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願子如雲 (20)

作者: wsx321edc (poli波哩)   2020-12-23 16:57:33
※不考究不嚴謹古風,朝代國名皆為架空,與現實毫無關聯
※對不起我錯了這回還是有一點虐身。
年末,春風方起,即傳來遼國皇帝病危消息,周衍很快帶著陸昕與親兵上路趕回
岳城,陳午則在他交代下與莫翱會合,加入霍渝軍中,從此成了莫副將的隨從,跟著
人四處征戰。
這一別,就是三年。
三年間,周衍繼承皇位,風馳電掣肅清內政,且為穩朝權民心,暫緩親自領兵出
征,但遼國並未放慢腳步,遼將各自揮著大旗率兵替新王東征西討,陸續征服幾個
東南小國,戰功卓越。這日,便是封賞大典,眾將齊聚遼國王都岳城,霍渝自然也帶
了莫翱前往受賞。
能夠進殿面聖的只有將軍、副將一干高官,陳午資歷不到,便與平民在宮外同迎
盛況。今兒同時也是大年初三,各地熱熱鬧鬧慶祝,尤其午後遼王將遵照傳統,於
吉時在殿外高塔祈福祝賀,亦是百姓難得可遠遠拜見聖上之時,因此廣場周遭早擠滿
了人,陳午太晚到,無奈只能站在外圍觀望。
三年來他在霍渝軍中學習鍛鍊,霍將軍與莫副將並不因受周衍所託而給予他任何
特權,該嚴便嚴、該罵便罵,對此他從不喊過一聲累,即使熬夜苦修,他也想趕緊
獨當一面,只有成為立功之人,才能抬頭挺胸站在周衍身邊。
他一心懷著這願,方能熬過對對方的思念。
站了許久,那方終於傳來鑼鼓聲,群眾隨即歡呼沸騰,陳午抬眼望去,周衍身著
華服現於高台上,左邊伴著他的皇后蘭妃娘娘,右邊則是蓉妃,小皇子周黎也由蘭妃
牽著跟在一旁,他們按禮俗朝天三拜,又朝宮內三拜,最後將祭祀花瓣灑向台下,
象徵分賜平安與富饒予百姓。
市街一片歡欣和樂,陳午卻感到全身發寒。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皇后娘娘,僅須一眼,他便知此生只能望塵莫及。
「瞧瞧陛下與娘娘真是一對璧人……」
「娘娘膽識過人、戰功顯赫,也只有這般才能配得上咱王上……」
「聽聞蓉妃娘娘能歌善舞,亦不遑多讓,他們仨人簡直天作之合……」
四周耳語恍如一根根細針扎入陳午心裡,他深咽幾口氣,強忍胸中酸澀,黯然垂
頭離開了慶賀的大街。
翌日,整夜等不到陳午回府的莫翱正要命人搜城,就見少年面色慘白,由下僕領
著進門,衣上還染了不少血跡。
莫翱大驚失色,立刻要人去找大夫來,自己則把陳午拉進房裡脫衣查看。
陳午背上原本被西蠻王烙了個奴字作為羞辱,而今那處皮膚像是被人狠狠一刀一
刀刮除,字已無法辨識,卻換得一片血肉模糊,模樣煞是恐怖。
「你怎回事!」縱然是莫翱這樣打打殺殺的人一看也忍不住反胃,氣得將人臭罵
一頓:「我早知你因這疤不在人前脫衣,但你要真覺得受不了,我去找師傅來給你除
疤便好,怎麼傻到拿刀刨?你這不是自找罪受麼?莫要以為自己年輕不怕痛就做蠢事,
之後若染病潰爛,我看你怎辦!」
陳午默默聽著訓,一邊讓莫翱拿水給他清汙血,雖過程令他不住冒汗發抖,可他
始終咬著牙沒哀聲痛,更沒有哭,他就這般硬噎著一口氣,直到大夫來上完藥,才不
敵失血暈眩昏了過去。
年後,陳午再度隨霍渝遠征。
近來南方金國國力漸衰,不少周圍小國正蠢蠢欲動,等著給金國挖牆角,也因此
各地戰事越發頻繁,一次出征便幾乎得整年在外奔波。
霍渝發覺陳午神色有些詭怪,雖平時就不怎麼聒噪,但這回從出兵便沉默愁悶,
問了也說沒什麼,再問莫翱,才知小孩兒幾日前自己把背上割了一大片傷,可能正痛
著,於是也不多加理會。
陳午年紀尚輕,還不適合帶兵,但跟在莫翱身後也陸續立了不少小功,霍渝每次
必加以讚賞,然而陳午卻彷彿更加落寞,連他特意轉述周衍慰問時,陳午也一副平靜
無波。霍渝只想或許這孩子自知傾慕無望,乾脆絕了情,那也是好事一件,漸漸地不
再多提周衍的事兒了。
又過兩年,一次烈戰大勝,軍隊正往回鄉路上,陳午忽然到霍渝帳內,對將軍與
副將說,他想走了,他想回家。
這無徵無兆的,霍渝與莫翱皆是一愣,莫翱立刻問:「是不是有人欺侮你,你說,
我定給你主持公道!」
陳午微微一笑,手摸上佩劍,說:「莫哥哥把我教得好,誰還能欺侮我?」
「那你為何要走?」三人都知,陳午說的回家,便是回金國去。這時機點,並不
算好消息。
「就是覺得……太難受了。」陳午說,「今次攻下陵城,整個西北就都握在遼國
掌中,明年,只能往南,若之後與金軍交戰頻了,我待在這兒,容易給人說話。」
「你跟著我這麼久,誰敢懷疑你!」霍渝說。
「嘴巴生在別人臉上,人家要講什麼也擋不住。」陳午嘆道,「我是金國人,倘
若交戰中逃了一兩個金將,會否有人指我顧念鄉情,刻意放人?或是打得不好,會否
說我煽情軟弱?即使只一兵一卒,讓我領著必然惹人非議,可攻下金國一直是陛下宿
願,這戰不能不打,我既無法有所作為,留下也是難受。」
莫翱臉色沉下,道:「你既知我們遲早往金國打,你還回鄉?是找死麼?」
「金國畢竟是我故鄉,要真的走到那一步,我也甘願。」陳午說,「往後若正巧
對上,莫哥哥不須手下留情,一刀砍了我便是——」
陳午還沒說完,莫翱一步上前朝少年臉上揍了一拳,少年被打得跪倒在地,嘔出
一口血。
「我真白養你!」莫翱怒吼一聲,轉身離帳而去。
霍渝也嘆了氣,過去將陳午扶起,「這事先擱著,你是陛下的人,等回城你自己
與陛下說去。」
一個四五年來沒提過家鄉爹娘的人忽地說想家,這理由實在也太牽強。陳午從小
就逕把事情往心裡堆,霍渝與莫翱又怎會不知,也沒強逼過幾次,可最後這節骨眼,
他仍是選擇對他們隱瞞,要他們如何不氣?
莫翱這次是真動怒,一路都不與陳午說話,待回岳城,一下子消失不見,霍渝
隔日便自個兒領著人去求見皇上。
大概早得到消息,陸昕見兩人來宮中也沒多說甚麼,只道皇上與皇后在庭院下棋,
要陳午自行前去。
陳午依照指示走過假山流水,還沒見到人影,先聽到皇后娘娘笑聲盈盈地傳來。
「將軍!第七盤了,夫君,你再輸下去,今夜得睡木板了!」
「蘭兒,第七盤了,你也給你夫君留點面子,難道你捨得我睡木板?」
「便是捨得才殺你個全軍覆沒啊哈哈!」蘭妃暢快歡笑,轉頭一看有人走來,這
才趕緊維持住形象,端端正正坐好品茗。
「小人陳午,參見皇上、皇后娘娘。」陳午單膝下跪道。
周衍看人來了,馬上起身走下亭子,來到陳午面前,把人扶起,說:「小午,許
久不見,你長大了。」
然而陳午一起身,只低頭向後退了兩步,與周衍硬生生撤開距離。
周衍一怔,想到前日霍渝同他說的事,雖有些不捨,還是收回了手,「你有事要
跟我說麼?」
「是,懇請陛下准許小人離軍返鄉。」陳午道。
周衍見曾經睜著一雙熱切眸子望著他的孩子而今只剩漠然,沉吟會兒,道:
「……你想回去便回去吧,你爹娘當初棄你,定有難言之隱,你回鄉與家人團聚,
也好。」
「謝陛下。當年陛下救命之恩,小人定會永遠記得,若今生無緣,來生必報。」
陳午說。
「嗯,你……你,自己保重。」
「多謝陛下。」
陳午告退時,終究忍不住,還是回頭看了男人一眼。
如今周衍已非那位在湖邊哄著他的青年,而是一國之君,受眾人敬仰愛戴,有
忠臣輔佐議事,有后妃伴隨扶持,如此耀眼卻遙遠,那是他永遠無法企及之處。他光
看著周衍身旁的人,便覺又嫉妒又痛苦,望著周衍與妃子親暱,他更自覺汙穢不堪,
儘管不斷告誡自己不應奢求過多,還是不住期待乃至絕望,他難以忍受如此反覆煎
熬,只能敗逃。
陳午原本當日就要走,霍渝硬將他多留一夜,說是不放心一個十多歲孩子獨自
遠行,堅持替他打點好商隊隨行才放人,拜別前還弄了桌大魚大肉給他餞行。
莫翱大抵還在氣,並未現身,反而陸昕來了,說皇上要賞一盒珠寶給陳午,命他
親自跑一趟送來。
然陳午連盒子都沒碰便婉拒,只帶上一些乾糧與少許盤纏,天一亮就隨商隊上路
離城。
從此,再無陳午消息傳來。
多年過去,周衍未曾忘卻陳午,只不過既然陳午主動離他而去,他也無由再去把
人尋回,加之兩國戰爭,就將這事擱下,但想不到,如此最後竟成了遺憾。
周黎見父皇臉露愁容,就以不打攪歇息為由告退,陸昕亦一同欠身離開。
說來諷刺,這兒明明喚作養心閣,可前後住的兩人,卻也都心有所苦。
又過幾日,依然抓不到程毅的周連愈來愈躁,直嚷著要帶軍出城搜捕。
「三弟別傻,靖國這麼大個,茫茫人海,你帶兵要往哪裡搜?現下父皇既已無大
礙,我們便暫且收手了罷。」周黎日日苦勸弟弟,卻效果甚微。
「連你也要放過那賤奴麼!你,你,你還是太子,怎可如此軟弱!」周連怒道,
「我母妃死於非命,這仇不能不報!」
「蓉妃是因戰而逝,你若心念母妃,才應該好好做事,莫要執著於一個逃奴。」
周黎說,「西南近來流寇作亂,我自薦領兵前往平定,你就和我一同去吧。」他忖著
找點事給三弟做,總好過這人一直糾結在找不到的人身上。早些他參見父皇將之稟告
後已獲應許,剩下的事便是怎麼把周連拐出城了。
「三弟,你知我不擅率兵游擊,沒有你,這戰難成,要是未達父皇期望,說不準
回來父皇要重罰我,你忍心看我被罰麼?」周黎放軟聲音道,「難道在你心裡,大哥
不比賤奴重要麼?」
周連被這麼一說,立刻支吾起來,他畢竟也是好戰的性子,又聽到周黎親口說需
要他,當真猶豫不定。
周黎看著對方反應,心道只差最後一步,便彎腰朝弟弟眨眨眼,說:「三弟,
陪陪大哥,好麼?」此招一出,果然對方馬上應下,匆匆轉身去讓人備馬整裝了。
其實周黎在周衍阻攔追殺令時便知父皇沒打算追究,他也不笨,聽聞太醫稟報匕
首未傷及內臟當下就猜到程毅必是故意留手,要致人於死,怎樣也該朝胸頸刺,程毅
既是武將,不可能不知,但究竟原因為何,是有意還是無情,怕是除本人外無人知曉
了。
總之這既是周衍決定,他為人子,無權插手,何況於他私心,也早有了不能對
程毅痛下殺手之由,現今只盼程毅不論死活,都莫要再出現,對他們而言就是最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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