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願子如雲 (19)

作者: wsx321edc (poli波哩)   2020-12-21 17:30:35
※不考究不嚴謹古風,朝代國名皆為架空,與現實毫無關聯
衛齊之戰打了約莫十來日,儘管兩國皆找來盟軍擺陣叫囂,然而遼國與金國誰也
不願率先將底細洩給對方,盡是稍稍交戰幾回便又徹開,比起誰家兵力更為強盛,搏
得倒是誰更沉得住氣了。
誰料最終先受不住戰損的卻是齊國,齊王向衛國送去和解書,承諾十年不進犯,
衛國其實也已兵力大傷,便爽快地簽了。這下鬧衝突的兩國言和,遼國與金國就無由
再續耗著,紛紛退兵走了。
時序轉冬,遼軍休兵回鄉,周衍要回宮過節,不能帶著陳午,就將人託給霍渝
照顧。這回陳午不哭不鬧,只捏緊了小手向周衍拜別,乖乖同霍渝回家去。
霍渝將少年安在自己宅子,既受了託,也認份每日盯著人讀書習武,後來深感
陳午資質挺好,又勤快努力,愈教愈上心,還有了想乾脆把人留著自用的念頭。
莫翱亦不時過來找陳午玩兒,或一邊陪人練劍一邊抱怨陸昕又不理他云云,就這
麼忙忙碌碌過了新年,待到春來芽綠,遼軍又要遠征了。
這次周衍不與霍渝同行,而和其他將領率的軍隊合流,雖人不是陳午熟悉的,
不過到底還是他太子爺的人馬,既然知道陳午由他帶來,自然不會為難欺侮。
可事情卻仍發生了。
那日他們方駐軍於林邊,周衍忙與將軍商討對策,沒多加留意陳午,直到有人來
報,他才知陳午似是與隨軍的幾個孩子有了爭執,正在吵架。
他與其餘大人趕過去一看,當即瞧見陳午被比他高兩個頭的孩兒推倒在地。
「怎回事?」他厲聲一問,一群孩子通通嚇了跳回過頭看他。其中有個是他堂侄
子,有個是他表叔兒子,還有個是他六皇妹幼子,另外三四個也都是將領之子,大概
仗著皇親國戚驕縱慣了,才敢在軍裡胡鬧,不然早該被拎去打屁股。
「大阿叔,是這個小奴才不長眼睛撞到我,還把我衣服弄濕了!」他堂侄子馬上
指著地上人告狀。
周衍掃了低著頭的陳午一眼,問小侄子:「那他向你道歉沒有?」
「他——他沒有!」堂侄子大力搖頭,然而後頭幾個孩子卻有人一臉疑惑,顯然
沒有串通好。「所以我教訓他!」堂侄子又說。
周衍心想應是孩兒們玩耍不注意生了口角,又轉往陳午問:「是這樣麼?真是你
撞他還把他衣服弄濕?」
圍觀群眾的目光紛紛投去,陳午這時方抬頭,眼眶有些紅紅的,他很快瞥了一下
周衍又低頭,接著爬起來跪下磕頭道:「是,是小的錯了,請殿下降罪。」
周衍還以為陳午要辯,想不到人就這樣認錯,既然如此,他便不能不罰。「既已
知錯,那你自去領罰十大板罷,下次別這般不小心了。」那邊堂侄子還得意地笑,他
立刻朝人耳上擰了下,斥道:「你再笑,回去我就告訴你爹,以後再這麼在軍裡嘻鬧
玩耍,便不讓你跟了。」
「唉唷!大阿叔我不敢啦!」堂侄子痛呼一聲,摀著耳朵逃走,其他孩子也跟著
跑,一下子便不見蹤影。
周衍搖搖頭,吩咐屬下好好盯緊這群孩兒莫要再惹事,隨即回帳內繼續商議軍情。
到隔日,周衍見仍是陸昕端飯來,問:「小午呢?」
「他有些虛弱,我讓他在我帳裡歇息。」陸昕說。
「虛弱?」周衍想著不過十大板,行刑人亦是他親信,不可能將陳午打過頭,頂
多紅腫,怎會下不了床?聽到陸昕又說人昏沉發熱,他就更感奇怪。午後他正要親自
去瞧瞧,想不到一名將軍帶著自家小兒先來求見。
這孩子便是昨日那群之一,可能怕事後太子殿下怪罪,回去就將經過老實講了,
於是被爹壓著來謝罪,此時周衍才恍然大悟,事情根本不比小孩兒玩鬧那般單純。
據孩子所說,午後他們正到處找樂子,遠遠看到陳午抱著一疊衣服去河邊洗,
不知誰開口說了句「那金奴長得真像女娃兒」,弄得大孩子們玩心四起,喊來大夥就
過去將人圍住,把人推到河裡不夠,待人爬回岸邊還撲過去將人壓倒,接著扯開陳午
衣服說要替天行道,查查究竟是男是女。
打鬧漸成施暴,陳午沒有還手,不一會兒就被左右壓著動彈不得,他也沒求饒,
只咬著下唇忍耐。帶頭的孩子見人如此,難免自討沒趣,但又不願這麼放過對方,他
看陳午長相清秀,忽心生一計,伸手拉下對方褲子,終於滿意地看到陳午臉露驚慌,
他找來一根馬鞭,說要幫陳午驗身。
「馬鞭這般……」孩子怯怯地伸手比劃一個長度,卻敏銳地在周衍眼神冷下後趕
緊縮短一半,抖著幼嗓說:「只,只有這般長……」
後來發生什麼,不想也知,難怪陳午會染熱病,馬鞭那柄對一個孩兒可不算細。
小侄子倒不笨,知道要把人穿戴整齊再帶回營裡,否則易遭人懷疑。難怪當時他
問有沒道歉卻有幾個孩子茫然發愣,因陳午根本沒招惹他們。
如今真相大白,周衍卻仍不知陳午為何要認罪。隨後他到陸昕帳中,一眼看見
陳午裹著被子窩在榻上,縮成顆球,只露出半面臉,細眉微皺,雙眼緊閉,似是不怎
舒服。他悄悄坐於榻邊,伸手覆上對方額頭,果然有些燙手。
「公子……?」被球忽然出了聲,嗓子有點啞,聽著周衍心上微疼。
「無事,你睡。」周衍溫聲道。
陳午忽然探出手抓住周衍袖口,軟軟虛虛地問:「您要走了麼……?」
「我才剛來呢。」周衍失笑,乾脆握住少年手掌,他這動作,竟讓少年微微笑
起來。
「那我不睡了……公子在,我,我捨不得睡……」
周衍心想陳午平時可不是這麼坦白的性子,大抵是病了腦袋轉不過來,才敢對他
撒嬌。他無奈又憐惜,只好道:「那我陪你說說話,你若累了就睡,別硬撐,知道
麼?」
陳午乖巧點頭。
「你想不想你莫哥哥?」周衍問,「若不喜歡這兒,你要去莫哥哥軍上麼?」
陳午愣了愣,先點頭,又搖頭,「我要跟公子一起……公子在哪,我就去哪……」
「那你為何說謊?」周衍放柔語調,「來龍去脈我已知道了,你沒做的事,為何
要認?」
這回陳午沈默須臾,歪頭蹙眉,似在回想事情片段,「他,他是少爺,是,是公
子的……公子的人,公子將來要當皇帝,不,不能讓他生氣,所以,所以我不可……
不……」
陳午還有點暈,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不過周衍一聽便懂——因為那是他堂侄子,
堂侄子的爹是他堂兄,他要繼承皇位,不能跟對方翻臉,陳午就是知道,才乾脆認了
冤罪,讓小少爺開心。
「你因此被罰也沒關係麼?」周衍問。
陳午侷促地捏了捏手,說:「我,我不痛,忍忍……沒事……不痛,不痛的……
娘說我這樣乖,才有用,娘,娘才不會扔掉我……」
「傻孩兒,我都說了不會丟你。」周衍彎腰湊上去親了親陳午額頭,心底有些酸
澀愧疚,原來這孩兒一點都不信他,今日若非有人來自白,恐怕陳午一輩子都不願道
出真相。「往後不可再對我說謊了,知道麼。」
陳午眨眨眼,張口幾次卻沒發出聲音,最後身子往下扭動,將半邊臉縮進被裡,
沒有答應,可臉色依稀更紅潤了些。
周衍又同他閒聊幾樣鎖事,後來他不堪疲憊,不知不覺睡去,再醒時已是深夜,
雖榻邊沒人,可他記得周衍曾握著他的手,伴著他很久很久才離去。
後來,這事就這麼沉了,周衍與陳午誰也沒再提。
此等時機,周衍欲取皇位,便不可任意與親族橫生枝節,何況還是為一個當眾認
錯的下僕,在眾人眼裡,他已秉公處理,即使想翻案,找來其他孩兒作證,也會導致
紛爭,引發親族間不信任,於他而言,實無好處。
不過他可不打算再讓陳午遭侮,隔日就令陸昕把尋常更衣送膳牽馬的事兒交給
陳午,還時時刻刻將人帶在身邊來去。犯錯的小廝竟能上位,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定
有隱情。周衍此舉明指護人到底,還暗暗有著「若有下次絕不顧情面」之意。幾個孩
子因此被各自爹娘告誡,之後看到陳午皆繞著走,自是無人敢再找他麻煩。
就這麼平平順順過去半年餘,又到年末,遼軍暫歇於邊境之西的晉城過冬,在
臨城駐軍的霍渝得知消息,便抽了空與莫翱過來分別找人。
晉城城主自是厚待太子殿下,直接布妥一邸大宅供周衍暫住使用,霍渝與莫翱就
是到這裡拜訪,兩人未進廳堂,只見周衍已坐在那,陳午則正端了茶來,雙方並無交
談,可是眼神來去,韻息流轉,已讓來者二人感到不太對勁。
陳午如今身形抽高些許,也壯了點,雖仍是張稚氣臉,卻多了幾分清麗氣質,不
同於北方人的五官亦很難讓人不多看兩眼。
霍渝與莫翱心照不宣地互望一眼,在一瞬達成共識。
「參見殿下。」兩人踏進堂中,朝周衍一拜。
「免禮,都自己人。」周衍許久未見友人,滿面輕鬆笑容,很快把霍渝迎到對
座,不過莫翱卻沒動,他說:「霍將軍就交給殿下了,我要找陸昕,小午,你帶我去
好麼?」
「啊,是。」陳午把另一杯茶端到霍渝桌上,微微欠身後,與莫翱出去。
待兩人走遠,霍渝立刻問:「你是怎回事?」
「甚麼?」周衍反問。
「裝傻啊,你是不是對小午有他想?」霍渝直言。
「沒有。」
「嘖,答這麼快,做賊心虛啊。」
「我若猶豫,是不是要被你說心裡有鬼?」
「是。」霍渝笑了兩聲,「你眼中露了太多,自己好自為之,我近來聽聞上頭不
太安分,皇上似是時日不多,你必得小心點。」
「哎,還要你說。」周衍道,「倒是母后讓我年後回宮,她說雖我與父皇情分淡
薄,至少還是君臣,該做的表面功夫不能少,所以我打算初春走,且蓉妃也快生了,
這一次,得待久些。」
「知道了,你放心。」霍渝道,「你打皇城內的天下、我打城外的天下,早說好
我只作你麾下大將軍,你若沒上位,我就要辭官回鄉牧羊啦。」
周衍一笑,說:「那我可得努力不讓霍將軍大材小用了。」
「那便有勞殿下。」霍渝跟著笑。
周衍又說:「小午我不帶著——」
「好了,知道知道,你哪次找我來不是託孤,你瞧莫哥哥多疼他,儘管放一百二
十個心罷。」
「你記著他不能吃太辣,也要讓他穿暖些過冬——」
「行了行了你是他娘親啊!」霍渝忍不住吼。
另一邊,陳午領著莫翱往書房去,莫翱望著前方那依然略顯瘦小的人影,忽
道:「小午,你是不是對殿下……?」
陳午腳步頓了頓,回頭微笑:「殿下是主子。」
「而且你的主子有天會成為陛下。」莫翱說。
「是,所以現下這樣就好,莫哥哥別擔心,我不會越矩。」陳午依然笑答。
「你這樣不苦麼?」莫翱問。
陳午搖頭,「我一心只想為殿下所用,我會努力,盼有天能如霍將軍一樣站在
殿下身後,率軍出戰,這便是我的所有了。」
莫翱呼出一氣,笑了笑,伸手揉揉少年髮窩,說:「好,雖然你大概比不上
霍將軍,不過好好跟著我,我能讓你跟我一樣厲害。」
既然陳午比他想的要成熟懂事,他也不須再說甚麼難聽話,他拿出早備好的一包
奶酪餅交給陳午,說是江老特地做給他的,陳午大喜,笑著收下,話題便順勢繞去其
他地方了。
年末,春風方起,即傳來遼國皇帝病危消息,周衍很快帶著陸昕與親兵上路趕回
岳城,陳午則在他交代下與莫翱會合,加入霍渝軍中,從此成了莫副將的隨從,跟著
人四處征戰。
這一別,就是三年。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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