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氣很爛的攻跟不是很乖的受
1.
「禮拜六你會來看我們比賽吧」
周恆予用雙手接過楊垣佑扔過來的鋁箔包紅茶，他用拇指壓住吸管套的尾端，把吸管從裡
面咬出來。
他咬著吸管，不清不楚的說：「不知道，我可能要去幫我媽顧店。」
楊垣佑轉頭看他，「最近生意很好？」
周恆予聳聳肩，他喝了一口紅茶，說：「還好吧，而且三巷口最近又開一間賣雞蛋糕的」
「這裡已經有三間了吧」楊垣佑覺得無法理解。
「哈哈，現在有四間了。」
「不忙的話你去幹嘛？」
周恆予瞥了他一眼，笑著說，「吸引學妹來買啊。」
楊垣佑站在原地罵了句髒話，他把已經喝完的空罐掐到扭曲變形，往垃圾桶一扔。
周恆予像個觀眾一樣欣賞著他一氣呵成的動作，手上的鋁箔包被他吸得啪啪作響。
楊垣佑看到他在笑。
周恆予笑的時候眼睛會稍微瞇起來，一雙眼睛被拉得細長，配上上翹的眼尾和一對臥蠶，
很多人都忍不住會瞧他兩眼。很多人喜歡周恆予這種長相，不笑的時候看起來乖乖的，但
笑起來的時候又有點壞壞的。楊垣佑一直覺得這種長相的人看起來很表裡不一，當官的話
會禍國殃民。
隨著上課鐘響起，他們一前一後從合作社穿過花圃要走回教室，途中楊垣佑也不管鐘聲已
經響完，自己去了一趟廁所。由於放榜結束，高三生的去路差不多底定，所以歷史老師對
他的遲到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楊垣佑到位子上坐好才發現今天又是要看電影，坐他前面的周恆予已經正大光明的趴在桌
子上。他最近老是在睡覺。
隨著窗簾被拉上，電影開始播放，楊垣佑看了一下開頭，今天播的是一部節奏緩慢的劇情
片，不到三分鐘他已經開始無聊，很乾脆的掏出手機逛起社群軟體。
他隨意滑著限時動態，看到幾個女生在籃球場邊邊的自拍，也看到有人發了剛才體育課玩
躲避球的影片，看到有人被球砸到之後用很搞笑的方式摔倒，他把那張照片截圖，加上幾
個笑哭的表情符號重發到自己的動態。他又回完幾個訊息，發現才經過不到五分鐘。他看
了看周遭，有些人坐在置物櫃上看電影，發現他轉頭還跟他揮手，有些人窩在牆角邊玩手
機，他現在不想玩遊戲，周遭又只剩下他跟趴著的周恆予。
他也跟著趴下來，一隻手撐著臉頰，看著周恆予的穿著白襯衫的背影。他很想問周恆予為
什麼最近這麼愛睡覺，也想問他到底想不想來看籃球賽。再兩個月就要畢業了，他們現在
說話的頻率只比剛認識的時候還多一些而已。
楊垣佑跟周恆予剛入學的時候關係並不是特別要好，周恆予很安靜，成績也好，是老師眼
中的好學生，楊垣佑上課喜歡跟老師打嘴砲，不愛念書，成績卻不差。周恆予下課會坐在
位子上寫作業，楊垣佑會跟朋友成群結隊去合作社，他們幾乎玩不在一起。
他們開始變熟是因為上羽球課的時候被分在一組，周恆予羽球打得不怎麼樣，無倫怎麼揮
拍永遠都只會揮到空氣。他們在課堂上練了幾週，楊垣佑覺得自己對周恆予的了解程度與
日俱增。
周恆予很不服輸，隨著發球落空的次數增加，他的臉會越來越臭，再頂著那一張臉要求再
來一次，揮拍連續成功的時候，他的表情又會有點得意。下課後他們開始會一起去合作社
，周恆予每次都買一樣的紅茶，要是楊垣佑先進去就會順手幫他拿一罐。
周恆予的期中考以一球之差宣告失敗，需要重新補考。他放學自己在體育館裡練習，楊垣
佑偶然看到了，也放下書包跑去陪他對練。周恆予對楊垣佑跑來陪他練習很是意外，他一
點也不覺得楊垣佑是個會犧牲放學時間幫助同學的人。
周恆予後來問楊垣佑是不是在躲人，他聽到許庭瑋放學的時候問楊垣佑最近為什麼不跟他
一起走。
許庭瑋跟楊垣佑是國中同學，家住在附近，他們後來又上了同一所高中。高中之後的許庭
瑋變化很大，變得不掩飾對楊垣佑的好感，只是楊垣佑很討厭放學總是有人在等他。
有很多方法可以讓楊垣佑避開許庭瑋，但他選擇了一個迂迴的方式，讓周恆予則白白賺到
一個羽球發球機。
周恆予考羽球補考的時候楊垣佑就站在旁邊看，也不管周恆予這樣是不是會有壓力。老師
吹哨之後發了第一個球，周恆予揮空，他扭頭看向楊垣佑，楊垣佑對他聳聳肩，一臉不干
我的事。幸好最後周恆予還是考過了。
班上很快就習慣他們兩個總是走在一起。他們身高相仿，穿著一樣的白襯衫和校褲，畫面
看起來無比和諧。
2.
楊垣佑的臉跟長腿遺傳自爸爸，他眉毛鋒利，眼睛細長，沒表情的時候有種生人勿近的氣
質，連早餐店的阿姨招呼他的時候都喜歡叫他酷哥。
周恆予都說他看起來像是天天沒睡飽。
楊垣佑確實天天都沒睡飽，他淺眠，而且經常做夢，每天早上都頂著起床氣到學校，早自
修不考試的時候他就趴在位子上假寐。周恆予曾經因為叫醒他被兇過一次，來找人的學妹
站在教室外面嚇得無法動彈，摸摸鼻子就走了，周恆予整個早上都沒理他，兩個人冷戰了
半天，下午楊垣佑找周恆予問作業之後又莫名其妙好了。
他們假日偶爾會一起出去，也會去對方家裡打電動。周恆予相當自然的打入了楊垣佑的交
友圈，約KTV的時候一定會記得算他人頭，雖然他不唱歌，就算去了也只是在旁邊吃零食
，頂多輪到楊垣佑唱歌的時候拿起鈴鼓幫忙敲個幾下。
周恆予跟楊垣佑後來發現彼此為數不多的共同點就是聽音樂的品味很像，他們都喜歡聽樂
團，不只聽英文的，日文韓文的也聽，迷幻、車庫、龐克，從英倫入侵聽到動漫主題曲。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音樂清單，可以把喜歡的歌都扔上去分享，這個清單是私人的，只限他
們兩個存取。
周恆予沒跟楊垣佑說過他很喜歡TOKIO的雨傘，他沒想到楊垣佑會點來唱，也沒想到楊垣
佑的唱腔唱起來居然很有味道。他喜歡他唱副歌時嘶吼的方式，聽起來很生澀，也很寂寥
，好像身處暴雨中一樣。在場的人沒幾個在認真聽，只有周恆予聽到手裡的薯條掉了都沒
蹲下去撿。
由於串流上沒有TOKIO版本的雨傘，周恆予只好把椎名林檎唱的英文版加進去音樂清單裡
，但他不喜歡這個版本，總覺得失去了某種味道，這個版本好像沒有雨，也不需要傘，他
覺得這首歌不需要太複雜的編曲，花俏的唱腔，他更喜歡楊垣佑的版本。
3.
楊垣佑往周恆予的椅子用力踢了一腳，把睡夢中的周恆予直接給踢醒。還沒睡飽的周恆予
抬頭一看，看到楊垣佑書包已經背在身上，周遭的人已經零零散散。
「……我好累。」周恆予打了個阿欠。
「兩堂歷史課都被你睡掉了，累屁」
「電影演完了？」
「主角打電話給他媽」
「那演完了」周恆予打斷他說故事，他動作粗魯的翻著抽屜，「我看過了。」
「你找什麼？」楊垣佑問。
「數學講義」
「明天又沒作業」
「我要複習。」
楊垣佑看著他，表情變得很怪，他好像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眉頭擰了起來。
「你要指考？」
周恆予找到數學講義，匆匆塞進書包，他的書包跟楊垣佑乾扁的黑色Nike包不一樣，是在
IKEA買的，特價不到三百塊的後背包，裡面整齊疊放著數學講義、英文習作、補習班的筆
記等等，底下還塞了他媽媽幫他求的平安符。
他剛睡醒，神智還很模糊，他笨拙的把書包掛在肩膀上後跟楊垣佑說話：「走吧」
楊垣佑瞪他：「你要指考為什麼不說？」
周恆宇學測分數很高，名字被學校放在紅布條上，跟其他人一起被當成入學誘因掛在學校
大門口。雖然沒上第一志願，但也已經通過中北部幾所國立大學的第一階段，大家都理所
當然的認為他不會沒有學校。
周恆予看楊垣佑沒有要走，也站在原處。
「之前還不確定要不要考，感覺放棄有點可惜。但是我想留在這裡」周恆予說，「比較省
錢」
「你媽知道嗎？」
「我跟他聊過了，留在這裡我還省住宿費，車錢也好貴，而且我不想要家裡剩他一個人。
」
楊垣佑語氣僵硬的說：「你總有一天要走。」
「我知道啊。」周恆予笑了笑，他往門口的方向走去，「你幹嘛啊，我留在這裡你不高興
幹嘛？」
回家的路上楊垣佑幾乎沒在說話，話都讓周恆予說走了。他今天話匣子突然被打開，說起
他看剛剛那部電影的感想。那部片是他很久之前在串流上看到的，他很喜歡，覺得導演把
平凡生活刻畫得引人入勝。他不懂女生青春期的煩惱，但他看完覺得自己有一點懂了。他
對這部電影的總結是生活可能就是過得不完美，但是努力想要過得好一點，就算吵架了也
要記得擁抱家人，感謝朋友。
他問楊垣佑：「你覺得好看嗎？」
「我覺得主角煩死了。」
周恆予大笑，他說：「但我覺得你們是同一個類型的人，都很有自己的主張。」
「他那種是白目。」
「你跟老師說話的時候也蠻白目的」
楊垣佑罵他髒話。
「主角讓我想到，嗯，你還記得高一的時候曾經有宗教人士跑來講婚前守貞嗎？」周恆予
問他，「剛開學的時候，還發了卡片叫大家簽名，你死都不拿，他塞給你你還當著他的面
直接撕掉。」
「你記那麼多幹嘛？」
「我覺得你很厲害。如果是我就會收下再默默丟掉，大家可能也都這樣想，可是你直接跟
他表達自己的意見，雖然他臉色很難看，蠻好笑的。」
楊垣佑咬著牙說：「謝謝喔。」
「我是真的覺得很厲害，像我就做不到。」周恆予說完便一直笑著。
他們經過菜市場正前方，轉角就是周恆予媽媽週末擺攤的地點，平日是一輛在賣當季蔬菜
的發財車停著，他們路過的時候老闆正在大聲叫賣著新鮮高麗菜，產地直送。這裡的菜市
場黃昏沒有開放，但是周邊擺滿了蔬菜和小吃攤子，下班時段永遠都車水馬龍，相當熱鬧
。
他們穿過車子和人潮，走到街邊的一攤飲料店前面，隔壁巷子彎進去就會到楊垣佑的家，
他們平常都在這裡道別。
楊垣佑停下腳步，他問：「你周末真的不能來看球賽？」
周恆予也看他，說：「不行，我要去試聽補習班」
楊垣佑心裡浮現八個字，表裡不一，禍國殃民。
4.
楊垣佑進家門的時候他姊姊正躺在沙發上看手機，一聽到他的摔門聲頭也沒抬，大叫：「
你幹嘛！」
楊垣佑沒理他，他現在誰都不想理，他把書包摔到床腳邊，衣服也沒脫就上了床，他對著
天花板臭著一張臉，他聽見姊姊跟媽媽在講話，嗓門大的要死，像是怕他聽不到一樣。他
姊說，也不知道是在生氣給誰看，他媽說，叛逆期吧，你以前不也是這樣。
陳嘉鳴傳訊息來問他晚上要不要練球，因為只有他沒有在群組裡面搭聲。楊垣佑隨便傳了
個同意的貼圖應付他，接著從床上跳起來，他換了上衣、運動褲，只拿著手機，跟他媽說
晚餐要在外面吃之後又出門了。
他騎著腳踏車跑到大廟前面的廣場，下午的時候廣場上都是來散步的民眾，有來遛狗的，
也有三三兩兩在閒話家常的，廣場外圍是長約一公里的步道，供人散步用，也有人會用來
慢跑，楊垣佑在那條步道上跑了一圈又一圈，他把空氣吸進肺裡，吸氣，吐氣，他眼前的
風景一再變換，又重複，他跑過一個又一個人，汗水打溼了他的瀏海，從他身上滑落，他
腳底發熱，胸口緊緊繃著，心臟像是快要從身體裡跳出去一樣。
下午六點，天色開始昏暗，毫無預兆的忽然下起了雨，行人和狗通通去躲雨了，楊垣佑卻
還是在跑著。昏暗中他的手機亮了，有人傳訊息給他，最上面的是籃球隊的群組，陳嘉鳴
說如果待會雨沒停就取消練習，下一個是周恆予，半小時前他說，對不起。雨水滴到他的
手機上，那三字變得模糊了起來。
對不起，楊垣佑在心裡咀嚼這三個字，對不起什麼？對不起，不能去看球賽？對不起，騙
你我要去幫媽媽顧店？對不起，沒跟你說我要指考？
楊垣佑快被他氣死了，跑不下去了，他跑到涼亭邊，涼亭裡面坐著兩個來泡茶的老人，有
個中年男子牽著一只狗在躲雨，他一個人濕淋淋的站在外面，雨稍微會淋到他鞋子的地方
。他打給周恆予，周恆予遲了一下才接。
「幹嘛啊？」
「你在家嗎？」楊垣佑喘著氣說。
「沒啊」從話筒裡傳來自動門的鈴聲，「我在超商」
楊垣佑轉頭看向廣場的另一頭，「廟對面那個？」
「嗯」
「等我」說完楊垣佑就掛了電話，他一個人在雨中穿越廣場，往周恆予所在的超商跑去。
周恆予坐在櫥窗邊，遠遠就看到一個人影往這裡來，連傘都沒打。他不會認錯人，於是他
也出了超商，往對方的方向跑。他跑到斑馬線邊，行人號誌還是紅燈，他只好停下，雨水
一點一點的打溼他的衣服，夜色越來越濃，他看到楊垣佑站在另一頭，汽車機車在他們之
間穿梭，周恆予看不清他的表情。
等到綠燈，他就跑去楊垣佑那頭，楊垣佑還在喘，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楊垣佑的臉，楊垣
佑一邊喘一邊把他拉到身後的公園造景裡，樹木將他們包圍著，伸手不見五指讓周恆予感
到安心。
等他適應了黑暗，看見楊垣佑臉上充滿著怒氣，雙手卻輕輕捧起他的臉。他們離得很近，
夜色讓周恆予變得大膽，但他沒有動。
「我都已經在準備了，」楊垣佑忽然沒頭沒腦的跟他說話，周恆予感覺到他的手好像在顫
抖。
「下個月我們要去遊樂園玩，之後還要去後山露營，你去車站的時候我要去送你」
周恆予笑了，「你幹嘛都自己決定啊」
楊垣佑用手掌夾緊他的臉，「我已經想好了，要等四年，你如果不回來了我就去找你，你
如果談戀愛我就等你分手」
周恆予又笑：「你好沉重」
「你閉嘴，」楊垣佑兇他，拇指在他臉頰上來回婆娑，「講什麼對不起，你的未來你自己
決定，我管你要指考還重考。」
「你不要詛咒我」
「讓我說完！」
楊垣佑吼完之後放開周恆予的臉，把他抱進懷裡。
「我很氣，聽到你不打算走了我居然開心得要死。」
周恆予也伸手攬住他的脖子，他們在雨中緊緊抱在一起。
「我有問你啊，我留在這裡你不高興什麼？」
「你一階都過了，又不去面試，不就是看到我的錄取通知」
「你好厲害，名偵探楊垣佑。」周恆予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口氣很大的說：「所以我才不
想講，而且你這樣講好像我戀愛腦，我仔細思考過了，就算最後考不上這裡的學校我還是
能考回去。」
「你根本沒事找事」
周恆予很不滿：「你剛剛還說你很開心，開心得要死」
楊垣佑放開周恆予，周恆予以為他的臉頰又要被捏了，結果楊垣佑用手指抹去他臉上的雨
水，然後低頭吻他。
「我還喜歡你喜歡得要死，爽了沒？」
fin.
後記：
想要把我愛吃的菜全部加進去做成壽喜燒而誕生的產物
很重要的設定：這篇是年下攻，周恆予比較喜歡Blur楊垣佑比較喜歡Oasis
他們看的電影是淑女鳥
謝謝閱讀！

這篇文字的節奏好爽快（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