話,這些
靈植採夠了數量他才和林彥說道:「今日差不多這些就夠了,先回去吧。還有,方
才的事還得謝你。」
  林彥挑眉淺笑,微微搖頭,做了個表情讓對方不必放心上,可偏偏龍秀峰就對
此上心了。不久前龍秀峰還覺得他態度輕浮,又散漫不思進取,經此一事卻有所改
觀,認為這是他藏拙、不與人爭鋒。
  之後龍秀峰和林彥就走得越來越近,他看到了林師弟的一些小毛病,但也發現
更多長處,對林師弟越發在意,林師弟並非全然不懂得人情世故,他知道林彥只是
懶得應付那些事,該做的還是會做,師父出關那會兒他就看著林師弟把師父老人家
哄得樂開懷,師父賜了師弟不少上乘的藥草和丹藥。
  不僅如此,林師弟也時常會來找他,不盡然是討論煉丹的事,有時只是和他閒
聊,或跟著他在綬言山四處晃。時日久了他不禁懷疑,林師弟莫非是對他有好感?
他被自己這猜想嚇到,其實修真界對同性處在一塊兒並不像凡間那般排斥,但這是
他頭一回想到情愛之事,心裡亂成一團。
  隔年龍秀峰接了一個任務要到西方大陸找寂明館,去取先前下訂的藥材,除此
之外還受了其他同門所託,要到某些集市和店鋪搜集修煉的材料,因此出這趟遠門
光他一個人自然不夠應付,他師父也不放心,讓他挑兩個後輩一塊兒去歷練歷練。
這次和他同行的就有位叫李兵的師妹,還有林彥。
  李兵原是島上某富戶的私生女,險些被家中人丟河裡溺死,因緣際會被龍秀峰
救下帶回穹音宗,後來就成了他的師妹,所以他也算是看著李兵長大的。
  李兵生得俊俏,性格獨立,話不多,鑽研煉丹的同時也是個武修,做事認真又
常照顧人,雖然看起來不好親近,可是很多同門都欣賞她。龍秀峰把李兵當妹妹一
樣看待,自然是要多多照顧的。
  出發那日,林彥一直沒出現,李兵問龍師兄說:「他怎麼還沒來?」
  龍秀峰怕李兵會因此看林彥不順眼,尷尬替林彥找理由:「昨晚突降大雨,可
能昨晚我喊他趕去護靈植的花草,讓他沒睡飽。」
  李兵古怪皺了下眉,沒再多言,之後林彥才姍姍來遲。他們下山乘船,要先抵
達一處海港,照著龍秀峰安排好的行程辦事。
  一路上李兵都沉默寡言,林彥也不特別找話聊,龍秀峰年紀輕輕卻像個家長那
樣沿途叮囑各種要留意的事項,不過師妹和師弟都不是孩子了,也不會到處惹事,
反而能替他跑腿,讓他省了不少心力。
  兩個月過去了,時值夏季,他們由最初的沿海一直朝內陸移動,來到了西盛國,
最初寂明館就是從這裡的國都創立的,他們要取的東西也在這裡,而且這裡還有聞
名修真界的彌勒坊。他們三人就在彌勒坊裡的旅店下榻,訂好房間後就立刻去寂明
館取物和打聽一些消息。
  龍秀峰出示取貨所需的一塊玉佩,寂明館的人確認了來者身份就請他們在一樓
飲茶稍候,負責帶路的一個精怪小男童又送上幾樣點心、小吃招待。龍秀峰謝過端
來吃食的小精怪,喝了口茶潤喉,提起稍早確認的事說:「原來寂明館的兩位東家
都不在這兒,一位據說和道侶去其他境域,一位和從前西盛國的國師遠遊,歸期未
知,現在這兒是由他們的道友幫忙打理,那位好像擅於算命,今天剛好會過來,替
有緣者──」
  「師兄。」林彥打斷龍秀峰的話說:「命理數術本就虛幻,饒是修士之中自稱
精於卜算、相命者也不乏神棍,還是別沉迷於此吧。」
  龍秀峰睨他說:「瞧你這語氣,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我只是想著難得來此一趟,
又沒碰過這樣的修士,讓對方看一看有什麼不妥?何況對方都能管理這寂明館了,
能是神棍麼?」
  李兵本來也覺得林彥態度不好,但她聽到這兒也忍不住附和:「師弟講的也不
算錯,就是口氣差了些,師兄莫忘了天蘅教是怎麼衰敗的,他們除了打劫其他修士
之外,在民間不也是最常藉命理數術將人搞到家破人亡的?下至平民上至皇親貴冑,
都有他們的受害者啊。」
  龍秀峰苦笑:「連妳也這樣。」
  李兵微笑說:「我曉得師兄也是好奇,不過這事就順其自然吧。」
  龍秀峰還想說什麼,方才送茶水點心的精怪小童過來告訴他們說:「幾位久等
了,由於貴宗門下訂的東西較多,需要逐一清點,安全起見,請貴客們留一位負責
和敝館去設有結界的房間裡領貨。」
  龍秀峰答應道:「好,我去。你們兩個等我。」
  那精怪又提醒道:「清點費時較久,恐怕得耗上一、兩個時辰以上。」
  龍秀峰暗自腹誹掌門和師父他們又買了一堆東西,朝師妹他們擺手說:「那你
們自個兒找事情打發,我好了就直接回旅店,天黑前回旅店一塊兒吃飯。」
  「知道啦。」一向沉穩的李兵難掩興奮的說:「那我和師弟先去逛集市吧。」
  龍秀峰笑應一聲,揚了揚下巴示意林彥跟上,林彥隨她去了彌勒坊,問她掌門
和長老他們都買了些什麼,李兵顧著逛街,隨口敷衍:「不清楚,就是讓寂明館代
為在修真的拍賣場標下幾樣東西,還有一些他派的丹藥,師父說想拿來和宗門裡的
丹藥做比較。一樣是築基丹也有分品階的,煉丹又十分耗材料,好在師父的藥也好
賣,拿來寂明館賺了不少,收支應該是能打平。師弟你瞧這件軟甲如何?」
  林彥也同樣敷衍李師姐,兩人平時不怎麼往來,都是透過龍秀峰才有交集,他
們並不曉得方才離開寂明館時,恰好與寂明館的新東家擦身而過。
  新的東家生的溫文爾雅,穿一身素白文士袍,執摺扇輕搧,身上無特別貴重講
究的衣飾,看起來就是個尋常書生,身旁跟著的女子倒是比較搶眼,不僅容貌俏麗
英氣,穿著紫紅色衣裙,刺繡的襟領上綴著一小段紫色毛皮,像秋冬衣裝才有的風
領,在這夏季看來不符時宜,可是在女子身上卻並不突兀,因為最惹眼的還是她右
眼戴了個皮眼罩。
  男子正是得了寰寂散人傳承的姚昱凡,女子是其弟子周諒,至於周諒領子上的
假毛皮是靈寵阿貴偽裝成的。周諒進寂明館時,不知怎的就想回頭看一眼,她見到
一男一女走進街道人潮中,女子高瘦的身形和男子壯碩身形成對比,但她並沒多想。
  「怎麼了?」姚昱凡問她。
  周諒搖搖頭:「沒什麼,見到一個美人和一個黑壯漢走一起。」
  兩年前從萬獸秘境回來,姚昱凡和周諒就留在西盛國慢慢吸收從樹神那兒得到
的傳承,後來又答應接手寂明館。他雖然不愛塵世喧囂,但修煉難免遇上瓶頸,為
了有所突破,這才刻意待在人間鬧市裡,好在寂明館的分工仔細,他和周諒只要不
定時的到各處寂明館巡查情況即可,多數時候仍是留在西盛國這兒。
  館員各個幹練精明,需要他出面的機會並不多,所以他有空也會替一些有緣者
算命、預言。這日他帶周諒查完帳,檢視完幾項較重要的生意,聽說其中一單生意
的客人還在,就順道替對方看了看近日運勢。
  龍秀峰點清完貨物後坐在會客的包廂裡,對面就是寂明館的新東家和其徒弟,
他表面淡定,心裡其實既好奇又有些緊張,不知對方會講些什麼。
  姚昱凡看了一眼就說:「閣下這兩、三日之內就會有較嚴重的血光之災,要謹
慎行事。」他講完又補充三字:「桃花劫。」
  龍秀峰失笑:「桃花劫?我一向沒什麼桃花啊。」
  姚昱凡微笑提醒:「過去沒有,不代表將來沒有。」他講完又古怪的轉頭瞄了
眼周諒,總覺得好像見到若有似無的光線牽連著對面的客人和他的愛徒,這讓他相
當在意。
  龍秀峰心想,果然如師弟師妹所料,算命預言之事太虛無縹緲,不可盡信?他
把桌上的靈茶喝完,起身客氣道:「多謝前輩提醒,晚輩逗留太久,不好再打擾,
也是時候該回去找我同門了。」
  姚昱凡也起身送客,等客人離開後,他就對周諒道出方才所見:「剛才那位修
士的確有劫難,但他似乎無心要繼續聽,我也就沒再說下去。若能度過此劫,他將
來修煉能有大成,但他眼前的難關不是憑一己之力就能撐過去的。可惜啊。」
  周諒和他相處許久,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師父想讓我幫他,卻又怕我招惹麻
煩是麼?」
  姚昱凡猶豫半晌,說:「我擔心妳,不過妳若管上此事,也許是個契機能了結
一段舊日因果,但這事對妳或許也不是最要緊的。選擇在妳,我不宜多言。」
  周諒衝著姚昱凡微笑,她認為師父既然講出來了,就是希望她能做點什麼,她
雖然不是最強大的,害怕的事物也很多,但一想到有師父作為後盾,就覺得天不怕
地不怕了。她摸了摸領子上的深紫絨毛說:「徒兒明白了。師父今日也累了,早點
回吧,我去買些茶葉再回去。」
  「好。」
  他們師徒倆如今住的是明蔚從前的屋宅,明蔚和楊慕珂留下許多好東西給他們,
然後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不過他和周諒也不是太擔心,遲早有一日他們還會再相
逢的。
* * *
  餐館裡,李兵把玩著新買來的小玩意兒,一件有助吸收靈氣又能防禦邪氣的手
鐲,林彥不時和她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她得了幾件精品,心情不錯,所以對
林彥的態度也頗友好。
  同桌的龍秀峰看他們兩個有說有笑,納悶怎麼才過了一天他們就變得這樣要好
了?不過他心裡還在琢磨前一日被姚前輩提醒的血光之災是怎麼來的,他在這片大
陸沒和誰結怨,那大概就是禍從天降吧?
  龍秀峰知道不可盡信算命之事,但對方也不是普通的江湖術士,他就當個提醒
聽聽,可是這種事情無從防範,越想只是心裡越煩而已,他喝乾眼前那杯茶水,大
吐一口氣,索性不想了。
  李兵跟龍秀峰說:「師兄,昨日我發現了幾間不錯的店鋪,一會兒我帶你去吧。」
  龍秀峰本想婉拒,但是難得來彌勒坊,他也想好好的逛一逛,所以還是答應了。
李兵拿出一張褶成小冊的地圖,攤開來把上面做的記號說給他聽,跟他講:「這一
帶就這幾間鋪子最好買,這一片區域還沒逛,有空再去看。這坊市裡有特色的鋪子
我都圈出來了,原先上面也有標註的,師兄你先看一會兒想逛哪間店。」
  龍秀峰看這地圖印刷精美,專門介紹修士集市,問她說:「這地圖妳買的?」
  李兵微笑回答:「昨日寂明館的人給的,也有在賣,不過他們說我們是貴客,
就送了三份。」
  他們三人花了一整天才逛了半個彌勒坊,李兵還想多留兩日,龍秀峰卻不同意,
後者也沒擺什麼師兄的架子,而是好言勸說:「師妹,我們帶了那麼多東西,還是
盡快回去,現在雖然不怕什麼天蘅教,可是類似的修真界匪類也不少。」
  林彥也跟著勸:「師兄說得對,要是出了差錯,我們三個可是吃不完兜著走。」
  「好啦。」李兵本就很聽師兄的話,雖然覺得師弟多嘴,但也沒再要求要多待
幾日。
  次日天一亮他們三人就要返回穹音宗,雖然可以向其他門派借傳送陣趕路,可
是他們都額外添購了一些東西,借傳送陣要耗不少靈石,穹音宗與其他門派少有往
來,他們身懷各種寶物,也不敢貿然和其他修士接觸,所以還是照來時那樣乘車行
船。
  龍秀峰思忖他們三人皆辟穀,又有一定的修為,日夜兼程也不怎麼累,可是歸
途並不順利,明明是照著原路走,才出了祇里城頭一日,翻越第一座山就遇上一大
群妖怪,雖然都是些雜妖,不難應付,卻也壞了心情。午後經過的湖裡又冒出一隻
千歲蟾蜍精,那沉眠已久的精怪也不知怎的忽然就醒了,李兵第一個被拖進湖裡,
好在李兵夠強悍,又有龍秀峰追上來相助,這才打死了那隻蟾蜍,順便把妖丹跟一
些皮肉都收回來做材料。
  李兵質問林彥怎麼不幫忙,龍秀峰替師弟說話:「他經驗少,可能嚇壞了。」
  「連遞個傷藥都沒經驗?」李兵冷哼,對師弟的表現極為不滿。
  林彥說:「我不比師兄強,也沒師姐那樣厲害,但是擅於躲藏,我保管了一部
分的東西,總得顧好了才能回去交代。不如你們把東西都交給我,一旦遇事就能專
心收拾妖怪了。」
  龍秀峰嚴肅回絕:「不可,萬一你出事,東西也都丟了。」
  李兵還想念師弟幾句,龍秀峰按著她肩膀搖頭,輕聲勸:「算了。」
  第一個晚上他們就夜宿野外,解決了蟾蜍精以為能稍微睡得好一些,哪曉得附
近又不知從哪裡竄出妖獸潮,他們根本應付不來,只能倉皇躲避,可是這批妖獸之
中也有許多能飛上天的猛禽,龍秀峰為了救李兵被一隻妖鳥啄傷了手臂和後背,三
人狼狽躲到山洞裡。
  趕路對他們而言並不累,可是接連應付精怪妖獸卻是會累的,太耗心力及真元
了,李兵替師兄清創包紮,又氣又心疼,忍不住罵了幾句。
  龍秀峰倒是稍微鬆了口氣,他猜想姚前輩說的桃花劫該不會是這件事?為了救
師妹而受傷,這傷勢雖然不輕,卻也不致命,只是得耽擱行程了。
  李兵給師兄包紮好傷口,轉身偷擦眼淚,看到林彥回洞裡就問:「你去哪裡了?」
  林彥說:「去看妖獸都走光了沒有。怎麼?師姐有事?」
  李兵瞪他一眼,不想和師弟說話,轉身面著岩壁罵道:「怎麼回事,不停的遇
到這種麻煩事,要是尋常修士只怕也被搞死了。」
  龍秀峰苦笑,剛想哄師妹兩句就聽林彥笑出聲,他問林彥說:「師弟,有什麼
好笑的?」
  林彥拿出一個像小貝殼的東西,上面有幾個大小不一的孔洞,像是塤,但更小,
接著給他們看指間拈著一個半透明的薄片。他說:「這是一種巨大妖蟲的翅膀,將
它貼在任何樂器上演奏,能發出刺激精怪妖獸的聲音,有些會因此亢奮,有的則會
發怒,也有沉眠者會因此甦醒,不過,人族反而聽不見,連原先樂器的聲音都會不
見。逛彌勒坊時買的。」
  李兵和龍秀峰想通了什麼,皆愕然瞪著林彥看,龍秀峰激動起身問:「是你做
的?這一路的妖獸都是你引來的?你為什麼……」
  林彥說:「穹音宗我已經待膩了,你們把寶物都交出來,我也能省事一些。」
  李兵怒吼並出招攻向林彥:「你找死麼?」
  林彥輕鬆避開李兵的拳腳,而且一掌打中李兵的腹部,李兵撞上岩壁摔落地,
龍秀峰立刻上前護住她,後背又硬生生挨了林彥一刀,慘叫出聲。
  林彥再次揮刀要斬落龍秀峰的腦袋,卻忽然感到心底發寒,莫名悚然而有所遲
滯,洞外射來一柄長槍刺碎了他的刀,他踉蹌退避,虎口生疼,警覺提防洞外未知
的敵人和刺入山壁的長槍。那柄長槍的槍身銀亮,穗子是紫紅的,看來像妖邪之兵,
卻又無半點邪魔之氣,反而隱隱蘊藏凌厲氣勢,他猜那不是尋常兵刃,正想伸手去
碰,長槍倏地變化,像條紫毛獸尾般飛往洞口。
  進洞口的年輕少女正是周諒,她單眼戴上了皮眼罩,方才的紫毛圈在她領襟上,
她掃視倒地昏迷的兩人,蹲下來探他們死活,喃喃自語:「嗯,還活著,那我也不
算來得太遲。」說完她逕自給龍秀峰和李兵餵藥,吊著他們的命。
  餵完了藥,周諒才看向了一直緊盯自己的黝黑男子,語氣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說:
「我還認得你,雖然不知你是用什麼方法換了面容,不過氣息還是一樣的討厭。」
  林彥驚疑不已,他沒想到還會再看見這女的,她不是該死了?這女的不僅沒死,
修為似乎還遠在他之上,他想吹奏手裡的樂器招來更多妖獸當掩護,伺機逃跑,可
是剛抬手,那女的就有了動作,其襟領上的紫絨毛皮突然化為一道紫白流光,緊接
著變成一柄長槍。
  「對了對了。」周諒不帶任何怒氣看著林彥,語氣輕鬆道:「當年你欠我的,
雖然我也不執著了,不過既然都遇上了,順道討回來吧。」
  「妳這賤──」林彥還未反應過來,長槍就刺入他的左胸,同時釋出雷電,他
眼前炸出白金火光,傷口被帶著雷電和火屬性的靈氣給轟得焦黑破爛。
  周諒抽回長槍,盯著林彥思忖低喃:「放了你再去禍害人也不好,那就這樣吧。」
言語間,她揮動長槍,刀刃在虛空畫出一道漂亮的紫白光弧,銳利無比的靈氣殺傷
了林彥。
  「啊!」林彥這聲哀號叫得比方才龍秀峰還慘,他雙手摀眼,雙目淌血。
  周諒察覺龍秀峰和李兵又醒過來,走近他們解釋道:「那個人原本是靈素宮一
個叫林東虎的傢伙,他叛逃出靈素宮以前就曾在秘境殺過我,是個心術不正的傢伙。
他混入你們穹音宗,可能是想避風頭,如今還想殺人奪寶。」
  李兵嗓音沙啞問:「那妳為何還不、不報仇,不殺他?」
  周諒看也沒看在一旁打滾哀號的林東虎,她扶李兵坐好,回答道:「他不值得
讓我背殺業,就這麼放了也不妥,他會再害人,所以我奪他雙目光明就好。」
  龍秀峰始終沉默,目光有些渙散,周諒知道這人或許也是真心待林東虎的,只
是沒想到真心被辜負,她一個外人不好勸什麼,只是拿出一個脂粉瓷盒說:「這是
西盛國的國師臨行前送我的法寶芬雲,可攝活物,你們先隨我去療傷吧。至於這人
渣,由他在此自生自滅好了。」
  「慢!」李兵還是氣不過,她拖著負傷的身軀走近林彥,踹開林彥以後撿起那
妖蟲的翅膀碎片,貼在自己唇間吹了聲口哨。
  周諒身上的阿貴稍微抖了抖紫毛,不像尋常妖精那樣受刺激,周諒攙起龍秀峰,
把兩名傷者都收入芬雲之中,才又瞥了眼林東虎說:「你就自求多福吧。」
  李兵的那聲口哨在不久後引來了什麼麻煩,周諒沒興趣知道,在她看來林東虎
已經是個弱者,再追著林東虎打殺毫無意義,她只希望今生再也不要遇上林東虎,
或是類似那樣的敗類了。
  林彥的的確確就是林東虎,當初他沒想到杜明堯會狠心對自己搜魂,並確知了
他曾經撕掉譚飛身上的隱身符,繼而害死譚師弟的事,除此之外還知道了他過去幹
下的許多陰損勾當,於是他從靈素宮出逃,躲到了遙遠的穹音宗。
  此次遠行,他看中了龍秀峰到寂明館收取的大量天材地寶,想殺人奪寶,再另
覓他處,沒想到他以為早就在大秘境中死透的臭ㄚ頭還活著,而且比他強大,身上
還有那樣稀奇無比的寶貝,也不知那該算是靈寵還是神兵利器?
  可他無論怎樣都想不透,究竟出了什麼差錯,讓周諒這賤ㄚ頭發現了他,但現
在他無法探究,得趕緊設法療傷並活下來,日後再徐徐圖之。
  只不過林東虎方才並沒有看見或聽見李兵吹的那聲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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