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告白
　　想要一個，有你的未來。
　　「不要……我不要放棄，我不會放棄的，煉獄先生……」
　　炭治郎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流著淚，說什麼都不肯放開，男子卻繼續說著，目光一片
木然。
　　「取我的首級去找義勇，主公慈悲，只要我一死，他會饒了父親的。」
　　金紅色的眼明明直視著自己，卻是渙散而無生氣，炭治郎拚命搖頭。
　　「煉獄先生是無辜的，沒有任何罪過，為什麼要受這種懲罰？」
　　不應該這樣，這不公平！煉獄先生沒有犯任何錯，為什麼要受如此重懲？
　　「成鬼，對鬼殺隊而言，便是重罪，不可饒恕。」理所當然地宣布對自己的無情審判
，煉獄木然說著，對鬼殺隊而言，成為鬼本身便是一種背叛，在他心裡早已判了自己死刑
，只是就算他自己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要禍延家人。
　　「死去，是唯一贖罪的方法。」
　　「不，煉獄先生沒有吃過人，不是嗎？」炭治郎淚流滿面，死命地抓住煉獄的手，不
讓他傷害自己，他知道他不曾吃人，不曾傷人，他知道煉獄大哥無論是人或是成鬼，都會
以身保護所有的人，也不會傷害任何人。
　　即使自己受盡折磨。
　　鬼空茫的眼神因為這句話有了焦距，他慢慢抬頭看他，這個和自己沒見過幾次面，卻
這樣努力迴護著自己的少年，少年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為了自己流淚，為了自己辯解，
那除了自己以外再也無人了解，即使成鬼也不曾吃人，死也不肯吃人的鬼流下了淚。
　　「告訴我，大哥，你沒有吃過人，對不對?」
　　眼前的少年，純粹而熱烈的眼神，美麗的暗赤色曈仁，自己映在他的眼底，竟是那麼
鮮明，他脫口而出。
　　「為什麼相信?明明知道鬼必定要吃人的吧，為什麼相信?」
　　為什麼這麼相信成了鬼的自己?
　　「我親眼看到的……那時候，大哥你明明可以殺了我，吃了我，卻把我推開，挖出了
……」他不忍再說下去，他只能為他心痛，想要保護他，即使豁出性命。
　　「況且，我的鼻子很好，煉獄先生身上，從來沒有鬼的血腥臭味。」炭治郎儘量以輕
鬆的語氣說著，說到最後卻仍舊忍不住流淚，煉獄的手仍然冰冷而顫抖，他想要偎暖他，
卻無能為力。
　　「所以，我相信你，煉獄先生從來沒有吃過人，即使成鬼也沒有……」
　　煉獄慢慢嘴角彎起，漾起了一抹像是欣慰的微笑，卻隨即消失。
　　「謝謝你，少年，有你這句話，我死也無憾了。」
　　「所以，你可以幫我嗎？實現我這無能前輩的最後請求。」
　　「不……我不要，不要放棄，煉獄先生，不要放棄好嗎？我，我想說不定，可以讓你
恢復成人的！我們試試看，好嗎？我們去救千壽郎，好嗎？」
　　「恢復成人……救千壽郎……」眼前的少年說出了誘惑之極的願望，然而連這狹霧山
都無法踏出一步的自己，已經沒資格奢求了。
　　只能期望救助父親，這是唯一，自己如今能做的事。
　　「那時候，大哥你離開的時候，我取了煉獄先生的血，對不起。」
　　「那是原來的大哥身體裡的血，只要把血送給珠世小姐，她一定能製作出恢復成人的
藥，我們去找她，好嗎？」
　　炭治郎仍在說著他的計畫，煉獄突然覺得眼前的少年耀眼得無法直視，剛剛被判決失
去生存資格的自己，那些美麗的希望，都離身在煉獄的自己很遠，很遠。
　　「……少年，我已經無法離開這裡，你可以幫我送去嗎？」
　　「我，在這裡等你。」
　　他慢慢說著，儘量維持如常的態度，只求能把眼前少年支走。
　　一個人靜靜地離開這世界。
　　炭治郎住了口，敏感的察覺到什麼，他聲音顫抖起來。
　　「煉獄先生，求你，求你不要放棄好嗎，我們，我們去找富岡先生，去求主公，我可
以幫忙作證煉獄先生沒有吃人，一定，一定有辦法可想的。」
　　煉獄卻心知肚明，炭治郎人微言輕，且畢竟是臆測之言，鬼殺隊嚴令已下，要踏出這
狹霧山，不傷人已經沒有可能，就此死去，是身為鬼的自己唯一剩下的一條路。
　　「煉獄先生……」
　　觀察著煉獄的反應，炭治郎一陣情急，如何才能讓鬼殺隊接受成鬼的煉獄先生，突然
間想到什麼，他脫口而出。
　　「藤襲山……如果先在藤襲山暫待……」
　　藤襲山，鬼殺隊最終選拔之地，關著許多鬼殺隊自各地捉來的鬼，為了防止鬼逃脫，
周圍種滿了鬼最害怕的紫藤花，如果待在這裡，也許可以隔絕無慘的控制，也可以防止鬼
出去傷人，也許，也許這是現在，唯一的出路……
　　「藤襲山，囚禁，是嗎？」
　　脫口而出這兩個字，煉獄看著眼前的赤紅少年純粹直視自己的眼神，突然一陣錐心之
痛，他慢慢說話，維持著穩定，不讓聲音顫抖。
　　「……這麼做，也許還有希望……嗎。」
　　說著，迴避了少年的眼光，突然間不想被那雙赤眸注視，身為罪人的自己，沒有資格
得到那樣的眼光。
　　「不，不是的，煉獄先生，我不是那個意思……」
　　炭治郎才一出口就後悔了，那瞬間男子的眼神讓他整顆心沈了下去，宛如扭轉般疼痛
。
　　「不是的 ，因為，那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對鬼而言……炭治郎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再說下去，他突然發現不知道該如何說清自
己的真意，他只是想保護煉獄大哥，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暫時待在那裡，可以說是最安
全的地方，然而自己的無心之言，竟成了最重的傷害……
　　察覺煉獄迴避自己眼神的一刻，炭治郎頭腦一陣空白，敏銳的直覺讓他疼得發抖，也
許會就此失去他，他不顧一切的，徒勞的解釋。
　　「不是，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男子的眼回復了木然，那雙眼睛裡不再有自己的倒影，炭治郎慌了手腳。
　　「拜託你，煉獄先生，不要，不要不理我，求你……」他忍不住哀求，一瞬間他感覺
突然回到了與眼前男子訣別之時，與家人訣別之時，突然間被丟下的感覺讓他發冷。
　　少年的語聲熱情依舊，聽來卻只剩下心痛，煉獄竟突然間想起了父親的那句話。
　　成為了炎柱，那又怎樣？
　　看起來不在乎，也許只是因為，得不到父親的肯定，還有母親注視著自己，而眼前竈
門少年的注視，對自己又是什麼樣的意義？
　　察覺自己竟為了少年對自己的想法而痛苦，他握緊了拳。
　　「為什麼，不放手呢？我只是個前輩而已，一個與你只有幾面之緣，無關緊要的前輩
，為什麼，要如此執著？」
　　為什麼？為什麼如此在乎？炭治郎自問。從戰鬥時的仰慕，逝去的遺憾，眼前人給與
自己精神上的衝擊如此巨大，在當時便已刻骨銘心。
　　如果，如果一定要有理由的話。
　　「因為，因為我想要的未來，是你。」
　　「那個時候，你告訴我，為了未來，要挺起胸膛，好好的活下去，我從那個時候，就
一直，一直在想，我想要一個，有你在的未來。」
　　炭治郎說著，恨不得傾盡自己的所有，
　　就算是奢求，就算是妄想，也想留住他，已經牽住手，就決不想，決不會放開!
　　「煉獄先生，求你，留在我的未來，好嗎？」
　　男子怔怔的看著他，痛苦的發現那悸動已隨著少年的誓言，他眸底的熱烈刻進心底，
然而自己無法接受這份感情。
　　因為自己已經，沒有未來。
　　沒有未來的絕望湧起之際，激烈的痛楚從左眼瞬間蔓延至全身，像被雷劈中般，無端
的殺意再度憑空暴漲，煉獄按著左眼嘶吼起來，炭治郎撲上死命抱住了他， 將頸部要害
暴露在鬼的眼前。
　　「沒關係的，煉獄先生，就這樣咬我吧，我不會死的，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
　　少年的聲音，令人難以忍耐的誘惑隨著他的體溫與馨香淹沒了理智，鬼終於朝少年的
脖子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