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端是青竹夏風響(番外二十三-下)限

作者: dcain (醬醬薑薑薑)   2020-08-02 14:54:16
※師徒~
  
  聽青竹如此問,端雲風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未應,抬手撫向他臉龐,一手攬住他的
腰,垂首正欲將唇貼向大徒弟,此時顧靈犀卻突然衝了回來。
  「大師兄,對了,三師兄要我跟你說——」先將腦袋伸進門裡的顧靈犀瞪大了眼看著
師父與大師兄的姿勢,原本要說完的話瞬間咽進嘴裡,露出古怪神色,而後迅速將眼神別
開,他摸了摸鼻子,不吭一聲地竄走,動作之快讓青竹不及反應。
  「欸,靈犀?等等,長生要跟我說什麼?」青竹怔愣一下後忙要去追話沒說完的四師
弟,端雲風沒有攔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後,若有似無的嘆口氣,跟著走了出去。
  「沒事!不重要!大師兄你跟師父先、先……啊!先隨便啦!我去找二師兄!」端雲
風聽聞顧靈犀這麼喊著,青竹又叫了幾次,沒追上人。
  「這孩子,怎麼話不講完,他又怎知那事情對長生來說不重要……還有先隨便什麼?
師父,你看他怎麼總是話都不講明。」青竹回頭問著端雲風,神情滿是不解。
  端雲風看著青竹一會,道:「……青玉豆腐。」
  青竹眨眼複誦:「青玉豆腐?師父想吃嗎?」
  這道是他曾做過的一道小點,屬百朝南方的特色菜。
  青玉豆腐說是豆腐,卻又不是黃豆所製。這特色小點的作法乃是摘採二翅六道木的樹
葉,洗淨後燙熟再搗碎,將碎泥狀的樹葉裝進紗布中擠出葉汁,放入適當容器裡,加澄清
過的草木灰水,攪拌均勻,靜置一段時間後,就會得到色如半透明的翡翠、香滑涼嫩、氣
香味濃、清爽可口的翠綠滑嫩豆腐。
  世俗人也稱這種用綠葉做出來的豆腐叫做神仙豆腐,青竹則喚其為青玉豆腐。
  青玉豆腐與一般用黃豆製成的豆腐不同,口感爽口,頗有彈性,可做成小點,拌辣或
是佐以甜湯,各有不同的獨特美味。
  端雲風道:「嗯。」
  青竹笑道:「哎,不知道封雪城有沒有二翅六道木呢……」師父要求想要嚐些什麼,
青竹為此開心,畢竟平常端雲風總是隨他做,吃什麼都好,難得有喜好。
  他腦中想著該如何用青玉豆腐做不同口味的小點,便沒有將心思再轉到顧靈犀身上,
畢竟師弟們一時間不會跑,做這些吃食卻是要花時間的。
  「去問問罷。」端雲風帶著人尋去廚房,這一路上走去,也順道與青竹說了陳三二的
近況,原來一個月前陳三二又再用風不染的梅花玉符傳訊了一次。
  端雲風知道青竹很是關心這小師弟,將那傳訊收好,等他出關後再予他聽。
  飄著七彩碎光的梅花玉符中,陳三二說他近況良好,修煉也日日進益,並也關心著青
竹突破金丹是否順利。只是這傳訊中,他每說幾句就被風不染打斷,說到後來陳三二氣得
似乎咬還是拍打了這堂堂魔尊好幾口好幾下,被咬的那位卻也不怒,笑個沒完,這傳訊就
在這笑鬧間結束了。
  見陳三二平安,風不染對他多有縱容,也算照顧,青竹安心許多,與端雲風一同回訊
後便去借了廚房。封雪城中沒有太多繁雜規矩,不像其他門派不會輕易借出廚房這種有可
能危害到城中內人安全的地方。一名巡邏的護衛見師徒二人詢問伙房在何處,便領著他們
去了。
  畢竟是在主城中專門為了城主所設的伙房,寬大整潔,設備無一不全,裡頭十來名廚
師,竟都不是一般修士,皆有一定境界,令青竹好生驚訝。
  他心想道,封雪城跟外面一些大門派作風真是完全不同,尋常這般在伙房執事的,大
都是些境界無法突破,煉氣幾層的修士,或是一般百姓,可這些有境界的修士們,似乎不
只是單純的備餐,也有邊在煮食邊修煉的跡象,頗為奇特。
  而見青竹這樣一個金丹修士要來使用廚房,還是為了做點心給師父師弟吃,裡頭境界
最高也同是大廚的陳廚很是歡喜,笑著讓了一塊地方讓他倆使用。
  又聽他們想做神仙豆腐,陳大廚樂得拍了拍青竹數下。原來陳廚未入道前是南方人,
這青玉豆腐是他幼時常吃的,北境裡本不會有二翅六道木這樣的南方樹種,陳廚早年因思
念在凡間時的家鄉美味,便在有著靈陣四季如春的封雪城中種了幾株。
  沒想到在這北境中還真能做這青玉豆腐,青竹請教了陳廚將二翅六道木栽在何處,師
徒倆便一同去摘了葉。
  端雲風吃過幾次這青玉豆腐,卻也是第一次看青竹做,他在旁看著大徒弟如何巧手做
出青玉豆腐、鮮肉餅、叉燒酥、綠豆糕還有好幾樣糕點,動作迅速,且調味都有把握分寸
,並未因為不熟悉這處而慢了幾分,他期間幾次想要打下手,被青竹笑著拒絕了。
  揉著酥皮,青竹道:「徒弟來就好,這些東西都帶腥,師父要不去外頭等等?」
  端雲風搖搖頭,在旁靜看著,青竹見他想看,也不再多說,邊做著一道道對他大略講
解這些吃食如何做,這期間亦時不時將些切邊的肉條、豆腐邊角往他嘴裡遞去,他張口便
吃。
  兩人如此互動看在一旁修士眼中,令眾人常禁不住微笑。
  做好這些吃食費去了一段時間,青竹端著食盤才走出伙房,城中護衛就告之他倆,陳
晟正在境主居所花園處替雪一更問診,不久前才結束針灸的診治。
  師徒二人捧著那些吃食尋了過去,方走到雪月天居所的外牆處,就聽陳晟嗓音恁大這
般說道:「左護法,你信我,我保證一定讓你在一年內結胎!」
  接著又聞雪月天的聲音冷冷道:「若沒有呢?」
  分明雪月天是這般的大前輩又是雪一更的道侶,陳晟膽大人瘋絲毫不怕,回著:「沒
有的話當然就是待到有啊!一年沒有,我待兩年三年十年!等我醫術更好,一定讓左護法
順利結胎。」
  「……那個端雲風的徒弟膽子都這麼大又傻嗎?你當我道侶是給你拿來練手的?」雪
月天似是沒想到他臉皮這麼厚,饒是他也被氣笑了,問著雪一更:「你還真信這小子?」
  雪一更道:「他的確有些本事,爺不是也聽他說了不少我的症狀?且我昨日吃了他配
得那帖藥,早年那舊傷好上許多,剛剛的針灸也很厲害。這小友真有些本事。」
  雪月天沒回答,只哼了聲。
  陳晟得意道:「對吧,我可有本事了,放心放心,保證讓左護法生一打都沒問題!」
  雪一更被他逗笑了:「怎可能生一打。」
  陳晟道:「生一打不好嗎?大的陪小的,小的陪小小的,十二個你帶我我帶你,玩個
開心。」
  齊哀也在,他哈哈大笑:「好啊生一打,一更你努力些!」葡萄兒也不知有沒有聽懂
,跟著發出驢笑。
  雪月天氣罵:「生一打是要折騰死他嗎?齊哀你別跟這小輩一同耍蠢!」
  雪一更笑得更加厲害。
  「要不生七個好了,像咱們師門,七個師兄弟妹感情和樂事事扶持!」
  「你當生孩子像你師父收徒?我看你師父性格,怎會收到你這般弟子?」
  遠遠聽到這些對話,青竹對陳晟膽子如此大,敢這樣跟一城之主說話是拿他沒轍又好
笑,等走近了,就見花園涼亭中,雪一更健壯的身子縮成一團笑到發抖;俊俏狂傲的雪月
天則是被陳晟弄到啞口無言;齊哀亦笑得誇張,在葡萄兒驢身上東搖西晃;陸冰正趴在石
桌上不知是不是在寫著什麼功課,手上的筆已停了下來,聽得一愣一愣;虛耗窩在他腳邊
,一張牛臉看似無奈又好笑;顧靈犀站在一旁,正朝天猛翻白眼,像是受不了這二師兄的
愚蠢猖狂,哪有往常那般太子優雅氣質。
  「大師兄、師父。」顧靈犀見端雲風與青竹過來,像要逃離陳晟身邊,一點都不想承
認這人是他師兄。他走來接過青竹手上食盤,見那麼多吃食,喜道:「煮芋頭。」
  青竹道:「對呀,你不是也喜歡吃這個?」
  顧靈犀重重點頭,嘴角勾出淺笑,道:「謝謝師兄。」
  一邊還在說瘋話的陳晟看到那麼多小點,高興到話也不扯了,蹭來幫忙端菜,一道一
道點著:「青玉豆腐!綠豆糕!」
  雪一更見他們師徒倆到來,還捧著這麼多吃食,好奇前先對青竹道:「小友,恭喜你
順利突破。」
  雪月天雖是一境之主,但這段時間與端雲風交手無數次,也早已將他當了朋友看,又
頗為欣賞青竹,便也不吝讚美。
  青竹雖然還是會感到不好意思,但心中對雪月天這位前輩有許多感激,放下了食盤,
對他表示感謝,因他在破陣後對自己說得那番話,給了他不少體悟,令他突破更為順利。
  「沒什麼,真能順利,也是你自己有本事。」雪月天常提點城中許多修士,對此沒什
麼放在心上,點點頭也算受了青竹謝意,他看向那些放在石桌上的小點,問道:「爾等做
的?」
  封雪城中廚師們做得菜色他大都熟悉,這些吃食明顯不是出於他們之手。
  青竹笑著點頭,「晚輩手藝粗淺,平素常做這些,師弟們說想吃些家常菜……又想表
示些心意,謝謝境主讓晚輩在此地修煉、突破,便一併做了些來,若境主與左右護法不嫌
棄,還請品嚐。」
  他一個金丹期的小輩,的確沒什麼謝禮能拿出手,真要表示謝意,嘴上說足也夠了,
或是令端雲風這名道侶兼師父給便是,但雪月天堂堂一城之主,又是他主動邀人進來,那
需要青竹謝些什麼。
  不過雪月天見青竹做這些吃食也是頗感興趣,有幾道菜色他沒喫過,嚐了幾口,點點
頭,表示滿意。
  見挑食的城主對這些食物喜歡,雪一更邊注意是哪幾道菜,問了青竹做法,青竹這才
知道這名左護法原來也會動手下廚,這在修士中的確少見,又看這位大前輩人親切,與他
有些眼緣,便細心告知對方該如何做。
  這時的陳晟還算有些眼色,知道要等前輩們先動手,看雪月天吃過,青竹與雪一更交
流起食譜來,他便快速動手動口起來,像是怕沒得吃似的,顧靈犀見他吃得那麼急,不動
聲色的也跟著飛快動筷,兩個師弟這般動作青竹怎會沒注意到,他道:「你們慢些吃,師
兄做了好多的。廚房裡還有。」
  說是這般說,他還是先將那做了一鹹一甜的青玉豆腐,各盛了一碗放到雲風真人面前
,青玉豆腐他做得少了些,剛剛分了兩碗給雪月天與陸冰,也就只剩各一碗的量。
  「師兄我就愛吃你做的,好幾個月沒吃了,饞的我要死。」陳晟說道,他們如今辟穀
幾日也沒什麼問題,但自從上了聚雲峰,都被青竹慣壞了,吃習慣他做的味道,一陣子沒
吃甚是想念,又見那青玉豆腐沒自己的份,十分不依,吵著要吃。
  青竹道:「你呀。明日再做給你,先讓師父用。」
  陳晟咕噥道:「師父小氣!」
  「嗯?」端雲風把其中一碗端起來慢慢喫著,看著陳晟輕聲嗯了聲。
  陳晟趕忙夾了一筷煮芋頭到端雲風前面的小盤上道:「……師父慢用!」
  「狗腿子。」顧靈犀嗤笑他,陳晟氣得去搶他碗裡的鮮肉餅,兩人又要吵鬧,結果嘴
裡一個咬著餅,一個端著碗才要跳起,又被端雲風定住了。
  端雲風道:「一刻。」
  青竹莞爾一笑,動手替著被定住的兩個師弟分了些吃食到他們的盤子上。
  見端雲風罰完徒弟後愜意吃著青玉豆腐,原本冷淡的面容因此露出點淡淡笑意,雪月
天看了這群師徒一會,突然一拍額頭,轉頭問齊哀道:「小右,你還記得我十歲那年冬日
的事情嗎?」
  「爺,都七百多年前了。一更,你說你記不記得住?」齊哀對自家主子擺出一點都不
敬重的姿態,翻了個白眼。
  雪一更濃眉蹙起,露出疑惑目光回道:「我記不住正當的。你不是記憶挺好麼?」
  「……人家就是生來被你們這對道侶氣死的!」齊哀又再度用力翻了個白眼,語氣無
奈,但他說是如此說,接著閉起眼認真回想起來。
  不明白發生了些什麼,青竹好奇看著齊哀的模樣,心道,他們這般的修道人活了上百
年,聽說到後來很多事情也不會記那麼清了,這齊哀難道有些特殊本事麼?七百多年前的
事情都能記得清楚,那該是多厲害。
  過不到一會,齊哀睜眼怔怔看向端雲風問道:「哎?端道友,你父親是凌雲真人?母
親是燕飛真人?」
  聞言,端雲風動筷的動作停了下來,青竹咬著綠豆糕的動作也頓了頓,被定住的陳晟
與顧靈犀亦是瞪大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那雙眼睛。
  放下碗筷,端雲風本就端正的坐姿更加挺正,他眉頭微蹙,難得露出遲疑的態度道:
「……是。」
  「哎,還真是有緣吶!等等等等!」齊哀拍手道,一個翻身跳上葡萄兒驢身上,風風
火火的跑了出去。
  看他這般舉動,青竹很是好奇又有些不安,他知曉端雲風的一些過去,卻也不是那麼
清楚,畢竟他從來不說,而齊哀不知是去做些什麼。
  「爾等稍待。」雪月天似是不明白為何氣氛突然有些古怪,他歪著腦袋往雪一更身上
懶散靠去,笑道:「等等你們看了就明白了,還真是挺有緣的。」
  端雲風未回,只是動了動唇,顧靈犀跟陳晟被他放了開來,兩個小徒不明白發生什麼
事情,但畢竟長年與雲風真人相處,多少能明白他情緒不同以往,這時都乖了下來,吃著
那些小點不敢多說話。
  雪一更見氣氛如此,主動鬆緩,又再度問著青竹一些小點做法。
  立談之間,齊哀回來了,他手上捧著一顆巴掌大的黑珠,笑道:「端道友,你且瞧瞧
!」
  黑珠乍看下是全黑,但細看可見那層黑色中似有星雲流佈,有璀璨亮點在閃爍,暗光
浮動,有獨特法陣鎖在其中。
  齊哀將黑珠往花園上空拋去,此時也接近酉時,冰靈境畢竟又在北方,天黑得向來早
,這花園中安放了許多法寶明燈,此時也緩緩亮起,但卻比不上那黑珠突然散發出的柔光
亮,只見黑珠在空中旋轉,然後投射出一道光幕在半空中。
  光幕不大,約有一丈多寬,一丈多長,光幕裡是封雪城大廳的景況,但佈置與如今有
些區別。
  「錄事法寶。」端雲風道。
  齊哀道:「是,這法寶咱們前境主製的,叫『往事如煙』,能記約百年事。用神識就
能操控,我剛已找好了咱們境主十歲那年的事了。」
  這般交談間,聞那光幕中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雪境主,封雪城這些法陣充滿巧思
,您真是有才華。』
  那聲音的主人,也在言談間慢慢從光幕中出現,一名青年修士穿著玄衣,披著一件深
藍色上繡著雲紋的披風走進封雪城的大廳中,身姿挺拔,容顏俊逸,額頭光潔飽滿,劍眉
星目,瞳孔色澤有些淺的雙目很是靈動有神,長得與端雲風有八九分像,彷彿雙生子般。
  雖然像,但他氣質和藹,臉上笑容不斷,看起來可親,這點又與端雲風不同。他身邊
跟了一名女子,容貌秀麗,一頭長髮僅做簡單的挽綁,上頭插著一只髮簪,並著一身素雅
白衫,氣質高雅,儀態動作優美,舉手投足間,有著吸引人目光的獨特風采,如同一朵可
遠觀而不能碰觸的曇花,她抿著唇,神色看來有些冷傲,卻不讓人討厭,而是有些令人畏
懼。
  女子眉目間與端雲風亦有幾分相似,或者該說女子在某些地方與端雲風更像,那雙眼
睛與他近乎一模一樣,同是長睫深邃眼神,冷漠的氣質幾乎如出一轍。
  「……父親、母親。」端雲風低聲道。
  青竹怔怔看著那光幕,陳晟與顧靈犀亦是如此——他們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見到師
父的父母模樣,還是這麼突然,在這邊遠北境裡。
  「果然真是端道友的雙親,人家就想端道友一直看來很面善!」齊哀笑道,對他們說
到,這是七百多年前的錄事,這對來自上天界的道侶於百朝遊歷,來訪冰靈境,然後住了
幾日。
  住的時間也不長,約三五日就走了,那時候齊哀入道百年左右,對這般氣質獨特的道
侶有些印象,但當時他忙著修煉,身份較低,也沒什麼交談,只記得端凌雲與風燕飛二人
當時都與前境主有過切磋,很得前境主賞識。
  齊哀又道,這「往事如煙」也不是什麼事都記著,就是前任境主會見客人、或是城中
有什麼大事發生時會拿來紀錄,恰好就記了端凌雲與風燕飛來訪的幾日事宜。
  齊哀操控著那法寶,讓錄事快速向前,就見光幕中,場景一幕幕變化,從端凌雲與風
燕飛來訪,到雪花承與二人比武討教,錄事法寶也不是全然將所有事情都記下,有些地方
快速跳動,但都還算清楚。
  端雲風專心看著「往事如煙」中的每一景,其他人見如此,俱是安靜了下來。
  「往事如煙」投射的影象轉眼來到前任境主雪花承予端凌雲切磋的場景。
  就見封雪城設置的鬥武台上,雪花承與端凌雲一招一招往來到如雷光電閃,毫不停歇
。另一邊休憩處,彼時才十歲,長相精緻的雪月天被他阿爹西樓月抱在懷中,看著雪花承
與端凌雲的切磋,西樓月身邊坐著風燕飛,兩人時不時小聲交談。
  風燕飛雖然個性冷淡,卻不是高傲冷漠無禮之人,她與西樓月交談不少,交換了許多
見聞。
  她似乎還擅醫術,隔著一層袖子替西樓月把脈,提醒他些需注意之處,並給了乖巧窩
在爹親懷中的雪月天一小包糖。
  那包糖的包裝特別,薄青色小袋上頭繡著黑色燕子圖案,那是條繡得靈動的燕子,燕
尾上有著一條白絲線,小袋用紅絲帶綁著,不過巴掌大,裡頭放了好幾顆糖,鼓鼓的。風
燕飛對雪月天道:『喜歡吃糖嗎?這是我做的水晶糖,你吃吃看。』
  西樓月笑問:『風真人,你還會做這些呀?』
  風燕飛道:『凌雲愛吃。』意思就是道侶喜歡,她便學著做了。
  謝著接過那包裝精美的糖果,雪月天跳下了西樓月的膝蓋,跑去一旁拉過一名英氣的
少年——那是當時修道五十年左右的雪一更,冰靈境的小少主牽著他的一更哥哥,道:『
我喜歡!一更也喜歡!風姐姐,天天還要一包糖,給一更哥哥!』
  雪一更紅著臉,很是不好意思:『風、風前輩,小的就不用了……』
  風燕飛淺淺一笑,那一笑她柔目微動,像極了端雲風偶爾笑起的模樣。青竹看著光幕
中風燕飛真人的笑臉,心兒砰通一跳,想著,不知道師父是否記得母親這般笑過的姿態?
  風燕飛和藹看著雪一更,拿出另一包糖,放到高壯有著青年容貌的小修士手上,道:
『小友修煉不錯,這予你,慢慢吃。』
  『謝謝前輩!』雪一更道著謝,雪月天在旁拆著糖果,從袋子裡倒出用著糖紙包著,
做得如同水晶般,五顏六色的漂亮糖果,他驚呼這糖真好看,吃得開心。
  而剛與端凌雲切磋完的雪花承哈哈大笑,不斷讚美著端凌雲,走來抱起雪月天,用著
臉蹭著他笑罵道:『小讒鬼,又在吃糖!』
  『風姐姐給我的,君父,這糖好好吃呀,你也吃。』雪月天掏了一顆糖往雪花承嘴裡
塞去。
  一旁的風燕飛則站了起來,拿出塊帕子替端凌雲擦汗,她清冷的氣質在道侶身邊斂去
了數分,就見她又拿出一包糖,剝開糖紙,將糖餵給了端凌雲,她道:『你輸了。』
  咬著糖,端凌雲坦然微笑道:『是呀,雪境主的確厲害。等等靠妳打贏。』
  風燕飛嘴角勾了勾。
  這一幕又一幕跳過,最終結束在雪花承抱著雪月天帶著西樓月送二人離開封雪城。
  只見兩名氣質獨特的仙修踩在飛劍上,高大俊美的端凌雲溫和笑道今日一別,望能再
會,而優雅的風燕飛點著頭,道:『望再有機會與境主切磋一二。』
  雪花承有些咬牙切齒道:『不,風真人,還是別了……』
  齊哀看到這邊在葡萄兒身上扭著亂笑:「哈哈哈!對對,我想起來了,大爺當年怎麼
打都打不過風真人,哈哈哈哈!」
  「我怎麼會忘記君父一直輸人家這件這麼好笑的事情呢……」雪月天疑惑的咬了口鮮
肉餅。
  雪一更好歹也是服侍過前境主數百年,他苦笑道:「爺,我想……大概是大爺封了大
家的這段記憶。」
  畢竟一境之主這樣輸了又輸實在有些太丟臉。
  陳晟呆呆看完這些,眨著眼轉頭對雲風真人道:「師父,師父的母親好厲害呀。凌雲
真人也很厲害!」
  顧靈犀用力點頭表示贊同,在那些錄事中,可是他頭次見到境界如此高強的修士之間
切磋,深受感動又感欽佩,不過看著凌雲真人與師父如此相像的面容卻又親切和藹,讓他
一時間實在感到奇怪。
  顧靈犀悄想著,凌雲真人這麼溫和,怎麼就把師父養成這般?還是師父像那燕飛真人
?不過燕飛真人其實也挺親切的……
  青竹沒有說話,他從剛剛就伸出手一直握著端雲風的手,與道侶間那獨特的聯繫,讓
他清楚對方的靈識從適才一直都充滿著震盪。
  「哈,的確有可能是君父封了他輸的那些事情。」雪月天對自己父親這般作為是好氣
又好笑,他轉頭問端雲風道:「端雲風,不知燕飛真人與凌雲真人近來如何?我憶起他們
一位是上仙界下來百朝修煉的,一位是大門派的有能修士,他倆如此有才,過了這七百年
,該是一同飛昇了吧?」
  「不,他們已仙逝了。」端雲風道。
  這話一出,眾人俱靜,陳晟與顧靈犀對看了一眼,他們對雲風真人的過去並不清楚,
實因這位師父除了教導他們外,從不多談關於自身的事情,身為徒弟的他們,這些年修煉
是日日忙碌,也無心分神去關注這些,畢竟修界中許多修士,踏上修行之途後大多都與父
母親友不再多有牽扯。但在「往事如煙」中的兩位雖喚真人,卻應該有合體甚至洞虛期能
耐的兩名大能,竟已經隕落了?
  他們感到驚訝,又對這事莫名有些不安。
  齊哀怔怔道:「這、這是沒渡過雷劫嗎?」他心想,這凌雲真人與燕飛真人,光是從
錄像中就可看出境界有多高深厲害,這麼有能耐的二人,竟也是撐不住雷劫隕落了?
  端雲風搖搖頭,不欲在這話題上多說,他向雪月天請求道:「境主這錄事法寶,這段
錄像,可否讓與晚輩?若需些什麼報酬,晚輩在所——」
  「說這什麼話。那需要。」雪月天手一抓,將那黑珠吸到掌心中,雙掌一番動作,將
黑珠分出一顆更小的黑珠,竟是將那幾日的錄事都抓出來匯集成一顆了,他盯著那顆小珠
半晌後,拋給了端雲風:「好好收著。」
  「多謝境主。」小心將黑珠收入乾坤袋中,端雲風站起,恭敬的對雪月天躬身感謝。
  「哎,別謝別謝!爺最煩你們這些多禮的人謝來謝去的!想來這一切也都是機緣。也
慶幸我想起當年見過兩位長輩。」雪月天抬手撫了撫臉頰,想了想,便要眾人散了,各自
去用晚餐或是歇息。
  端雲風頷首,帶著三名徒弟先離去了。
  見聚雲峰師徒一人離開,雪月天把頭靠向雪一更胸膛,慵懶道:「看來,凌雲真人與
燕飛真人的隕落有些蹊蹺啊。」
  雪一更低低嗯了聲回答。
  陸冰這期間都是傻傻看著,他太不懂世事,不明白為何原本和樂的氣氛在轉眼間有些
古怪,也聽不明白雪月天與雪一更的對話,他被齊哀帶回去房裡後,忍不住問了。
  齊哀眨眨眼,抓起他編著麻花的辮子尾巴掃掃陸冰的鼻子,逗得他噴嚏連連,虛耗不
太贊同的瞪了他一眼。
  「傻小孩,有些傷心事啊,一不小心被提起可是很戳人的。等你再大點,你就會慢慢
懂啦。」齊哀笑笑,又揉了揉陸冰的腦袋:「好啦,今天教得要讀熟呀,明天我要考你了
。」
  陸冰喔了聲,還是懵懂,等齊哀也走後,他趴到躺在毯子上的虛耗牛肚子上,捧著玉
簡讀著,但他看了半晌也沒看進腦袋,他滿腦全是剛剛那錄事影像中,厲害的前境主招招
如狂雪暴風,凌雲真人一劍一劍如行雲流水,燕飛真人薄刀飛袖如燕子舞動、儀態優雅;
還有西樓月抱著小月天境主呵護疼吸的姿態,以及燕飛真人餵著凌雲真人吃糖的親暱模樣
,凌雲真人對許多人溫柔的笑,燕飛真人摸著小月天境主的頭時柔和許多的眉目……
  這樣的兩人原來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不像雪花承前境主與西樓月大人那樣順利飛
昇。隕落的意思就是,連重新修煉都沒辦法吧?陸冰這些日子才開始認真跟著齊哀學習修
道之路,也是明白這詞的嚴重。
  就不知道,雲風真人心裡是什麼感受呢?那是他的爹娘呢……感覺凌雲真人與燕飛真
人一定是對很好的爹娘,因為他們對小月天境主那麼溫柔親切,那糖看起來真好吃,他們
一定一定是對很好的爹娘,很疼愛雲風真人吧?不似我的爹娘……但就算爹娘那樣,我也
希望他們活得好好的呀……想著想著,陸冰趴在虛耗的身上,小聲道:「虛大哥,你還活
著,真是太好了。」
  虛耗甩了甩他的牛尾巴,沒有說話。
  封雪城中另一處,陳晟與顧靈犀不敢多打擾,在途中就各自告辭回了自己的房間。
  見兩師兄弟難得沒打鬧,乖巧回房修煉,端雲風與青竹也回去客房。進了房後,兩人
無話,那隻還未命名的小幽影狼正清醒過來,繞著他們兩腳邊打轉。
  青竹抱起他,問著該如何餵養,端雲風告知城中都有替這從獸準備吃食。
  青竹明白過來,便帶小狼出去吃飯,過一會後抱著吃飽的小狼回來時,就見端雲風坐
在桌旁,手裡捧著那顆「往事如煙」看著,面容沈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青竹想想,摸摸小狼輕聲問牠:「你吃飽了,自己去逛逛消食,好不?晚些要睡了,
記得回來呀。」
  這種妖獸向來聰明,那靈動的藍眸眨了眨,伸出小舌舔了青竹一口,甩著尾巴從他懷
中跳下,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青竹看著小狼跑遠的身影,笑道:「真聰明。」這才走到端雲風身邊。
  端雲風見人過來,伸手攬過青竹的腰,將人鎖進懷裡抱著。
  「師父。」青竹微側過身抱著端雲風的脖子,用臉輕輕蹭了蹭他的髮頂,他是所有弟
子中,唯一知曉端雲風過去些事情的人,更也因為道侶的身份,在靈識中感受到對方對這
些事情並無多談的欲望,他也不願勉強對方,只是散發出柔和的靈氣,安撫著對方。
  青竹這時候無比慶幸,自己是有著木靈根的修士,木靈根的屬性向來溫和,不只有利
於療傷,更能在許多時候安撫他人精神,而今是金丹境界的他,在這方面更擅長了,他催
動著紫府中的意識,將自己周身氣息化成一片柔軟的青氣,彷彿晨間林中草木清香那般,
包裹著他與端雲風。
  任著徒弟這般動作許久後,端雲風微抬首,拉下青竹的臉龐,細吻後說道:「有些事
情,時機適當時,會予你說。」
  青竹點頭道:「弟子明白。」
  「……再看看罷。」細看著青竹那英氣柔和面容半晌,端雲風拿出那顆小巧的「往事
如煙」,將裡頭的錄事放了出來。
  那「往事如煙」的光幕亦能配合所在之處,改變大小,在房中,幾尺大的光目中只見
氣質迥殊,但相處融洽,彼此看得出來情深意重的端凌雲與風燕飛兩人,一人正與雪花承
談道,一人與西樓月下棋,幼小的雪月天則睡在一旁雪一更懷中,高壯的青年,動作輕柔
拍著冰靈境少主的背,神情認真的聽著眼前兩名前輩的論道,他腰邊躺了隻巨大白狼,也
不知有沒有聽懂,正懶散甩著尾巴,藍眸半閉,像也要睡去。
  光幕中,端凌雲說到興起時,喝乾了茶水,在旁跟著西樓月下棋的風燕飛會默默的替
他將茶斟滿,並時不時往他嘴裡塞塊松子糕、香肉乾,端起茶發現茶水又滿的端凌雲會轉
頭向著道侶一笑,那笑容開朗和藹,彷彿一道溫暖的陽光,而見到他笑,風燕飛的表情亦
會柔和許多。
  那是多麼歲月靜好,安祥的過去一日午後。
  端雲風輕聲道:「我不太記得,父親喜歡吃甜。」
  青竹道:「嗯。」
  端雲風道:「但我想起,母親的確擅於做水晶糖。還有她很喜歡燕子圖案。身上所配
的事物,大多都會有一只黑色帶白紋的小燕。母親的寶劍,名叫小樓歸燕。」
  青竹微笑道:「小樓歸燕,真是好名字。」
  端雲風道:「是。」他攬著青竹的手緊了緊,再道一次:「是。」
  青竹不再回話,他將腦袋靠在端雲風的身上,與他看著那錄事中的一幕又一幕,心想
,這幾日得閒,便替師父做個新的乾坤袋,他如今也是有些本事了,能做些還不錯的。
  那乾坤袋,要選薄青色的,上頭繡隻燕子,黑色帶白紋,飛在雲朵間的小燕子。
  * * *
  自青竹金丹結成,結束閉關後又過一月多,在封雪城中打擾多時的端雲風帶著他與雪
月天等人辭行,欲帶他回故里探看。
  陳晟因誇下海口要幫助雪一更調養體質,自然是要留下。顧靈犀不放心這位二師兄,
決定在此再待上些日子陪伴,他在這一個多月中,也頗有所得,日日與城中不少修士切磋
交流,他年少有才,修煉認真,還讓雪月天賞識指導了幾次,這次留在封雪城,更是打算
過個一陣子,陳晟若醫治雪一更順利,不需他擔憂,便向雪月天請求進入那黑門中的修煉
之所中挑戰。
  知曉兩名師弟已有一定境界,也有自己的長生大道該走,青竹雖多少還是擔心,但也
想早日回去故土看看,然後再回聚雲峰。這段日子裡留李長生在峰中看顧戚修與晉芳這麼
長一段時日,雖知曉這三人如今都能自己照顧自己,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算算時間與看
最近從聚雲峰送來的傳訊,李長生指不定近期也要突破了。
  他突破期間,也不知道戚修會不會又偷懶?晉芳又被這師兄氣個半死……還有這段路
回去,也該去看看陳三二,就不知道風不染那個朱白閬苑好不好闖。
  如此一番打算後,青竹與端雲風挑了一日清晨,師徒倆打起那能遮蔽冰靈境中風雪的
巨傘,向雪月天等人拜別。
  要離去的前一夜,青竹與顧靈犀宿在一起,師兄弟倆聊了徹夜。這名太子師弟這些年
來成長許多,雖對師父還有些心結,但見青竹金丹結成後境界穩固,又與師父相處歡喜,
便也是替他高興。
  送著師父與大師兄,顧靈犀道,他會好好照顧陳晟的。
  陳晟在一旁氣的扭鼻子歪嘴巴動眼睛:「什麼話!我是師兄欸!」
  顧靈犀只是橫了他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陳晟被他這般態度氣得張牙舞爪,青竹笑
著揉揉他的腦袋道:「師兄弟倆在外要好好照顧彼此本就是應該的,晟晟別仗著雪境主跟
左護法、右護法這些前輩人好,就得寸進尺啦。也希望你這次在此協助左護法後,能在醫
術上有所進境,師兄等你的好消息,好不?」
  見青竹如此溫情關懷,陳晟揉揉臉,咕噥道:「我會努力的。師兄不必擔心。」
  端雲風亦對他倆吩咐了許多,同時給了顧靈犀幾個法寶,助他能在進那修煉之所使用
,接過那些法寶,顧靈犀恭敬的謝了。
  如此,師徒倆便離開封雪城大陣護守範圍內,顧靈犀與陳晟師兄弟二人看著那一白一
黑的身影逐漸被風雪吞沒。
  陳晟搓著鼻子道:「好啦!左護法,今天再讓晚輩來針你幾下!」
  顧靈犀白了他一眼:「你不要對前輩們總是這麼無禮。」
  雪一更笑道:「小友個性有趣,無妨無妨。」
  雪月天道:「你無妨爺聽了不順耳,你這小輩,給我下針輕些。」
  齊哀在旁吐槽道:「爺,人家習醫的輕重自己有所拿捏,你這種要求根本是個昏君。

  雪月天怒道:「你說誰昏君?」
  齊哀吐舌,拍著葡萄兒屁股,要他快馱著自己逃:「誰應誰是啊啊啊——境主又要殺
人了——」
  這些吵鬧聲都被風雪逐漸吃去,打著傘一步一步慢慢走的端雲風與青竹只聽聞身後遠
遠傳來喧鬧聲,兩人對視一眼,一個笑一個搖搖頭,繼續向前。
  摸了摸在懷中睡熟的小狼,青竹道:「師父,剛過立冬,不知道到那兒時,該花幾日
呢……」
  雪月天本來想借師徒倆能在這風雪中暢行無阻飛行的法寶,但他倆拒絕了,想著在冰
靈境中穿雪行走也是一場修行,便決定花力氣時間穿過整個冰靈境,順便賞賞這其中不少
奇景。
  端雲風道:「出境約需二日,你飛劍方成,慢些,約三到五日。」
  成為金丹真人後,便有御劍飛行的能耐,青竹這一個多月,也在磨練著他踏劍縱行的
技巧,有能耐的修士,一日數千里不在話下,整個百朝從北至南,有數萬里,到青竹故鄉
那個山村,若快些,的確需要費這些時日。
  青竹道:「弟子的飛劍現在還是太慢了些,但弟子想早日回去故土看看……不如,師
父帶弟子?」他難得小小撒著嬌,牽著他手的端雲風低頭看了他眼。
  青竹微笑,臉上有著淡淡紅暈:「這幾日練著飛劍,弟子發現,弟子太習慣給師父帶
著飛了。」
  端雲風道:「好。」
  青竹嘿嘿笑了兩聲,動了動端雲風牽著他的手甩著前後搖擺:「謝謝師父。師父真好
。」
  端雲風嗯了聲,牽著他的手握了握,目光向前看去。
  * * *
  離開冰靈境後,師徒倆花了數日跨越整個北境,向南行去。
  天劍門在整個百朝的南方,青竹的故鄉在天劍門往北行約六百里。那是處寧靜的小山
村,四面環山,有一狹長窄路可出山村,村里約有百餘人,百姓以務農為主,種植物以水
稻居多,但亦有不少美味蔬菜,面西那座小山,半片都是竹林,春夏兩季皆有鮮筍,夏秋
之際也有鮮菇可採。
  就算青竹離去,經過了百年多,這裡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清晨時分,師徒倆踩在飛劍上,遠遠看著那闊別百年的地方,雖已過了立冬,要到小
雪時節,那片翠環青山此時還是一片綠意,數處稻田可見已收割完畢,留下覆蓋的稻杆灰
土成為明年稻種的養分。
  端雲風將飛劍停在高空,讓青竹詳看著那片故土。
  一百三十年——當年傻傻跟著仙人哥哥離家的小二牛,當時在對方的飛劍上懷抱中,
一雙眼緊緊看著那片土地,他看著阿爹阿娘帶著哥哥、弟弟妹妹對著飛起的師父又跪又拜
,看著鄰居們好奇的抬手遮陽看著他跟仙人哥哥遠去的身影,那時的小二牛一切懵懂,卻
隱約明白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這些人了,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能從那麼高的地方看著
自己的家鄉。
  當年的王二牛,在仙人哥哥懷中,一直緊看著這塊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悄悄窩
在對方懷裡哭了幾滴淚。
  百年過去,地貌多少有些改變,例如耕種的田地似乎更多了,幾處人家的屋子似乎重
新搭建過,村中心的那口井水還在……然後當年,王二牛的家,不在了。
  一百多年,於修道人來說不過轉眼,但物是人非,風住塵香花已盡,一切相同,又不
同。
  那棟小小但對他來說充滿溫暖的房子,已經跟百年多前不一樣了,重新搭建過,從原
本只有獨棟的小屋,變成有一進的大房。
  也不知那裡頭是否還住著姓王的人家?
  青竹有些惆悵,他懷中揣著那隻小狼亦正好奇從他胸口冒出,看著那片青綠村景。
  青竹揉了揉小狼的腦袋,喊了聲:「小風。你看,這是我的故鄉呢。」被取做雪風的
幽影狼舔了他兩口,眨了眨靈動的眼睛,輕聲叫了叫。
  青竹微笑,欲想跟端雲風說些什麼時,目光一動,看向了在村邊一處搭蓋的算富庶的
房舍,道:「師父,那處有些古怪。」
  以端雲風的本事,他早已觀察到,剛剛只是在等青竹,他點點頭道:「有精怪邪氣。

  這個山村,靈氣並不濃厚,若有妖精要在此修煉,進境恐怕不會有多快,當年端雲風
在此斬去的大妖,還是強行用了術法吸收天地精華伏在此地百年多才修煉過來。
  而如果真有妖怪蟄伏於此,又是在有人居住的房舍中,怕他對裡頭的人早已造成危害

  也不知是打那來的妖精,如此大膽。師徒倆對看一眼,從飛劍上落下,青竹掐了法訣
,讓兩人與一狼斂去氣息隱身起來,一個金丹期真人與出竅期尊者,並不害怕躲在這屋內
的妖物,畢竟從空中觀察,那邪氣雖重,但還不算得上什麼氣候,兩人是怕若貿然沖了進
去,妖物一不做二不休,傷了屋主就糟了。
  這住處搭建頗新,看來這幾年才重新整修過,青竹兩人落地在後院處,只見院中栽種
不少薔薇、黃瓜、茄子、秋葵,有的已經結果碩大,有的正因逢秋凋零,後院不大,但可
見主人處處用心照顧,而院中正有不少母雞帶著小雞踩踏啄著泥土,挑蟲吃,面向後院有
扇窗,是用竹片製成,並未全部關上。
  青竹對端雲風傳音道:『師父,徒弟先去看看。』
  端雲風頷首,在青竹探看時,悄悄佈下幾道法陣。
  豈料青竹才靠向那窗,馬上退了數步,一張俊臉漲紅,端雲風腦袋動了動,瞬間明白
他為何有這般反應,因屋內正傳來陣陣呻吟哭喊。
  『師父。』青竹有些尷尬,摀住了伸頸好奇探看雪風的狼腦袋道:『裡面,正行那歡
好之事。』
  「阿寶哥、堂哥哥,求求你,放了我,鳴桑不行了,好疼!好疼!你輕些、輕些……
天要亮了,阿寶哥別做了……」那聲音輕嫩,像個少年,雖在哀求,卻又藏著幾絲歡愉,
語氣黏膩,也不知是不是真在求饒。
  「桑桑你這妖精!分明吃著俺的肉棍吃得那麼歡?裝些什麼?你自己摸摸,裡頭淫水
都要溼了這床被子了!天亮了又怎樣?正午時你想被操,還不是纏著俺不放?貪嘴!小色
鬼!」一粗重沙啞的男聲帶著歡意,調侃著少年。
  「沒有、鳴桑沒有……嗚,那兒、那兒癢,你撞撞那兒……」
  端雲風帶著青竹向那半遮的竹窗裡看去,就見一五官深邃,雙目深褐的高壯男子壓在
看來約十五六歲的青澀少年身上,兩手扳著他的腿,粗大猙獰的陽物在少年體內肆虐,少
年面容清秀,有幾分可愛,正被操得眼紅淚流,嘴裡不住發出呻吟,看似又快樂又痛苦,
他喊著不行了,但一手卻是緊抓著男人的腰,像是嫌他操弄的不夠用力,一手玩著自己青
嫩的肉物,弄得肉根一顫一顫,精水亂噴,被操到後來,還哭著求男人吸舔他的乳珠,不
住叫著對方阿寶哥。
  端雲風看著眼前那荒淫的畫面半晌,表情不動,傳音對青竹道:『是公雞精。』
  青竹明白要除妖也容不得他有時間羞赧,跟著觀察道:『是,看來道行不深,可能才
剛化人不久,然後弟子看了看,他似乎只是單純與少年交歡,並無採補少年陽氣……且看
這位鳴桑似乎……頗得樂,或許是你情我願?』
  端雲風道:『他無意採補,但妖氣還是會害了這名少年。這少年怕是與他交歡過數次
有了,面上已有黑氣,體內受妖氣侵蝕不少。若長久下來,恐損陽壽。若他真與少年有歡
好之意,該坦白身份,尋正途與其雙修才是。』
  青竹汗顏道:『弟子能耐不足,沒有馬上觀察到這點。師父,該如何做呢?』
  端雲風道:『等他們結束。如今強行打斷,怕這妖精會傷到少年。我陣法已佈好,稍
等你使用術法,控制這妖精,吾等再問問這名少年。』
  青竹點點頭道:『弟子明白了。』
  * * *
  許鳴桑感受到體內一股熱精射入,弄得他渾身發軟,同時他亦射乾了精水,四肢再沒
半點力氣,剛剛壓在身上馳騁的人狠狠親了他幾口後往旁邊一倒,呼呼大睡起來,當真是
一點都不懂得憐惜疼愛。
  許鳴桑扭頭看著那人俊挺深邃的面容半晌,幽幽一嘆,撐起身子想去做些清理,卻見
眼前突然出現二人。
  一高一矮的兩名男子,一著雲紋玄衣勁裝,面容冷淡,但眉目精緻的彷彿不似凡間人
物,另一名白衣男子稍微矮小些,卻也是臉小身長,看來年紀不大,應是個十七八歲的少
年郎,少年雖沒有旁邊那名男子那麼好看,卻有著讓人瞧著舒服的氣質,他手裡抱著隻雪
白小狼,那小狼正張牙對著他身旁的許寶發出無聲的威嚇。
  許鳴桑張嘴傻愣,下秒卻是驚恐起來,他慌忙抓起一旁的被子,想要大聲呼喊,叫醒
旁邊的阿寶,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且阿寶莫名睡得死沉。
  只見少年對他露出溫和微笑,安撫著懷中小狼與他,道:「鳴桑公子,打擾了,你莫
害怕,我乃天劍門王青竹,是名修士,旁邊這名是我師尊,我倆路過此地,見你房舍上有
妖邪氣息,特來助你。剛剛為了怕你聲張驚動這妖物,先禁了你的言,亦讓這名妖物沉睡
,你先冷靜,好嗎?」
  許鳴桑抖著身子,思緒茫然,他動了動嘴,發現自己又可以發出聲音了,顫著聲問道
:「妖、妖物?」他這般說,將目光轉到旁邊睡死的男子身上。
  那像是天仙的男子道:「就是這阿寶,他乃一公雞精。你與他是否有結契身份?」他
這麼說,雙手在身前一邊掐出數個法訣,那毫無防備的阿寶身上頓時一陣紅光閃動,就見
他原本所在之處,那高壯男子已然消失,乍現一只巨大、有如七八歲孩童高的黑羽紅尾金
冠公雞。
  青竹懷中那雪白小狼看見公雞精模樣,大耳豎起,似是興致勃勃想衝上去啃咬一番。
  許鳴桑嚇到差點叫出聲來,他暈了暈,驚恐道:「騙人,這、這是阿寶哥?等等……
這不是花苞兒嗎……這、這是怎麼回事?!結契身份又是什麼?」
  見許鳴桑反應,師徒倆對看一眼後,青竹安撫著他,要他不要驚慌,他使出術法,弄
出一桶水讓少年先行清潔,要他靜下來再好好談談。
  許鳴桑這時才驚覺自己一身糟糕,又想到剛剛壓在自己身上的竟是這公雞精,而見眼
前兩人模樣,恐怕都把適才那些荒唐事看盡了,雖然對方是修士,應也不會在乎這些,可
他只覺羞恥到想死的心都有了。
  待他整頓好後,才弄清眼前另一人名喚雲風真人,許鳴桑先是對兩人一謝再謝,又見
雲風真人不知從何處弄來一個大籠將睡死的公雞精關在裡頭,再聞青竹說他身體遭受妖氣
侵蝕,要替他診治一番才行,他聽得是一陣傻愣,讓青竹握著他的手傳了一陣靈氣治療後
,他這才緩緩將事情道來。
  原來許鳴桑是村中前任村長之子,村長今年年初得急病走了,許鳴桑對村長的位置本
身沒有意願,但有許多大小事又需要他先學著幫忙處理,村中更有不少人要他快些決斷看
是不是要另選人當村長,他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平素被父親寵愛顧得好好的,也沒多想過
這些,無助之際,這名自稱是他遠房親戚,叫做許寶的男子因來弔喪,見許鳴桑處境,便
留下幫了他一把。
  許寶人聰穎親切,幫著許鳴桑守住了村長的位置,又處處照顧他,且不管是莊稼管帳
、家中雜事、煮食打掃都難不倒他,許鳴桑因本是獨子,早年喪母,被親父一直疼寵著,
這些都沒什麼做過,如今有許寶依靠,又看對方氣質態度溫和,長相俊俏,對他頓生欽慕
之情,本以為是自己癡心妄想,豈料許寶在村長百日後,對許鳴桑告白,道他年幼時在家
族聚宴上見過一次許鳴桑,內心喜歡已久。
  許鳴桑一個失怙失恃的少年,有人願意這般對自己,又是個英挺俊俏、有才有能的人
,馬上暈了頭,與許寶歡好起來。
  許寶對他諸多寵愛,幫著他做了村長許多該做的事情,許鳴桑也由著對方,只是——
  許鳴桑羞紅著臉,低聲道:「只是阿寶哥……平素人雖溫柔,在行房事上卻又與平常
不一般……」
  端雲風道:「有些精怪在行雲雨之事,較無法克制本性。」
  這話讓許鳴桑釋然了些,他心道,怪不得每次都覺得阿寶哥做起這件事情來特別粗魯
纏人。
  青竹聽了這些,問道:「鳴桑,你剛又稱這公雞精叫花苞兒,是為何?」
  許鳴桑抿了抿唇,看了眼那通體深黑發亮,羽翼尾端鮮紅的公雞精,道:「我小時候
,養過一只公雞……」
  許鳴桑幼時喪母,小童難過到天天在哭,當村長的父親也不知從何處得到想法,送了
他一隻黑色小雞給他當玩伴,也是奇妙,有了小雞陪伴,許鳴桑因此快活不少。
  小雞被他養到大,是隻漂亮健壯的公雞,就跟這自稱許寶的公雞精長得一模一樣,只
差那頭冠不是金色的,羽尾也沒有這般鮮紅。
  那只公雞他養了要十年,因是從小雞時就養起,跟許鳴桑感情很好,更是隻奇怪的公
雞,愛乾淨,喜歡吃花苞,尤其愛薔薇花苞,故被他喚作花苞兒,花苞兒也常與他同睡,
個性似能通人性,又因一般公雞尋常活個五六年到七年已是了不得,花苞兒活到十歲時,
村裡的人都笑說這雞是否成精了。
  「然後,前年,花苞兒就不見了……爹說可能被野狗喫去……沒想到他真成了精怪…
…」許鳴桑惆悵看向籠子,突地發出一聲尖叫:「他、他醒了!」
  只見籠中關著的許寶——公雞精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靜靜伏在地上,聽著許鳴桑說話

  「桑桑。」黑羽公雞喚著許鳴桑,語氣淒切,「你為何要夥同這些修士這般對我?」
  聽到公雞精說話,青竹懷中的小狼很是興奮,青竹只能拍拍牠,要牠乖些,而這隻雪
風的舉動讓許寶有些害怕,他縮了縮翅,將雞身靠到籠子後頭去。
  許鳴桑咬著唇,身子抖著,忙往青竹身邊靠,他恨恨道:「花、花苞兒你才是!你為
什麼要騙我?你明明是精怪,卻、卻對我做出那些事情來……兩位仙家還說我受你妖氣侵
蝕,壞了身子,你這般對我……我、我從前待你不好麼?」
  許寶發出一聲苦笑,那張雞臉上充滿憂愁:「原來你竟是這樣想我?難道我這半年多
做的,都是狼心狗行?都給你當作有所圖謀?我替你做了那麼多!對你表的那些心意,都
給你糊到地上去了!」
  許鳴桑一怔,張嘴吶吶不知該怎麼回。
  青竹這時察覺兩人之間有所誤會,想了想,出聲道:「許寶,你對鳴桑公子到底是何
想法?你又是怎麼只花了十年多,就能修成人身?」
  許寶拍了拍翅,道:「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似乎天生妖骨,這些年被他養著,有些
神識,學著吸收日月精華,摸索出點修煉方法,兩年前,我夜間趁眾人睡去時,到山中修
煉,喫到了一株在月光下發光的草,道行大漲,就有了化人的能耐。至於我對鳴桑有何想
法?日月可鑑!我許寶從未有害他之心!若這話有一絲謊意在其中,就叫你們這些修士口
中什麼天雷來把我劈成焦骨!」
  這話聽得許鳴桑傻愣,他想起這半年多來,許寶對自己的處處用心疼愛,真是沒有可
以懷疑之處,在床笫之間雖然喜歡欺負他,卻也從未真的讓他難受過。他又想起自小花苞
兒陪伴他的種種,那隻驕氣的小公雞,會在他哭時拿頭蹭著自己,拿翅膀撲撲他,會在早
上啼鳴時聽到他喊著說花苞兒別叫了,讓我再睡會些安靜下來,會吵著要吃剛長出來的嬌
嫩薔薇花苞,會在村裡其他小孩欺負他時,張著大翅拿喙要去啄他們……難道,這一切都
只是他誤會嗎?可是、可是兩位仙家又說他的妖氣侵蝕了我的身體……而且怎麼會這麼剛
好,他有能耐化人不久後,阿爹就急病走了,讓他找得機會到我身邊?
  許鳴桑想得這些,青竹等人又如何沒有想到,端雲風問許寶這公雞精道:「你既在一
年多前就修得人身,為何拖到迄今才出現在許鳴桑面前?又為何要與他歡好,卻不懂得收
斂,傷了他的身體?」
  許寶道:「我、我那時修得人身,雖然高興,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做,這段時間只能窩
在山裡努力修煉,想著方法看能不能陪在鳴桑身邊,原本還想說去學個商什麼的等賺了錢
再上門求親,豈料村長會突然急病走了,這才讓我謀得機會陪到桑桑身邊……至於你說什
麼歡好收斂那些,我一個自己隨便亂修行的妖物,你怎求我懂得那麼多?我、我若知道會
傷了他!怎樣也是要忍住的!」
  聽到許寶這般說,許鳴桑心中多少猜疑盡都消逝,他撲到那籠子前,伸手抱住黑羽尾
紅金冠大公雞,眸中帶淚道:「花苞兒、不對,阿寶哥,你可不能騙我!」
  許寶氣極,發出啼鳴:「你這蠢兒!不就說若騙你,就讓我給天雷劈了,讓你當晚餐
喫去!」
  許鳴桑回道:「才、才不要,我不喜歡吃雞肉!」
  青竹在旁聽到忍俊不禁,傳音對端雲風道:『師父,這毒誓也是真夠重了……咱們就
信他罷?看來他對這鳴桑公子也真的是情深意重。只是畢竟是個妖修,懂得太少,做了錯
事。』
  端雲風頷首,轉而向一人一妖道:「許寶,吾等信你所說種種,等等可放了你,但為
了許鳴桑安危,我需教你如何與他結契、另要你好好修習妖修正途,端正功體,你亦也要
向天立誓,修正道、護許鳴桑、不得用妖法危害他人,你能否做到?」
  許寶這隻活了十年多的公雞精,又如何不明白眼前兩名修士厲害,在他的妖目中,向
他說話的端雲風身上滿是龐大威壓,可見境界高深,一旁的青竹雖然境界低些,但也有金
丹能耐,懷中還抱了隻看了年紀雖小,卻頗有能耐的妖獸。
  他雖然吃了靈草能夠化人,但還未修出妖丹來,境界低弱,修煉也是亂七八糟的,如
今有人願意教他,亦可讓他長久陪伴在許鳴桑身邊,他怎會不願?
  許寶伸長了他那黑亮的頸子朝屋頂啼鳴了聲,恭敬道:「謹尊仙長教導。」
  * * *
  讓許寶恢復人身後,端雲風教了他數冊妖修法典,並予他至天劍門聯絡的方法,又告
誡他在修煉到一定境界前,切勿再與許鳴桑歡好,要不會傷了少年壽元,他再看許鳴桑天
生體質,無修道可能,告誡兩人人妖終究殊途,這段時日也需好好想想將來。
  解決了許寶與許鳴桑一事,已到了晌午,青竹並無告訴許鳴桑說自己曾也是這小山村
村民的想法,只問道,能否在村中閒逛看看?
  有仙人要看這沒啥好瞧的小山村,許鳴桑當然說好,便與許寶領著二人一一看過許多
地方,山村扣掉那些田地,能繞能看的地方不過就那麼點大,處處在青竹眼中,與百年前
相同,又有不同,村中人看著許鳴桑這小村長領著兩個沒看過得好看人物走訪,腳邊還跟
了一隻漂亮白毛小狗,皆是好奇來問,又有幾名女子看到俊俏的端雲風羞笑,聽到這是對
師徒,是修士,便笑吟吟的送上些果子,還有幾名老人聽到有仙家來訪,忙是拜了又拜,
送上了蒸地瓜、饅頭等物,村人一片美意,青竹笑著收下這些東西,很是感謝。
  等走到曾經的王家時,青竹問道:「這住處看來與村中大部份人家不同,不知是為何
呢?」
  許鳴桑道:「這裡是王家古宅,現在只剩幾個老僕留守,王家人大多都搬到京城中住
啦。」
  青竹怔愣:「王家古宅?」
  許鳴桑笑道:「說來這王家跟仙家你也是出自同宗呢,聽說王家百年多前,有名子弟
頗有仙緣,去當了仙人的掃地童子,仙人當時贈了王家一筆財富,王家拿著那筆錢,一半
做了生意去,一半供小兒讀書,然後有一名叫什麼……聽我爹說,似乎叫做王福的爺,天
生聰穎,能詩能文,十六歲中了探花,官拜正五品,做了個中書令,讓王家整個發達啦,
王家都說是因為那有仙緣的子弟保佑,才讓王家那麼順遂……剩下我也不太清楚,就知道
王家到如今發展還不錯,一直都有幾名子弟在朝中為官,這老宅為了紀念當年去當掃地童
子的子弟,便留了下來。王家人對這處老鄉也算有些念想,每隔幾年便會捐些錢財給村中
辦事。」
  青竹眨眨眼,看著蓋成一進,也不鋪張奢華的王家古宅,笑了笑:「真有意思呢。」
  許鳴桑道:「可不是麼,我聽說過有仙緣就是不一樣呀……仙家啊,你們那兒也有掃
地童子嗎?」
  青竹噗哧一笑:「這個,說來我當初求仙門,也曾以為自己是去當掃地童子……」
  端雲風看了他一眼,眸光帶著淡淡的笑。
  小村整個看完,費去不用半個時辰,青竹本以為端雲風就會這般離去,卻聽他問許鳴
桑道:「那片竹山,如今可有主人?」
  許鳴桑搖頭道:「仙家,那裡從以前到現在,都是無主的,村裡人要砍竹子挖筍子掏
草菇皆隨便可去。」
  端雲風道:「那吾等想在此停留一陣子,借此地靈氣修煉,可否借住那處?」
  青竹眨了眨眼,眸光帶喜,他看著端雲風沒有說話,彎下身抱起了雪風,小狼察覺到
他在開心,搖著尾巴舔了舔他的下巴。
  許鳴桑沒想到會聽到這要求,有仙家修士要在這邊住,對這山村來說可是無盡好處,
他忙點頭道:「當然當然!仙家要住多久都沒問題……啊,不過那兒、那兒沒房子……」
  那片竹林深處原本有棟小竹房,但早就塌毀到什麼都不剩,許鳴桑問道,仙家要在此
地住,他可讓村人去幫忙搭個竹屋什麼的。
  端雲風頷首道:「無礙,吾等有仙術法寶。」
  許鳴桑佩服地道:「不虧是修仙的人!」
  端雲風並無再多話,只道:「大雪前,吾等會在其中修煉一段日子,你可吩咐村中居
民勿隨意擅闖,當中有諸多法陣,雖對百姓無害,但有可能在其中迷路。」
  許鳴桑忙點頭,端雲風救了他與幫助了許寶,如今對方說什麼他都會說好。
  端雲風道:「這段時間,許寶你勤加修煉,等過一陣子,我會再替你檢視進境。」
  說畢,他便帶著青竹御起一陣清風,向那竹山前去。
  許鳴桑同其他村民張著嘴,看著兩人這般神通,又是佩服又是欽羨,還有幾名老人忍
不住拜了拜,嘴裡咕噥著,活神仙呀活神仙。
  * * *
  被端雲風帶著飛,青竹抱著雪風逗著他,雙眸裡滿是藏不住的笑意,兩人越過半個山
村,轉眼間便穿入一片青綠翠竹林中,林中秋陽灑落,這片竹林生長了數百年,有新竹有
舊竹,其中地貌變化並不大,這片蒼林隨著兩名修士的闖入帶起的那陣風搖擺起來。
  端雲風與青竹一落地,後者便抱著雪風跨步向前小跑著去。
  就見碎葉秋陽下,青竹的長髮映著那片燦光,背影彷彿與百年多前那小小的男童重疊
似的,端雲風看著他那般動作,只是不緊不慢跟著。
  走到一處較為空曠的地方後,青竹停了下來,他站在一塊石頭旁,轉身對端雲風笑道
:「師父,石頭還在呢。」
  那是塊約快兩尺寬三尺高的石頭,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上頭長了些青苔,經過了一百
多年,因在這竹林中受不太到太多風吹雨打,形狀並無太多變化,石子的暗處還長了幾朵
草菇,看來前兩日這裡才下了些雨。
  而石子不遠處,是塊較為平坦的緩坡,緩坡上有早已塌滅,只剩竹子形狀的竹屋痕跡
,除了時節不對外,這裡跟師徒多年前相遇並無什麼不同。
  端雲風頷首,眸光柔和看著青竹欣喜的模樣。
  青竹問道:「師父,咱們真要在這待上一段時日嗎?真的可以嗎?」
  端雲風點點頭,走到了那竹屋邊,只見他招出本命寶劍,一陣動作,那小竹屋的殘骸
便被他清除乾淨。
  見他開始忙起,青竹也投身出力幫忙,他放下小幽影狼,要牠自個兒去玩耍,接著便
清起周旁的竹子,砍伐竹幹。
  不過兩個多時辰,有著一圈竹圍牆,一個前庭小院,一房一廳的精緻竹小屋就搭成了

  不只有竹圍牆,竹小屋外還搭了個棚,弄了個簡單能煮食的地方,另在屋後搭了個竹
棚,能夠洗浴,這林中無井無河,但弄出水來對兩名修士來說並無困難。
  端雲風又用神通尋來幾塊顏色樸拙的大石,雕成石桌石椅,放在小院中。
  同時他亦設下許多法陣護著這處,雖然這小山村還算寧靜,但端雲風並不希望村人無
事擅闖,或是真有妖物經過造成麻煩,先行設好了迷陣,只讓身上有禁制的他與青竹還有
幽影狼可以輕鬆來去。
  竹屋內,亦有竹桌椅、竹床,放著蒲團能打坐修煉的長褟,竹床上有著青竹始終準備
在乾坤袋中的柔軟被毯、枕頭。
  這竹屋舒適的真是比那塌倒的舊竹屋好上許多。
  也虧得這塊緩坡佔地大,這般竹屋的範圍都比得上尋常四口人家的住處了。
  畢竟是有神通的修士,若一般人搭起這般竹屋,需要費上許多時日,但兩名修士攜手
同造,一個下午就搭好了,等青竹燒起茶水,拿出些放在乾坤袋中的點心,與端雲風在小
院中的時桌椅上享用時,已是夕照雲影如燒的時候。
  小院中、竹屋裡,亦被安置了一盞盞有著蓮花造型的法寶燈,在這逐漸入夜的時候,
慢慢亮起暖黃燈光。
  青竹啜飲著茶,摸著在他膝上撒嬌的幽影狼,聽著林中沙沙葉響,抬頭看著竹葉縫隙
間的暖橘天影,胸中湧起奇妙的滿足感。
  他未曾想過,隔了這百年後,會跟師父在最初相識之處,這般一起搭竹屋、坐在這處
喝茶聊天,他真已不是當年那個,見到仙人哥哥會興奮到腦子像要燒起的傻孩兒了。
  放下了茶杯,青竹看著端雲風,對方的容顏在這百年間沒有什麼變化,仍舊是那麼好
看,那麼的讓他喜歡,他光是這樣看著就愛極了對方,心裡暖的像是泡在熱水中,他笑道
:「師父,弟子好開心。」
  端雲風頷首,嘴角勾了勾,而後他站起走到青竹身旁,撈起那撒嬌個沒完的小狼,對
牠道:「你能自己覓食了不?」
  雪風對他向來有些畏懼,在他掌中乖巧的搖搖尾巴,諂媚的點點頭,表示著牠可是隻
優秀的從獸,這對牠來說沒啥問題。
  端雲風道:「嗯,很好。無事別來吵鬧。你的窩在那兒。」接著就把小狼放到桌上,
竹屋外,端雲風幫這幽影狼另外搭了個小小竹屋,裡面有青竹佈置好舒適的毯子。
  接著他一手伸向青竹,「夜了。」
  見雪風露出委屈神情趴在桌上,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青竹感到好笑:「師父,他還
這麼小……」這些日子以來雪風雖自己有窩,但也常常跑到青竹身邊纏著要一起睡,青竹
習慣慣著牠了,見小幽影狼撒嬌,就想寵牠。
  「幽影狼雖外型長得慢,但他這般大小也有三歲多。於該族中也能自己獵食行動。」
端雲風輕聲道:「且你已金丹。」
  青竹一怔,再怎麼遲鈍,頓時也明白了端雲風意思,他腦中回想起對方選擇留在此地
、搭建竹屋、替雪風弄了個窩的種種舉動……雙頰彷彿要燒起般,一片赤紅。
  端雲風道:「青竹。」他的手還是伸著,就等著青竹搭上。
  青竹咬了咬唇,發現這一切都是師父規劃好的,不知怎麼又是喜又是羞又是覺得不可
思議,結丹突破出關後,又是一陣忙碌,他雖偶有幾次想著,早該迎來這麼一天,卻沒有
想過,會是在此時、此地——但這一切彷彿水到渠成。
  青竹伸出手,慢慢將手放到端雲風掌心上,囁嚅道:「師父呀。」
  端雲風笑了笑,那笑容如此輕盈可喜,那麼好看,青竹茫茫看著他的容顏,紫府中星
雲璇動,讓他全身湧起一股燥熱。
  他們牽著手,走進竹屋內,走過那還未曾使用過得小廳,直接推開房門,走進房內。
  剛搭建好的竹屋中有著竹子特有的清香。
  青竹站在床前,看著這小房間,下午時他與端雲風搭建時,笑著問床該做多大才好?
兩人還一陣丈量,然?
作者: superion1105 (喜歡海洋的孩子)   2020-08-02 19:17:00
下班看到好開心!感謝大大賜肉!恭喜師父跟徒弟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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