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少君待佈置完成，才平靜地問道：「閣下本事著實令人驚佩，敢問閣下大名？」
季洪說道：「在下季洪，默王府一個管家。長老，您的佈置已可說是天衣無縫，在下若非
化身顧孟平，是絕不可能到達長老座前。長老，季某是很佩服您的，得罪了。」
紫少君說道：「原來是默王府季大總管。久聞大名了。想來你是以玄冥玉模仿顧孟平的氣
息，再佐以易容術才能扮得如此維妙維肖。但玄冥玉雖能模仿氣息，卻不可能真的使你變
成顧孟平，但你在太醫院聽診看病，毫無瑕疵，而且你雖能假裝不會武，但練武之人的直
覺卻不可能消失，方才你一進來，高總管一掌自背後偷襲，為何你竟能無動於衷？」
季洪說道：「季某對醫藥也略有涉獵，雖不及真正的醫正，暫時充數倒也是可以的；季某
知道一到長老座前，必定有諸多試探，因此在進來之前便自閉經脈，方才高總管那一掌若
是砍實了，在下也要一命嗚呼的。」
紫少君說道：「再請教一個問題。你在藥湯中放了什麼？為何竟能避過試毒者，又使我傷
勢加重？」
季洪說道：「那是一種名為一春忙的藥草，其功用是迫使血行加快，是一種大補的熱性藥
物。一般人服用後只會感覺心跳似乎快了些，或者有些燥熱感，但長老受默王一掌，心脈
已傷，便會感到難以承受。」
紫少君點點頭，說道：「這樣我明白了。你動手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高采聲一直緊緊地盯視著季洪的動作，掌中「無華」蓄勢
待發。此時季洪右手抓著紫少君的左腕，將他左臂扭到身後，左手則捏著紫少君的頸子。
腕脈受制，長老又已身受重傷，對方只要掌力一吐，立時便能震斷長老心脈，這是真正的
致命傷，但就算他能忍痛斬斷長老手臂，對方左手稍一發力，還是能捏碎長老的咽喉，同
樣相救不及。
但季洪並沒有任何動作。
「你不敢殺我。」紫少君說道：「或者說，在你還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平安離去前，你不能
殺我。」
季洪問道：「何以見得？」
紫少君說道：「因為你若只求殺我，不顧自己生死，那麼我現在早已死了。但你卻讓我說
話，回答我的問題，因為你想趁此機會，觀察出路。」
紫少君又道：「當然你可能是顧惜自己的性命，但更大的可能，是你有絕不能死在這裡的
理由，比如說，玄冥玉。」
季洪沒有說話。
紫少君說道：「為了能夠假扮顧孟平，混入皇宮，你必須將玄冥玉帶到皇城。但默王在北
冰原一戰，即使成功弒殺君皇，也需要玄冥玉在手才有登基為皇的條件。所以你必須將玄
冥玉帶回默王府，否則你若在此地殺了我，只不過是給了楚雲深為我復仇的大義理由，白
白便宜了楚雲深而已。」
季洪說道：「玄冥玉我已交託給默王府安插在皇城的密探。季某死不足惜，但季某不過常
人，也是貪生怕死之輩，若有活命機會自然還是想苟延殘喘下去的。何況長老若死，皇城
便無人可再維護地氣，天下百姓唯有奉默王為君，才有活路。護法就算想復仇，也得考慮
這一點。」
紫少君笑了笑，說道：「玄冥玉是幽冥君一身性命所繫，幽冥君多疑，絕不輕信他人，因
此你最多將它藏起，絕不可能交給他人保管。但我想玄冥玉最有可能是在你身上，因為你
若死，也沒有人能找到玄冥玉。而且，」紫少君一頓，說道：「地氣也不是只有我能維護
，你知道我為何不躲在靈祈殿嗎？」
季洪心頭一凜，已聽紫少君說道：「因為沉眠在靈祈殿的八位長老已即將復生，就算我死
了，也有人可以接替我維護地氣。」
季洪也笑了笑，說道：「來皇城之前，吾王曾經對我說過，長老智計百出，絕不可輕信。
沉眠在靈祈殿的八位長老若是即將復生，為何先前卻放任流言喧囂，而不為君皇平反？」
紫少君說道：「因為八位長老之所以沉眠，確實是因為君皇的緣故。而君皇雄才大略，即
使流言喧囂，也無法動搖君皇的地位，又何必急著闢謠？」
季洪說道：「靈祈殿周圍，已佈下重重咒術，長老如今告知此事，難道不怕我們施咒摧毀
靈祈殿？」
紫少君說道：「你們不知八位長老未死，靈祈殿周圍所施必是縛神咒或滅神咒，但那是針
對已死之人，就如同兩百年前你們對付我的至親那樣，對生者是不起作用的。再者，靈祈
殿有靈氣保護，除非你能帶出玄冥玉，否則一般咒術又怎能動它分毫？」
季洪聽罷點了點頭，說道：「長老高謀，季洪自愧不如。但長老既然落在季某手上，滿殿
侍衛又有誰敢阻擋？季某要離開皇宮，只怕還是可以的。」
紫少君斂容說道：「高采聲聽令。」
高采聲心頭一震，直直地看向長老。
紫少君看著他的眼睛說道：「眾人見證，我在此命令內務總管兼馭兵司暫代主司官高采聲
，絕不可因為顧惜我的性命，而讓此人走脫了去。你的任務，是奪取玄冥玉，並殺掉此人
為我復仇。」
從方才長老提及其他八位長老即將甦醒開始，高采聲已隱隱覺得長老似乎已把自己的生死
置之度外，現在聽來，長老竟是萌生死志了。
高采聲不想也不敢答應，但此情此景，他唯有配合長老行事，才能為長老求取一線生機。
他只希望現在長老是在做戲，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高采聲沉聲答道：「內務總管兼馭兵司暫代主司官高采聲，謹遵長老號令。來人，」高采
聲揚起手來，「將長老的話曉諭所有人，令所有人包圍長明殿。」
立時便有人答應一聲，將他的命令向外傳遞了。
高采聲說道：「季大總管，你聽見長老的話了。如今我號令已傳，外面佈置無數弓箭手，
你一離開長明殿，便是萬箭齊發，就是押著長老也不可能活著離開。但長老若有損傷，高
采聲當眾發誓，必將誅盡你的九族，將你挫骨揚灰！」
季洪說道：「季某孑然一身，已將性命奉獻給默王，既無九族可誅，一身皮囊亦不足惜。
高總管，我若是你，無論如何都不會對長老動手。因為你一動手，長老若死，即使你是遵
從長老號令，你的錦繡前程照樣化為烏有，不可惜嗎？其他人也是一樣，誰真敢對長老動
手？誰敢當那第一個傷害長老的人？倒不如讓開一條路，再伺機埋伏，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
紫少君抬起視線凝視著高采聲，喝道：「高采聲，你還不動手？」
高采聲也看著他，眼中突然流下淚來，說道：「長老，您是知道屬下的。長老號令，屬下
不敢不聽，但黃泉路上，屬下一定追隨您左右。」掌中「無華」揚起，竟直刺紫少君咽喉
。
季洪吃了一驚，立時帶著紫少君向後退去，他武功高絕，高采聲這一刀自然不能刺中，但
他一退，背後佐明生和一干侍衛立即湧上，他不得不放開紫少君左腕，好空出右手擋住背
後的攻擊；同時高采聲手中匕首又已逼近，竟又刺向紫少君咽喉。
季洪立時腹背受敵，他覺得高采聲不可能真的對紫少君痛下殺手，但他也不能不顧慮這個
可能性。高采聲身為內務總管，默王府自然研究過這個人，知道他對紫少君和楚雲深都是
忠心耿耿，但紫少君方才的話若是真的，八位長老若真能甦醒，那麼紫少君的性命就不是
那麼重要了；而且高采聲的目的，若是幫助楚雲深爭勝天下，那麼死了一個九長老，對楚
雲深來說，反而是最有利的。
這一顧慮，使得季洪更加無法輕忽高采聲的攻擊。單打獨鬥，高采聲雖然不是他的對手，
但要打敗對方，也要在三十招以後了，現在他心有顧忌，武功更難以施展開來，而且他的
手指就捏在紫少君頸上，在高采聲的匕首刺中紫少君之前，便會先刺中他的手掌。
但季洪不只是絕頂高手，更是默王府所有密探與侍衛的導師，深諳各種脅迫誘騙手段，只
一瞬間的猶豫，便已打定主意。
高采聲的匕首刺來，季洪左手突然放開，將紫少君向前一推，高采聲這迅雷一刀便直取紫
少君的咽喉；紫少君原本便一直在尋找機會掙脫季洪的掌控，方才季洪右手放開他的左腕
時，他已迅速提氣，準備等高采聲下一刀刺來，季洪再度帶著他閃避時，便要趁機發難，
沒想到季洪卻突然放開手了，他身上帶傷，真氣一動原就痛徹心扉，季洪又將他向前推去
，高采聲這一刀無論如何便避不開去了。
高采聲更是大吃一驚，他當然不是真的要殺長老，只是方才一招奏效，他信心大增，這一
擊便用上了八分真力，長老卻突然向他刀鋒上撞來，刀勢將盡，他的右手無法立即收回，
危急間只得以左手斬向自己的右腕，為求不傷長老，他這一斬是用盡全力的，只聽「喀噹
」一聲，「無華」脫手而去，他自己的右腕脫臼，刀鋒劃過紫少君的皮膚，在頸上留下了
一道淺淺的血痕。
季洪向前，左手迅速抓住紫少君的左腕，同時右手掌力勁吐，掃開前方侍衛，推著紫少君
奪路而出！

我的老天鵝!要不要那麼驚險刺激?!

……總得給楚雲深一點表現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