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商隊
這隻穢鬼大概從沒想過他死後成了鬼，居然還會遭到這樣的對待。
照理來說，穢鬼可以隨時消蹤匿跡，就像他能躲在自己的陰影裡敲木板那樣。再不齊，他也
可以化成虛影，讓人類只能看到，但碰觸不到。
奈何他被渡化鎖扣著，既無法消蹤匿跡，也無法化成虛影。
所以這記棍子，他吃的是扎扎實實、穩穩當當。
「說吧！你有沒有認識一個穿著紅色短褐、紅色襖裙的小女孩？」
熾炎喝到。
穢鬼低著頭，咕嚕咕嚕吐著令人聽不懂的字句。
熾炎支著頭，思忖道：「該不會......」
紹羽：「嗯？」
熾炎：「該不會其實穢鬼聽不懂人話？」
「穢鬼生前也是人，當然聽得懂人話。」紹羽看熾炎這樣問話不行，只好當起鞭子後面的糖
果：
「你叫什麼名字？我們住在這裡是要找一個紅衣女孩，如果打擾到你了不好意思。你告訴我
們紅衣女孩在哪，我們立刻就會離開。」
紹羽的柔聲細語果然成功讓穢鬼願意開口說人話了。
「我叫李二。」
穢鬼抬起頭來，讓熾炎和紹羽兩人都嚇了一跳。
只見李二的眼窩是兩個黑漆漆的大洞，一條腐爛的爛肉牽著快斷的神經纖維垂掛在眼眶外，
看起來像流了血淚一樣。
看來李二生前遭遇了什麼，死後成了穢鬼，才會是這個樣子。
「李二，你好。」紹羽清清嗓子，正式打個招呼：「我是紹羽，旁邊這位是...」
「咚！」
紹羽話還沒說完，熾炎一棒子又招呼在李二頭上：「我是熾炎，現在甜頭結束，該換鞭子了
。」
「等等，這位大爺，有話好說！」
李二真是怕了這大爺，說打就打，不講武德。
「說！為什麼要攻擊我們！」
害怕又要挨棒子，李二趕緊道：「我、我以為你們是第一商隊的人。」
「第一商隊的人？」現在換糖果出場了：「你為什麼要攻擊第一商隊的人？」
「因為、我會變成這樣，都是那幫人害的。」李二咬牙切齒。
李二生前也是第一商隊的人。
商隊通常是這樣，他們會和要賣物品的人簽契約，可能是種穀米的農夫、製作刀具的工坊、
燒烤瓷器的窯坊、或是專賣高級金飾的金店。
簽契約後，商隊便會定期和賣家收購貨物，而賣家也只能把貨物賣給簽契約的對象。
能夠簽到越多契約，這個商隊就能做的越大，在招攬買客時也更有聲勢，簽來更多賣方的契
約。
做到最大的商隊，就是第一商隊。
「第一商隊他們對你做了什麼事？」
「他們挖去了我的雙眼！」李二激動起來：「因為商隊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只有最有年資
的人，才可以簽到最大的契約！」
李二加入商隊，不到一年的時間，靠著自己能言善道的嘴，就和雨都最大的金店簽下契約，
成了第一商隊裡成交金最大的契約單。
李二原本想著，簽完契約，如果和商隊的領頭誠實告知，並且答應和商隊的夥伴平分金飾售
出的收益，領隊應該就不會和他計較，而且還會很高興。
可惜他錯了。
領隊平淡的點點頭，說是知道了，然後在下一次從熱蘭城移往風城的路上，住進這間驛站時
，對他動了手。
好幾個人抓住他，架住他的手，把他壓在地上。任憑他怎麼道歉，怎麼求饒，領隊都沒領情
，陰森的臉上盡是鄙視的嘲弄：
「隊裏的規矩都不記得了？你這樣的人，我們第一商隊怎麼敢收？」
「領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這單、這單算給你、我這單算給你......」
然後他們挖去李二的雙眼，把他獨自一人丟在積滿泥濘的河邊，讓他自生自滅。
失去雙眼的李二，就這樣活活餓死在大坑山裡。
紹羽：「所以你為了報仇，殺了商隊裡的十九個人？」
「什麼？殺十九個人？我一個人都還沒殺到啊？」
李二雖然沒有眼睛，但表情是真的困惑。
他死後變成穢鬼，就一直渡留在這間驛站裡，等著領隊他們再度前來。
但是死前就失去雙眼的他，死後依然是個瞎子。
沒有視力的他只能用耳朵聽，在漫長的等待後，好不容易等到今晚，終於有人前來歇憩。
但是這兩個男人進來之後，什麼話都沒說，一個默默點火，一個倒頭就睡。
李二想著，這兩人都不說話，鐵定是害怕一出聲，被他聽出來就是領隊本人。
以為自己走了大運，復仇之夜終於給他等來了。於是李二便等著兩人都睡了，跑到床板底下
，一張一張的敲，敲敲看領隊睡在哪。
哪知道住客不但不是商隊的人，居然還有一位除穢師。
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李二的故事交代完畢，紹羽心裡卻覺得奇怪，想了想，問道：
「李二，你什麼時候死的？」
「大概是今年春分的時候，那時候我們從熱蘭城出發要到風城，賣的貨都是春分節的貨物。
」
李二是春分的時候死的，而小冊子裡記載的商人，大多是立夏的時候經過大坑山的。
「所以這附近還有其他驛站？」紹羽不解。
李二死後一直待在這裡，怎麼會一個活人都沒遇到？
「可能他們連夜趕路，所以沒在這下榻？」熾炎看過所有商隊驛站的資料，大坑山裡確實只
有這一處驛站木屋，沒別的地方可住人了。
李二大概聽懂了他們的疑問，於是說道：「如果商隊趕貨，他們不會走這條路。有另外一條
險路，離這不遠，可以省個兩天路程，但是會遇到斷崖。如果不是要趕路，一般商隊不會走
那邊。」
跟商隊有關的問題，果然還是要問商人。這不，問題一下子就釐清了。
「好，那你就帶我們去斷崖那邊吧。」熾炎拍板定案。
「為什麼！？我才不要！」李二不同意了。
熾炎：「你剛剛試圖攻擊我們，這算是你給我們的賠償。」
李二：「你剛剛也揍了我好幾下，我們已經扯平了。」
熾炎：「你害得需要補眠的紹羽到現在都還沒睡。」
李二：「我現在也還沒睡啊！」
熾炎：「你一隻鬼還需要睡覺？」
「好了。」紹羽頭疼：「這樣吧李二，你帶我們過去，我就給你解開渡化鎖。」
李二驚疑：「你......你不渡化我？」
「反正我渡化你也沒有多的酬勞拿。」紹羽聳聳肩。
天底下居然還有這樣的除穢師！居然願意留他在人間繼續為自己復仇！
李二感覺紹羽真沒有要渡化自己的意思，連忙答應：「好說，好說，我現在就帶你們過去。
」
———
紹羽：沒有酬勞，絕不做白工。（勞工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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