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被奪走的重要東西(完)(微限)

作者: user19940218 (YTKJ)   2021-03-14 16:06:49
※微限
※兄弟,雷者避
被奪走的重要東西
重要的東西被奪走了,謝敬尹想。他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臉色蒼白,頭髮一團亂,說
是鳥窩頭還是客氣了,看起來簡直像被龍捲風捲過一樣。鬍子已經冒出來了。他早就不是
少年,快滿二十的他其實早該是個男人,無奈他看起來過於纖細,營養不良的模樣,看起
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些。
他靠近鏡子,裡面的人也靠近自己,那個人的蒼白如鬼,眼睛滿是血絲,瞪著的眼珠子好
像要掉出來,非常可怕。他很害怕裡面的人會從鏡子裡出來,但當他感到恐懼時,裡面的
人也同樣露出害怕的表情。
說不定裡面的人想要讓他放鬆戒心,思及此,他又崩住了神經——裡面的人也警戒了起來
。一來一往了幾下,謝敬尹才慢慢地退後,一步、一步,眼睛不敢從鏡子移開。
退到門口的時候,他才勉強鬆了一口氣。
下一秒,他飛快地打開門,「砰」地將門關上,好像後面的人已經從鏡子跑了出來,正張
牙舞爪地撲過來。
咚咚、咚咚,心臟跳得很快,他頭也不回地跑下樓,腳踏在地上的聲音太大了,但他想這
樣也好,他想讓下面的人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腳步很重,每一下好像都要踏破木板階梯。他從二樓跑下來,樓梯旁就是餐廳,長方形的
餐桌已經坐滿了其他的家人——父親、祖父,以及弟弟。祖父坐在正中間,父親坐在祖父
的右手邊,祖父的左手邊則是自己的……弟弟。
這個家不需要無用的人,他想母親和妹妹也是因為這樣離開的。祖父、父親已經開始用餐
了,舉止得宜,目不斜視,筷子也拿得非常優雅。小的時候父親很嚴格地訓亂過自己,食
指、中指與拇指都有規定的角度。父親很少打他,但只要一個眼神,他便會嚇得腿軟,就
連拿筷子都需要反覆練習,以確保手指保持在沒有任何敗壞名譽的角度。
父親和祖父完全沒有看他的意思,只是低頭認真咀嚼,總共十下,每一口都要好好地嚼滿
十下才可以嚥下,這是規矩。
餐桌上還有個規矩:所有人到了才可以開飯。他慢慢地坐下,僵硬地看著眼前的早飯。正
前方的祖父已經開始動筷了,左手邊的父親閉唇咀嚼,右手邊的弟弟也捧起碗,認認真真
地將盤子裡的青菜吃光,一點也不能剩,這也是規矩。
然而,他的面前卻沒有餐具,中間的飯菜也離得有些距離。
咕嚕,肚子叫了。他漲紅了臉,祖父和父親卻置若罔聞,反倒是弟弟轉過頭來看他。
他的弟弟和他長得並不太像,那是父親外面生的兒子,只比自己小兩歲,快要滿十八。兩
人只有鼻子像些,據說弟弟長得很像生母,若不是他不才,父親是不會考慮把弟弟接回這
個家的。
弟弟看著他,細細長長的眼睛看得他頭暈腦脹,不知道是恥辱還是怎麼樣,他怕得不敢直
視這雙眼睛,那勾起的眼角看得他心神不寧。他們兄弟長得都很俊俏,但弟弟卻多了點陰
柔,看起來過於漂亮。
弟弟正想開口,但父親卻冷冷地插了進來:「安尹,好好吃飯,不要分心。」
安尹。謝安尹,這是弟弟的名字。謝安尹還是看著他,眼神沒有半分動搖。父親放下碗筷
,嚴厲地道:「安尹,你看著那邊的空氣幹什麼?吃飯!」
謝安尹收回眼神,直視著對面的父親,冷靜地說:「是的,父親。」
他的名字叫做謝敬尹,與尋常兄弟不同,他們的名字竟然頭尾相同,只有中間的字不一樣
。或許對父親而言,「兒子」就是個可以取代的,核心是什麼、是誰不重要,頂著兒子的
外殼,誰都可以。
謝敬尹漲紅了臉,站了起來,椅子往後倒,發出了「啪」的聲音,旁邊的管家和僕人卻彷
彿完全沒聽見,冷冷地注視前方,盡忠職守。
「奪走了!」他尖叫:「你把我的東西拿走了!謝安尹!謝安尹!」他幾乎歇斯底里:「
還給我!混蛋!」
謝安尹微微偏頭,祖父和父親還在數咀嚼的次數,沒有閑情逸致去理他。
「我才是父親的兒子!祖父的孫子!」他咆哮,「你這個冒牌貨,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
!」
但無論他怎麼吼叫,誰也沒有理他,只有弟弟謝安尹看著他,注視他,沒有言語。
「安尹。」父親的聲音冷冷地傳來,謝敬尹立刻住了嘴,這是刻在靈魂的規則。父親又說
了一次:「好好吃飯,不要分心。」好像有一桶冷水從頭上澆下來,謝敬尹以為自己會癱
軟在地。
「那裡什麼也沒有。」父親說。
謝安尹收回目光,「是。」
謝敬尹扶著桌子,這才沒有失禮地躺在地上。
沒有任何一個人注意他,沒有任何人在意他。謝安尹就像唯一能看見他的人,但很快地便
因為父親的教誨而重新將注意力放回餐桌。
不!他本來該是那個坐在父親對面的好兒子!他本來是那個乖巧優秀的兒子,而現在都被
這個弟弟給奪走了!
一如昨天那樣,謝敬尹踉蹌地跑上樓,早飯沒有他的份,而他也不可能違背一直以來父親
的教導,用手——這個想法多麼可怕——去吃。
他再度回到房間,狠狠地關上門,砰!又發出了偌大的聲響,希冀誰可以注意到,好來關
心關心他。
他撲倒在地上,正好跌在全身鏡之前。鏡子裡的人看起來非常憔悴,和先前一樣,瘦弱,
邋遢,這可不是謝家要的好兒子。他摸了鏡中的自己,掌心貼著冰冷的鏡面,裡面的人也
用驚恐的表情伸出了手。
「你被取代了。」他對著鏡子裡的人說,後者一開一闔的嘴巴也說著同樣的話。「你被謝
安尹取代了。弟弟。弟弟?弟弟……不!」他忽然跳了起來,撲向鏡子,血絲佈滿的眼睛
貼得很近,就像是兩雙眼睛互相凝視,雙雙帶著驚恐和恨,他想要尖叫,但又怕誰聽見似
地用氣音對著鏡子說:「他……他一定是從鏡子跑出來的怪物。」他渾身發抖:「他想要
取代我——他已經取代我了!」他扯著頭髮,臉色發白,身體抖得好像要暈倒,「祖父……父親也是,他們都被迷惑了!被迷惑了!」他哭了出來:「奪走了……嗚……被奪走了……

謝敬尹一點一滴地跪在地上,最後伏在地上,眼淚啪搭啪啪地掉,哭得一抽一抽。他堅信
不移:自己被取代了,被那個可惡的「弟弟」。對了,「弟弟」剛到家裡的時候還是左撇
子,但現在已經用右手拿筷子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那傢伙模仿得非常細緻,深得父
親與祖父的喜愛。
嗚嗚哭泣的關係,他沒注意到門連敲都沒敲就被打開了,這可是謝家不可容忍的。
是謝安尹。他腳步踏得很輕,似乎不想要嚇到這個根本沒注意到他進來的的兄長,關門的
時候也十分小心,確定門關得死緊之後才開口。
「哥哥。」謝安尹平靜地喚。
只是這兩個字,謝敬尹的獨自呢喃在霎那間便停止了。謝敬尹緩緩地轉過頭,一點一點地
轉動脖子的骨頭,發出了咖咖的聲響,脖子浮出青筋。
看見謝敬尹這副謝安尹竟然「呵」地笑了出來。他環著胸,靠在門上俯視著他:「哥哥,
」他叫得親暱,「你看起來真淒慘。」
「謝安尹。」謝敬尹的聲音就像是幽魂:「謝安尹……你這個……你這個……」他沒學過
太多罵人的話,幼時父親只要一個眼神他便會嚇得失禁,根本不需要什麼髒話。他斷斷續
續地說:「你這個……怪物……怪物……你是怪物……奪走我重要東西的怪物……」
謝敬尹本意是羞辱他,然而謝安尹卻笑了出來,非常冷,又是那種「呵」,聽起來讓人很
絕望,就像自己是世界上最低賤的垃圾。謝安尹竟然放下手臂,大步大步地走向他。
謝敬尹下意識地想要遮住臉,但卻被弟弟眼明手快地抓住下巴。下顎被抬起,他驚恐地看
著謝安尹放大的臉,兩個人靠得很近,謝安尹身上的薄荷味衝入鼻間,那曾是他的沐浴乳

「你真醜。」謝安尹說。他的手指摩挲著他下巴的鬍渣,最後壓在他的唇上,「你是以什
麼身分這樣跟我說話的呢?」
謝敬尹說不出話來,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眼前的謝安尹打扮得宜,穿著襯衫,頭髮被梳開
,露出了飽滿的額頭,配上那張好看的臉,可以說是相貌堂堂。父親唯一不滿的地方就是
謝安尹的眼睛,太像那個女人了,太多情,太好看了,男女都會被他吸引。
謝敬尹就不一樣了,他從前是父親喜歡的樣子,正直,優秀,乖巧,依照父親的說法便是
「這是和我很像的眼睛」。然而,現在一切都變了,他不被需要,頭髮披肩,遮住他的眼
睛、額頭,但誰也不在意。
父親再也看不見他,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了好幾個月。這個月他即將滿二十,但卻好像跟
死了沒兩樣。
「哼。」謝安尹放開他,隨手扔了一個飯糰到地上:「吃掉。」然後往後退了兩步,好像
在安撫充滿防備心的野犬,遠遠地看著謝敬尹頹然的樣子。他看著滾到腳邊的飯糰,上面
好好地包著保鮮膜,雖然捏得雖然不好,但他沒有選擇。
他撿起飯糰,吃著奪走他一切的怪物的施捨,眼淚流了下來,又開始嗚嗚哭泣。
「為什麼……為什麼……」
謝安尹絲毫沒有同情的意思,他看著謝敬尹,若有所思。
「哥哥。」
謝敬尹低頭啃著飯糰,一口一口,裡面包著牛肉絲,雖然外型不怎麼樣,但吃起來還不賴

「哥哥。」
謝敬尹裝做沒聽見。
「哥哥。」
謝敬尹嚥下了飯糰,口腔還殘留著牛肉的香氣。
「小敬。」
謝敬尹像是被失咒一樣,忽然停止了一切動作,好像連呼吸都不會了。他呆呆地看著手上
的飯粒,他原本想要低頭去舔的,但是謝安尹的一句話,他好像被抽走了靈魂,好像被迫
塞進某個不知名的箱子,無法動彈,被壓縮、壓縮、壓縮,然後,下沉。
下沉、下沉……下沉……
「小敬。」謝安尹不知道在想什麼,手指放在唇上,緩緩地說:「我取代了你。」
謝敬尹放下保鮮膜,像是幽靈一樣,安靜,無神,雙眼渙散。他往衣櫃移動,謝安尹彷彿
已經習慣,沒有阻止他。
他打開衣櫃,裡面的衣服不多,他爬了起去,抱起膝蓋,正好和謝安尹的眼睛對上,後者
看見那雙大眼睛下面的黑青,竟然有些恐怖。
關上門之前他說:「怪物。怪物。你是怪物。奪走重要東西的怪物。」

小敬。小敬。
他睜開眼睛,看見母親溫柔的微笑:這是小梅。他踮起腳尖,看見母親臂彎中的嬰兒,睫
毛很長,臉頰紅通通的。母親說:這是你的妹妹。
不知道為什麼,母親的身邊還站著另一個男孩,和他長得很像。母親遲疑了一下,還是對
著男孩說:安安,她也是你的妹妹。
安安。安安。
安安怯生生地搖頭,他卻牽起「安安」的手說:你是我的弟弟。
弟弟。弟弟。啊……弟弟。
那張過於自卑的臉因為他這番話而露出了笑容,細細的眼睛瞇起來,謝敬尹發現弟弟的眼
睛周圍都是紅的,眼尾還有點腫,因為他這句話而傻呼呼地張開了嘴,門牙已經掉了兩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弟弟,但他卻很開心。他不只有妹妹,還有弟弟,太棒了!
病房的門忽然被打開,母親像是受驚的動物,抱著妹妹縮在病床上,驚恐地看著打開的門

是父親。他後面還跟著一個美麗的女人,她臉色蒼白,面容憔悴,但無損她姣好的外貌。
父親只是踏進來,病房的氣氛瞬間便僵硬了,帶著肅殺的氣氛。母親一直在發抖,但父親
看也沒看,第一時間就是走向坐在床邊的謝敬尹。
「爸爸。」謝敬尹在父親靠近之前連忙喊,這是家規之一。
「嗯。」父親顯得非常滿意。
漂亮的女人看見了兄弟交握的手,眼神驚恐,只消這一眼,安安便立刻鬆開了手,不顧謝
敬尹的反對用力地抽回手,低著頭,將捏緊的手疊在膝蓋上。
美麗的女人說:「我們走吧。」她沒有去看母親,和弟弟一樣垂著腦袋,看起來死氣沉沉
,過於自卑。
母親縮在病床的角落,離父親很遠,離謝敬尹也很遠。她瞪著男人,憎惡,恐懼,抱著女
嬰的手一直發顫,直到懷裡的孩子也感覺到了緊繃的氣氛而開始哭泣。哇哇、哇哇哇
哇哇哇……哇哇哇……
男人皺起了眉:「吵死了。」
母親想要哄,但太過恐懼的緣故她動彈不得。妹妹哭得太傷心了,謝敬尹差點也紅了眼。
幸好他忍住了,這也是家規之一,不可以輕易落淚。
男人好像在笑,有點嘲諷地說:你怕什麼?我不會帶走她的。
病床上的女人半信半疑,帶著安安的美麗女人也頓住腳步,看著半開的病房,眼神無法聚
焦,看起來很失望、難過,絕望。她握著安安的手,男孩看起來很瘦小,一直垂著腦袋,
謝敬尹想要走過去,摸一摸他的頭,安慰他。
男人說:「我要的只有兒子。」
美麗的女人頭更低了,她流產過一次,慢了兩年。病床上的女人愣了一下,然後大笑,這
是謝敬尹聽過最可怕的笑聲,聲音很尖,彷彿可以刺穿這個病房,饒是謝敬尹也知道這句
話傷害了這個病房的女性,包含剛出生的、可愛的、純潔的,他喜愛的妹妹。然而,他卻
能在崩潰的笑聲中聽見心滿意足,劫後餘生。
她說:「滾吧。」
謝敬尹看著母親,動彈不得。母親注意到他的眼神,瘋狂的眼睛閃過刺痛,她想要開口,
父親卻擋在他面前,用他一直教導孩子的有禮口吻說:「謝謝你幫我生了一個兒子。」
謝敬尹悄悄地期望母親能夠不這麼傷心,這是一句感謝,母親總是教導他要發自內心地感
謝值得感謝的人,這樣自己和對方都會開心的。
然而,他卻聽見母親近乎歇斯底里地尖叫:「我不是為了你!」他捂住耳朵,緊閉雙眼,
不願意看見遍體鱗傷的母親。她說:「我是個人!女人!」她破碎的聲音包含著無法輕易
伸展的不平,好像說出口也必敗無疑:「我不是你的機器!我不是為了生出兒子的機器!
」她呸了一口,男人露出了鄙夷的表情,沒有規矩的女人,多麼低俗。
父親顯然不願意多說,轉身便想把他帶走。男人不懂得怎麼牽手,只是推了謝敬尹的肩膀
一下。只是一下,謝敬尹就像訓練有素的機器,知道得自己踏出腳步,乖乖地跟著父親走

「小敬……」
他回過頭,看見母親淚眼汪汪地看著他。
父親在前面用嚴厲的口吻說:「敬尹。」
他立刻轉回頭,右腳、左腳,踏出病房,與身後的生母訣別……訣別是什麼意思?說再見
的意思。沒辦法,這是家規,這個家不容許無用的人。母親的責任已盡,而妹妹是不被需
要的,打從一出生就已經決定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父親的喝斥聲從腦袋上傳來:「不准哭。」
他嚇了一跳,摸了摸臉,掌心竟然一片濕潤。不管怎麼抹都抹不掉,父親粗暴地掐住他的
肩膀,他被轉了半圈,半晌之後臉上火辣辣地痛——父親打了他一巴掌,嫌惡地說:「不
准哭!」
他咬住唇,將眼淚硬生生地含在眼裡。
病房外站著方才美麗的女人,她的兒子,他的兒子,他的弟弟,看起來很小,縮在母親身
後,垂著腦袋。
父親稍微鬆開了領帶才說:「你也辛苦了。」
美麗的女人發抖。
「謝謝你幫我生了第二個兒子。」
美麗的女人並沒有像母親一樣搖頭,她的手交握在腹部,頭抬不起來,父親就是喜歡這種
聽話的女人。
「辛苦你了。」
「不……」女人勉強地說:「不會……」
父親俯視著畏縮的男孩,淡淡地說:「你不要擔心,他還是有機會的。」
女人好像想笑,勾起嘴角,但看起來像是顏面神經失調。
「妳教好他,有需要我就會讓他進謝家。」說完他忽然又像想起什麼似地說:「名字我已
經想好了,他就叫謝安尹。」
女人嘴角的抽搐更嚴重了,「謝安尹是嗎?」
男人露出溫柔的微笑,但卻讓人感覺像是被蛇盯著一樣難受。他說:「我願意讓他姓謝。

她突然覺得很荒謬,好像成為了方才那女人口中的某種機器,下半身很冷,站也站不住,
男孩抓著自己褲管的力道也緊得難受。天旋地轉,她才發現男人在等自己的道謝。
這是規矩。這是規矩。她的嘴一開一闔,不知道怎麼告訴男人這孩子已經從了自己的姓,
那也是她的孩子。但最後她還是虛弱地道:「謝謝您,謝先生。」
男人頷首,滿意地回:「不客氣。」
謝敬尹看著男孩,意識到了必須說再見。他努力不讓自己哭,想要回頭和裡面的母親與妹
妹道別,但又沒有勇氣。他只能對著謝安尹說:「弟弟……掰掰。」
女人被這個稱呼噁心到了,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謝安尹已經哭得紅了鼻子,羽扇般的睫毛上都是淚珠。他張著缺了門牙的嘴,無聲地哭著
,揮著還有點肉的小手,嗚嗚地哭,但沒有發出聲音。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謝安尹抓著衣襬,小聲地哭道:「小敬……」

他醒來的時候只有眼前的一線亮光,旁邊一片漆黑。他躺在很多年前買的西裝褲上睡著了
,眼淚跟鼻水沾滿了昂貴的布料。
謝安尹在他即將滿二十歲的六個月前成為了謝家的兒子。他並不是多了一個弟弟,他只是
被取代了,核心是什麼不重要,父親不在乎,祖父也是這麼教導他的。
他爬了起來,推開了衣櫃的門,一線的光束也越來越刺眼、越來越刺眼,好像門後面是很
靠近的太陽,他睜不開眼睛。
過了好一會,眼睛的刺痛才消失,他慢慢地睜開眼睛。
謝安尹坐在衣櫃外面,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梳起的髮絲終於抵抗不了地心引力而遮住
了他飽滿的額頭,細細長長的眼睛周圍好像被誰抹上了殷紅,眼睛裡也佈滿血絲,下巴冒
出一點鬍渣。
「哈。」謝敬尹竟然笑了出來,爬出衣櫃之後癱軟在衣櫃之前,他喃喃:「現在你也和我
一樣了。」
都不是父親完美的兒子。
謝安尹好像一直都沒有離開,謝敬尹知道今天就是父親將股份轉讓給謝安尹的日子,同時
他也會向董事會宣布謝安尹是繼承人。
這本來都該是他的。父親的愛、關注,繼承人的身分,本來,這一切都是他的。都是他的

「怪物。」他說:「你奪走了我重要的東西。」
謝安尹只慢慢地靠近他,最後蹲在他面前,俯視著他,就像是當年父親看著安安一樣,絕
對的權利,絕對的壓迫,絕對的、絕對的,由上而下,他好像成為了獵物,任人宰割。
謝安尹說:「不是我,是無法抱女人的你。」
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撲過去揪住謝安尹的衣領。他想要揍謝安尹的臉,但他手腳無力
,謝安尹只覺得臉被什麼裹了一下,頭偏也沒偏。
謝敬尹連身上的味道都不怎麼好聞,他失魂落魄、彷彿困獸了近乎六個月,吃不好睡不好
,封閉的衣櫃成為他的床、他的房間,他的世界,他的一切。他一無所有。
父親捨棄了他,選擇了另一個兒子。
「是你!是你!怪物!」他的口水跟眼淚一起滴在謝安尹的臉上,太長的髮絲搔癢著弟弟
的肌膚。他累了,最後蜷伏在謝安尹的胸口,真如困獸那樣喘息,傷痕累累,但卻不願意
低頭舔舐。「是……怪物是……」他哽咽,揪住謝安尹的衣領,「嗚……我是怪
物……是我……」
我是怪物。我是怪物。是我。我才是怪物。不完美的兒子是不被需要的怪物。
他遵照著父親所有的教導,十八歲那年父親替他找來一個女孩,作為破處的對象而言已經
足夠。父親說那女孩雖然不是乾淨的處女,但男人的第一次骯髒一點並沒有什麼不好,這
還是會成為他日後的勳章。
但他看到躺在床上昏迷的女孩,不知怎地,下體無法像父親期望地那樣勃起,一點反應都
沒有。甚至,他想到了強褓中的妹妹,竟然哇地一聲就吐了出來。這個人,或許也是某個
人的妹妹——光是這麼想他就渾身無力,父親的命令好像一把刀,從他的喉嚨插了進去,
將他的內臟攪得一團亂。
父親只是謹尊上面傳下來的教誨。他想到母親,瞬間以為自己身在地獄。
那個美麗的女人十分地年輕,與當時年老色衰的父親完全不同,但她成了另一個幫他生出
兒子的女人。
謝敬尹再也無法勃起,無法和女人做愛,最後,父親找來了另一個候選人,謝敬尹的弟弟
。改了他的姓氏,讓他成為了「謝安尹」,取代了「謝敬尹」。
謝安尹說:「你是怪物。」
他很想吐,但身體卻有著他無法抗拒的反應。他伏在謝安尹的身上,兩人下體相貼,謝安
尹好像成為了那個昏迷的少女。他嚇了一跳,連忙抬頭去看,幸好,佈滿血絲的漂亮眼睛
正看著他,細細的眼角讓他著迷。
「呵。」謝安尹此時笑得很像父親,嘲諷、羞辱,只是細微之處有些不同。他說:「腰動
起來了。」
他無法克制,像狗,像畜生,聳動著自己的腰,難耐地磨蹭謝安尹的碩大,屁股撅起,他
發了瘋似地上下動著。
謝安尹眼神一暗,翻身,輕而易舉反制了瘦弱的他。他胡亂地喊:「還給我!還給我!」
謝安尹「哈」了一聲,臉逼近他,這次被梳起的頭髮落在謝敬尹蒼白的臉上。「你拿走的
也不少,怪物。」
他掙扎著,咬了謝安尹的唇一口,最後被掐著嘴巴打開了嘴,兩個人像是親吻也像是互相
啃食,血腥味成為了一種催化劑,至少,對謝安尹來說是如此的。
謝敬尹虛弱地被打開了腿,棉褲被輕易地褪下,內褲也被扒開——他竟然勃起了,對著男
人,對著自己的弟弟。不,他應該對女人勃起才對,他應該去上那個被迷昏的女孩,即使
她可能是某個人心愛的妹妹、珍貴的女兒,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成為優秀的兒子,驕傲的男
人。不、不,不……不……
謝敬尹哭著,但謝安尹沒有停下來。他圈住謝敬尹的陰莖,也掏出了自己的,他說:「握
住。」
謝敬尹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哆哆嗦嗦,他的手堪稱纖細,而且也不夠大,圈住的時候
差點暈了過去,太大了,得用兩隻手才能握住。與之相反,謝安尹的手很大,而且佈滿粗
繭,圈住謝敬尹的時候,後者只需要兩下便可以升天。
謝安尹他唇貼在謝敬尹的耳邊說:「你只能對男人硬。」
「不!」他尖叫。
謝安尹咬住他的耳朵,換成他挺腰,兩個人的性器交互摩擦,謝安尹的手一直發抖,握也
握不好。熾熱的棒子讓他感到恐懼,但血液又為此沸騰,而且還越來越大,令他動彈不得
,手好像成為了謝安尹發洩的肉套子。
如此一來,他似乎才是那個無法動彈的女孩,意識迷離,只能任由侵犯。
「哈。哈啊……」謝安尹的熱氣吐在他的頸邊,他撇過頭,腰軟了下去,露出了一節頸子
,謝安尹張口咬下。只要他想,只要他願意,他可以咬破謝敬尹的動脈。
謝敬尹先射了出來,但稀稀疏疏。然後是謝安尹,他射得很多,味道很重,甚至射到謝敬
尹的胸口,濺到下巴,腥味讓謝敬尹昏昏沉沉。
謝安尹竟然掐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抹了抹他下巴的精液,嘴角一歪,說:「舔。」
謝敬尹覺得,謝安尹好像真的成為了「真正的兒子」,就像是父親一樣,無論說什麼自己
都只能遵從。謝敬尹知道,自己從來不是「兒子」,只是個「很像兒子」的怪物。
他張開嘴,伸出舌頭,一點也不煽情地舔過指尖,腥味讓他掉出了眼淚,好像被羞辱,也
像被疼愛。他張口含住,淚眼汪汪地上下吸吮。
謝安尹又笑了,但這次一點也不像父親,並不足夠無情。他說:「生日快樂,哥哥。」
今天是他滿二十歲的日子,同時,也是謝安尹滿十八歲的日子。他含著謝安尹的手指含糊
不清地說:「去死吧。」
謝安尹低下頭,輕輕地笑,拉起了他泛黃又泛臭的T-shirt,揪住了他一邊的乳首,咬住
了另一邊,用牙齒細細地廝磨,直到它變得鮮紅,腫脹,他受不了地挺起胸膛,扭動著腰
。那個對女人無法勃起的髒東西再度勃起,他像動物,像沒有感情沒有知識的野獸,只知
道去磨蹭另一個勃起的肉棒。
「你奪走了我重要的東西,全部,所有一切。」謝安尹說。
謝敬尹不知道謝安尹是怎麼生存的,不知道私生子的怎麼在深淵與光明中掙扎,也不知道
自己是怎麼奪走弟弟重要的東西。謝敬尹說,你才是奪走了我重要東西的怪物。還給我,
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還給我,屬於我的一切。還給我,完美無暇、優秀的兒子身分,富
裕的家庭,一片光明的未來。
還給我。他嘶啞地說,好像即將氣絕。他說:「還給我。」
謝安尹掐住他的腰,一點一點、緩慢得猶如凌遲,把父親希望他成年時插進女人陰道的陰
莖幹進哥哥的後穴。他帶著恨,以及兩個人都不懂的感情說:「你們奪走的,我會全部搶
回來,哥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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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寫有血緣關係的CP
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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