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采聲很快就知道顧孟平曾經出宮一趟了。
探子雖然查不出任何異狀，但顧孟平既然曾經離開宮裡，而且他的妻子不見蹤影，那麼就
有很大的可能，顧孟平曾遭人威脅或與他人接觸過，甚至被人易容取代。
但醫正只負責開藥方，並不需要煮藥，顧孟平也沒有接近過藥廬；而實際煮藥的人與藥廬
的守衛，幾日來都沒有離開過皇宮，一切都按照既定的程序進行，相關的紀錄也十分詳盡
，交相比對的結果，看不出任何異狀。
而藥湯端出藥廬，到長明殿之前，都有六個守衛專程護送，到達長明殿之後，試毒以及重
新溫熱，都是在他眼皮底下進行，也不可能有問題。
但長老的藥還是出錯了。
高采聲細細思考了整個流程，認為最有可能出錯的地方，應該是在藥廬。因為藥湯是自半
夜開始煎煮的，自開始煮藥，到藥湯端出藥廬，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而藥廬只有兩個守衛
，一個擅於匿跡的高手，是有可能避過他們的耳目，進到藥廬裡的。
「啟稟大人，顧孟平正與其他醫官在太醫院，替生病的宮人看病，並沒有任何異狀。」
高采聲點點頭，說道：「你去叫顧孟平過來，別多話。其餘的按剛才的吩咐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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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孟平聽到長明殿傳召，顯得有些驚訝，但他並沒有多問，提起藥箱便跟著傳令侍衛走了
出來。
每個人走路的方式都不大一樣。一個有武功和一個沒有武功的人，差別更是明顯。顧孟平
不會武功，行走時的腳步與呼吸聲，比起一個有武功的人，是更加滯礙而粗重的。
自太醫院到長明殿的途中，明處暗處都有無數雙眼睛注視著顧孟平，並注意著他周遭的一
切，但顧孟平就只是一個顧孟平，沒有任何人接近他，也沒有人能夠藉由他，接近長明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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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老，屬下帶顧醫正來了。」高采聲在屏風外輕聲說道。
「進來。」紫少君的聲音。
高采聲便領著顧孟平走進內室。
紫少君端坐在榻上，眼睛半睜半閉。
高采聲說道：「顧醫正，請。」
高采聲示意顧孟平上前，顧孟平便向紫少君走去，高采聲跟在顧孟平身後，突然一掌向顧
孟平後頸擊去。
顧孟平感到頸後有股勁急的風，愣了一下側過頭去看，高采聲的厲掌就停在他頸後一寸之
處。
顧孟平驚訝地看著高采聲，嘴唇動了動，無聲的詢問著。
高采聲卻沒有回答，只用手勢催促他上前。
顧孟平又看了看高采聲，這才回頭向榻上的紫少君走去。
榻前，顧孟平躬身說道，「長老，微臣顧孟平，向您請脈來了。」
紫少君張開眼睛，看了他好一會，直到顧孟平顯得有些侷促不安，才伸出手去，說道：「
麻煩你了。」
顧孟平伸出三指按在紫少君的腕上。
好一會，顧孟平縮手後退，面上微微露出疑惑的神色，說道：「微臣藝薄，長老身上傷勢
已經大好，脈息平穩強健，不知……」
榻上的紫少君看向高采聲，高采聲點了點頭，榻上的紫少君說道：「顧醫正名不虛傳，在
下祕軍副將佐明生，奉長老之命試探，多有得罪了。」
顧孟平愣了一下，就見屏風後一道紫色的身影慢慢踱了出來。
佐明生連忙下榻，與高采聲一起恭立迎接。
「長老？」顧孟平看看身旁的紫髮少年又看看從屏風後走出來的人，那根本是一模一樣毫
無分別的兩個人。
「是我以靈力暫時將明生化成我的模樣。」屏風後走出來的紫髮少年明顯帶著傷，面色蒼
白中帶著一抹潮紅。
佐明生已在一旁躬身靜候，紫少君走過他身邊時，伸指在他額上輕輕一點，佐明生便回復
原先高壯精瘦的模樣。
紫少君淡淡說道：「發生了一些事，讓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請勿見怪。」
顧孟平連忙躬身說道：「微臣不敢。長老身上的傷勢……似乎加重了，是否先讓微臣探看
一番？」
紫少君點點頭，到榻上坐了下來，伸出手去。
顧孟平也伸出手來。
顧孟平伸手的動作不快，但手指即將接觸紫少君腕脈時，卻略微加快了速度。那是一種很
細微的變化，之前是大夫請脈，那一瞬間卻化成了高手擒拿！
「采聲！」紫少君突然叫了一聲，五指向上勾起，掃向顧孟平的面門，另一手在榻上一按
，身形向後疾退，但他是坐在榻上，榻後是牆，空間有限，又是坐姿，原本便不可能快過
有備而來的季洪，何況身上帶傷，真氣一動便痛徹心扉，更加拖慢了速度。
高采聲和佐明生原本便一直關注著長老的狀況，佐明生在那瞬間已一掌向顧孟平背後擊去
，高采聲反應更是迅捷，左手切向顧孟平肩胛，右掌中精光一閃，「無華」翻飛而出，右
腳一頓，膝蓋已靠上榻前。
但他們兩人快，季洪更快；因為兩人雖是攻敵之必救，季洪卻完全沒有閃避或回擊，他的
左手在榻上一按，身形向上聳起，欺近紫少君，紫少君掃向他面門的手指在他臉上自下巴
往右頰劃出兩道血痕，他的右手卻已攫住紫少君的左腕，掌力一吐，一道強大的真氣瞬間
灌入紫少君的腕脈，心脈受巨力衝擊，紫少君猝不及防，「哇」的一聲，嘔出了一大口鮮
血。
季洪右手一扯，將紫少君拉到身前，同時佐明生的厲掌與高采聲的匕首已到，正對著紫少
君的胸口和額角。
兩人只得立刻縮手後退了。
此時侍衛已群湧而上，但眼前情勢卻無人敢上前。
佐明生驚怒交加，大聲喝道：「放開長老！」
季洪卻只是冷冷說道：「讓開。」
佐明生雖是副將，此時卻統領著皇宮裡所有的祕軍，君皇已經離開，宮裡的祕軍唯一的任
務就是保護長老，而且祕軍的看家本領就是刺探、匿跡、追蹤與暗殺，原先高采聲對他說
刺客已潛入皇宮，他是持保留態度的，但長老座前他也不好多話，只配合長老行事。沒想
到長老竟然在他面前，落入刺客手中，不論是出於責任或自尊，這都是令人難以忍受的事
。
高采聲也是心急如焚，但此時長老生死只在對方一念之間，他唯有盡力冷靜，謹慎行事，
才有可能相救長老。
高采聲看向紫少君，只見他面色蒼白唇角帶血，方才嘔出的鮮血染紅了前襟及大片床榻，
雖然如此，但長老神色中卻沒有一絲驚惶恐懼，彷彿這一切早在預料之中，回望他的眼神
也平和淡然。
高采聲心頭一凜，他深知長老性格剛強，雖然身陷敵手，卻絕不肯就範，此時必也極力在
思索脫身之計；而且對方既然還沒痛下殺手，便代表還有轉圜餘地，如今長老落入刺客手
中，所有人只能聽他號令，他若是自亂陣腳，反而要葬送長老生機。
高采聲輕吸了口氣，抬起手來，在佐明生肩上按了一下。
佐明生畢竟是祕軍副將，位階已高，一時的焦急過後，也能迅速冷靜。兩人眼神交流了一
下，佐明生便抬起手來，做了一個手勢。
守在長明殿的祕軍個個都是萬中選一的好手，眼前情勢雖然急迫，而且他們也都真心關心
長老的安危，卻能急而不亂，一見佐明生的手勢，立刻移動腳步，以刺客和長老為中心，
交錯包圍，互相掩護，刺客不論自任何方向，都難以突圍而出。
季洪訝異地看了高采聲一眼，此情此景，竟然還有人能冷靜如斯，光是這份鎮靜的功夫，
就值得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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