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朝聖者 (5)

作者: user19940218 (YTKJ)   2021-02-18 15:32:33
※奇幻架空
5.
他輕而易舉地躍上崖壁,輕巧得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水氣讓他覺得皮膚發癢,他攀爬的
速度很快,這不是一個人類會有的力量。他覺得自己或許在顫抖,但手腳都比自己想像得
還要俐落,飛也似地攀到最頂。耳邊除了水聲、尖笑聲以外,還有偶爾碰撞的金屬聲。
他回到了最初的懸崖。
風吹來,清新而且涼爽,枝葉沙沙作響——原本光禿禿的樹幹,竟都長出了蓊鬱的枝葉,
與懸崖下的森林相差無幾。
小人們開心地說:「復活了!復活了!」
水似乎是十分重要的東西。
他抓著腰間的劍,胸膛起伏。森林本有股清香,小人們似乎也很喜歡。但他們卻補充:「
但胡瓦瓦很臭。」
「臭?」
小人們指著一個方向,盧加爾按著腰間劍,想也不想地順著他們手指的方向跑。
「胡瓦瓦很臭!」他們說:「臭死了!」
他穿越枝葉,一開始只是輕輕地打在臉上,後來卻連前進都有些困難,枝葉遮住了他的去
路,腳下的樹根雖不致於讓他絆倒,卻使得他放緩腳步。
或許因為牠是野獸吧。盧加爾想。
小人們用鼻孔哼出氣,鼓著腮幫子說:「胡瓦瓦太壞了,壞!所以牠才臭!」
他想要斬開眼前的葉,一個小人卻迅速地從肩膀滑到他的手腕,胖呼呼的手指阻止了他,
盧加爾只得伸手撥開。
「恩基大人說:『恨』會讓一個靈魂變得很臭。」
恩基。他想到那張與恩利爾相似的臉,差別只是他非常沉穩,看起來也十分善良。小人們
竊竊私語,聲音壓得很低:「恩基大人生氣起來很可怕。」
他聽見吼叫聲,土地一震,他幾乎離地有一秒鐘。
「鄂德!」
他揮開礙事的葉,他率先看見怪物健壯到不可思議的身體,渾身覆蓋鱗片,閃閃發亮。他
們身邊有一棵很大,但是是唯一一棵光禿禿的樹,約莫需要十個成人才能圍起來,上頭伸
展的枝葉都十分粗壯,但一點葉都沒有。
鄂德躺在地上,眼睛睜得很大,怪物掐住了鄂德的脖子,但尖銳的指甲並沒有傷害他,蛇
頭的尾巴嘶嘶作響,竟緩緩靠近鄂德的臉。
胡瓦瓦露出獠牙,獅臉非常扭曲。
「胡瓦瓦!」小人們尖叫:「胡瓦瓦!」
盧加爾撲了過去,將胡瓦瓦從鄂德身上撞開。他的餘光看見鄂德並沒有動,小臉看起來沒
有表情,又或者十足的茫然,纖細弱小的身體癱軟在地上。
不同於上次,這次盧加爾除了感到溢出的憤怒以外,他卻勾起了嘴角,臉頰抽搐,氣得渾
身發抖,但同時又對於再次得到機會斬殺他而幾乎癲狂——那是愉悅。
「殺了你!」
盧加爾舉高了劍。胡瓦瓦咆哮,一頭撞上他的臉,他被撞開,往旁邊滾了兩圈,在鷹爪刺
穿自己的腦袋之前又滾了一圈,尖銳一直落下,盧加爾盡他所能地閃躲。
劍擋了一下,爪與劍碰撞,哐!
盧加爾在下面用劍抵禦,胡瓦瓦的力氣很大,發出了咖咖咖的聲音。胡瓦瓦張大了嘴巴,
長長地吼了一聲,嘴巴咧開,腥臭的口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臉上。
「畜生。」盧加爾扭曲地笑了。他迅速地吸了一口氣,劍上的重量讓他臉色漲紅,他飛快
地一頂,然後往右一滑——胡瓦瓦巨大的身體歪斜——盧加爾抽出了腰間的匕首。
他瞄準胡瓦瓦唯一沒有鱗片的部位:脖子,狠狠地刺了進去!
「吼——」胡瓦瓦發出了前所未有地叫聲,震耳欲聾,大地震動。
盧加爾舉高了手中的劍——他即將斬下胡瓦瓦的腦袋,抓著那醜惡的牛角,宣示他的勝利
。小嬰兒的尖叫聲他已經聽不見了,腦袋幾乎沸騰,這彷彿是他唯一能做的。
他和胡瓦瓦纏鬥了一圈,此時他看見鄂德已經站了起來,抓著衣襬,圓睜著眼睛看著他,
眉毛垂著,看起來非常傷心和徬徨。
那種即將失去什麼的空洞感再度襲來。
鄂德好像即將就此化為沙子消失。
盧加爾高舉著劍,胡瓦瓦發出垂死的聲音,脖子上的匕首堵住了即將泊泊流出的鮮血,爪
子緊緊按著頸子,恨恨地看著盧加爾。
他咬牙,狠狠揮下——劃開了胡瓦瓦的肩膀,鮮血隨著劃開肉與空氣的劍一起噴出,灑在
周遭的草地,濕潤了土壤。
胡瓦瓦朝他吼叫,似乎在說:殺了我!
盧加爾看見鄂德跪了下來,雙手抱著自己,低著頭,似乎正在顫抖。
天地鳴動,轟隆——轟隆——隨著胡瓦瓦的吼叫,天空似乎裂開了一個洞——覆蓋著森林
的玻璃竟然緩緩打開,一滴、一滴,隨即是滂沱大雨。
小人們開心大叫,拍著手,手腳爬著,往那棵巨大但枯萎的大樹爬。他們拚命地往上爬,
一個拉著一個,盧加爾驚訝地發現,隨著雨的落下,大樹竟慢慢地長出釉綠的葉。眨眼之
間,它便成了欣欣向榮的大樹。小人們十分滿足,蜷縮自己縮在每個樹枝的角落,他們開
始縮小、變綠,胎兒的形狀,最後慢慢地融入樹枝。
盧加爾奔向鄂德,他也像小人那樣蜷縮自己,就像是胎兒一樣,雙手扣在胸前,緊閉雙眼

「鄂德!鄂德!」他大吼。雨下得太大了,他們濕得徹底,連從髮尾落下的水珠都像是另
一場小雨。他抱著鄂德的肩膀,將他抱到大樹下,茂盛的樹葉勉強能有遮蔽作用。
那是一個非常奇怪的烏雲,只出現在他們頭頂的一角,彷彿累積了有幾年之久,下得幾乎
整整一天。盧加爾只能抱著鄂德,不停地呼喚他的名字。他親吻他的額頭,輕揉他的肩膀
,但鄂德都沒有回應,盧加爾只能從他些微起伏的胸膛確定他還活著。
胡瓦瓦還躺在原地,他沒了掙扎,同樣閉著眼睛,和那些小人類似,他的身體與草地融合
、與大樹連接,最後只剩下半張臉,獅子般的臉浮出蠕動的腸子,一下一下地跳著,好像
只剩下「它」還醒著。
雨聲漸小,最後停了。
盧加爾抱著鄂德,他同樣閉起眼睛,但還是維持著抱著鄂德的姿勢。他的腦袋垂在鄂德的
胸前,鄂德依然閉著眼睛,但臉看起來放鬆很多。
滴答、滴答,盧加爾緩緩地睜開眼睛。
他看見天空降下了瀑布,瀑布之中有個人影漸漸清晰。
恩基從瀑布中走了出來,他拄著木杖,但底部已經沒有烏黑,正微微笑著。
「……恩基。」
懷裡的動靜讓盧加爾低下了頭,鄂德正慢慢地睜開眼睛。他的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因為
鄂德竟比他印象中的還要再成熟些,看起來已經有了十五、六歲,是個介於少年與成人之
間絕妙的年紀,有點可愛,也透露著即將成熟的青澀。
「鄂德……鄂德。」他失而復得,抱著鄂德喃喃。
鄂德伸出手,吃力地摸了摸盧加爾垂在自己胸前的腦袋。他虛弱地說:「我變得好奇怪。
」他感到關節灼熱,有點痛,手腳無力。
恩基拄著木杖走了過來,腳步緩慢但非常堅定。他俯視著他們,微笑地說:「謝謝你,朝
聖者。」
他們找到了「水」。
天空降下的瀑布十分神奇,他沒有真正接觸到地面,天而降,卻給人一種生生不息的感覺
,耳邊還有瀑布撞擊水面的聲音,十分真實。這便是小人們說的第二個瀑布。
恩基的肩膀掛著兩股水流,和緩了些。水氣拂過,恩基長髮上的灰色被洗盡,取而代之的
是純粹白色,這使他看起來更為仁慈而且莊嚴。
「戰火帶來的死亡染黑了這裡。」恩基說,「河流被污染,人們死亡,最後一切乾涸。」
他垂頭看著沉睡的胡瓦瓦,後者非常平靜,臉上蠕動的腸子停了下來,只是一下一下地抽
搐。
「這是預言。」恩基說:被拋下的的守護者只剩下恨。
恩基領著他們走出森林。鄂德走不動,盧加爾抱著他,讓他窩在自己懷裡。盧加爾一點也
感覺不到疲憊,他充滿力量,鄂德對他而言倒真的像是沙子一樣輕。
恩基並未像他們第一次那樣摸不著方向,他領著他們走得非常堅定,一下子便抵達一開始
的洞口。穿過洞口之後,歪斜的房屋依然歪斜,但盧加爾卻覺得有哪裡不同。
經過房屋時,只剩骷髏的人們都靠近窗戶,有的骷顱頭上還插著一把箭。他們一動不動,
但盧加爾非常確定他們原先並不是在窗邊。所有的骷髏都擠在一起,每一棟破碎的房子皆
然。
他們回到最初的廣場,那裡依然插著一跟旗子,原本被沙子淹沒的半月型出口又重新喘了
一口氣。
「謝謝你,朝聖者們。」恩基又說了一次,「我有無限感激。」
恩基的頭髮戴著濕潤,純粹的白色非常適合的,盧加爾有了膜拜的他的衝動。
「恩基,」盧加爾說,「鄂德還好嗎?」他所在乎的似乎只有鄂德。
恩基敲了敲木杖,鄂德睜開了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小聲地說:「手,好痛。腳……好
痛。」
痛覺對鄂德而言似乎是新奇的,儘管他覺得難受,但圓睜著眼睛又顯得非常靈動,正細細
地感受第一次的感覺。「痛」就像是小小的螞蟻,細細地爬在他每一寸肌膚,非常奇怪。
「你正在改變,鄂德。」恩基說。
盧加爾感覺大腿涼颼颼的,原本的衣服已經無法覆蓋他的皮膚,恩基給了他一條塊布,他
將那塊布披在身上,然後別在右胸。鄂德露出了小腿、上臂,但不算太裸露。
「恩基。」盧加爾遲疑了一下說,「我……我或許不是人類。」
恩基微笑地看著他,似乎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感到全身充滿力量。」他說,「我曾被那些小人……」
「精靈。」恩基糾正他。
盧加爾說,「精靈……是的,我曾被那些精靈咬得四分五裂,但最後卻被拼湊重生。」他
看了眼腰間的劍又道:「我找到了這把劍,我得到水的洗禮,一切都變了。」他力大無窮
,刀槍不入,似乎無所不能,不畏生死。
恩基淡淡地笑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盧加爾。」他說,「你們之間,只有半個死人
。」
盧加爾一呆,恩基不像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半個死人是什麼意
思?」
恩基忽然臉色一冷,道:「該離開了,朝聖者。」
「恩基?」
恩基望向遠方,兩肩掛著水流,神情肅穆。
「埃利都已經結束了。」
「恩基。」盧加爾慌張地問:「朝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神廟那裡究竟有什麼?」
恩基沒有看他,只是深深地望著半月形的洞,外面微微地亮著,但依然被雲遮蔽,風呼呼
地吹,偶爾帶著水氣。
「你會知道的,盧加爾。」恩基說,「你將會知道。」
「恩基?恩基?」
「牠給予了預言,聽好了,朝聖者們。」恩基慢慢地說,「恐懼是最後的稻草,眾生恐懼
,死亡如影隨形,那僅是座死城。去吧,那裡將會有個接引人。」
「什麼意思?恩基,說清楚。」
恩基不再說話,直挺挺地站著,肅穆地看著遠方,無論盧加爾怎麼呼喚都沒有用。鄂德虛
弱地說:「沒用的。」
恩基再也不語,無論盧加爾怎麼問都只是看著出口。潺潺的流水聲慢慢地迴盪在半月形的
空間,抱著鄂德慢慢地往出口的方向走,走著走著,他聽見後面傳來聲響。他想要回頭,
但卻直覺地想:絕對不行。
鄂德勾住他的脖子,他低頭去看,鄂德已經閉上了眼睛,好像如果可以也想捂住耳朵一樣
。他踏著外頭吹進來的沙堆,這次他走得很穩,每一步都非常堅定。
埃利都本就是處在地下的城市,陰冷潮溼的環境與外面相差甚遠。走到半月形的出口時,
盧加爾忍不住,還是回過了頭。
恩基依然站在原地,但傾倒破碎的房屋之中,那些原本幾在窗邊的骷髏已經在房屋之外,
數量之多,遠遠地看,密密麻麻。他們沒有眼睛,他看不見他們眼裡的情緒,心裡非常不
安。恩基眼神灼灼,眼珠子的顏色很淡,不是灰色,而是白色。
熟悉的沙塵讓盧加爾冷靜了下來,後頸滿是冷汗。外面的空氣又好了些,埃利都帶來的水
氣讓呼吸都輕鬆了許多,暴露肌膚在空氣中也不再難受。
他們前往下一座城市——也是最後一座,烏魯克。

朝聖者的心裡似乎都有一個地圖,他們總會知道下一個目的在那裡,怎麼走,毫不猶豫,
他們相信朝聖與信仰崇拜是他們唯一的救贖。盧加爾稍微有些不同,而他更在意鄂德。
每個生命都有某個存在、或者說出現的理由,盧加爾存在的理由是朝聖,那麼,鄂德呢?
如果沒有存在的理由,他會消失嗎?
盧加爾原本想抱著鄂德,但風大,鄂德看起來又太虛弱,他索性解開別在胸前的長袍,揹
起鄂德然後披在鄂德身上,裹住了兩人。
「鄂德,你有想起什麼嗎?」盧加爾問。
鄂德的手環在盧加爾胸前,盧加爾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從胸前收緊的手可以感覺得出情緒
變化。
「一點點。」鄂德小聲地說。
盧加爾輕輕地說:「那真是太好了。」
鄂德說,他在睡著的時候感覺到風,感覺到雨,他站在某個地方,看著某處,那是一種難
以言喻的吸引。
說得太過模糊,盧加爾問:「看著某處是看著什麼?某個地方是哪裡?」
鄂德露出茫然的表情,過了一下子才委屈地說:「我不知道。」
「鄂……」
「我不知道。」鄂德又說了一次,將臉埋在盧加爾的背後,委屈又有點賭氣,嘟噥著,聲
音軟軟的,帶點鼻音。「很模糊,我只知道我看了很久,很久很久。」
見鄂德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盧加爾也不想勉強,轉而說起了自己瀕死作的夢。草原,
男孩,孩童身高的自己。
「鄂德,」盧加爾問,「你為什麼叫作鄂德?」
鄂德沉默了好一段時間,他先是茫然,隨即有點吃驚,纖細的手臂還勾著盧加爾的脖子,
但卻不明顯地顫抖。
「我不知道。」
「或許你的名字有什麼意義。」
被賜予的名字是如此珍貴。鄂德忘了很多事,盧加爾也是。盧加爾記得自己的目的:神廟
,鄂德則是記得這個自己選擇了這個代稱:鄂德。
鄂德能記起得真的不多,竟然低落了起來。這樣的情緒在尼譜爾、離開埃利都之前從未有
過,盧加爾忍不住回頭去看那雙藍色的眼睛。
「你有一天會想起來的。」盧加爾說,「我很喜歡你藍色的眼睛。」
像是玻璃珠,也像是藍色的鑽石,眼珠子帶著水光,藍色就像是一點一點落進水裡的顏料
,然後暈開。
「盧加爾,你呢?」
鄂德想要想起自己是誰,存在的意義與目標,但對盧加爾而言,似乎只有朝聖能夠圓滿他
生命的意義。
「只要抵達神廟,我就會知道了。」盧加爾答。
風沙已經不若以往強烈,再加上盧加爾似乎變得強壯許多,他一點也不覺得辛苦,鄂德對
他而言還是太輕了。
與鄂德不同,盧加爾並未因為記不起什麼而感到徬徨,他的意義擁有目的:神廟。但他突
然又想起曾經作的夢,草地上的男孩,面對男孩的自己。若這是他的記憶,他覺得十分美
妙。
他們走了沒多久,突然看見一個撲騰的小腿,在不遠處的沙中亂蹬。
「……那是什麼?」
鄂德沒有說話,大概也微張著嘴,對眼前的景象感到不可思議。
盧加爾將鄂德放下來,讓他披著幾乎拖在地上的長袍,自己則下意識地摸上腰間的匕首,
但這才想到那已經隨著胡瓦瓦葬在土裡了。
他轉而按上腰間的劍,但猶豫了一下,他並沒有抽出來,讓足以砍斷腿的劍與自己的力氣
針對那雙腿。他放下鄂德,小心地比劃著,要他別太接近。但鄂德很堅持,恩基給的布料
太長了,他將之蓋在頭上,尾巴長長地拖在地上,只露出一雙藍色明亮的眼睛。
接近的時候,盧加爾才看見那是一雙纖細的腿,看起來年紀很小。他放下按著劍的手,一
箭步走過去,拉起了那個在沙堆裡掙扎的孩子。
「哇噗!呸呸呸!」
鄂德也靠過來,兩個人看著拚命吐出沙子的男孩。
「……你沒事吧?」
男孩坐在沙子上,灰色的腦袋上滿是沙子,看起來六七歲,臉上還帶著一點稚嫩的肉感,
咳得臉頰都紅噗噗的,有點可憐又有點可愛。男孩穿著袍子,露出肩膀和一節大腿,他們
並不會謹慎地用布料遮住肌膚。
男孩的眼珠子也是灰色的,露出茫然的表情,過了好半晌才說:「謝謝您,先生。」
盧加爾原本想要拉起男孩,但男孩卻手腳並用,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請問您叫什麼名字?」男孩問。盧加爾還沒有回應,男孩已經先將手放胸口鞠躬,「我
的名字叫作格爾拉。」
「我叫作盧加爾。」他微微側過身,見鄂德只是睜著眼睛不說話,他便替鄂德道:「他是
鄂德。」
格爾拉非常有禮貌,除了肩膀上還有沙堆顯得有些失態外,舉手投足都有著成人般的沉著
,但又不失孩童的天真。
「為什麼你們在這裡了呢?」格爾拉問。
「烏魯克。」盧加爾說,「我們正在前往烏魯克。」
「噢。」格爾拉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我住在烏魯克,我可以帶你們去。」他小手拉起盧
加爾,邁著比盧加爾短些的腿就想走,盧加爾被扯了一下,躲在盧加爾身後的鄂德沒有反
應過來,撲倒在沙堆中。
「等等。」盧加爾連忙往自己的方向扯,這才讓格拉爾停下腳步。
盧加爾沒有注意到鄂德的臉埋在沙堆裡,鄂德掙扎地爬了起來,撈起罩在自己頭頂的袍子
,看起來十分狼狽。
「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盧加爾問。
「我。」格爾拉露出屬於孩童的笑容,「我在這裡。」
「……什麼?」
格拉爾維持著笑容動也不動,過了五秒鐘之後才說:「我在這裡玩耍。」
盧加爾懷疑地看著他,但格爾拉讓他想起第一次見面的鄂德,他於是點點頭。格爾拉繼續
拉著盧加爾走,盧加爾回過頭,鄂德正拖著袍子奮力地在沙堆中走,臉色蒼白,手腳關節
的疼痛幾乎要殺死他。
「等等,格爾拉。」盧加爾拉著他停了下來,鄂德才氣喘吁吁地走近他們。盧加爾想要重
新揹起鄂德,但格爾拉卻好像聽不懂似地,一直緊緊抓著盧加爾。無奈之下,盧加爾只好
單手抱起格爾拉,這對他並不難,況且格爾拉也很輕。
不等盧加爾伸出手,鄂德已經抓住了他的衣襬。盧加爾低頭去看,鄂德竟然噘起嘴巴,看
也不看他。
「很痛嗎?」他悄聲問。
鄂德倔強地搖頭。
「要不要我……」
「不要。」
「……」
一行人便這麼慢慢地烏魯克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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