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的生命往往比人類短上許多。
　　壯壯走的時候還算安詳，不吵不鬧、安安靜靜地，像是睡著了一般，漸漸地停止了呼
吸。
　　早在最初收留壯壯的時候趙律森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小小的生命終將離他而去，理
智上知道告別是每個飼主的必經之路，情感上他還是很難接受壯壯已經永遠離開的事實。
　　壯壯的遺體是由梁學鈞負責聯絡相關單位處理好火化和安葬的事宜，整個過程梁學鈞
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不讓趙律森操一點心。
　　而趙律森表面上看上去平淡且冷靜，就連壯壯下葬的那一天都沒有掉下一滴淚，旁人
眼裡或許會覺得他過於冷漠，畢竟養了好幾年的寵物死了，他卻看不出難過的樣子。只有
梁學鈞知道並不是這個樣子，趙律森生性如此，情感隱晦，無論高興還是難過都不容易表
現出來，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從他的眼神、他的舉動，察覺出一點端倪。
　　趙律森抱著膝蓋坐在客廳地毯上，下巴墊著手臂，目光直直地看著電視櫃旁那個粉色
的柔軟的小窩。裡頭是空的，趙律森心裡也空落落的，提不起一點勁來。
　　距離壯壯離開已經半個月了，這半個月來趙律森每天過得和往常的每一天幾乎無異，
一樣吃飯寫稿睡覺，只是坐在客廳的時間變長了，看著壯壯的窩發呆的時間也變長了。
　　梁學鈞從廚房裡端出最後一道菜來，隔著輕飄飄的白煙，他看著趙律森，半晌輕輕嘆
了口氣。
　　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
　　梁學鈞寧願趙律森狠狠哭一場，好好向這段人寵之情道別，也好過像現在這樣每天看
著空空如也的貓窩，好像還在盼著能從裡頭聽到一句熟悉的貓叫聲。
　　「森森，洗手吃飯了。」梁學鈞摘下圍裙，喚了聲還在發愣的趙律森。
　　趙律森過了幾秒才抬起頭，輕輕地哦了一聲，很慢很慢地起身。
　　趙律森本來就不是個話多的人，這一陣子更是安靜得幾乎不怎麼說話。梁學鈞夾了塊
肉到他碗裡，勸道：「振作點，壯壯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樣的。」
　　趙律森握著筷子的手一頓，斂眸看著碗裡的飯菜，良久才很輕很輕地嗯了聲，說他知
道。
　　知道歸知道，做不做得到又是一回事。
　　那之後趙律森一連又消沉了好幾天，梁學鈞終於還是沉不住氣，趁著某一晚兩個人都
洗過澡躺上床後，逮著人促膝長談。
　　「只要你想，我們隨時可以再養一隻貓。」梁學鈞摟著趙律森的肩膀，頭微微側傾，
溫柔地親了親他的額角。「當然，不是要取代壯壯的意思，只是怕你整天一個人在家，有
個伴也好。」
　　趙律森搖搖頭，輕道：「壯壯不一樣。」
　　梁學鈞聞言，唇邊的笑意淡了幾分，心裡一陣酸澀。
　　他當然知道壯壯不一樣，過去在趙律森被他傷害、對他心灰意冷的那段期間，都是壯
壯陪在他的身邊，給他一點溫暖，讓他寂寥的島上不再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壯壯不只是寵物、是家人，更是趙律森在曾經那些無數個失眠夜裡的心靈寄託。
　　梁學鈞長長地出了口氣，摟著趙律森的手臂收緊了些，另一手也摸索著牽起他垂在身
側的手，過了一會才低著聲開口：「對不起。」
　　「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趙律森回握了下梁學鈞牢牢扣住他的手，「如果不是那時
候我們分開，我也遇不到壯壯。雖然分開不是什麼好事，但我還是很感謝能有這段緣分。
」
　　梁學鈞還沒回話，就聽趙律森自言自語一般地又接著說：「只是緣分比我想得還要短
好多，以後不管我多晚回家，都不會再有那個小東西守在門邊，對我撒嬌了……」
　　再也聽不到壯壯又軟又嬌的喵嗚聲、再也看不見牠一跛一跛地跟在自己身側，冬天蓬
軟溫暖的暖手枕沒有了、粉色的小窩空了，四散各處的貓毛也都被清理得乾乾淨淨了。
　　家裡分明還那麼多沒開過的貓罐頭，還有一大袋沒用過的貓砂，一堆貓用的玩具、牆
邊的跳台，家裡處處都是壯壯活動過的痕跡，但牠卻已經不在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思及至此，趙律森鼻尖忽然一陣酸，連日壓抑的情緒堆至眼眶，喉間發出一聲悶弱的
泣音，偏頭靠向梁學鈞的肩膀，再也抑制不住地嗚咽出聲。
　　梁學鈞感受著肩頭睡衣布料慢慢被溫熱的淚液濡濕，心疼地擁住趙律森，輕聲安慰：
「哭吧，哭出來就好多了。」
　　梁學鈞自己也不好受，自己平日裡雖然總愛開玩笑地跟壯壯爭寵，總裝得委屈兮兮地
說趙律森愛兒子比愛他多，但那也不過都只是平日無關緊要的玩笑話，在他心裡，他、趙
律森、還有壯壯，他們早就是不可分開的一家人了。
　　誰先離開，他都不捨。
　　趙律森沒有失態太久，靠著梁學鈞掉了一會眼淚，就吸吸鼻子抬起頭來，帶著濃濃鼻
音和梁學鈞說：「我想替壯壯寫個故事，可能不會太長，不一定能夠出版，但我還是想為
牠留下點什麼。」
　　「寫吧。」梁學鈞抽了張面紙，輕柔地替趙律森擦去眼角殘留的淚痕。「想怎麼寫、
想寫多少，你決定就好，能不能出版就不是你要擔心的事了，再怎麼說，你現在那間出版
社我還是有點話語權，替我們兒子出本書，不是什麼難事。」
　　趙律森很淺地笑了一下，說了聲好，又說：「再給我一點時間吧，我不是走不出來，
我只是捨不得。」
　　「我知道。」梁學鈞低頭吻吻趙律森的唇瓣，「我也捨不得，但我會陪著你。」
　　那天深夜，趙律森久違地有些失眠。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樣都沒有睡意，最後他翻向梁學鈞那一側，就著窗外微弱的
月光，揚眸凝望梁學鈞的睡臉。
　　壯壯的離開給他帶來的不只是難過和不捨，還帶給了他一點惶恐和不安。他們都已經
不年輕了，梁學鈞又比他還要長幾歲，臉上一些細紋，和耳鬢的白頭髮都越來越明顯，他
們的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在向分離靠近。
　　趙律森不敢細想，越想心裡越難受，他緩慢地伸出手，掌心輕輕覆上梁學鈞的側臉，
拇指貼著他臉上細微的摺痕摩娑，兀自在黑夜裡低喃了聲：「梁學鈞，你別離開我……」
　　下一秒，趙律森的手背就被比他更大更溫厚的掌心蓋住了，沒有完全睡著的梁學鈞睜
開眼，在黑暗中與他四目相對，「放心吧，我答應過你的。我已經盡量少抽菸，應酬也幾
乎以茶代酒，這些年過得越來越養生了。雖然沒辦法保證未來我一定比你晚走，但只要我
還在的每一天，我都會在你身邊。」
　　梁學鈞長手一伸，攬著趙律森的腰把人抱進懷裡，閉著眼低嘆：「別想那麼遠，把自
己都想怕了。睡吧，我在呢，我愛你。」
　　過了很久很久，趙律森倚在梁學鈞溫暖的懷抱中逐漸安心下來，在閉上眼的同時，他
張了張嘴，貼著他跳動的心口，很輕很輕地說：「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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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很難，但是人生必經之路，希望有天我們都能學會好好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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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壯不.....QA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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