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聖誕] 仁慈(完)

作者: user19940218 (YTKJ)   2020-12-27 16:17:59
※微獵奇
※主題:親愛的,我把聖誕老公公送給你了
(上)
安德魯很小的時候向聖誕老公公許了一個願望,希望擁有一個最幸福的聖誕夜。那天父親
非常難得地沒有喝個爛醉,晚餐之前就回到家了。母親也沒有因為生活瑣事而發怒,反而
替全家人準備了一隻大烤雞,說是工作的客人送的。末了還有一個大蛋糕,儘管摔倒破皮
的膝蓋痛得厲害,但這卻是安德魯最棒的聖誕夜。
「最」是可怕的副詞,零點一過,父母忽然都站了起來,笑容消失。對孩子過於高大的身
軀擋住了客廳唯一的光源,對著他冷冷地說:該睡覺了。
安德魯的嘴裡塞滿蛋糕,笑容還僵在臉上,但本能的冷意蔓延,他知道父母沒有商量的餘
地,否則他便會挨上一頓打。
但奇怪的是,母親卻把安德魯好好地打扮了一番,穿上了新買的衣服——一件布料上等的
小西裝,這可得花他們家一個月的飯錢。安德魯雖然開心,但還是隱隱地不安。
他小聲地問:媽咪,我穿這件西裝沒事嗎?
母親似乎很迷惑地看著他,雙眼迷離,這讓安德魯忍不住用暖烘烘的小手捂住母親的臉頰
。母親的臉很冰,仔細一看,她的臉幾乎沒有血色。就是這樣的一個動作,母親迷離的眼
睛忽然變得清醒,只有一瞬,驚恐地抓住他的肩膀。
「安德魯。」母親的嘴唇動得很快,但聲音幾乎沒有起伏:「把眼睛閉上,無論如何都不
要睜開眼睛。」
安德魯嚇得往後退,但被母親強硬地拉了進去。這是父母的臥室,從他有印象以來,父母
已經很少在午夜時同床共枕,酒鬼父親清晨才會回來,母親則是凌晨便要出去工作,只有
週末禮拜的時候才會全家一起出門。
父母時常吵架,吵著吵著動手打他是必然。但唯獨禮拜的時候和和氣氣,穿著雖然稱不上
高級,但好歹體面的衣服出門,也會將安德魯破爛的衣服換下,穿上沒有修補痕跡的衣服

他們虔誠祈禱,安德魯學他們,低下頭,雙手合十,不停地祈禱著:請讓我的父母不要再
吵架了。請讓我的父母不要再吵架了。請讓我的父母不要再吵架了。
安德魯還記得上禮拜的禮拜後,他摔斷了一顆牙齒,嘴角有一個缺口,父母都被他嚇到了
,雖然沒有錢帶他去看醫生,但買給了他一顆糖,甜滋滋的味道讓他含著眼淚笑了,而口
中的缺口也同時逗樂了父母,那天一家子和樂融融。
那是他最快樂的禮拜日。
然而聖誕節過後的這晚,臥室裡父親也陰森森地看著他,安德魯嚇得直往後退,母親迅速
地鎖上了門。他這才發現,父親也穿著西裝,鬍子刮了,衣衫筆挺。母親穿著嶄新的裙子
,兩個人都用可怕的眼神盯著他。
「爸爸……媽咪……」
母親抓著他的手,臉色慘白。
父親神情高傲,帶著不屑,對著母親說:「快點。」
母親放開了他的手,盯著他,但卻是對父親說話:「當然。」說完,她又對安德魯說:「
把眼睛閉上。」
父親似乎在冷笑,說了什麼,安德魯記不清楚,但似乎是貶低他的話,這讓他很傷心,眼
淚幾乎要掉出來。
他看見母親拿出這個家格格不入的匕首,刀柄金閃閃的,讓人忍不住幻想這或許是黃金打
造的。
「閉上眼睛。」母親又惡狠狠地對他說。
安德魯嚇得動彈不得,眼皮也不受控制,只能發顫,但闔不起來。他抓著衣衫的一角,雙
腿抖著不停,眼裡含著眼淚。
父親走了過來,狠狠地裹了他一巴掌。
啪!
安德魯撲倒在地上,黑色的軟髮沾上了一點血絲,他咳得很虛弱,胸腔每咳一下就痛一下
,咳得越來越小聲,像是即將死亡的小狗,蜷縮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
父親似乎笑了,說:這不就閉上眼睛了嗎?
安德魯再也不敢睜開眼睛了,謹記母親幾分鐘前反覆的囑咐:千萬不要睜開眼睛。他閉著
眼睛,甚至用小手捂住,宣示自己絕對、絕對不會睜開眼睛。
父親因此被逗樂了,含糊地說:敢睜開眼睛我就把你的眼球挖出來!
安德魯嗚嗚地想要哭,但又怕父親會拔掉自己的舌頭,只好緊咬著下唇,努力不發出聲音
,小小的身軀劇烈起伏,父親瞧見了,更加興奮,走過去又踹了兩下。
視覺被遮蔽之後,聽覺變得敏銳。他聽見「咖咖」的聲音,好像有什麼在摩擦地板,鼻尖
也嗅到碳的味道。
過了幾秒鐘,他聽見顫抖的女聲說:「好了。」
金屬碰撞的聲音幾秒鐘之後是一片寂靜,只聽見大人的呼吸聲。父親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
,母親的呼吸聲斷斷續續,絲絲的氣聲若有似無。
父親的話很快劃過空氣:「快點,你這個婊子!」
母親發出了高亢的尖叫,像是垂死的鳥,隨即是肉體碰撞家具的聲音,一下又一下,碰、
碰、碰,尖叫聲也變得微弱。
「快!」父親咬牙切齒。
母親似乎在發抖,連他都能聽見牙關互相碰撞的聲音。
很快地,周遭又是一片寂靜。安德魯有所預感,眼睛閉得更緊了,眼淚無聲地掉下,不安
和恐懼幾乎壓垮了這小小的身軀。他伏在地上,額頭抵在髒兮兮的地板,隱約還可以聞到
一股尿騷味。
女人的尖叫聲再度劃破空氣。
「啊——」
不同於方才,這次的尖叫恐懼而且痛苦,伴隨著血腥味,安德魯嘔了出來,臭味在嘴裡炸
開,從嘴角流出來。他原以為會被父親痛毆,但父親卻大笑,近乎猖狂,聲音渾厚。
「太棒了!太棒了!」父親大吼,「快!另一隻!」
母親的尖叫聲變得虛弱,痛苦得呻吟,血腥味讓安德魯忍不住喊:「媽咪!」但他依然不
敢睜開眼睛。
他感覺到父親走近,他連忙抱住肚子,果然,下一秒便父親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閉嘴,你這個狗娘養的!」
父親又遠去了,他能感覺到父親暴力之下的興奮和愉悅,連踢他的腳都在發抖。
聖誕老人、聖誕老人,請幫助我吧。請幫助我們吧。安德魯忍不住祈禱,但不由得啜泣。
他已經許過願望了——聖誕老人真的給了他一個最幸福的聖誕夜,然而他卻不知足,央求
更多。
快!父親摔了什麼,框啷一聲很大。
母親咬著牙,血腥味更重了,他甚至聽見「噗哧」的聲音,母親的抽氣聲讓安德魯抱著腦
袋,幾乎想要捂住耳朵。
女人已經叫不出來了,他聽見殘破而且極為痛苦的喘息,男人的呼吸聲變得格外沉重,他
無法想像那熾熱的吐息是因為多大的興奮。
「快!」男人催促。
女人發出奇怪的蠕動聲回應,好像無法站立。彷彿發生在她身上的痛苦過於殘酷,她只能
癱軟在地上,顧不得男人的話。
「快!」男人的聲音急了,但極端的興奮卻怎麼也隱藏不住。「快!你這個婊子!」說完
似乎又踹了女人一下,但動粗之後又慌亂地喊:你別死!快說話!快——要求!
在安德魯看不到的時候,女人咬著牙,眼前一片漆黑,但她卻喊著:「仁慈的神——」
男人興奮地說:「快——說出你要獻上的東西!」
「仁慈的神啊!」女人跪下,雙手掌心捧著什麼朝天,話幾乎黏在一起,牙齒落了兩顆,
嘴裡滿是血。男人原本非常興奮,看著安德魯一眼後洋洋得意地低下頭。誰知道女人的下
一句話說讓他十分錯愕:「仁慈的神啊,我將獻祭我的丈夫!」
男人愣住,然後咆哮:「妳在說什麼!」
女人不屈不撓,顫抖著聲音吼道:「作為引出您的人,我懇求您殺死這個男人,作為獻祭
的對象!」
男人這次揍了女人的臉,將她揍倒在地上。他撿起了「什麼」,這次換他跪在地上,雙手
捧著「什麼」舉高,頭貼在地上,驚恐地喊:「不!不!仁慈的神啊!仁慈的神啊!教義
——不是這麼說的——請殺死那個傢伙!」
安德魯覺得「那傢伙」說的是自己,他想睜開眼睛,但忽然的壓迫感讓他吐了出來——不
是父親踹到胃部的壓迫感,而是一種全新的、冰冷的,無視一切的、強大的壓迫。
仁慈的神啊。
笑聲。銀鈴般的笑聲,清脆又高傲。
男人的吼叫嘎然而止,「不」之後是奇怪的「咕嚕」聲,腥臭充斥著這個房間,「咚嚨」
之後,又是龐然的「碰」——到底是什麼倒下來了?安德魯瑟瑟發抖。
女人的喘息越來越虛弱,安德魯聽見了腳步聲,大概是走近了女人。他聽見母親死前呢喃
:原來……可惜我看不見。過了幾秒鐘,女人的呼吸聲完全消失了。
搭、搭、搭。
搭、搭、搭。
啪茲。
安德魯判斷來人踏著裸足,踩著什麼腥黏的東西走來。
沙沙聲從耳畔傳來。
笑聲。
安德魯依然維持著蜷縮的姿勢,緊緊地閉上眼睛。
美好的聖誕夜?嗯?
聲音很輕,輕得讓安德魯無法辨別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大人還是小孩。
「請、請問……你是聖誕老公公嗎?」
聲音停了一下,然後「噗」地笑了出來。
「我是。」那個聲音說。
安德魯還是謹記著母親的話,閉著眼睛問:「請……請問……我的媽咪和爸爸……怎麼了
?」
聲音的主人似乎轉了一圈,雙腿又重新回到他的面前。
「離開了。」聲音輕輕地說。
安德魯聽不懂,嚅囁地說:「我……」
聲音打斷他:「我該走了。」
安德魯抽了抽鼻子,小小的腦袋突然染上睡意,腥臭短暫地遠離他,好像聖誕老公公又給
了他一個美好的夢,昏昏沉沉之間,軟軟的童音喃喃:聖誕老公公……
原本要離開的,但聲音的主人停下了腳步,過了半晌才說:「許個願吧,孩子。」
安德魯在睡著之前說了什麼,大概是順著聖誕老公公的話許了一個願,鼻子都哭紅了,迷
迷糊糊地睡著。
「呵,有趣的願望。」
他的手背被冰冷的東西觸碰,濕濕黏黏的,好像被畫上什麼。
(中)
安德魯長到十八歲的時候,孤兒院再也容不下他。第十八個聖誕節那天,他拿著自己不多
的行李走到門口,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沒有人來送他,自然也沒有人來接他。
那個夜之後,警察帶走了父母的屍體,自己則被送往附近的孤兒院。詳細的事情他一直被
謹慎地隱瞞,但從未被領養過的他不禁想,那天晚上到底發生的什麼事?
正當安德魯提著不怎麼重的行李離開時,後面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安迪!」
回過頭,原來是艾凡。他們是在孤兒院從小一起長大的,所以艾凡總會很親密地喊他「安
迪」。
「艾凡?」
艾凡一頭灰白色的頭髮,沒跑幾步便臉色發白。安德魯連忙迎過去,艾凡被石階絆了一下
,一頭栽進安德魯的懷裡。
安德魯嚇得放下行李,兩個人在孤兒院門口抱了至少有兩分鐘。
「你怎麼來了?」安德魯放開艾凡問。
「我、我想跟你走……」艾凡說。
安德魯這才發現艾凡也提著行李,也沒有多少重量,拉鍊都沒有拉好,看起來收拾得很匆
忙。
「艾凡?」
艾凡爬了起來,胸膛起伏,臉色還是白色的,喘了好幾下才緩過來。
「我已經十七了,明年也要走——絕對不可能有人收養我的。」他說,「我想和你在一起
,永遠在一起,安迪。」
安德魯無奈地看著艾凡,但又很心疼。艾凡長得很瘦小,灰白色的頭髮據說是因為小時候
長期被父母虐待,某夜目睹父親殺死母親之後,小小的他便一夜白髮,最後被送往孤兒院

安德魯已經抽高了很多,孤兒院時常需要勞動,他的肌肉雖不張揚但很精實,一頭黑色的
頭髮也剪短了,綠色的眼珠子很有神。艾凡太瘦小了,身體也很差,孤兒院很多的勞動都
是由安德魯替艾凡做的,兩個人因此變得很親密。
除此之外,艾凡一頭灰白色的頭髮在孩子之中顯得很突兀,因此時常被欺負,安德魯看不
過,總是掄起拳頭就開幹。
安德魯看著艾凡那雙黃色的眼睛,確定了他的意志,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院長——」
艾凡笑了,臉上終於有點血色。他說:「他恨不得我趕快走。」
安德魯心想也是,艾凡身體太差了,院長雖然不願意但還是得弄藥給他,而艾凡又無法勞
動,能早點走當然是最好。
「艾凡,你確定嗎?」
艾凡躊躇了一下才小聲地說:「安德魯。」他鄭重地說,「如果我會成為你的累贅,請你
毫不猶豫地拒絕——唉唷!」
安德魯敲了他的腦袋一下,好氣又好笑地說:「我永遠都不會這麼想的。」
艾凡摸著腦袋,「你——」
安德魯把艾凡的行李接了過來,無視艾凡抗議的眼神,大步大步地往前走,等到艾凡慌張
地跟上後,他又放緩了腳步,確認艾凡跟上了。
「你有什麼計畫嗎?」艾凡問。
安德魯看了他一眼,若不是他手裡拿著兩人的行李,他一定會伸手捏一捏艾凡的鼻子。他
笑著說:「你不知道就跟著我來啊?」艾凡一呆,安德魯為了避免艾凡誤會,連忙接下去
道:「我打算是城裡找份報社的工作。」
「報社?」
「是的。」安德魯帶著艾凡走到巴士站,這裡沒什麼人,只有兩人孤單地站在車牌旁邊。
他淡淡地說:「我想要找到雙親死亡的真相。」
艾凡愣了愣。安德魯和他很不一樣,他打有記憶以來便是在孤兒院長大,他會來到孤兒院
的原因也是院長告訴他的。他的故事很無趣,在孤兒院裡至少有五個人和他有相似的背景
——除了那一夜灰白的頭髮。
「安迪。」艾凡認真地說,「我想要幫助你。」
安德魯原本想開開艾凡的玩笑,但在看見黃色眼珠子裡面的認真,胸口一暖,心跳也不自
覺地加速。艾凡被盯了半秒鐘,認真很快便被害羞取代,低下了頭,安德魯也轉過頭,摸
了摸後頸,兩個人都有些不自在,心跳的頻率一致地加快。
今天正好是聖誕節。

安德魯和艾凡在城裡找了份報社的工作。艾文的身體不好,走訪報導輪不到他,幸好他的
腦袋不錯,最後擔任主要撰稿人。
馬克是《超級新聞》的記者之一,為人爽朗,帶著新進的安德魯和艾凡了解《超級新聞》
的工作模式。他也曾領著安德魯跑過幾次新聞,然後再由艾凡進行撰稿。一年下來,報紙
銷量有明顯的提升,馬克對他們非常滿意。
「你的文筆真好,艾凡。」馬克說。
艾凡從報紙叢中抬起頭,雖然撰稿很費腦力,但室內的工作非常適合他,他也變得胖些,
臉色紅潤,終於不再是瘦小虛弱的樣子。他灰白色的頭髮束在腦後,穿著背心,看起來溫
文儒雅。
「不,這都是因為安德魯的努力。」艾凡認真地說。
安德魯正拿著紙杯走近,將裡面的咖啡仰頭飲盡之後才道:「是馬克教得好。」
馬克哈哈大笑,直說「真好」。幾人閒聊了一下之後,馬克拿出了一疊資料,低頭翻閱,
隨口問:「下一個新聞你想要跑哪個?市長少爺的朋友的貪汙,還是漢柏寧街道的家庭悲
劇?」
安德魯正因為第一則新聞而皺眉,但很快在聽見第二個新聞後捏緊了紙杯,紙杯爛在他的
掌心。他站直身子,方才還斜著身體,吊帶也歪在肩膀之下,一隻手插在口袋,看起來心
不在焉,此時綠色的眼珠子彷彿有一團火,盯著馬克。
「漢柏寧街道的家庭悲劇是指什麼?」他問。
「噢、呃。」馬克翻了翻,「據說母親自殺死了,父親發瘋,小女兒的狀態也不太好,但
我想貪汙這則新聞比較吸睛——」
艾凡也站了起來:「有更詳細的資訊嗎?」
馬克摸了摸鼻子,翻閱資料,臉色變了又變,好像差點吐出來,連忙把資料塞給艾凡——
安德魯中途攔截,艾凡鼓起了臉頰,但安德魯視若無睹。
「我接下了。」安德魯快速地說,聲音因為嚴肅而顯得有點冷酷。
「『我們』接下來了。」艾凡糾正。
安德魯又道:「我明天就去跑一趟。」
馬克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但我明天正好有另一個新聞要跑——」
「我自己去就好。」安德魯說。
「我也一起!」
安德魯抬起頭,皺著眉:「艾凡——」
「說好了,」艾凡一個字一個字道:「『我們』一起——我想幫助你。」
馬克不敢說話。艾凡比剛來的時候相比氣色好了很多,清秀的臉也終於被女孩子看見,看
起來很溫和,講話也軟軟的,很有禮貌。但所有報社的人都知道,他的堅持可以說是非常
頑固,只要是艾凡決定的事,數十個人來勸都沒有用。
而大部分的事都和安德魯有關。
安德魯搔了搔頭,看起來好像也想發怒,但又氣不起來只能無奈地說:「……我知道了。
跟著我,知道嗎?」
艾凡點了點頭。
馬克心想,安德魯也成熟了不少,陽剛的氣質很出眾,身材挺拔,長相英俊,黑色的頭髮
帶著神祕感,但綠色的眼珠子又能讓女人淪陷,雖然氣質有些輕浮,但做事絕對認真。
馬克偷偷地觀察兩人,等到兩人緊繃的氣氛淡去之後,他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自從這兩
個新人加入之後,很多女孩子都會為了看見他們而進來買報紙。艾凡大多都會微笑以對,
但不會更進一步,安德魯相反,不是去跑新聞便是冷漠地無視。馬克因為好奇偷偷觀察了
一陣子,心頭一緊,覺得這兩個人關係似乎不單純。
……就好像是——
艾凡鬆了一口氣,對著安德魯點頭,嘴巴卻不自覺地噘著。「你答應過我的……」
安德魯揉亂了艾凡的頭髮,語氣無奈卻像是對孩子那樣溺愛:「……永遠在一起是吧?我
知道的。」
馬克搓了搓手,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淒涼。他看著外頭陰暗的天氣,不免得憐憫地說:「明
天就是聖誕節了啊。」憐憫的對象是自己。
「聖誕節。」安德魯喃喃。
馬克不解,「聖誕節怎麼了嗎?」
艾凡見安德魯不說話,笑著接過了話題:「我們就是在去年的今天從孤兒院離開的。」
「原來是這樣啊。」馬克說,「你也十八歲了吧?艾凡。」
「是的。」
馬克故意打趣,「你還相信聖誕老人嗎?」
艾凡笑著搖了搖頭,孤兒院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收到禮物。不用多大他便也知道所謂的禮物
都需要大人的金錢,屬於孩子的幻想自始到終都屬於他們。
誰知道安德魯忽然說:「我相信。」
艾凡脫口而出他對安德魯的暱稱:「安迪?」
安德魯淡淡地道:「我相信聖誕老人的存在。」
(下)
他們前往漢柏寧街道的事發地點。事件已經過了好一陣子,警方蒐證也結束了,他們要做
後續報導。
跟警察打了聲招呼之後,安德魯和艾凡穿過封鎖線走了進去。這是一幢在漢柏寧街道顯得
有點突兀的房子:破舊、髒亂,庭院雜草叢生。
封鎖線之後的房子看起來死氣沉沉,安德魯神情嚴肅,打開門之後撲面而來的是極端的惡
臭。不只是血臭味,還有交雜在其中的霉味,即使安德魯很確定這比剛發現時要來得好多
,但他仍舊幾番作嘔。
艾凡的臉色就刷白了,安德魯勸了幾次艾凡都堅持一起,他只好圈住艾凡的手腕——而非
掌心或手指,兩人都僵了一下,繼續前進。
案發地點在二樓的主臥室,安德魯的久遠卻鮮明的記憶再度復甦,腳步有所遲疑,但心卻
越來越浮動。
打開臥室,打開的陽台讓風撲面而來,淡淡的血腥味讓兩人臉色都不是很好。地上畫出屍
體倒臥的位置,安德魯走過去看,地毯上的血變成了暗紅色,腐敗的味道很明顯。
臥室中間用碳筆畫了一個五芒星的圖案,女主人的屍體就在正中間。
他回想著看到著資料——挖出眼球的女人。女主人徒手挖出了眼珠子,最後失血過多而死
。男主人被發現的時候跪坐在地上,掌心捧著女主人的眼珠子,無論警方怎麼詢問,男人
都只是喃喃著:仁慈的神啊。仁慈的神啊。仁慈的神啊……
小女兒蜷縮在角落,伏在地上,但怎麼樣都沒有抬起頭,頂多是因為母親的尖叫和父親的
崩潰而無法控制地排泄,小小的身軀被發現時蜷縮在角落。
不管警方怎麼詢問,男人的眼睛彷彿已經無法對焦,只是看著半空中,嘴巴半開,唾液一
直落下,啪搭啪搭。
男人反覆地說:不在了。不在了。仁慈的神不在了。
——無論怎麼逼問,男人都只是這麼說。警方無奈,最後男人被判決精神失常,必須進入
精神病院進行治療至少四十年。
窮困的人並不受到重視,安德魯四處打聽,也僅僅知道小女兒被送到孤兒院,具體哪一家
、過得怎麼樣一無所知,消息自此便斷了。
這個城市有太多失去雙親的孩子,多一個、少一個,沒有人會記得。
「別把現場弄得太亂。」帶著他們進來的警察隨意地說。
「打擾一下,」艾凡拉住了準備離開的警察,「你知道為什麼女人會……會自殺嗎?」
警察笑了一下,似乎有點無奈,「窮。沒錢。」回答得很快,一點遲疑都沒有。
「但為什麼要挖掉眼睛?」
「瘋了吧。」警察說,話風隨即一轉:「你看起來長得挺俏的,有女人包養?」
艾凡愣住了,沒意識到話題為什麼會跳到自己身上。他是比一年前顯得體面些,室內的撰
稿工作很適合他,他用微薄的薪水盡力將自己打扮得乾淨。
「我不、」
警察打斷了他的話,「 什麼都有可能,窮是很可怕的,小白臉。」
艾凡雖然沒有父母,孤兒院也很難關照到每個孩子,但他在書上學了很多禮儀,在有限的
環境裡做最大的努力,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麼具有針對性的詞彙。
安德魯插入兩人之間,輕描淡寫地說:「我們知道了。」手在後面悄悄地牽著艾凡,方才
的熱度又回來了。
警察打量著安德魯,這年輕人雖然長得帥,但那種野性卻隱藏不住,他忍不住笑道:「小
夥子,你窮過吧?」
「嗯。」
「這家人太窮了,會做出什麼都不奇怪。」
艾凡很明顯不同意,但安德魯卻捏了捏他的手腕。
「說的也是。」
「你們想來挖新聞?」警察憐憫地說:「我可要說你們找錯了,沒有人會在意這家人的死
亡。」
安德魯說:「挖眼球難道還不夠吸睛?」
「要我說,市長兒子的朋友的女朋友的父母的賄賂還比較有趣,大家都是這樣。」那人聳
肩,「窮人的悲劇有什麼好看的?有錢人的八卦更值得討論。」
「說的也是。」
安德魯送走了還準備滔滔不絕勸說他們的警察。這件案子很明顯不受到重視,死者沒有親
戚,父親瘋了,女兒被送往孤兒院,若真的是為了新聞而來,那可真的可以說是白跑一趟

但安德魯他並不是為了取材。
他放開了艾凡的手,無奈地看著他,示意他冷靜,忍不住苦笑:「你太善良了。」
「是這樣嗎?」艾凡不認同。他又看了看周遭,「你想要調查?」
安德魯只是說,「他們不懂像我一樣的窮人。」
艾凡嘀咕:是「我們」。
他蹲在牆邊,一吋一吋地摸,敲了敲,從角落開始,繞了房間半圈之後,終於聽見空心的
聲音。
「這裡。」安德魯瞇起了眼。
他隨手拿起家具上的蠟燭臺,艾凡直覺知道他要做什麼,忍不住說:「你確定——」
安德魯用燭台狠狠地敲往空心處,艾凡便閉上了嘴。敲了好幾十下,像是要拆房子似地,
艾凡一開始還會接收到警察的警告,但幾十下之後,敲擊聲還繼續,外頭沒有任何警告。
他們一點也不在意。艾凡失望地推測。
「咖」的一聲,牆壁的角落破了一個洞,木屑灑在腳邊,安德魯伸手就去挖。
凹陷的之處竟塞滿了東西,像是一個自製的置物櫃。安德魯拿出一包白色的粉末,臉色變
也不變地說:「毒品。」說完又拿出幾根菸,還有幾個廉價的首飾。
這就像是窮人的保險櫃。
壓在最下面的是一張紙,看起來像是從某本書上撕下來的。紙張已經泛黃了,角邊甚至捲
了起來,看得出來被反覆研讀過。
安德魯讀了一下,臉色的血色迅速褪去,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艾凡也走近,靠在安德魯的
肩膀上。
看清了紙張上的內容之後,瞬間的暈眩感襲來。
上面標記了四點,但內容非常詭異。
標題寫著:如何得到聖能神的垂愛。
一、仁慈的神甚愛人類的眼睛,祂會經由靈魂之窗掠奪祭品的靈魂。若想要對全能的聖能
神許願,你必須使用聖能神賜予的匕首,由女人的眼睛作為獻祭,方能招喚出聖能神。
二、靈魂之窗能夠吸引聖能神,你會感覺到祂的強大,不自覺地拜倒在祂的腳下。記住,
千萬不能看見聖能神的模樣,仁慈的祂會因為眼睛的美麗而掠奪你的呼吸。當聖能神出現
時,你便能進行下一步。
三、獻祭雙眼之後,聖能神將會傾聽你的話。為了能夠讓男人得到聖能神的垂愛,以眼作
為祭品的女人必須提出要求,讓自己的孩子作為祭品——唯有獻出眼睛招喚聖能神的女人
能夠這麼做,請務必不能踰矩,否則聖能神便會降下災難。
四、獻祭完孩子之後,聖能神會奪走孩子的心臟,砍斷他的頭顱,看著孩子純潔的雙眼,
欣賞死亡進行時的美。被取悅的祂將會接受男人任何的願望。
無論什麼願望,全能的神都會實現。
「……這是……什麼……」艾凡哆哆嗦唆,幾乎暈倒,眼前白了又黑,五臟六腑都揪在一
起,噁心和痛苦讓他站不住。
安德魯喘息著,他憋氣憋得太久了,鮮明的記憶旁,竟有個模糊的回憶浮現,打亂了他的
計畫。
「許個願吧,孩子。」
他許了個願望,
「呵,有趣的願望。」
他到底,許了什麼願望?
將紙片翻過來,上面寫了一個地點:東教堂。小的時候,他的確常和父母去東教堂上禮拜
,那裡的人唱著聖歌,隨著牧師念著禱詞。信徒眾多的時候,牧師很難直接拒絕捐不了多
少錢的他們,於是他們便能厚的臉皮進去。
他只記得父母雙手合十,嘴裡迅速地叨唸,然而卻和周遭的人格格不入。結束禮拜之後,
父母會和一群與自己相似的人聚在一起,這一群人和其他人相比又再度顯得突兀,穿得並
不光鮮亮麗,總是畏縮地低著頭,彷彿無顏與其他富裕的人在一起。
他們的懷裡都緊緊抓著金碧輝煌的匕首。低著頭,談論的聲音也很低,並且很快就會結束

他總是吃著禮拜後的餐點,聽不懂大人在說什麼。隱約記得他們反覆說:仁慈的神會保佑
我們的。仁慈的神。仁慈的神。
那一定便是聖能神。
「我要去東教堂。」安德魯僵硬地說。
「安迪。安迪。」艾凡顫抖得不像話,「我好害怕。」
安德魯捏著紙片,試了好幾次才說:「我也是。」承認軟弱,對他而言是何其大的讓步。
「安迪。」艾凡問:「我們一定要去嗎?」
安德魯的眼神混濁,但仍道:「一定。」
「我覺得、我覺得……」艾凡抱住自己,顫抖越來越大,「我覺得很不妙……不要……好
可怕……」
「艾凡,你待在這裡。」
「不。」艾凡虛弱地說,「我要和你一起——『我們』要永遠一起。」
安德魯看著艾凡,綠色眼珠子好像蒙上一層灰。他過了半晌才擠出聲音:「艾凡……我,
我。」試了幾次,他才低聲道:「我也很害怕。」
「我知道。」艾凡蒼白著臉。
「恐懼……但我必須要去,我——」
這次是艾凡主動握住安德魯的手,「『我們』一起去吧。」
「『我』許了一個願望。」安德魯的聲音顫抖,「然而,我卻想不起來了。」
藉由母親的眼睛招喚了邪神,再由母親的要求,獻祭了父親,得到了邪神的「垂憐」。
他把祂當成了聖誕老人。
「但無論如何,你都得前進——」艾凡說,「『我們』都得。」
週五夜晚的東教堂沒什麼人,漢柏寧街道是小康家庭的聚集地,但這幾年多了很多窮困的
家庭,造成附近的居民不滿,甚至和市長反應,據說明年便會限制居住人口的總收入。
東教堂在漢柏寧街道的末端,他們的主要客群一直都不是「教徒」,而是「富人」。週五
的夜晚是奢華腐敗的,有錢的人沉溺於紙醉金迷,因為隔天他們有一整日可以從宿醉中緩
過來。
教堂的門一下子便被撬開來了,安德魯在孤兒院學到了很多。艾凡太過善良,他學都不願
意學。
門推開了一縫,冷風竟從裡面傳來。
安迪。安迪。
「艾凡。」
艾凡緊抓著安迪的衣袖:進去了就無法回頭了。他不願意讓安德魯抱住自己,他變得虛弱
,原本紅潤健康的模樣突然地變糟:臉色蠟黃、雙唇慘白,眼窩下的青色非常突兀,灰白
色的頭髮毫無光澤。
安德魯有了直覺,一瞬間的猶豫,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睛時,艾凡卻咬著牙,主
動打開了門。
打開門的冷風好像鑽入了骨頭,痛得艾凡直不起腰。
「艾凡。」安德魯喃喃。
「我們」必須一起。艾凡說。
他們互相扶持,緩緩地走進東教堂。
這裡還和記憶一樣。安德魯的記憶逐漸復甦,每個角落的熟悉感都讓他戰慄不止。經過一
個個列排的座位,艾凡變得越發虛弱,每走一步,他彷彿便被奪走一吋氧氣,張著嘴巴,
噗哧噗哧,抽氣聲越來越激烈。
安迪。安迪。
「艾凡。我想,我……我們……」
前進。艾凡說。
安德魯僵硬著身子,環過艾凡的腰,兩人緩緩地往神壇前進。那裡有個對他們而言象徵正
氣的十字架,上面的人垂著腦袋,手腳被釘在上面,藉由犧牲自己來拯救眾生。
聖能教卻完全相反,他們犧牲眾生,換得神的垂憐。
「艾凡。」
艾凡的聲音聽起來細得幾乎聽不清,只剩下氣音:安德魯。
安德魯低下頭,艾凡變得非常瘦弱,方才的幾步路奪走了他的血肉。他已經知道了,猜測
,直覺,但還是覺得心痛,更多的卻是不知所措。
艾凡抬起頭,眼睛瞪得很大,枯枝般的手抓住他的臉,指甲陷入,彷彿可以刮出道道血痕

艾文的喉嚨發出破洞著水聲。驚恐,厭惡,絕望,痛苦。瞪大的黃色眼珠子染上了紅,鮮
血從眼睛留下,眼睛的部位變成了窟窿。
艾凡發出了帶著水聲的尖叫,但彷彿破洞的喉嚨只能讓他張大嘴巴,無聲地大叫。
看著艾凡的雙眸流下血液,安德魯痛苦地閉上眼睛,但卻無法推開艾凡的手。再睜開眼睛
的時候,艾凡黃色的眼珠子變成了紅色,銳利而且明亮,堪稱炯炯有神,讓眼底的絕望更
為鮮潤。
髮上的灰緩緩褪去,像是覆在上頭的灰塵終於被吹盡一樣。風吹過,白得近乎透明的髮絲
緩緩飛揚,吹走了束縛的髮帶,讓艾凡看起來雌雄莫辨。
「她獻出了眼睛,這和心臟同等珍貴。」艾凡的聲音變得嘹亮,與臉上的絕望截然相反。
「我傾聽她的要求——她獻出了另一個男人。」
安德魯感覺臉上的手指不再弄痛他,指腹變得柔軟細嫩,輕輕地撫摸他的臉頰。
「於是,我承諾了你的願望。」
安德魯讓艾凡遞出了自己的手背,他低下頭去親吻,冰冷的唇觸碰艾凡細嫩的皮膚,眼睛
死死地看著艾凡想怒想哭、但又想笑的扭曲模樣。
手背湧現灼熱感、越來越熱,也越來越痛。他咬著牙,嘗到了血腥味。
安德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背出現血痕,彷彿有個看不見得人拿著一把刀,一下一下地
劃。
「啊!」他淌下冷汗,卻又想笑,最好能抱著頭哈哈大笑。
幾秒鐘之後,手背上出現了一個鮮紅的五芒星。
「你實現了我很多願望。」安德魯顫抖著聲音說,閉上眼睛的時間很長,彷彿不願意面對

「我喜歡你綠色的眼睛。」「艾凡」說,「你也付出了一點代價。」
例如摔斷的牙。例如破皮的膝蓋。
「直到最後,招喚了邪神,許下了『真正的』願望。」
艾凡看著他,清澈的眼睛裡沒有任何希望,皮膚也變得毫無瑕疵,彷彿整個人重生似地。
但那份重生的氣質卻和臉上的絕望相反,死氣沉沉。
「你許下了一個有趣的願望。」艾凡說,「即使祭品並不美味,『我』還是決定以自己回
應。」
邪神就此消失了,無論人們如何祈求、獻祭,祂都「不在」了。祂轉生在凡人身上,與安
德魯一同長大,甚至滋生了情愫。
「我許下了願望。」安德魯重複著,帶著五芒星的手覆蓋在艾凡的手背上,手指還因為疼
痛而抽搐。
艾凡無法流淚,邪神非常自傲,人類的眼淚在流出來之前便會被蒸發。滿腔的痛苦無法宣
洩,蒸發在內部,痛得全身戰慄。
張了張嘴,絕望也後知後覺地襲上安德魯,他十分茫然。低下了頭,他將額頭靠在艾凡的
額上,試圖用自己的鼻尖觸碰艾凡的鼻尖,但又十分抗拒親吻艾凡的衝動。
「仁慈的神啊,」安德魯掙扎著,心臟跳得太快,他無法控制,只能重複著說出當時的願
望:「請祢永遠仁慈。」
親愛的聖誕老公公,祢對我太好太好了——請祢永遠仁慈。
邪神回應:有趣的願望。
艾凡只能等待——而邪神總是勝利——安德魯還是將唇覆上。熱氣交換,唇齒交纏,一發
不可收拾。
「仁慈。」艾凡因為親吻而喘息,邪神的迷惑與凡人的動情讓他無所適從。「有趣的願望
。」
安德魯感覺到體內有股力量,撕扯他的內臟,尤其是心臟的位置,痛得讓他直發抖。
「我答應你,安迪。」他用邪神和「艾凡」的聲音說,溫柔又殘酷,動情又絕望,「只要
你愛著我的一天,我便會是『仁慈的』。」邪神、同時也是「艾凡」將唇貼在安迪的嘴角
,纏綿,但又似乎想要扯下他臉皮的肉。「但你要記住,」他似乎在笑,嘲笑,憐憫,戀
慕,「只要你不愛我的時候——那天——瞬間——片刻之內——我一定會殺死這個城市的
所有人。」
安德魯倒抽一口氣,嘴巴張開,艾凡墊起腳尖,他本能地伸出舌頭,兩個人的熱情交纏,
掠奪著彼此僅存的氧氣、生命、理智、猶豫。
「你要記住了,安迪。」
這是你的願望。
艾凡微笑,嫵媚又清純,可愛又可恨:「親愛的,我把聖誕老人送給你了。」
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
你再也不孤單了。
(完)
原本主題是:親愛的,我把聖誕老公公BANG不見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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