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無經驗可 22

作者: xkxi (今晚打老虎)   2021-03-06 05:08:39
好久不見o'v'o 新年好
22 傘
去找葉誠勳吧,不要輕易錯過了,不要這樣就放棄了,你們只說過幾句話,甚至沒有好好
聊過一次天。「拜託。」沈淯青張大嘴吸進一口氣,胸口被冷夜填得冰冰地,「拜託你。
」強迫自己把心意留在原地,終有一天會變成只有自己才看得見的鬼的。
他又吸了一口氣,氤氳聚在他的眼睛,快淹過他,他感覺胸腔好像變得越來越小,要很用
力才能吸到空氣。
想要李以正的喜歡有個結果,可是不斷溢出眼眶的東西彷彿也在跟他說,你明明知道那不
容易,那有多難。你不是讓他們見了面,借過傘,然後呢,又如何了。遇見一個人,和他
開始,甚是繼續,那要幸運,很多幸運才行。
他仰著頭,大口呼吸,像泳渡的人在踩地之前不能停下自己,淚水停不下來,但也不曉得
哪裡才是岸。
拜託。能不能讓李以正對那個人的偷偷窺望盼得一次正大光明的回看,不是假借巧合安排
,也不是單向等待,能不能讓李以正真正走到那個人的面前,看著他,同時也被他好好看
著。
沈淯青盯著糊成一團的路燈光,不去看李以正,怕此時見到李以正的臉,他會更不甘。
不甘所有的事情。相遇,喜歡,傾倒,深迷。得不到,放不下,不可以。折下初枝捏在手
心,捨不得丟,拼不回去,一廂情願,無疾而終,未始即泯。不後悔,可是不得已。
拜託你。
李以正呆站著,不知如何是好,沈淯青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卻比分開之後見不到人還更焦
慮,指尖開始的發麻感覺一陣一陣往心臟的方向鑽,沈淯青帶哽聲的呼吸變成了針灼進他
的身體,有人像抽線頭一樣在拉扯他身裡很裡面很裡面的地方。
他好奇要跑進多少沙子,才會流出那麼多淚。
他是個很笨的人,他承認。從來不覺得自己聰明。可是即使接受了差人一截的自己和差強
人意的許多事情,還是會有膽怯的時候。
他不曉得自己若是課本裡的那個男孩,會不會也笨得把蝴蝶的繭弄壞,害他飛不起來。
地上的落葉被騰上水溝蓋又漩回他們腳邊,風好像又變大了,把沈淯青的後髮吹得澎亂,
但吹不走他臉上的淚水痕跡。
沈淯青連哭起來都是一副不容別人干涉的樣子,帥帥地站著,眼淚開了匣一樣地落,聲音
不大,樣子孤獨,可是李以正卻不敢問,能不能安慰他。
他不懂花草,也不懂蟲鳥,不曉得像沈淯青這樣孤居在繭裡深睡的人可不可以打擾。他不
開竅,他對自己的遲鈍坦然,但也會害怕。
怕自己的失察又漏掉了什麼重要的訊息,為什麼那天以後門前只剩自己的舊球鞋,又是誰
在他的外套口袋放了五千塊,而最後離開的那個人甚至記得鎖上大門的三段鎖,知道家裡
剩下他。
他過了很久才想到,或許當時的一切都有跡可循,只是他太笨了,沒有發現。
讓他只敢偷偷地看,確保今天跟昨天一樣,明天跟今天一樣,喜歡的人還在,沒有不見。
沒有不見,就在眼前,但是一直在哭,在他看不見的時候,沈淯青也這樣哭嗎。
樹影和心思都被風搖晃不安,他不知道怎麼讓沈淯青停下淚水,他很笨,他甚至連沈淯青
為了什麼傷心都不確定。他的腦袋被滿滿的困頓塞住,現在的和曾經的,所有不解的,卻
又同時感到一片茫然。
落葉乘風捲來,被他的鞋擋下,他的意識脫落到好幾年前的夏天,營區西側大樓往靶場的
路上有一棵大樹,他常站在樹下一口氣喝光一瓶水,他曾看著垂下的密麻樹鬚,被不遠處
傳來的巨大砲聲嚇得無法動彈。
那是他第一次聽到那種聲音,全身都被震得共鳴。
他當時就和現在一樣,身體動不了,腦袋一片空白,所有想法都被擋在害怕後面。他呆住
,然後一個本來結在枝條上的蟲蛹掉下來,深褐色的蛹發出「喀沙沙」的微小聲響,先砸
中他,再掉到地上。
李以正回神,被懾人巨響後毫無殺傷力的輕碰給安撫。
他想起蝴蝶不是從繭裡出來的,是從蛹。
他在頓然察覺的一瞬間伸出了手,把沈淯青抓上岸。
原本掛在李以正手上的傘啪一聲落地,沈淯青的肩膀被一雙手攏住,手裡的彈珠汽水叮一
聲搖晃,那雙手在他有所反應之前順著宛如漂流水中起伏不斷的肩膀往上,捧住了沈淯青
的臉,接住他的淚。
沈淯青闔著眼睛,感覺到李以正的指甲倒刺粗糙刮過眼皮。
他將沈淯青積在眼底的水擦開,手指濕漉。
「不哭。」明明流淚的人不是他,可李以正的聲音也微微顫抖,「不要哭了。」
李以正的手很熱,覆在沈淯青的臉頰上。
像是被李以正的體溫融化了一樣,聽見他的聲音,沈淯青的眼角反而淹起了更多的水。
不知道是因為如此,還是因為兩人站得太近,沈淯青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垂下視線,對著李以正的外套拉鍊說,「我想幫你。」我想要你的喜歡有所回應。
不要像他,把一個人藏在抽屜養成自己的魔幻,抵償出兩倍的空白。
李以正小心翼翼,又擦了一遍沈淯青的眼周。「你已經幫我了啊。」他也說。別無所求。
不是這樣。沈淯青哽聲,憋著發痛的胸,努力讓說出口的句子完整,「你喜歡葉誠勳,為
什麼不想跟他說?」使力發出的聲音讓話說出來時一些字像帶著強調語氣,像在生氣。
李以正的手被淚水經過,熱熱的,流進他的手心。
「你難道都不想跟他說嗎?」沈淯青又問,嗓聲混了水,聽起來濁濁的,卻決絕。
「我想跟他說嗎?」李以正也問自己。明明沈淯青總是厭煩著臉的話題,怎麼也沒想過會
在這種情況下再被提起。
他要怎麼解釋,他到花店已經不是為了葉誠勳。
「不會遺憾嗎?」
「我不知道。」
「不怕會嗎?」
「怕。」李以正也往下看,看著沈淯青的眉骨,眼睫毛,他的鼻樑。「很害怕。」他捧著
沈淯青的臉,摸到他下頷的稜角和頸邊鬆鬆的髮稍,若能確認自己可以一直擁著這些,也
許他就不怕了。
「那你的膽子就只敢用在偷看他?」
像是被說中,想往更深處走近的指頭頓住,附著心意蔓生的藤芽退卻了,不敢向前發長。
「只敢偷看他?」沈淯青把臉抬起,哭紅的眼睛泡泡腫腫的。
「不要像我一樣。」沈淯青丟掉手裡的彈珠汽水,瓶子哐啷哐啷滾到他們撿不到的地方。
「你不要後悔。」平時握著花剪的手抓住李以正的手腕,緊緊扣著他的脈搏。
李以正在沈淯青的眼睛裡看見自己的倒影,像是照鏡子,提醒了他,沈淯青也在他的眼睛
看見自己,沈淯青也有一個葉誠勳,所以他這麼痛。
「拜託。」
在沈淯青放下手的時候,李以正也鬆開了自己的。
可是他捨不得就這麼把手收回,於是懸在空中變成一個怪異的姿勢,抱著空氣,框著沈淯
青,害怕他消失。
李以正沈默不語,他們很少有這種情況,或許從沒有過。沈淯青一個人說了好幾句,但李
以正都沒有接,以往都是反過來,李以正自顧自地講,不管沈淯青要不要聽。
他注意到沈淯青的眼淚停下來了,雖然停了,但仍像現在的天,聚了雲,隨時會下雨的樣
子。
他僵硬地把手放下,有無數問題想問沈淯青,也想告訴他,他發現課本寫錯了,可能他才
是對的,他希望自己是對的。如果他比課本聰明,也許會有別的結局。
但沈淯青好像不想說了,腳步虛軟地往後退了兩步,站在李以正伸手碰不到的地方。
「回去吧。」沈淯青用手背將下巴最後一抹水痕擦掉。他低著頭走到李以正旁邊,撿起地
上的傘。「李以正,去找他吧,不要等了。」說完,一個人向前走去。
李以正接住沈淯青拋過來的傘,對藏起表情的那個孤單背影問,「那你,你跟你哥說過嗎
?」
沈淯青停下腳步,避而不答,而是說,「你去搭車吧,我自己回去。」他微微轉過身,餘
光能瞄見李以正的影子。
他站著,在等李以正先走。
李以正肩上的背包揹袋在接傘的時候掉了一邊,和他現在的心情一樣,掉了點什麼,他只
看得見沈淯青四分之一的側臉,雖然能想像沈淯青用著怎麼樣的平淡表情,可是他擔心一
轉過頭,雨又要下。
「但......」
「去搭車吧。」沈淯青又說,聲音透出疲憊。
「但......」
「走吧。」
李以正不走,兩人僵持了一會,最後沈淯青先走了,留下愁但又愁不起來的李以正。追嗎
。不追嗎。他茫然無比。
看沈淯青將要走遠,他心急起來。
「傘——老闆——傘是你的——」
聽見聲音,沈淯青慢下腳步,李以正高舉著傘,想要沈淯青看他,但沈淯青沒有回頭,看
不見。
「你拿著吧。」沈淯青說。
「你說什麼?——」李以正問,在街上大喊。
「送你——」沈淯青也喊回去。
心有靈犀一樣,沈淯青也拿起傘揮了兩下,像是揮手再見,仍沒有回頭。
李以正站在原地,沒有追。
怕被發現他的冷淡和拒絕實際上是逃避和防衛,沈淯青加速腳步,像在飯店得知李以正要
找工作的時候一樣,像知道沈烟棠要去美國的時候一樣,他毫無長進,只知道逃跑。
可是除了逃走,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快步走著,幾乎要跑起來。
他過到馬路另一端,走進回花店的巷子,下雨了,他打開傘,雨不大,但是他好幾次被雨
點打得拿不穩傘柄,或許是因為他剛經過一場崩落,所以不牢固。
本以為今天用不上的傘沒白帶,也幸好把傘留給了李以正。
在李以正面前哭並不羞恥,也不尷尬,更像空虛。空虛自己沒辦法為李以正做什麼,空虛
自己愛上了人但不能愛人。不過,沈淯青安慰自己,至少現在有一把傘在他那,雖然不是
葉誠勳的傘,但至少能做到,幫他擋一場雨,像李以正為自己做的一樣。
擋雨,煮水,一起買碗,無聊的瓶蓋把戲,手法拙劣地拐自己吃飯。他有預感,再也不會
遇見像李以正這樣的人了,不可能的。如果能讓葉誠勳也知道李以正是什麼樣的人就好了
,為什麼不能。
李以正不在這裡,不必再跑了,現在沈淯青拖長了步伐,在雨中越走越慢。
雨落在地上和傘面,也落在鐵皮雨棚和車頂,商店街除了散拍的雨之外一路無聲,沈淯青
回到花店門前的騎樓下,他找不到鑰匙,怎麼翻都翻不到。最後只好踮腳去拿藏在門牌縫
隙中的備用鑰匙,塞得很隱密,終於拿到時連帶抹出了一把灰塵。
花店裡黑漆無燈,門玻璃隨著上升的鐵捲門反射出他的倒影,還有他背後的街景。
他回到起點,等幕升起,回來演角色只有自己的戲。但他看見除了自己,還有另一個人映
在他的花店裡,在街的對面,有個人撐傘站在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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