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江予舟在回軍營的車上接到朱婉君的電話，他平時從不暈車，但懷孕讓他坐車滿腦暈
昡，他耐著性子聽著朱婉君尖銳的聲音，等到再也受不了，終於壓低聲音開口。
「朱女士，我改變心意了，我可以離開您家兒子。五千萬。」
「五千萬，晏左都還沒有拿我們五千萬，你拿什麼五千萬？」朱婉君在電話那邊咆哮。
江予舟內心暗笑，他就是知道何晏左雖然從那樣的家庭出來，本身也有一些儲蓄和投資，
但恐怕讀書和將來創業就差不多了，所以才找朱婉君要錢。
他已經查過，光是孕期的檢查，如nipt或羊水晶片，都是幾萬元，別人或許不需要，但他
肯定得花這筆錢，再來，如果要生小孩，台南他肯定不能住了，移居新竹或台北對他來說
是比較好的選擇，房事、托兒，哪個不花錢？
他現在就兩個選擇，第一個，拿掉小孩，繼續跟何晏左遠距，但未來會怎麼樣，他也不知
道，朱婉君看起來絕對會想方設法拆散他們。
第二個，留下孩子，大坑朱婉君一筆錢，跟何晏左斷絕往來，看看何晏左回來台灣，腳跟
站穩後，他們能不能有機會再續前緣。
當然，他也可以留下孩子，繼續跟何晏左交往，但若告訴何晏左，何晏左會不回台灣嗎？
何晏左的學業、事業怎麼辦？若不告訴何晏左，他一個人要賺錢，要苦哈哈地育兒，他能
受得了嗎？他沒辦法像他媽媽那麼樂天知命，獨身工作拉拔他長大，毫不怨天尤人。
「最少三千萬。」江予舟喊道：「我把手機和社交平台聯絡人全刪掉，sim卡給你或毀掉
。絕對不會主動跟你兒子聯絡。」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騙我？」朱婉君說道。
「朱女士，您這樣我們沒辦法繼續談下去。您不就覺得我接近您兒子是為了錢，我現在願
意拿錢了，您又不滿意，那算了。」江予舟眼看就要掛電話。
朱婉君連忙喊道：「等等，兩千萬！」
這是江予舟心裡的底價，他回道：「朱女士，您再想想吧，我也不逼您付我錢，反正您兒
子那麼有建築天賦，我要是繼續跟他在一起，未來怎麼會愁拿不到更多？」
「兩千萬，我給你。你下次出軍營的時候我們見面，你照你說的，在我面前刪掉你社交軟
體和平台的聯絡人，把手機sim卡給我。」
「我再考慮考慮。」江予舟內心已經下決定，但還是晾一晾她。
「你——」
江予舟真的暈得厲害，「朱女士，我身體不舒服，先掛電話了。」
一掛電話，江予舟隨即拿出塑膠袋嘔出酸水。
回到軍營，江予舟遞上醫療證明，用最快的時間除役了。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解決，第一件就是要跟媽媽說這件事。
媽媽知道何晏左跟他交往，也早就接受他們，他的媽媽總是捍衛著他。
「媽，我懷孕了。」江予舟同樣是給媽媽看醫療證明，還加上超音波的照片。
媽媽整個不敢相信，「欸，哪會按呢？」
「媽，醫生也說不出原因，如果就身體分類來說，我應該算是雙性人，有子宮和卵巢，只
是沒有月經也沒有外陰。」江予舟說道。
江媽媽很沉默，這些她聽不懂。但對她來說，她的孩子無論是什麼樣的，她都會愛著他。
「媽，這孩子我想留下來。」江予舟告訴媽媽她的考慮。
媽媽難得不贊同他的意見，「一個人帶孩子太辛苦，媽媽不同意你留下來。」
「可是媽媽，你也沒有放棄我。」江予舟回道，「我可以的，媽媽。」
「小舟，我不辛苦，那是因為孩子是你。但我不希望你生，也是因為我的孩子是你，我不
想要看你辛苦，請你原諒媽媽。」
江予舟忍了很久，淚水還是在眼眶裡打轉。他不想去討論原不原諒的問題，他怕他只要一
說是他對不起媽媽，一直到現在還讓媽媽為他擔心，就會崩潰大哭。
「媽，我有打算了，晏左人不在台灣，我不想讓他知道，也不願意他操心這些事，他得好
好精進，提昇專業能力，才真的有籌碼不被他爸媽綁架，我要是現在讓他知道我出這種事
，他能做什麼？現在的他哪鬥得過他爸媽。他媽正好叫我離開他，我打算跟他媽拿一筆錢
，至於我跟晏左……我會等他回來，再看看有沒有緣份繼續在一起。」江予舟說著自己的
打算。
「你就不能孩子拿掉，好好跟晏左在一起嗎？不然媽媽賣掉房子，你也去美國讀書找晏左
。」江媽媽還是不支持。
「媽你在說什麼傻話，這裡你住了大半輩子，怎麼可以這樣隨便賣掉？我也沒那麼愛我現
在的專業，我沒想要繼續讀書了，媽，我沒打算到美國去，我就喜歡台灣。就算之前，我
也沒想過要去美國，現在當然更不可能。」江予舟回道。
他們母子到最後還是沒個共識，然而江予舟已經下定決心，他找了學長討論了一下自己的
狀況。
學長當然不支持他。
「拿錢之後反坑她一筆，繼續跟何晏左聯絡啊。」學長是這麼說的，「她敢真弄死你嗎？
」
「學長你說的我也知道，但我沒想賭這個，我想愈低調愈好，如果我真的拿了錢，繼續跟
阿左聯絡，這孩子恐怕就會被發覺，我想要他撐過許多檢查，平安出生，好好健康快樂地
長大。」江予舟是這麼想的。
「唉，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隨時找我。」學長回道。
「不會跟學長客氣的。」江予舟回道。
江予舟拿了那筆錢，用最快的速度在台北置產，搬到台北，對他來說台北人口稠密，大眾
交通發達，是他最好的居住地，前三個月他吐得太厲害，沒什麼出門，第四個月開始舒服
很多，到處上烘焙和烹飪課程，七個月之後再也遮掩不住，也有點耐不住久站，那段時間
最常做的就是捷運轉公車往山上透透氣，看看風景，沒辦法，大台北的夏天實在太熱了。
就這樣撐到剖腹，生產完後他有分泌乳汁，但量真不多，他也打算回職場，媽媽索性熬上
幾帖炒麥芽給他，直接退奶了，月子是媽媽來台北幫他做，陪他照料小孩，直到佐佐滿三
個月，學長幫他介紹了幾個職缺，他就這樣順利找到工作，把小孩丟托嬰，下班接回來自
己顧，一路這樣熬到何晏左回來。
江予舟是真沒打算全講給何晏左聽，事情都過了，再講只是讓何晏左徒增懊惱，何必呢？
身體的部分，他倒是照實講了。
「其實連醫生也不知道以我的狀況到底怎麼懷孕的，你看，我們在一起好幾年也就只有那
次中，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再懷孕。如果可以，我想再生一個。」
「當然好。」何晏左只是擔心：「但你不會太辛苦嗎？」
江予舟答道：「我孕吐的時間不算長還算是舒服的，我個子也高，懷孕後期相對別人還是
輕鬆的。不過也不知道再來一胎會怎麼樣，說不定狀況完全都不一樣，但我覺得能有的機
率還是很低很低，應該是逼近於零就是了。」
「沒關係，沒有也好，有也好。你在我身邊就好。」何晏左回道。
江予舟沉默了幾秒，「阿左，如果我們只有一個孩子，你想不想要佐佐跟你姓？佐佐是我
在醫院生的，出生證明上寫得一清二楚，到時候我們結婚，他可以直接視為婚生子。你想
要他改跟你姓嗎？」
何晏左想都不想就拒絕了，「不想，佐佐是你拚上性命賭出來的，為什麼要跟我姓？」
「你也知道我媽叫陳美惠，我的姓是隨我生父，我媽離婚之後也沒讓我改跟她姓，她說我
生父還是對她不錯的。但說真的我對生父沒什麼感情也沒有印象，我媽那邊也沒有任何需
要傳宗接代的壓力，所以佐佐姓不姓江，我是覺得無所謂。但你家有差吧？」江予舟說道
。
「有差我也不打算理，小舟，這孩子就該跟你姓。你何必幫我原生家庭想？」何晏左有點
不高興，小舟人太好了。
「我不是幫你原生家庭想。」江予舟認真回道。
「我知道你是為我想，但我沒打算理他們。該從他們那邊拿的我都拿到手了，我不打算拿
更多，因為再繼續拿就得搭我自己進去換，我沒打算這樣。」何晏左回道，「我還怕我媽
不要太久就會懷疑佐佐是我的孩子了。」
「你想怎麼跟她說？」江予舟問道。
「我沒想到。」何晏左說道，「佐佐跟我長得那麼像，她一定會起疑，但我是絕對不會讓
佐佐認何家其他人的親的。」
何家是什麼樣的家庭，何晏左太清楚，他絕不要自己的孩子又要受那些綑綁。
「所以佐佐更是只能跟你姓，不能跟我姓，明白嗎？」何晏左下結論，「要是跟我姓，我
原生家庭的人很有可能動想把他搶回去的念頭。」
「你不是不可能讓他被搶走嗎？」江予舟笑了笑。
「但我覺得，為了要佐佐，他們說不定會想辦法弄得我半殘或全殘之類的，畢竟我不聽話
，但佐佐還小，我媽說不定會以為丟個錢給你，你就把佐佐讓出來了。」何晏左略去了何
晏允也是gay，大約也不會有後代這一段。
「阿左……」江予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種心疼。
「沒什麼，我對他們本來也沒有什麼正常的親子情誼。」何晏左挑著說。
他內心還是不免恨自己，恨自己當時為什麼沒能陪在江予舟身邊，但他非常認同，江予舟
當初的選擇是最好的，如果他那時回台灣，佐佐未必就能平安無事出生。
他爸媽那時候還希冀他跟女人在一起，怎麼會放過江予舟。
「我爸媽那邊我搞定就好。」何晏左說到這裡，突然有點緊張，「對了，我媽如果再找你
，你這次一定要告訴我。」
「我要是不說呢？」江予舟笑道。
「那我就用棒子多打你幾下，打到你說為止。」何晏左也跟著笑。
門突然被打開，江胤佐跟他們面面相覷。
「他知道他爹地來了，硬是要上來，我跑得沒他快。」江媽媽跟在後面快走過來，「咦你
們怎麼了？」
「阿嬤，爹地剛剛說要打把拔，打到他說為止，我有聽到，我真的有聽到。」江胤佐說完
轉向何晏左，「爹地，把拔說，不可以用暴力，也不能亂打人，我有記得。」
三個大人一陣尷尬，最後，異口同聲地說道：「你聽錯了。」
江胤佐陷入迷茫之中，他的耳朵有問題嗎？明明那麼小的聲音他都聽得到啊？
「把拔？」江胤佐試圖向最親近的人求救。
「你爹地不會打我的，你看在我們家都是誰主動拿鍵盤出來跪就知道了。」江予舟笑著安
撫兒子。
「你對晏左也太差了吧。」江媽媽抱怨道。
「媽，這是……」江予舟忍著沒把情趣兩字說出來，怕江胤佐又要問什麼是情趣。
「媽，我就愛跪，真的，我很愛。」何晏左說道。
「對喔阿嬤，爹地跟我一樣，最喜歡發粿！阿嬤，我要吃發粿！」
所有人一同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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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寫個冬至小劇場吧。
佐佐：爹地，你看把拔給我好多好多湯圓，你只有兩顆。
阿左：（想去兒子碗裡偷湯圓）
小舟：（瞪）
阿左：我兩顆就很夠了，真的。湯圓恆久遠，兩顆永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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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要又引起古早廣告懷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