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陣來去迺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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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這裡夏天的夜空特別深，襯得位於舊停車場的夜市燈火通明，冒出蒸騰熱煙的滷味，氣味
濃郁嗆鼻的臭豆腐，果汁機沒停過的木瓜牛奶，人聲與食物的香味混雜翻騰。
當地人最愛的炭烤魷魚攤旁大排長龍，左邊還特地空出個區域讓人排隊。
站在角落的楊毅辰鼓起嘴，對著手上剛出爐的魷魚狂吹氣，一旁用鯊魚夾把長髮夾起的陳
子玲則是消極地旋轉手上的魷魚，懶得開金口吹涼。
「但是我想不通啊，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姐夫，他躲在哪裡幹嘛？跟蹤我？看我太古錐？
那幹嘛不跟早上一樣正大光明和我做伙去三姑婆家就好......？」
「那你有發現，從剛剛趙大哥跟我們分頭後，你已經講他講一整路了嗎？只差沒跟我說他
什麼星座什麼血型了。」對於陳子玲不滿的埋怨，她表哥只是露出小虎牙笑了笑。
「對欸！等等來問他好了，我覺得他是A型的，我之前看一個網站說A型的人......。」
「楊、逸、辰。」
「好嘛好嘛不鬧你。但是你不覺得姐夫真的很神秘嗎？雖然老姐本來就很怪，沒想到還找
到個更怪的。」
「剛開始我是不太喜歡他，你也知道我媽，說什麼留長髮的男生都很壞，留鬍子的男生都
花心，如果兩個都留的絕對是爛人，因為我爸就是那個造型。不過我相信意涵姊姊的眼光
不會錯。」
「但我指的不是外表，是他的行為，還有他的......該怎麼說？氣質？」
「蛤？蛇麼意思。」張口咬下捲曲的魷魚腳，陳子玲哈氣咀嚼滾燙的魷魚腳，口齒不清地
反問。
「你看他明明說自己是攝影師，但比起攝影他反而像是衝著我們村子來的，一下到處串門
，一下擅自亂跑，相機掛著最近也沒看他按幾次按快門。」
「搞不好是在找靈感？他如果一直坐在房間裡按快門才奇怪吧？」
「那車禍那件事呢？你看他平常斯文斯文，結果根本沒在怕那個阿伯欸！？而且他嗆人的
樣子有夠帥跟平常超不一樣的！啊整天笑嘻嘻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這種看不透猜不到的
感覺我是第一次內！」
「那如果他其實不是你姐的男友呢？就像之前三八萱說的。」
「怎麼連你也跟著鬧，我只是想知道他......。」
「欸，阿辰。」
「嗯嗯？妳說妳說，你也這麼覺得嗎？」
「你是不是喜歡趙大哥。」
「幹！你共三ㄒ......咳咳......咳！！咳靠邀差點英年早逝。」
楊毅辰急著想反駁，整塊肉沒嚼完嗆進喉嚨差點沒噎死，咳了半天才緩過來。
「我怎麼可以喜歡他！！他可是......。」
「為什麼不能喜歡他？你要拿誰當偶像還要問大阿姨喔？他剛好符合你所有崇拜條件啊，
都市來的，做藝術的，長得帥的，有一點搞不清楚在想什麼，還有點壞壞的。」
滿臉困惑的陳子玲看了眼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哥，不懂他在激動什麼。
「喔、喔......妳說偶像喔？那倒是有啦，畢竟他很酷嘛哈哈......。」
發現原來是誤會，楊毅辰連忙擠出一連串乾笑，拿著魷魚的手不自主亂晃。
張大嘴狠狠扯掉最後一口魷魚，楊毅辰賣力咀嚼想讓自己飛越的思緒冷靜下來。
「而且還有一點，不知道你有沒有感覺，也可能我又在胡思亂想。」
陳子玲說完略帶不安地看向來往人潮，捏著細竹棍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沒那麼快啦你說咩有我在怕什麼。」
「趙大哥有時候給我的感覺，不太像你說的，是衝著我們埔來的，比較像是衝著你來的。
」
表妹話語剛落，楊毅辰抬眼掃過面前的人群並看向路的盡頭，只見來往擁擠的人影中，一
道視線赤裸地射過來，趙文斯正緩慢地從遠方靠近，但兩人視線交會的瞬間卻讓楊毅辰忍
不住閃避開，看向手裡的竹棍腦中不停迴盪陳子玲說的話。
拿著單眼的趙文斯歸隊後，楊毅辰繼續裝作若無其事，一下拉著他買楊桃汁，一下子跑去
排骰子牛，直到兩手都提滿食物才甘願要離開。這時前方的轉角路口交叉處放著兩個大垃
圾桶，垃圾桶邊則跪著一個斷腳的乞丐，正搖晃手中的髒碗，來往民眾看到他都稍微側身
繞過。
只有楊毅辰筆直的走向對方，用空著的手伸向口袋裡的零錢，就在要掏出的前一秒，卻被
猛然按住手阻止。
「別浪費錢，這種沒什麼好給的。」楊毅辰瞬間回過頭瞪大眼，似曾相似的話語與場景讓
他難掩錯愕，並與趙文斯對上視線。
國小畢業前，楊毅辰好不容易存到一小筆零用錢，得意洋洋地拍胸脯說要請客，對原本當
天就要坐火車離開的阿叔撒嬌了一整天，在阿叔心軟的笑容下，楊毅辰跟陳子玲，還有阿
叔三個人也是來到這個夜市逛街。
「幾個零錢沒關係吧？看起來很可憐欸。」
楊毅辰皺起眉看著阿叔，不懂平時帥氣豪邁的他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吝嗇起來。
「阿辰如果想幫助別人，把錢存好，捐去制度完善的基金會或者親自去做志工都好，這些
乞丐後面都是黑道在抽，給他們錢意義不大。」阿叔用溫柔且耐心的口氣說服，還怕楊毅
辰繼續停留會心軟似地邊說邊拉著他走。
「那給他們錢也會幫到阿叔不是嗎？」
「......。」
那時還不夠成熟，無法看出阿叔那短暫沈默裡的黯淡。
「......那阿辰把錢給我吧，我幫你存起來，等你長大我們再拿出來幫助人。」
「好啊！！說好的喔！」
楊毅辰笑嘻嘻地把手裡的二十九塊錢放進阿叔的手裡。
多年前的畫面歷歷在目，如今阿叔每次回來停留的時間次次縮短，一起逛夜市這種奢侈的
行程只能停在回憶裡，楊毅辰任由趙文斯拖著自己繼續向前走遠，嘴上故意問：「就幾個
零錢而已沒關係吧？我每次遇到他都會給啊？」
「你是抱著什麼心態給他的？」
「就、就做愛心啊？我也沒想那麼多。」
「如果要做愛心不如把錢留著，等你有能力就會知道怎麼運用了。這種乞丐都是黑道在控
制，給他們還不如給我好了。」
男人說著還語帶笑意，分不出是在嘲弄楊毅辰還是真心喜歡這個提議。
「那如果給姐夫，姐夫會怎麼做？」
「哈哈哈開玩笑的，你是大人了，自己判斷囉。」
原本走在後頭的楊毅辰突然停下腳步，趙文斯只好跟著止步，回過頭看著他。
「姐夫認識楊光明嗎？」
「......他是誰？怎麼突然問這個？」
死命盯著男人含笑的雙眼，但那雙謎一般的眼依舊半睜半瞇著，抓不出任何破綻，楊毅辰
瞬間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拍謝啦你剛剛說的話我阿叔也說過，所以突然想說你會不會這麼剛好認識他......，沒
事
啦我在說什麼，台北這麼大，怎麼可能。」
說到最後有點悶，楊毅辰望著手裡的鹹酥雞，腦裡不禁算起阿叔最後一次回來是多久以前
。
「阿辰。」
「嗯？」
「想不想學開車？那個停車場旁邊滿空曠的。」
趙文斯沒邏輯地冒出這句，卻讓楊毅辰整個人活了過來，只差跳起來在空中歡呼。
「......開車？現在！？真的嗎！可以嗎！在這裏練嗎？這邊的停車場剛好爆幹大，今天
人
又不會太多！」
自己之前不過是隨口抱怨楊爸說要等他有學校才讓他考駕照，連方向盤也不讓他提早碰一
下，說是他個性蕭肖開車危險，沒想到男人居然記在心上了，剛才心中的種種念想瞬間拋
諸腦後。
吃飽喝足的民眾逐漸散去，停車場旁的空地有台搖下車窗的老本田內傳出一連串的尖叫聲
。
「啊啊啊啊阿辰你慢一點啦很恐怖欸！不要突然加速啦！」
後座的陳子玲死命抓緊車椅靠枕，壓著嗓子在表哥後面叫喊，但楊毅辰完全沒聽進去表妹
說了什麼，發出開心的歡呼。
「喔喔好爽喔！跟機車的感覺真的不一樣欸！我現在要彎嗎？要轉多少？直接彎嗎？」
「慢慢來，油門放一點。」
「現在嗎？可以轉了吧？」
「我帶你。」
說到這，坐在副駕的趙文斯頃身靠了過來，雙手放上方向盤幫楊毅辰控制速度，結實的胸
膛有意無意地靠到楊毅辰的手臂，碰觸到的瞬間楊毅辰下意識有些尷尬地想縮手臂，但興
奮的情緒讓他腦子一熱，反而還往趙文斯靠了過去，名正言順地貼在一起。
「好......對就是這樣，方向燈打一下。直接開出去，這段都直線讓你開，幾個紅燈後再
換
我。」
「你乾脆讓我開到上山前嘛，反正這條路越開車越少，這個時間了人也不多？好不好？」
「現在是晚上，視線不佳。」
「阿辰你別鬧了，開一段就給趙大哥啦，我都要被你嚇死了。」
剛好這時要停第一個紅燈，楊毅辰不慌不忙照著指示換檔並輕踩煞車。
「拜託嘛就讓我開到山下，今天搞不好是我明年考完試前唯一摸到方向盤的機會了！我剛
剛不都很穩嗎？而且有你在不會有事的啦。」
說著楊毅辰還故意抓住趙文斯的手臂搖了搖，明明車內昏暗還是睜著大眼，一臉興致勃勃
地看著男人，鬼靈精怪的笑容讓趙文斯垂下鏡片後的眉毛，知道要是不答應這個小鬼，他
還有無數種軟硬兼施的拜託法。
男人在綠燈亮起前露出做壞事前會有的笑容。
「時速別超過40，煞車慢慢踩，不然急煞子玲會不舒服。」
「耶！！爽啦！！衝衝衝楊司機帶你們殺回草仔埔！嗚呼！」
「楊毅辰你慢點！」
老本田在伴隨楊毅辰的歡呼和陳子玲的慘叫奔馳在夜色之中，接下來幾次的轉彎楊毅辰早
已熟門熟路，但他都故意慌張地不停問要什麼時候轉，讓男人親手帶領他旋轉方向盤，不
經意靠到對方身上，偷偷享受離心力的美好。
晚風穿過半開的車窗，從楊毅辰的耳邊亂竄而過，每次過彎時臂上的體溫，開完玩笑後側
耳的低沈笑聲，路燈光影在男人深刻五官上忽明忽滅。
越是往山上的道路駛去蟲鳴越發清晰，楊毅辰看向路的盡頭，不切實際地希望這條路能綿
延不止。
月亮高掛在空中，薄雲隨著晚風徐徐前進，平常這時候的楊家早已熄燈，但此刻楊宗展正
對著趙文斯房中的冷氣抓耳撓腮，最後拍了拍無動於衷的冷氣機苦笑。
「拍謝內，得委屈你去睡阿辰房間了，他姐姐房間的冷氣也早就壞了，乾脆做一次作伙修
一修。」
「不好意思這麼晚還讓阿伯特地跑來看。」
趙文斯嘴上道著歉，已經彎身迅速俐落地折起棉被，眨眼間已經收拾好抱在手上。
半夜，楊毅辰有些侷促地盤腿坐在床上，俯視蹲在地上慢條斯理打地鋪的趙文斯，正想再
開口問姐夫還有沒有缺什麼，趙文斯卻如會讀心般抬起手，慵懶地揮了揮阻止他。
「別忙了東西都不缺，我再傳個訊息就睡，你早點休息。」
說完也沒直接低頭滑手機，而是從容靠向楊毅辰的床沿，順手把原本紮成馬尾的長髮散開
，黑髮垂散在蒼白的臉龐上，隨著男人的動作一股清淡的洗髮精味飄散開。
楊毅辰一個轉身向後倒，腳翹在牆上半身躺向窗沿，側臉剛好面向男人。
「長髮會不會很難整理啊？我之前想留就被我老媽罵，說我已經很三八了再留長髮會不男
不女，但像姐夫你留長髮就還是很帥啊？」
「不難整理，但是過渡期要忍耐，像我頭髮長得慢，半長不短那段時間很醜。」
「姐夫過渡期一定也很帥啦，如果我長得有你這麼好看就算光頭也不煩惱。」
原本正要拿起手機的男人又緩緩放下手，坐起身看向楊毅辰。床邊夜燈的昏暗光線沿著窗
戶透了進來，光暈在男人髮絲之間柔和了輪廓，幾聲低笑從那好看的薄唇裡傳出。
「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楊毅辰不解地反問，不懂男人怎麼突然笑出聲。
「你總是用『帥』來形容我，但其實很少人會這麼說。」
「欸！？我覺得很帥啊？而且我有時候覺得帥是一種氣質！就是那種......欸......。」
說到這男人半跪起身，雙手撐著床低頭凝視頭朝床沿的楊毅辰，髮絲垂在楊毅辰的臉側，
搔得楊毅辰一動也不敢動，看著距離不到幾公分的朦朧臉龐，他能清晰聽見自己粗重的呼
吸。
「那你呢？我想知道別人都怎麼形容你。」
沒想到話鋒一轉居然回到自己，楊毅辰愣在原地屏住呼吸，直到男人在昏暗中嗯了聲才緩
過來。
「......我、我？通常都是吵或是皮吧。」
恍惚之中，似乎聽到男人若有似無地輕笑一聲。
「我的話不會那樣形容你。」
「那你會怎麼說？」
又是一陣停頓，男人逐漸，緩慢地，離得更近了些，灼熱的鼻息燙得楊毅辰渾身燥熱，輕
撫臉側的髮絲癢進他躁動難耐的心，男人對著他切切實實地笑了。
「晚安。」
語畢頃身抬手關掉楊逸辰身後的夜燈，髮梢擦過楊逸辰的鼻尖，只聽到男人翻身躺好，還
順勢拉起被子。
獨留楊逸辰傻傻地仰躺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才平復凌亂的呼吸與奔騰的思緒，在錯亂與
恍惚之間睡去。
再次睜開眼，往常貼在臉上的炙熱陽光沒有出現，天色才微亮，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頭漆
黑長髮和沈靜的側顏，幾縷髮絲輕碰逸辰的下巴，微弱卻深沈的呼吸聲陣陣傳來。
楊逸辰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嚇醒了，平常明明睡姿不差，今天居然睡到摔下床。
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不受影響地貼著自己呼呼大睡，更沒料到男人忽然緩慢地深呼吸，接
著翻過身左手隨性一伸掛在楊逸辰的脖側，左腳則輕輕靠上楊逸辰的右膝。
但這些理由都不足以讓總愛賴床的楊逸辰瞬間清醒，能使他睜大眼僵在原地的，是當他聞
著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被那幾縷髮絲和精壯的手臂觸摸之後，楊逸辰在自己的姐夫面前
勃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