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4)
檀誼沉面色半點不變，他不發一語。我牢牢握住他的手，他沒有掙開來。我感到心跳撲通
撲通地跳快，十分擔心他並不願意。突然我記起朱銘棣的建議，忙又道：「不然這樣，至
少見見我媽，我們三人一塊吃頓飯，讓她知道我們的事，好不好？到我媽家裡去吧。」
檀誼沉彷彿很仔細似的看看我，過了一下子，他點了點頭：「好。」
聽見檀誼沉答應，我心頭霎時鬆開，馬上感到甜蜜，又歡喜的心情。我對他一笑，伸手攬
住他的脖子，就湊上去吻他。吻了沒有一會兒，他的氣息也熱了，繼續進一步的話，大概
他不會反對。我打定主意，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做點什麼，兩手全都攀在他的身上，把他拉
近，整個向後倒在沙發上。他與我對視，眼睫垂下來。
然而，事與願違。
差點不記得這屋子裡有一隻貓。牠突然叫了一聲，就要跳到我身上來，檀誼沉馬上向後退
開。貓沉沉地站在我的胸膛上，兩隻眼珠子圓汪汪的，腦袋往前一探，伸出舌頭舔了舔我
的下巴，就伏下來了。
我感到頭疼，還沒有說話，牠就被檀誼沉抱起來了。我馬上坐起來，眼看牠趴在檀誼沉身
上，豎起耳朵，那尾巴輕輕搖蕩，十分乖巧的樣子，簡直好氣。我忍不住拍拍牠的腦袋，
道：「你該減肥了！」
貓昂起頭，一隻爪子伸到半空，像是要抓我的手。我逗著牠半天，牠兩隻爪子都伸出來了
，又張開嘴，似乎要撲過來。檀誼沉將牠一拉，整個舉起來，與牠對看。牠輕輕地叫了兩
聲。
檀誼沉沒有說話，把牠放到腿上。他撫摸牠的後腦杓，道：「真是有點重了。」
貓抗議似的叫了一聲。我忍不住笑了，檀誼沉便看來。我坐回他的旁邊，又把貓抱過來，
牠沒有反抗。我道：「上次看病，記得量出來是五點五公斤。」
檀誼沉道：「太重了。」
我笑了笑，朝他看去。我重講起帶他跟我媽見面的事：「我想吃飯就定在聖誕節之前，好
不好？」
檀誼沉點頭：「好。」
我看看他，微笑道：「你什麼時候要回去？」
雖然知道聖誕節檀誼沉一定要回英國去，但是我一直沒有問起確切的日子，當然節日過完
，他也會回來了，但是交往以來，天天都可以見面，可以這樣親密，心裡已經非常依戀，
光是工作分開了一天，也要很想念，況且好幾天。他這一回去，勢必要待到新曆年之後，
我們就要等到明年才可以見面了。
聽見我問，檀誼沉面上不變，他答道：「我等我姑姑一塊走，最晚二十二號的飛機。」
我迅速地盤算了一下，道：「那二十號吧，中午，你覺得怎麼樣？」二十號是禮拜五，通
常禮拜五我媽不會到珠寶行去，我爸又陪著二媽回美國，也絕不會去。下次要見到他們回
來，就是聖誕節了。
檀誼沉對我的決定沒有意見。我去拉他的手，握著他的手指，整個人斜靠著他的肩膊坐著
，感到放鬆。我看看腿上的貓，就問起邵正與孟小姐的事。我回想起那天見到的孟喬，也
還是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檀誼沉對邵正與她認識的經過不清楚。我並不奇怪，根本他對這方面的事，就不怎樣關心
，即使他和邵正可算關係很好的朋友。我也沒有非要知道不可，不過隨口談起來罷了。
隔天，我真正不進公司，檀誼沉沒有說什麼，他上午還要到診所去，說定中午回來，就出
門了。我打了通電話給謝安蕾，就待在他的屋子裡，翻著那本始終看不完的書，貓伏在牠
的絨毛墊子裡瞌睡。不知道多久，手機響起來。
周米打過來的。他劈頭便道：「葉子樵，你們真不夠意思，有事情也不找我？」
我笑道：「麻煩的事情當然不會少了你的。」
周米哼了聲：「要是我不奇怪，你和朱銘棣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我馬上道：「我正打算今天告訴你。」倒又好奇：「你怎麼會覺得奇怪的？」
周米道：「昨晚我陪家絹出席一場酒會，章祈他母親跟弟弟也在場，我過去打招呼，隨口
問起章祈，他母親和他弟弟的臉色立刻有點不對，他母親還反問我最近有沒有跟章祈見面
，我感到奇怪，看章祈他弟弟，他半點不提，就帶過去了。」
他道：「回去後我想想，有點不對，今天到公司，我打電話給章祈，他那裡完全不通。」
我便道：「他的手機不在他身上。」想了一想，還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我道：「他現
在住的酒店根本不能住人，我們要找個地方，又不能讓他父母找到。」
章祈的朋友當然也不少，可是，他的情形說出去，他們也不會贊成他違逆他的父母，娶一
個他父母不中意的人，又說不定要勸他回去，甚至不管，他這樣跑出來，等於與家裡斷絕
，他以前負責的職務全停掉了，根本幫忙他沒有半點好處。
周米聽完了，安靜了許久，才道：「我這裡有個辦法，他用他自己的名義買兩張機票，隨
便到哪裡都可以，就做出預備和傅小姐出國的樣子，但是他不出去，只有傅小姐出去，讓
他家裡人轉移注意力，傅小姐過一陣子再回來。」
我想了想，道：「傅小姐一個人出去的話，還不夠引開他們的注意。我大姐兒子過兩天要
去巴黎一趟，他們可以一塊去，正可以讓章祈家裡人看見，更相信傳言。到時，傅小姐一
個人悄悄地回來，與章祈會合。」
周米立刻道：「你說得對！」
我便問道：「那麼要安排章祈他們住在哪裡？」
周米道：「我乾媽那邊有個老公寓，維護不錯，我剛好知道有一間屋子空出來了，他們可
以搬進去。放心，不會有人起疑，我那乾媽跟圈子裡一點關係也沒有，是我外婆以前讀女
校時結的姐妹的女兒。」
我思考了一會兒，道：「這個辦法聽上去不錯。」
周米彷彿得意似的：「當然不錯，這是我珍藏的一個辦法。」
我腦筋一轉，笑道：「哦，我知道了，本來你是打算用在自己身上。」
周米咳了一咳。我也不打趣了，說回去：「這樣可行嗎？」
周米道：「放一百個心。你那裡問章祈吧，我這裡盡量減少跟他有過聯繫的痕跡。要是他
願意，我立刻可以安排。」
我道：「好，我來問他。」
掛斷電話，我馬上要撥章祈的號碼，想了一想，感到需要小心。我便起身，到屋子裡放話
機的位子。這部電話是之前的英國人安裝的，檀誼沉搬進來之後，並沒有退掉，他也不用
。他幾乎整天不在家，就算有人打來，也無所謂，又有答錄機。他從沒有聽過內容，就放
任留言的空間滿了，也沒有清除。
自我常常住過來之後，這才注意到答錄機裡有留言。我聽過幾則，前面還有別的人，後面
都是同一人留的話，男人，說中文。他一天裡打來幾通電話，就有幾條留言。也不知道什
麼時候開始對方不打來了。檀誼沉總有休假在家的時候，當時電話響了，不至於不接起來
，我問過他，他倒是說不曾接過。他這樣說了，又是很小的事情，我也不掛住。
這時我拿起話機，撥出章祈新的號碼。大概陌生的來電，那頭許久才接起來，知道是我打
來的，他鬆口氣。我把周米的計畫告訴他，他聽了，似乎十分考慮。他道：「我不能單方
面決定。」
我感到理解，可道：「我大姐兒子這兩天就要出去了，要讓你家裡轉移注意，以及對傅小
姐更放鬆戒心，就要趁這時候。」
章祈聽了，微微嘆氣。不過他立刻同意了。
我道：「我來告訴周米，他會安排。」
通話一結束，我立刻又聯絡了大姐兒子，他聽完，倒是很願意幫他們的忙。他又已經從他
女友那裡聽見說了更多情形。他道：「傅小姐暫時躲出去也好。」又答應一定勸說傅思耘
同意。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我稍安下心，這才告訴朱銘棣。他在他父母家裡，不便談得太久。
這兩天他大嫂找了許多名目使他回去，盯住了他。雖然他大嫂向來疼愛他，把他視為兒子
一樣，一向也尊重他的想法，可是，他要是好像章祈那樣選了一個家裡不喜歡的人，也不
會站在他的那邊。
我不知道該怎樣勸慰，我這裡現在是這樣自由。倒是，朱銘棣很看得開了。他在他們面前
還是一副情傷未癒的樣子，他家裡人也怕又看錯人，不敢隨意地安排。
這樣一忙，也就到了中午。
貓早就起來四處活動，牠叫個不停，好像知道會有人來帶走牠。我要抱牠，怎樣也不願意
，掉頭看見牠自己的外出袋，竟嚇住，往後跳高起來。我在旁邊看見，十分哭笑不得。
檀誼沉回來時，貓便一跳，撲在他身上，咪嗚咪嗚叫個不停。他單手抱住牠，讓牠安靜，
便朝我看來。我馬上道：「我沒有欺負牠！」
檀誼沉淡淡地道：「我也沒有這麼想。」
我訕訕一笑。檀誼沉去看看時間，道：「孟小姐大概快到了。」
貓又叫起來，我便道：「我看牠這樣子，一定不要進袋子裡的。」
檀誼沉放下手裡的公事包，兩手舉著貓，與牠對看：「乖一點。」
貓還是叫著。檀誼沉沒有理會，徑抱著牠，要把牠裝進袋子裡。貓掙扎著，他停下來，輕
拍著牠的腦袋，又繼續要將牠放進去。我有點不忍心：「不然抱著牠下樓吧，等等再讓牠
進去。」
檀誼沉道：「不可以，現在就要進去袋子裡，樓下出去就是馬路，非常危險。」
當然這是為了貓的安全，但是我想起來，許久以前邵正出差，把貓寄放在檀誼沉這裡，要
帶回去那天，檀誼沉帶了貓到診所去，等到邵正來的時候，他抱了貓下樓，也沒有強硬地
把牠放進籠子裡。
那天檀誼沉又開了車出門，照著他的脾氣，貓在車上一定待在籠子裡，大概叫得厲害，到
了診所才把牠放出來，交給診所裡其他做事的人照顧。等他下診，貓勢必緊纏著他撒嬌，
怎樣也不進籠子。
但現在貓又對他撒嬌，似乎半點也沒用。
我想了一想，開口：「孟小姐打算自己照顧寶貝？」
檀誼沉已經把貓放進袋子裡，他提起來，一面道：「大概是吧。」
我看看他，道：「你不擔心？邵正說過，孟小姐以前被貓咬過，一直有點害怕貓。」
檀誼沉聽了，淡道：「寶貝不會咬人。」
我道：「我知道，牠很乖的，但是孟小姐對貓的恐懼，會這麼容易消除嗎？」在後面還有
一句話沒有說：不然邵正一開始也不會執意把貓交給檀誼沉看顧了。
檀誼沉沒有說話，不過他的手機響起來。他接聽了，說了兩句便掛斷。他對我道：「孟小
姐到了。」
我一聽，沒有說下去了，與他一塊下樓。進到電梯裡，貓便安靜了。
孟喬沒有進來大廳，就站在外頭，一部白色越野車停在她的背後。今天她也穿了一條很短
的裙子。她見到我也在，似乎有點不自在。她看了我一眼，伸手接過裝貓的袋子。她打開
副駕座的門，將貓放上椅子。她重掉過身來，道：「我帶牠回去了，謝謝。」
檀誼沉道：「沒什麼。」
孟喬像是頓了頓，忽道：「你不擔心我會把貓怎麼了？」
我聽見，怔了一下。檀誼沉還是冷靜，他看著她：「我不覺得我需要擔心。」
孟喬一時好像堵住了，默默不語，臉上顯出侷促。她隱隱地朝我瞥來。上次她看我也是這
樣的眼神，有點防備，不信任，倒又不是十分敵意的。我正在奇怪，突然頭腦裡有個畫面
，愣了一愣，霎時脫口：「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
孟喬彷彿嚇了一大跳似的，她馬上否認：「我們沒有見過。」
她這樣篤定，反倒使我越加懷疑。我一時忘記了禮貌，不禁仔細打量她的面容，她隱隱地
閃避，並沒有好像普通女孩子被打量會有的惱怒的反應。她撥開一綹頭髮，露出了半邊臉
頰，我一看，心頭頓住了幾下子，有種異樣，與深處的印象違和。我正要開口，她已經道
：「我還有事情，我走了。」
說罷，她匆匆地掉轉身，上了駕座，很快把車子開了出去。
我才開口道：「我見過她。」
檀誼沉道：「是嗎。」
這口氣聽上去似乎半點沒有好奇。我想了想，便不細究了，按了下來。我聳聳肩：「也許
我記錯了也不一定。」就看看他，笑了一笑。我拉住他的手，與他一塊往裡頭走著：「我
們到外面去吃飯吧，我看今天的天氣也不錯，不太冷，不然順便到哪裡走走？」
檀誼沉沒有意見。我想到了上次原定要去的石嶺，就提起來。他聽了道：「晚點山上就會
冷起來了。」
我道：「多穿一點衣服就好了。」
檀誼沉又道：「需要走路上去，坡度比較陡。」
我便道：「這不要緊。」
後面吃過飯，我們就開車去了石嶺。今天平日，上山的人並不多，我是第一次去，見到那
條窄小的山坡路，倒有點打退堂鼓。我自認體力不錯，但是爬山與普通的運動又不太一樣
。我看看檀誼沉，他彷彿察覺，便也看來。我咳了聲，硬著頭皮道：「我們上去吧！」
檀誼沉卻道：「上面也沒有什麼。」
我一聽，立刻要附和。又頓了頓，嘴裡道：「聽見說風景很好。」
檀誼沉道：「我倒覺得還好。」他掉頭，彷彿往遠處看了看：「可能會下雨。」
我抬頭，天上雲層密佈，也不至於陰暗。我道：「唔，不知道氣象怎麼說的。」
檀誼沉淡道：「氣象通常不準。山上的氣候本來也不一定，變來變去。」
我遲疑起來：「都來了一趟了……。」
檀誼沉朝我看來，道：「一定要上去的話，帶著雨傘吧。」
今天開了我的車子出來，車子裡並沒有備用的傘。他聽了，道：「沒有帶傘，就不要上去
了。」
我道：「唔。」又問他：「之前你來的時候，遇到了下雨嗎？」
檀誼沉口氣平淡：「雷陣雨。」
我馬上道：「我看我們還是到別的地方去吧！」
檀誼沉看起手錶，道：「回到市區也要晚上了。」
聽起來他已經不想再到哪裡去了，我當然不會勉強他，只好放棄了今天約會的打算。反正
貓已經不在家裡，要是氣氛夠好，就不用擔心會被打斷了！這樣一想，我感到心情又很好
起來。

貓好搶戲

好好奇葉總在哪裡見過孟喬

小檀對寶貝有一套

推推

葉總感覺到的違和...難不成孟蕎以前是男生？

也猜孟喬是不是男生

小檀真的好難聊, 可是偶爾說情話又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