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萌意者惜在朝暮

作者: loveandyou (yoyoyo)   2020-10-27 11:26:45
1.善作者不必善成
2.善始者願得善終
3.萌意者惜在朝暮
  (本文朝代地理皆為虛構。)
  
  「將軍可還記得今歲冬至落在何日?」
  雖則說好了兄弟相稱,可程煥詞那聲劉兄終是喊得彆扭,幾回下來劉靖飛也不堅持要
他改口了,畢竟與人相交,自在為好。
  「記得,冬月(十一月)初六,」本該家家添歲慶團圓,卻是他被判流放上路的日子
。劉靖飛嘆道:「押我出城的差使們還怪我這叛賊害他吃不得媳婦兒做的大湯圓。」
  「這可巧了……」原先面露喜色的程煥詞想起這天可謂劉靖飛的受苦之日,便又謹慎
地斂了斂嘴角。
  「怎麼問了這個?」
  「只是忽然想到,若要推究時日,也並非不可行……」
  程煥詞執起竹枝,在沙地上劃了九個大字:雁南飛柳芽茂便是春。
  「將軍可玩過九九消寒圖?」
  劉靖飛呆了會兒,一拍腦袋大笑道:「對呀,還是你們讀書人聰明!」
  「冬至為始,每九日一數,九九八十一,寒盡芽茂是為春。」地上九字,每字九筆,
只須每日抹去一筆,便可估算何時入春。
  昔日程煥詞單獨流亡,推算年歲不僅寂默也不知意義為何,反加深惆悵。可眼下他們
已相處多日,劉靖飛底子厚,押送過程中受的飢苦傷病已恢復八成,該是共計綢繆之時。
  胡人喜寒畏暑,春夏時節安分遊牧,到了秋冬便可能因缺糧而南侵,只須撐至寒盡,
便可迎來半個年頭的安寧。
  「只要在開春之前北周都沒有動作……」劉靖飛緩緩盤算。
  「你我故土便暫無後顧之憂。」程煥詞鄭重頷首。
  /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劉靖飛搜刮了鄰近幾間破屋,帶回些許堪用的木料布帛,三九天、四九天,最冷的那
幾日,他們便裹著幾塊破皮棉料,赤身貼肉而臥,相偎著掙那一絲薄暖。
  夜裡有時程煥詞睏了,便會被劉靖飛的鐵臂勒醒,強拉著去做那軍中的操練步子。
  「別睡,好容易遇上了你這活口,若被閻王勾走了,到時誰來陪我搭伙?」「天降大
任,這護國大業全交了你我二人,程弟怎麼也得出息點……」
  「呵,將軍說笑了……」程煥詞也知他是好意,只得強撐著身子,順劉靖飛的點撥不
時動動筋骨。
  劉靖飛左右無話,只得拿些瑣事想法子為程煥詞在這大冷天裡提提精神:「都說過了
臘八就是年,如今四九已過,想來年關也不遠了。你說咱們在這破地方,煮得了臘八粥麼
?」
  程煥詞莞爾:「能再撐過九日便是萬幸了,將軍還有興頭想這些呀。」
  「這個自然,總得有些盼頭啊,別看這地兒再破,年還是要過的。你幾歲了?取了表
字沒有?要不哥哥去後頭那破屋砍幾隻桌腳回來做爆竹給你玩兒?」
  「哈哈哈哈……」程煥詞這回倒是真被逗笑了:「心領了,可柴薪貴重,還是省省罷
。」
  「真的不要?讀書我雖不及你,要說做小玩意兒為兄可是熟門熟路,以前我媳婦兒子
……」不意提起妻小,劉靖飛忽地沒了聲音。
  驀然冷下的話頭讓程煥詞有些無措,他便也接著道:「小的……愚弟去年方過弱冠…
…」
  「表字是未曾想取了,便是取了也沒甚麼意思,棄城荒村裡,取給誰叫呢。」
  「我啊。」
  「……」程煥詞望著劉靖飛愣了愣:「劉兄當真?」
  「自然。」
  /
  五九六九,落梅楊柳。
  七九河開,八九雁至。
  九九加一九,春伴杏花來。
  /
  劉靖飛提著方射下的兩隻幼鳥走向池邊,程煥詞正背著身子泡在溫泉裡洗浴──此處
竟有地熱,這是前幾日劉靖飛追獵一頭野猴時意外發現的密境。當時他迫不及待跳入池裡
洗了個痛快,卻忘記日子才方入春,一離了水便渾身濕涼,只得又赤身裸體狼狽地蒐撿枯
枝升了火,好半日才烤乾衣物,快入夜時才回到荒村,那時程煥詞正慌得持燈四處在破屋
裡一間間地找人,劉靖飛看他的眼睹裡似有淚花,連忙好聲安撫了幾句,隔日又走了兩個
時辰,把程煥詞帶來這兒。
  程煥詞年少,一生從未見過書上所說的地熱和溫泉,樂得像個大孩子直說日日都想來
,今兒個已是第三回。
  也是,若非富貴人家豈能時時沐浴?劉靖飛從前貴為上將軍,在府邸時亦是五日方得
休沐一回。
  劉靖飛細察此處地貌,尋思若要搭上一處不招人注目的小屋或無不可。小丘邊的遮蔽
足、有水源,離那荒村雖說有段距離,卻或許更適合生活。
  可他一個軍人只懂紮營,若要建屋並在前頭林子裡另闢一間儲糧的密室,這便需要程
煥詞的巧思和手藝了,而他可以去搬搬磚瓦木材……
  「君魁,你是不是又肉了些?」劉靖飛忽然愣了愣,發覺半月前還瘦得見骨的程煥詞
,如今腰臀竟是豐腴了幾許。
  「嗯?」程煥詞還在玩水,此時便往身上前後看了看,笑道:「是啊,這不是哥餵出
來的麼?」
  天已回暖,胡人操兵次數漸少,眼看便是安穩的新年頭,程煥詞打心底感到快活。
  君魁是他為自己起的字,續的是程家書香一門的想望,魁星點斗,正好給臉上的斗字
加上新的義涵。他不再是那個人人欺凌的文弱小兵,他有了敬重的義兄,和他一起默守北
界,靜靜看護故土的安寧。
  劉靖飛被那笑容一照,竟一時晃了眼,那少年身姿在水邊歡快地擺動戲耍著,他感到
有些下腹發緊,明明二個月前的大雪天裡,他們日日裸身相擁,卻不曾有此困惑。
  是了,畢竟春至,他堂堂一個大男人竟也飽暖思淫欲了。
  劉靖飛抹了抹臉,把捉來的幼鳥擱進籠裡:「你好生玩吧,我再去探探附近有啥名堂
。」
  「探什麼?我也去。」程煥詞一把將濕髮甩開、綰了起來,披上昨日洗過的粗布藍衫
,邊走邊道:「這地兒可好了,若打點足夠,說不定夠我們待上一年。」
  「你也這麼想?」
  「是啊,只不過咱們藏在荒村那幾處野兔山鼠要怎麼帶來,若附近有岩穴或山洞可就
好了,我熬的兔油燈怕是撐不上半日,若要搬過來只能一早就動身,且得數度來回……」
  劉靖飛看著程煥詞秀氣的五官已然長開,曾經在軍營裡扮做嬌弱紅妝的彎柳眉也有了
些軒飛的氣韻,當時自己手執滾燙軍刀刺上的「斗」字傷痕,在取了君魁這表字後,那器
量像是襯出了畫意,竟蜿蜒成耀眼的星宿璇璣。
  是了,此人曾是塊參謀的料子。
  「哥?」
  「……啊。」劉靖飛自覺他對著眼前少年,似有些失態。
  「你說的在理,若要轉移到此處,怕是需要一些規劃,我們且再觀察幾日。」
  「事不宜遲啊,若被胡人佔走了呢?即便周軍入春不往南侵了,待到水草豐足的夏日
,他們百姓也要望南另尋牧場了,到時……」
  程煥詞一面想著,一邊抽出了根劉靖飛肩上箭筒裡的箭矢,那是他一根根用竹枝削出
來的:「哥的箭枝也不夠了,我還趕不上補呢,那口刀有些鈍了,要再勞你磨磨,這張弓
還撐得住麼?若不是什麼大獵物,其實可以省著點用,畢竟入春了,糧食是夠的……」
  「哥,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別盯著我發愣呀……」
  
*刺臉上的斗字為類篆體的象形字。
*璇璣概括北斗七星的前四顆,又稱斗魁,有考運之意。
本來預計2篇完的,莫名變4篇。
預計再一篇結束。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