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辦法待得太久。」黑龍抱怨著，尾巴都垂了下來，無精打采。
「這裡好冷。」
　　「你不該做這種事。」安杜因責備道，把他拉過來挨著自己，聖光的能
量流曳，稍微安撫了黑龍的情緒——稍微。仲介者給他的墜鍊微微震動，像
是尖刺刮搔著鱗片，讓人煩躁不已。據說這可以掩蓋他的身形，瞞騙獄卒的
眼睛，那些空洞的盔甲四處巡邏淵喉，意識和閻獄之主連結在一起。
　　反倒是安杜因的牢房外空空蕩蕩，怒西昂一度懷疑這會不會是陷阱。
　　「不，她沒有傷害我，也沒有留人看守。」安杜因輕輕嘆氣。「只是把
我鎖著，一步也踏不出去。」他往前伸手，空氣擾動，水般的波紋擴散開來，
安杜因迅速後退，像是感到刺痛。「這個魔法，我猜是魔法吧，只針對我。」
　　怒西昂看得到那道屏障，像是黑色的鎖鍊交錯，龍火也無法燒融。「我
試過了。」他惱怒地一甩尾巴，冰冷的空氣不為所動。到這裡來已經耗盡了
黑龍的力氣，和在夢境裡突破古神的幻象不同，涉入死亡得付出代價，此刻
他如果閉上眼睛，就會覺得自己陷落虛空。「我沒辦法破壞這個牢籠。」
　　「沒關係，不會有事的。」
　　怒西昂瞪他。「最好是。」
　　「如果像你說的，伯爾瓦已經帶人前來，他們肯定很快會找到辦法。瞧，
女妖之王一時半刻還不會殺我，說不定繼續下去，我能說服她採取行動。」
　　「是哦，你那無可抵禦的凡人魅力。」
　　安杜因笑了，不帶惡意地用肩膀撞他。這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他們點
起蠟燭，鋪平地圖，在客棧地板席地而坐，看著那一個個地名明暗不定，直
到睡意來襲。只可惜，現在他們四周只有冷硬的金屬，層層魔法符文在陰影
中閃爍，籠罩死亡的氣息。
　　「告訴我外面的狀況。這裡沒有日光，我甚至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於是怒西昂告訴他，圖拉揚大主教坐鎮在暴風城，各地還算穩定，海軍
總帥、貝恩和索爾已經逃離獄主的追擊，目前安全無虞。那就好。安杜因鬆
了一口氣，偎向怒西昂的翅膀。需要擔心的反而是闇影之境，原有的秩序崩
壞，野心家乘勢而起，背後還有更多陰謀糾纏，就算有仲介者給的情報也難
以釐清。
　　「瞧，這裡的守備嚴密，但我們可以聲東擊西。」他告訴安杜因，為了
得到這些資訊，有多少靈魂在那條大河裡消散，為了找到仲介者協助，黑龍
又得償付多少代價。等等。安杜因聽得瞪大眼睛，推開了怒西昂坐直身體。
　　「你不能——」
　　「有求於人，我別無選擇。」怒西昂抱怨。「如果你那時逃走，就不會
有這麼多麻煩。」
　　安杜因繃緊了下顎。「在那種狀況下，我怎能拋下其他人不管？」
　　「就為了你那該死的自尊。」
　　「是責任。」安杜因板起臉，雖然不是真的生氣。「聽話一點，顧問。」
　　黑龍低吼，推開他的手，動作有點粗魯，但安杜因不介意。光是怒西昂
在這裡，就夠讓他感到安心。
　　「就算你現在能闖出路來，我也不能離開。我感覺得到，這裡發生的事
無比重要，說不定會改變整個世界的未來。」他再次碰觸怒西昂的臉頰。
「答應我，謹慎行事。」
　　怒西昂哼了一聲，好歹安杜因沒有繼續進逼，黑龍也只能斂起爪子，用
牙齒擦過安杜因的掌心，力道剛剛好讓他感到疼痛。安杜因沒有後退，只微
微睜大眼睛，黑龍可以從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別擔心，聖光把我送來這裡，一定有其用意。」
　　怒西昂瞪了他一眼。「是希瓦娜斯把你綁來這裡，跟聖光有什麼關係？」
　　「只是個比喻。」那困惑的表情逗笑了安杜因，他摟住黑龍的脖子，半
是安撫的把臉靠了上去。「陪我睡一會兒，到這裡來以後，我一直沒辦法休息。」
　　「嗯。」
　　安杜因不知道黑龍在這裡待了多久，又有哪些事真正發生，哪些只是他
打盹時做的夢。他記得怒西昂的吻，輕得像風拂過，記得鱗片擦過臉頰，像
岩石堅硬而粗糙。他睜開眼睛時身邊是空的，但暖意仍在，像落日前的餘暉
閃耀。
　　牢房外傳來腳步聲，踩得又冷又硬，像是拖著無形的鐵鍊前行。安杜因
握起拳頭，深吸一口氣，起身面對女妖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