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還看今朝(四)殘陽似血 (兄弟)

作者: stardust1224 (咪咪喵喵咪)   2021-03-19 00:30:28
  「小弟,你可知道麼,這片土地,曾是我們的家園。我們的祖先,早自春秋時代,便
被封賞在此,領有爵位、封邑與食祿。」
  夕陽斜下,軍人們已紮營完成。
  衛拉特軍不畏風沙,騎著馬,沿著溹涫水畔,一路向著玉京前行,自離開軒府,至玉
京前的最後一道戍衛之鎮,只餘一半距離。
  額森抬頭,望見大雁高飛,只聞士兵中,有人吹起羌笛,嗚嗚聲如馬鳴一般,蒼涼哀
戚。
  額森回望著博羅,說道:「很久以前,我們也是大禹的子孫。我們的身上,流淌著華
夏的血脈,我們從來就不是什麼異邦人,更不該被稱為外族人。」
  「我們是夏朝的王族.夏桀的後裔。衛拉特人是尊貴的,是天選的,兩千年來,從未
改變。」
  望見額森堅定的眼神,博羅聞言,回答道:「大哥,中原人都說夏桀是暴君,難道我
們是暴君的後嗣嗎?」
  「所以夏桀做了什麼,讓你覺得他是暴君呢?你只要問你自己這一點,便好了。」額
森說道。
  「他亡了夏朝,寵幸妹喜,他砲烙忠臣,他……」儘管額森在族裏,是出了名地對中
原典故無所不曉,然而說到這裡,他卻猶如醍醐灌頂般地說了句:「是了,大哥,中原的
朝代,一直以來都在更迭,不管是他們殺他們自己人,還是別人去殺他們,反正他們是一
直在變的;相反地,我們衛拉特卻不曾改變。我只能說,夏朝就算沒了桀,也未必不滅哪
,又談何剩餘的商、周呢?」
  「小弟說得很是。」額森輕輕一笑,很是滿意博羅的答覆:「──而大晝,非我一族
,或者非我領軍,也不一定不滅;但此回我代父親而來,不過是要討回公道……討回常棣
那小子,在老頭兒稱臣之後,還暗箭傷他,對我族尋釁的恥辱;更是要討回這本屬於我們
一族的土地!」
  額森遙望著遠方被夕陽暈染得血紅的天空,眼神迷離,淡淡地說道:「當年,身為桀
的後裔,我們不被中原人所待見,因而逃到北方,逃得遠遠的。」
  「不被待見,大不了,就打上一場,便又如何?然而,先祖們並非是我,不作此想。
他們不但要保全自己,還要保存他們的後嗣、婦女們,將這支血脈傳承下去。」
  「我們衛拉特人,有的再往北,有的往西,科克特爾克人與我們住得相近,我們便彼
此聯姻、通婚,子孫連綿無盡,代代在草原上生活,逐漸長得高眉深目,與歐羅巴人,有
了幾分相似……中原人卻因此視我們為蠻夷。」
  「面目未改前,他們說我們斷髮紋身、短襟右衽;面目改變後,他們又說我們是異族
人、外來者。只要他們自認是中原人,那麼一切非中原者,便是異己,必須被排除。他們
總自認可以像常棣那小子一樣玩弄我們,好像我們生來便不需被尊重。」
  「我們從來不欠他們的債,避世只為安生;在我們一族壯大以後,歷來六朝,卻不斷
挑撥、分裂我們部族,使我們父子相殘、兄弟交互爭戰,我們衛拉特人,再也無法成為一
個整體。」
  額森低頭,望著自己長年持刀,長了薄繭的右手,「除了你以外,叔叔、伯伯、弟弟
們,我全殺了。他們只把草原當成家,想永遠圈著一塊地,作他們的小王,受族人們的奉
承,偏安一隅。」
  「我既然揹負他們的血債,那麼他們的命,他們繼續活下去的意義,便由我來扛。我
不只要把從他們那裏收回來的地給併了,我還要把眼前這一塊四望蒼茫的神州大陸,也一
同併了,如此一來,居住在蒼穹的親人們,才死得有價值──我殺他們,殺得價值,而我
這罪人,亦活得價值。」
  陣陣悠然的羌笛聲倏然而止,此時,夕陽已完全西下,入夜了。
  博羅在草上席地而坐,望著大哥的背影,說道:「大汗,我感謝你願意重用我、信任
我,也感謝你願意不在別人的面前,而是只對著我,說出你所揹負的重擔。」
  「士兵們只知騎馬與砍殺,只知你英明神武的一面,這才跟隨你出征,但是這些事,
究竟不需要給外人知道,他們只要知道,衛拉特現在是復興的、強盛的,我們的女子與馬
匹變多了,我們的孩子以後會有足夠的奶水可以喝;我們再也不必低頭,向中原的皇帝小
兒稱臣納貢,這就夠了。」
  「至於你手上、馬刀上所沾染的那些罪業,那些洗不去的血腥味,看不見的血跡,就
留待以後,讓長生天自去評斷罷!」
  額森點了頭,說道:「我只與你說這些,不為什麼,只因為我的家人們全死了,不是
給常棣那小子給打死的,就是中了他的挑撥之計,內亂而死的,還有許多,是被我給斬於
馬下,活活殺死的。」
  「茫茫人海中,已經只有你,是我的家人,說來可憐,但也萬幸,因為你是老頭兒生
的六個孩子中,最會體恤人,也最聰明的。你既然願意生死不計,隨我啟程征戰,那麼待
我將天下收入囊中,你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相國一職,非你莫屬。」
  博羅點了頭,回答道:「大哥,往後的輝煌,我已能看見,但是今晚,我並不介意那
些,我想聽那些千年前的舊事。你所說的,我在族裏的書中未曾看見,請你再多說一些罷
?夏朝也好,夏桀也好,祖先北遷、東遷的歷史也好,與科克特爾克人如何交好,也行的
。」
  額森聞言,笑道:「說來,當今的科克特爾克人,都已非昔日的了,他們有好幾支,
已成了我們的人,分不出來了;其他的,被我們打得屁滾尿流,去了歐羅巴,找其他洋人
的碴了,洋人們倒是對他們惱恨得很。」
  說完,額森停頓了一會兒,站在博羅的身旁,說道:「我現在滿腦想的,已非千年前
的祖先,如何離鄉背土,往西方、歐羅巴去征服人,或是被征服。」
  「我現在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打回來──不往北邊,不往西邊,不重蹈千年前的
覆轍,而是切切實實地回到東方。」
  「小弟,你要記住,中原人一向說我們是外族人,可我們不是!一直以來,都不是。
他們才是外族人,我們才是中原人,我們是大禹的後裔,本居住在大禹的封邑,我們名正
言順;他們不是,他們才是鳩佔鵲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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