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那些苦追前男友的夭壽日子 6

作者: oPTT (OP)   2019-12-03 08:15:51
  莊瑞哲偶爾會懷念並感謝三年前那段泛黃的時光,那段不同於相戀時,所有目光僅止
於凝望的單薄記憶。當好些日子以後,他兩袖清風孑然一身游蕩在各地古鎮老街,放個錢
罐、抱著吉他對往來路人微笑表演、引吭輕歌在台北以外的某些角落時。
  起初只是環島玩耍期間缺零用錢,莊瑞哲才找了些酒吧和夜店外場兼差,然後偶爾上
網打打廢文、寫寫新歌自我消遣,不料酒客們來來往往,不時讀著那些失意人的醉話、傷
心人的眼淚,與自己學生時代寫歌表演的創作初衷不謀而合,意外勾出了他想要站吧檯的
念頭。
  於是他借宿在當兵時認識的中部炮友家一陣子,一邊打工、一邊報名培訓,考了調酒
餐飲相關產業的證照,準備進入那原本想都沒想過的領域。
  就在各縣市流浪夠了、街頭藝人表演證也快集膩的時候,微薄的存款告罄,莊瑞哲回
到台北,這次總算動用了孫佑凱的人脈進入吧檯工作,成為偶爾兼差駐唱的酒保,白天則
在咖啡店打工培養新技能。
  在莊瑞哲二十八歲時,這世界已經變了,能上網的智慧型手機像個黑洞襲捲所有人類
的社交,強大的網路肉搜功能讓使用者們輕易找到想找的人,林以杰就是這樣查出了莊瑞
哲今天有排班。
  「嗨,笑唯。」
  「嗯?」莊瑞哲準備著酒吧開店的前置工作,才剛擦好洗完的玻璃杯,正背對著吧檯
把杯子們一一擺回架上。
  「莊笑唯」是莊瑞哲隨便亂取的藝名,使用歷史也不長,只用在發行那銷量慘澹的個
人專輯時。但凡稍有交情者都會叫他「小莊」或「莊洨」,因此叫他「笑唯」的人,不是
追蹤過他音樂創作的恩客、便是不常見面的生客。除了……
  「嘿,是你啊。」轉過身看著吧檯前背著吉他的青春大學生,莊瑞哲笑了:「以杰。

  「是我,不是說過總有一天要回來找你敲詐?」林以杰把吉他靠到牆邊,拉了張高腳
椅坐上。
  「是是是,都我欠你的。我沒忘啊,」莊瑞哲放上菸灰缸:「我只是感嘆,那時都已
經把賭注升級成大冒險、耍盡白痴連佛舞也跳給你看了還不滿意,你也是挺會記恨的。」
  「甲塞啦誰要看你大冒險跳佛舞,那時賭的明明是他若沒離婚你就跟我在一起。」林
以杰一臉不屑:「而且若你當我面跳也就算了,在店裡跳完才錄影傳給我算什麼?有種下
注沒種扛,孬!」
  「……嗯,」莊瑞哲敷衍:「就說哥哥我老了,沒興趣再玩戀愛ing了嘛。」
  「馬的你勾引我時怎麼不先說你老了啊。」
  「唉呀,我不也認錯了嗎。」
  「對,你不想要我還能怎樣?我接受了也認了,但我還是不懂。」林以杰堅持:「你
說過的,若我愛上別人後仍然難以釋懷,你會給我交待的。」
  「啊啊,okey,膠帶是吧,」莊瑞哲立刻彎下腰,開始在雜物欄裡翻找平時用來封紙
箱收空瓶的膠帶。
  「如果你要拿封箱膠帶給我的話,這梗你去年就用過了。」林以杰點了菸,語調森然

  「……是喔?我去年就這麼沒誠意了嗎?」莊瑞哲停住動作,嘆了口氣:「唉……」
  看著嘆氣的莊瑞哲,林以杰也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唉屁啊你,我才想唉吧。」
  「好了,不說笑了,」林以杰秀出手機上的照片,滑了好幾張:「喏。我男友,在一
起半年了。啊幹幹幹,這張不是……」
  莊瑞哲湊近觀賞,並識相地裝作沒看到對方滑過頭不小心秀出的性愛自拍,後由衷稱
讚:「長得不錯。」並在心裡附註身材輸我一點。
  「所以可以告訴我了吧?」林以杰收了手機,一臉認真:「我真的不愛你了,也不會
再死追著你,但當初不明不白地被你釣上又不明不白被甩,到底是做錯了什麼?我對你來
說到底算什麼?你今天要不解釋清楚,我會詛咒你一輩子。」
  「啊啊,好沉重的指控,不過我懂。我曾經也想詛咒前男友一輩子──之前有說過吧
,你的個性有點像我和凱的綜合體,你這點就很像凱。」
  「哼哼,當時這句話一度害我以為你對我是認真的,卻忘了你若欣賞這種性格早跟凱
在一起了,放著那高富帥不要,選我這屁孩幹嘛。」
  「以杰啊……凱結婚了其實。」
  「你前男友也結婚了啊,你當時有在care嗎?」
  「你現在真是聰明了不少,」莊瑞哲的目光充滿嘉許:「葛格都想好好秀秀你了。」
  「算了吧幹,當局者迷,還好老子醒了──就算是現在的我,你照樣不會想要啦,」
林以杰指了指酒架上的高原騎士18年:「我要那個,給我3盎司。」
  「死小鬼,算你識貨,」莊瑞哲笑了笑,拿下那支威士忌、擺上公杯和兩個威杯:「
隨便倒,這支是我自己的酒──另外想喝調酒的話,進來自己調吧。」
  離開秦家公司後,環島玩耍直到重回台北這些日子,莊瑞哲總共全力談了四段感情,
段段短、段段斷,而林以杰正是那無疾而終的最後一段。
  他們在調酒培訓班上初識,當時林以杰還只是個剛成年的大學生,對調酒和音樂有些
興趣,居然還買過莊瑞哲賣得最爛的獨立單曲。那陣子林以杰時常帶同學去莊瑞哲上班的
地方消費捧場,他不否認林以杰是他近幾年來最順眼的對象,只可惜……
  「所以你現在肯說了?」
  「啊啊,當然。我欠你的嘛,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過說來有些話長……」莊瑞哲看
了看時鐘,還有一小時才開始營業,應該夠把他那段鄉土劇戀愛史講完。
  「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去年,我們互動密切的那三個月期間,」
  林以杰插嘴:「是你勾引我的那三個月期間。」
  「好好好,是我勾引你。」莊瑞哲從善如流地修正:「那時的你對我而言,算是我探
測自己殘餘愛情能量的……最後一哩路吧。」
  「我曾經也不懂那位已婚大叔,嗯,以下簡稱29c,到底幹他媽的下了什麼蠱,只不
過是得不到他,居然搞得本大師有陣子連談情說愛的自信都沒了,但其實事情也沒那麼複
雜,就從……」
  莊瑞哲攪了攪自己杯子裡的冰塊,喝下一口:「就從,他開始還我債的時候說起吧。

  「為啥是29c?」
  「那不重要,就只是個簡稱,總之29c和我差了九歲,相處上有點前輩的感覺,就像
我對你……」
  莊瑞哲不是第一次和外人說到秦軒這個前男友,畢竟感情世界與閨房祕話向來是夜生
活圈裡最垃圾卻又好用的談資。喜歡待在吧檯邊的人想要聊什麼?無非生活瑣事的分享與
抱怨。
  在那一堆堆垃圾話裡頭,腥羶色是主體,文藝派傷感是附帶,莊瑞哲談起情史時不無
消費傷疤的意味,只不過他口中的那個「他」始終是個祕密。
  目光漸漸飄渺,潤了酒後微啞的嗓音猶如喟嘆,莊瑞哲彈開打火機,姿態優雅地為自
己和聽眾各點了根菸。
  他和秦軒的愛情從開始時就是祕密,直至重逢後都不曾提起。
  那份工作、那個人和那段履歷,在莊瑞哲的人生裡就像一場白做的夢,醒來就忘了。
  即便他曾經努力。

  互相攤牌後,秦軒便不再帶著猜忌防備的心思和莊瑞哲相處。秦總公事公辦,莊特助
也就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認份辦事,除了照樣泡茶影印打掃澆花偶爾照顧劉小弟,工作還
多了歸檔資料、跑腿送件、整理卷宗、會議記錄、客戶外訪等等雜項。
  莊瑞哲向來不太有責任感,對這工作的態度也是領多少錢辦多少事,畢竟他志不在此
,之所以來應徵圖的也不是積極進取的名聲或自我實現。
  於是就這麼懷著擺爛的心態,他一邊領著少少的乾薪,一邊靜待心中對前男友的興趣
和探索慾自行熄滅,介時便可心無罣礙地乾脆忘懷。
  莊瑞哲每天和秦軒相處至少一小時,全是公事往來,沒有新的火花、沒有新的看點。
照這進度看來,待膩的時日應該不遠了。
  職務一如既往地無聊,莊瑞哲在心境上也真成了名副其實的混吃等死上班族。工作範
圍由不重要的小雜事提昇為還算重要的小雜事,業務變多、空閒變少、上班期間他打呵欠
耍廢的機率降低了,但薪水依舊微薄。天下畢竟沒有輕鬆好賺又不用腦的工作,莊瑞哲從
前沒幹過什麼正經工作、也不確定一間公司用這種鳥薪水請個總經理特助打這些雜合不合
理,但他也不在意。
  秦軒派下的工作他應付得來,打字、接電話、開會記錄和招待來客都沒什麼難度,只
需要細心點就能處理,雖說總經理特助的名片看起來好像有點威,但說白了……阿就助理
啊,反正大事有英明的總經理自己handle,會丟到自己這的case多半無足輕重──莊瑞哲
是這麼想的,直到他犯了個愚蠢的錯誤為止。
  某日他校完客戶傳來的稿,要把email轉寄給合作廠商時卻附錯檔案,於是五百份送
印的開幕餐會請帖全印錯了日期,好死不死,由於懶得多跑一趟物流,他自作主張跳過了
寄回新采檢查再轉交給客戶這項流程,直接叫廠商把印好的成品宅配給客戶。
  於是當客戶收到成品後,老闆陳總直接殺到新采的辦公室大發飇,那時秦軒和劉家二
老都不在,對方除了對負責接待的莊瑞哲、秀蘭姊破口大罵,還順道貶低了新采全公司上
下員工的智商。
  莊瑞哲當時也是傻了。人生頭一次遇上這種等級的客訴,陳總是中年男子,他的奶油
系外型、口才和妖氣全派不上用場,正經職場不比夜生活的玩樂性質,出這種錯也不是請
幾杯酒或油嘴滑舌打哈哈就能了事的程度。就在對方髒話升級、而莊瑞哲也考慮報警時,
被秀蘭姊聯絡上、及時趕回公司的秦軒一開口把失誤全部扛下,除了不斷鞠躬道歉、更幾
乎像是被壓著頭羞辱了好幾輪,莊瑞哲不忍看也不敢看,被秀蘭姊一把抓進會議室避難。
  莊瑞哲不知道事情怎麼落幕的。
  當天陳總離開後,秦軒只交待他繼續別的工作、整理一些文件並歸檔,之後兩人完全
沒講到任何一句話,隔天再向秀蘭姊打聽,只得知事情已經由秦軒解決,這筆生意照樣做
,只是新采的報價給了折扣,請帖也再度由冠冠校稿並請廠商趕工重印。
  兩天後,秦軒若無其事地指示莊瑞哲把這案子的相關資料都交接給漾點國際企劃部的
永琳姊和冠冠,除此之外依舊什麼也沒說。
  秦總想必受夠自己這個廢物了吧,大概。這就是他對工作漫不經心的報應。
  大勢已去--其實勢也不曾大過--莊瑞哲莫名有種滄桑感。

  為了平復心虛的情緒,藉故裝病翹了兩天班後,莊瑞哲帶著印好的辭呈進了公司。
  感謝劉總、雪姊與秦總的教導,因本人另有生涯規劃,故而balabala──這是他掙扎
了兩天期間,上網參考離職文件懶人包並請益孫佑凱後半抄半湊掰出的辭呈。
  想想秦軒還他的也夠了,與其留下陰魂不散的形象,倒不如用這份工作上的人情換個
識相的背影,好聚好散吧。
  誰知當他在秦軒的辦公室外拿著卡,正猶豫著「今天都要捲鋪蓋了我現在打上班卡是
有什麼意義嗎」,卻聽見門的另一端傳來鈴聲,接著秦軒的聲音響起:「喂?是我。」
  「這件事不管說幾次都一樣,本來就小事而已,是陳總反應太大了。」
  「對,對,我知道他是以前新采在舊公司時代的老客戶……姊,你和陳總還算認識,
想幫他出氣正常,但為此辭掉Richard就太離譜了……」
  「這次確實是我們疏忽,但他那天來罵那麼久根本只是想擺架子,仗著以前和姊夫有
點生意往來、抓住一點辮子就想敲詐──他就只是要貪那種小便宜,所以我報價打九折給
他,他達到目的就滿意了。多扯Richard下水幹什麼?是要讓陳總得意忘形嗎?」
  「讓他覺得我們很缺他這種財大氣粗的客戶,然後以後更囂張?說實話這一單被他砍
來砍去剩的也沒賺多少。
  「………………」
  「………………」
  「我之前就說過,你們那種舊的生意習慣我不接受,要我回來掛新采的總經理就請給
我實際的裁決權,否則我大可待在之前的公司──至少之前我主管還不至於干涉我要不要
保一個下屬,這人還是我自己的特助……」
  「………………」
作者: peylon (阿龍)   2019-12-04 01: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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