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內容開宗明義就告訴他們──嚴緯宸傳給他的那聽不見聲音的音訊檔案，實際上
是聽得時間久了，就會給予人類腦波暗示讓人產生跳樓慾望的一段超聲波。
　　許育瑞皺著眉頭，不敢置信。「怎麼會有人製作這種東西，而且怎麼能確認有效？」
　　「看下去吧。」嚴緯宸把信件繼續往下，那人除了提供不流通於市面上的相關論文之
外，還提供了暗網中販賣此商品的頁面截圖，底下有賣家為了自證確實有效的影片內容。
　　許育瑞看著嚴緯宸毫不猶豫地就要把游標點過去播放影片，他毫不猶豫地抓住嚴緯宸
的手腕，「等下，你──」
　　「怎麼了？」
　　「這可是要人跳樓自殺的影片，難道不需要做點心理準備再點開嗎？」許育瑞感覺自
己腎上腺素飆升，沒來由地呼吸急促起來。
　　「不點開就不會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嚴緯宸反握住他的手，將他正在顫抖的手緊
緊抓著。
　　雖然嚴緯宸的聲音很平常，許育瑞知道對方也在強裝鎮定，此刻他們除了點開這部影
片，好像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可能會有血。」許育瑞又把另一隻還能自由活動的手放上嚴緯宸的手交疊起來，緊
緊握著。
　　「嗯。」
　　「你準備好了嗎？」許育瑞不知道嚴緯宸到底有沒有回應那聲，不過就像嚴緯宸說的
，他們現在除了點開之外也沒有其他選擇，為了更靠近真相，他們硬著頭皮也得點開──
畢竟他們靠的是非法手段才取得這些資訊，是萬萬不能直接交給警方作為證據的。
　　回應許育瑞的是嚴緯宸點開了那部宣傳超聲波實際作用的影片。
　　影片中是監視攝影機畫面，上面的日期清楚，畫面中是一個女性，一開始很正常地在
畫面中活動，但隨著日期演進，字幕還帶著這是第幾天播放，連續播放幾天之後的變化，
女子明顯焦躁了起來，在畫面中顯得鬱鬱寡歡，甚至還有類似自殘和歇斯底里的動作，最
後女子奔向了畫面的一角後再也不見蹤跡。
　　此時影片換了個視角，變成是大樓外部的拍攝，畫面清晰，那「女子」穿著和監視畫
面同樣的衣物顏色，順著地心引力墜樓而下。
　　片尾附上數張血肉模糊的照片，隱隱約約能從衣物和已經模糊的輪廓，看出死者是剛
才監視攝影機裡面的人，而那畫面確實是跳樓自殺沒錯。
　　「噫。」許育瑞在看到血肉模糊的那畫面時忍不住撇過頭去，不願看這麼血腥的畫面
，特別是暗網上連這種資訊都給得很清晰，游標上的進度條顯示這影片還要很久才結束，
他們只是看了一小段的「商品試用」影片。
　　他忍不住把暗網用的那台筆電螢幕蓋上，「你剛才沒看吧？」
　　「看了。」嚴緯宸很久之後才回應他。
　　許育瑞小心翼翼地觀察嚴緯宸的表情，想起恐血的嚴緯宸只是一點血就能嚇得他魂不
附體，更何況是這種場面。他沒有恐血症，也自認不怕看屍體，可看到這些畫面他自己都
忍不住地寒毛直豎，更何況是嚴緯宸。「我天，你還好吧？」
　　「我說我很好一定是騙你的，我不好。」嚴緯宸抓著他的手，三隻手扶著額頭撐著，
老老實實地說。
　　那姿勢看起來像是在祈禱，許育瑞被嚴緯宸抓著手，他緩了緩心緒，想讓自己冷靜一
些，畢竟嚴緯宸是他的當事人，而他應該更加冷靜面對自己現在處理的案件……即便倆人
現在關係已然不是當事人和委任者的關係。
　　許育瑞從側面單手抱住了嚴緯宸，讓嚴緯宸縮進自己的懷中被他摟著，他感覺到嚴緯
宸的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似乎還在顫抖，許育瑞知道嚴緯宸不能承受這些，他抱緊了他
，輕輕安撫地拍著他的背。
　　他一邊安撫嚴緯宸，一邊也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發呆了好一會，他們解碼上後得到的
信件內容，他被狠狠地震撼到了，吳冠廷做的是一個正常人會做的事情嗎？利用暗網上買
到的音訊檔案去殺人，而且那些人還跟他沒什麼關係，不是恨到非殺不可的地步。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育瑞感覺到嚴緯宸似乎漸漸冷靜下來，身子沒有剛才顫抖得那麼
劇烈，也不再發冷汗，然後嚴緯宸推開他，捏了捏他的肩膀。「我好多了。」
　　接著從嚴緯宸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去廚房倒了一杯水，吞下了一些膠囊，大概是醫
生開的鎮定劑吧，許育瑞想。
　　嚴緯宸從廚房走回來的時候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許育瑞說：「我對血的恐懼，還有
目擊跳樓自殺的恐懼，都不能阻止我抓到真正的兇手，所以我就算是怕，也得找到證據，
送吳冠廷進牢房才行。」
　　許育瑞看著嚴緯宸，覺得此刻的他明明面無血色，臉更是憔悴得像是一瞬間老了十多
歲，可在他眼裡卻一點也不狼狽，眼睛反而閃閃發亮，就像月圓之夜中高高掛著的月亮。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許育瑞問。
　　「你呢？如果是你，你想怎麼做？」嚴緯宸反問。
　　「現在有兩件事情要做。」許育瑞想了想，緩緩開口：「先去確認另外兩位死者是不
是也接下這個app的業配，手機裡面是不是有安裝這個應用程式，然後是查找有沒有其他
網紅也接下了這個業配，最好能夠知道吳冠廷是怎麼跟他們對接……還有就是吳冠廷是怎
麼買到這個檔案，會不會能查到購買記錄的蛛絲馬跡……最後是吳冠廷這個人──」
　　「嗯。」嚴緯宸微微頷首表示贊同，「你去弄app跟問小葉的事，我去弄吳冠廷的事
情。」
　　「你打算要怎麼弄？」許育瑞問。
　　「不知道，見機行事。」嚴緯宸搖搖頭。
　　「先等等吧？等到有多一點資訊比較保險，你如果現在貿然前去，很可能會打草驚蛇
，我們雖然急，還得是一步一步慢慢來。」
　　「你說得對，是我太衝動，我先問我妹看她有沒有查到什麼。」嚴緯宸放開他的手，
從桌面上拿起手機，撥給溫君雯。
　　溫君雯很快就接起電話，在電話那頭告訴他們會過去，見面再詳談。
　　許育瑞和嚴緯宸面面相覷，不知道溫君雯查到了什麼東西。
　　溫君雯到他家的時候花了一點時間才到，許育瑞開門一見到她神色凝重，還提著大包
小包，許育瑞很順手地接過溫君雯手裡的東西往客廳裡放。
　　溫君雯很快地在沙發上坐下來，許育瑞看嚴緯宸和溫君雯對望都沒說話，於是他問：
「妳查到什麼了嗎？」
　　溫君雯突然開口道：「嚴緯宸，你要我查的這個吳冠廷，你對他有印象嗎？」
　　「他是我同事，為什麼問這個？」
　　「我不是說現在，我是說以前……他跟你一起讀同一個國中，這事你有印象嗎？」
　　「有嗎？」嚴緯宸皺起眉頭，「妳這麼一說……我記得畢業紀念冊上確實有個人叫做
吳冠廷……但是他和我印象中長得完全不一樣，而且我跟他也從來沒有過交集。」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盯上你決定要誣陷你，但你們可以先看看我找到的資料。」溫
君雯遞給他們她從包裡拿出的平板，已經開好了一份文件檔案，上面記錄著吳冠廷這個人
從小到大的事蹟。
　　許育瑞和嚴緯宸湊在一起看那份文件，上面把吳冠廷的生平、家庭關係、上學經歷等
等全列出來，然後附上一張整形前後的照片。
　　吳冠廷的出生很普通，吳冠廷是家中第二個孩子，父母是雙薪家庭，看起來整份文件
就跟隨便抓路上任何一個路人問他的生平經歷一樣平凡，完全看不出有什麼驚天動地的經
歷可以讓吳冠廷變成現在這樣一個教唆殺人魔。
　　「他的人生經歷看起來和一般普通人很像……」許育瑞湊近看了看，抬起頭對著溫君
雯說，「除此之外就是整形了，但如果整過型就要這樣害人，那天底下的網紅臉十有八九
都會變成殺人犯了。」
　　嚴緯宸猶豫了一下，才緩緩開口：「妳不會要說，他大費周章地教唆殺人，是因為從
國中就對我的臉懷恨在心，才要把髒水潑到我身上吧？」
　　「這麼老套嗎？」許育瑞忍不住開口吐槽。「但這動機也太小了吧？而且嚴緯宸根本
就不認識國中時期的吳冠廷不是嗎？還是他有什麼經歷是資料上沒有的？」
　　溫君雯先是用很讓許育瑞匪夷所思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後才點頭道：「嗯，你猜對了。
」
　　溫君雯從剛才放在桌上的大包小包中拿出一份文件夾，許育瑞看那疊紙的側面邊緣有
些泛黃，大概距離現在有些時間了，他拿起文件夾翻閱裡面的內容，是一份完整的校園霸
凌輔導記錄。
　　「吳冠廷在國中的時候曾經被集體霸凌過……」許育瑞根據裡面的內容陳述，他看著
嚴緯宸，「你有印象嗎？」
　　只見嚴緯宸搖頭。
　　嚴緯宸放下手中的平板，轉而湊到他身邊跟著一起看那份他正在翻閱的霸凌記錄，對
著溫君雯問：「妳這文件哪來的？」
　　「當然是我用你爸的名義逼校方交出來的。」溫君雯聳聳肩，吹了吹指甲縫，擺出十
足的壞人臉，冷笑說：「你爸的名字還是挺好用的。」
　　「什麼意思？」許育瑞看著了然的嚴緯宸，好奇地問。
　　「你看文件雖然是以政府機關規定的格式所記錄的，但上面卻完全沒有任何學校機關
的公章，所以表示這件霸凌在校方上報之前就已經被壓下來，但是當時的文件卻沒有銷燬
，而被溫君雯翻了出來。」嚴緯宸用手指了文件裡需要蓋章或簽名的地方，確實只有比較
基礎的導師簽名，但卻沒找到任何有關政府機關的公章。
　　「如果有上報會怎麼樣？」許育瑞問，「是不是市政就不會派人介入，也不會留下相
關記錄？」
　　「如果往上報的話，自然市政就需要派人輔導了解情況，不只是被霸凌的那一方，霸
凌的那方也會被重點關注。」溫君雯回應，「你是想說這件事情壓下來是什麼原因，是嗎
？」
　　「嗯。」許育瑞點頭。
　　「兩邊都有可能，被霸凌的那一方不想被留下記錄，霸凌的那方也同樣不想留下記錄
。」嚴緯宸沉默了一會，「看是吳冠廷的父母強烈要求不想被人查到這個記錄，還是霸凌
的那方運用了什麼手段使得這個記錄不被保存下來，就會是不同方向了。」
　　「有主要霸凌人的資料嗎？」溫君雯問。
　　許育瑞翻了翻手裡的資料，「好像沒看見。」
　　「那應該是霸凌方用了手段，我再去調查。」溫君雯點點頭，拿出手機去打電話。
　　許育瑞又盯著吳冠廷整形前後的照片看了一會，越看越覺得吳冠廷整形後的照片似乎
在哪看過……他轉頭看了看嚴緯宸，才想到自己在哪看過。他把照片舉了起來放到嚴緯宸
旁邊仔細比對，「你不覺得，這個吳冠廷整形後和你很像嗎？」
　　「有嗎？」嚴緯宸瞇起眼睛，看著吳冠廷的照片，皺著眉頭，「不像啊！」
　　「你看，雖然整體遠看不大像，可你看他這眼睛的輪廓和之前比，顴骨高度、嘴唇形
狀和厚度，都和你差不多。」許育瑞指著他發現的那些點，此時溫君雯正好掛斷電話走了
回來，他立刻開口問：「妳不覺得吳冠廷整形整得像你哥嗎？」
　　說完還把那張照片遞給溫君雯看。
　　溫君雯端詳了一會，「確實像。」
　　「哪裡像？」嚴緯宸不解。
　　溫君雯撇撇嘴，看了看嚴緯宸，又看了看在一旁等著答案的許育瑞，「你男朋友都說
像了，我只是你妹，哪會時時刻刻都盯著你那張臉看。」
　　「嚴緯宸說我是他男朋友？」許育瑞瞪大了眼睛，轉頭看著亂說話的嚴緯宸，他們根
本八字還沒一撇，怎麼就成情侶了？
　　「我還沒跟我妹說。」嚴緯宸跟著瞪大眼睛搖頭，「不過確實是情侶。」
　　「不是嗎？」溫君雯眨眨眼睛，「我看你們倆那距離根本像連體嬰，不像是朋友。」
　　許育瑞回想了一下倆人距離，確實靠得更近了，他低下頭，用手肘狠狠頂了嚴緯宸的
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