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喂，你在家嗎？」
「在啊，你幹嘛這麼早打來，才六點耶，不用上班？」
「我這邊發生了很緊急的事情，我要馬上去你家！」
「什麼事情？」
「到了再跟你說，等一下見。」
掛掉電話，盧司濋瞄了一眼還在床上熟睡的少年，他先替對方蓋好被子，再拎起
被扔在地上皺成一團的外套，抖了抖披上後，悄悄離開房間。
從一開始見到劉杉，盧司濋承認他確實感到無比煩躁，原因很多，但其實都不關
劉杉的事，是他和胡樺的問題。
胡樺是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雖然他和胡楠、胡若的感情也都很好，但是對
胡樺還多了一點別的微妙情誼。
胡樺從小接受嚴格的英才教育，養成不會輕易將情緒起伏表現出來的個性，可是
人總會有想找人抱怨的時候，尤其是面臨家庭、繼承、財產之類的事，既無法向立場
相對的妹妹們傾訴，也不可能找陌生人談論，盧司濋便就近坐上了這個位置，所以
嚴肅的胡樺會私下對他展現出另一面，像是傳訊息搭配一堆表情貼圖、像是愛吃甜、
像是喜歡小巧可愛的收藏品之類的，都是他們兩個男人之間的秘密，盧司濋一直覺得
自己對胡樺而言，或許某時候反而成了哥哥，基於此，加上一點私心，他對胡樺可說
是百般順從、百般討好。
可是，第一次他覺得胡樺做錯事情，就是收養劉杉。
他十分清楚胡樺的母親是個怎麼樣的女人，他不想有任何一個人再一次遭遇到
他當年經歷過的事情，況且，依他對胡樺的了解，這麼一個工作至上、早出晚歸的
男人怎麼可能有時間關心小孩？收養一個小孩，可不是養養寵物這麼簡單的事，所以
他打從心底反對。
然而，胡樺在談論這件事情的時候，語氣中竟然透露出難得的期待與喜悅，讓他
這桶冰水怎麼樣也不忍心潑出去，尤其在胡樺說出『以後劉杉就拜託你多照顧了』之
後，他就退縮妥協了。
好吧，就當作哥哥的私生子突然冒出來吧。他想。搞不好根本沒有他擔心得那麼
糟糕，時代不同了，胡家現在很和諧，多養一個孩子並不會造成任何困擾，一切都是
他杞人憂天也說不定。
然而不幸的是，胡樺終究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比如劉杉要讀的高中，胡樺一心一意要將少年送去最貴最好的私立學校接受最好
的教育，盧司濋一聽簡直要吐血，考慮到劉杉的成長環境，一下子把人丟到那種紈褲
子弟聚集的學校，劉杉怎麼可能不被欺負排擠？好說歹說才讓胡樺把選擇權交出來，
接著他還得花時間自己先篩選幾間學校，甚至實地勘查過後，才敢把資料間接給劉杉
決定，而不出他所料，劉杉選了一間較為平價普通的市內私立高中。
諸如此類的事情，讓盧司濋前前後後費了不少心力，比如上下學接送、比如課業
要求、比如零用錢數目等等，而當他看到胡樺打算把一張金卡直接給劉杉時，他幾乎
掀起一股衝動把金卡丟回他敬愛的哥哥臉上。
萬幸的是，在漫長的協調之路上他有個隊友叫胡楠，胡楠雖然也是大小姐出身，
但至少常識比較充足，且也只有她能一句話就讓胡樺收回聖旨退回重審，有了她的
居中協調，盧司濋終於能把一件件事即時安排妥當。
不是他不相信劉杉——好吧他確實是不太相信這個陌生的小孩——但他只知道
一件事，這個年紀的孩子需要的不是錢或其他物質，而是關心，他晚了好幾年才得到
的東西，一樣都是半途進到胡家的人，他不希望劉杉重蹈他的覆轍。
這樣的心態讓他對胡樺怨聲載道，偏偏胡樺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因為
胡樺自己就是這樣被教導長大的，不明白為什麼劉杉不能用同一套作法，雖然彼此
溝通了老半天，卻常常沒有結論，兩個人甚至有幾次差點鬧得不愉快。
每到這個困境，他就必須用十二分的理性告訴自己，劉杉是胡樺收養的，不是他
盧司濋的，何況，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和喜歡了那麼久的哥哥起衝突，值得嗎？
內心一直左右拉扯，他一看到劉杉自然沒什麼好臉色，但他厭惡的始終是自己，
搖擺不定、想藉著關心劉杉彌補自己的童年缺角、可同時又不想得罪胡樺的他，真的
是個很爛的大人。
另一方面，他很慶幸劉杉是個十分懂事的孩子，即使突然變得富有也沒有隨意
揮霍、在學校人緣好還當上副班長、就算面對擺臭臉色的他，依然每天來診所報到
等他下班，這麼一個好孩子，他怎麼放得下心去國外進修？
他知道，劉杉跟他以前一模一樣，他們都覺得這個家不是家，滿腦子想著一成年
就要離開這裡獨自生活，所以他們都很乖、都很客氣、都把其他人當作過客般疏離，
他們也不撒嬌、不任性、房間的東西少到隨時能不留痕跡地消失，這就是他走過的
路，但他不希望劉杉跟他一樣，在劉杉真正把這裡當成家之前，他都不會離開。
盧司濋對劉杉的關心已經逐漸超出他的控制，直到第一次真正對胡樺發火，他才
意識到這件事有多嚴重。
劉杉放學去打球失聯那天，他數度打 不通少年的電話後，第一個撥的是胡樺的
號碼，然而男人並不太緊張，僅僅說了可能是跟同學出去玩忘了時間就打算掛電話，
如此隨便的語氣，導致他氣不過，大吼一句這是你兒子欸你這樣還配當監護人嗎，
然後憤而切斷通話，轉而聯繫胡楠，相較之下胡楠很冷靜也很謹慎，她告訴他可以
先去學校看看，同時她會調查定位系統，以確認劉杉到底人在哪裡為優先。
最後，事實證明胡樺是對的，而他太小題大作了。
當他罵完劉杉，他覺得很後悔，這件事胡樺沒錯、劉杉也沒錯，錯的只有他，
是他因為擔心而慌亂，甚至遷怒到他們兩個人，他很失落、很自責，想著或許劉杉
根本不需要他自以為是的關心。
盧司濋開始試著不要那麼關注劉杉，他上班、幫洪政賢處理診所事務，逼自己
沉浸在忙碌中，放下過度的擔憂，一陣子後，正當他覺得成效斐然，胡楠的電話卻
來了。
一聽到劉杉可能有生命危險，盧司濋拋下洪政賢，直奔酒店街某條巷子，雖然
他跑得有點狼狽、大汗淋漓，可是只要劉杉沒事，他覺得這些都無所謂，這也是他
第一次感謝平常有健身習慣的自己，才能在千鈞一髮之際趕到、替劉杉擋下那一擊。
看著渾身是傷，窩在副駕駛座隱忍啜泣的少年，盧司濋發現他對劉杉的關心已經
悄悄變質了，他太在乎他，想要他平安健康、不求回報地想對他好，不忍心看他受
一點傷害，種種發自內心的感情都在提醒他，他已經不只把劉杉當成胡樺的養子了。
——唉。他想，他大概是將劉杉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了吧。
「進來吧。」高亦承開了前門就走回廚房，讓盧司濋自便，「你要吃早餐嗎？
我剛好要煎培根蛋餅。」
「當然，天啊我真是算對時間了。」盧司濋笑道，糾結的情緒總算放鬆了點。
「那麼你說的緊急的事情是什麼？」高亦承邊打蛋邊問。
盧司濋跟著來到廚房，靠在桌邊，一臉憂愁，卻不說話。
「又是劉杉？」高亦承說。
「你怎麼知道？」盧司濋反射性回道。
「不然還有什麼？你最近來找我講的都是他，」高亦承說，順手將平底鍋放到
瓦斯爐上，「他故意叫你叔叔、他去診所找你、他喜歡打籃球、他的錢包很可愛、
他假日會去育幼院打掃、他不挑食、他有一個朋友叫阿翰、他自己簽座談會的通知單
所以導師打電話給你你不知道怎麼辦只好拜託楠姐——所以今天又怎麼了？」
「你幹嘛記那麼清楚啦！」盧司濋瞪大眼睛道，「我有講這麼多？」
「你覺得你講不多？要不是知道他是胡樺的養子，我都要以為你暗戀人家了。」
高亦承說。
「我哪有。」盧司濋這話說得有點虛，「但是他昨天晚上偷親我。」他低聲說。
「什麼？」高亦承一個失手，蛋液直接落到鍋子正中間，濺起了一點油，「他
偷親你？你確定不是你睡昏頭了產生幻覺？」
「我很確定，我沒有那麼醉，」盧司濋耐著性子說，「而且他還睡在我旁邊到
天亮。」
「你、你們有穿衣服嗎？」高亦承問。
「廢話！沒有的話我還能這麼冷靜嗎！」盧司濋說，卻刻意不提他襯衫釦子被
解開、剛醒來時還被兩個人相擁的姿勢嚇出一身冷汗的事實，「可是我完全不知道
為什麼他要偷親我啊！」
「該不會是女朋友嫌他不會接吻所以找你練習吧？青少年都很害羞的。」高亦承
說，一邊將蛋餅皮蓋到半熟蛋上。
「那他親完就可以走了，他還窩在我懷裡睡覺欸！在我的床上！」盧司濋說，
「為什麼？更可怕的是我居然也一覺到天亮……」
「你確定他不是真的在暗戀你？」高亦承說，「但這只是聽完你單方面的證詞
而已，我也不敢斷定。」
「他暗戀的是小廖吧？我們診所的護理師啊，娃娃臉很可愛那個女生，劉杉幾乎
每天都拿甜點來送她。」盧司濋說。
「你講錯了吧，上次你明明說是送你，你還抱怨不想當煙霧彈。」高亦承說，
「我看你根本猜錯了，他就是在追你。」
「這沒道理啊！」盧司濋說，「我是男的，我大了他將近二十歲，我一直對他
很兇，他為什麼會——會追我？」
「我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你對他怎麼想。」高亦承把蛋餅捲起來，用
鏟子切成六份，盛到盤子上遞給對方。
「我怎麼想？我頂多就當他是親戚小孩啊還能怎麼想。」盧司濋說，伸手接過
早餐，並自動到碗櫥裡拿了一把叉子，「而且我暗戀樺哥那麼久，你們不是全部都
知道嗎。」他喃喃補了一句。
「你跟胡樺不是早就結束了嗎？」高亦承說，一邊繼續打蛋煎第二個蛋餅。
「對啦，但是我也需要時間走出情傷吧？你們都沒有人可憐我一下，我怎麼這麼
悲慘。」盧司濋說，一口咬下整塊熱騰騰的蛋餅，培根與蔥混著蛋香，十分順口，
「所以我說，跟樺哥沒關係，我真的對劉杉沒有任何逾越的想法，最多最多，也只是
把他看作自己的兒子吧。」
「既然如此，你就直接拒絕他。」高亦承說，「不用拐彎抹角，直接跟他講清楚
你不喜歡他，快刀斬亂麻。」
「……如果我誤會了怎麼辦？其實他暗戀的是另一個跟我長得很像的人怎麼辦？
又或者他真的在追小廖怎麼辦？他班上的班長好像還是他女朋友耶？青少年的心思
很敏感，就這樣攤牌，他如果因此離家出走怎麼辦？如果變成叛逆少年怎麼辦？」
盧司濋緊張地說，又吃了幾口蛋餅。
高亦承翻了一個白眼，說：「好，那這樣好了，你就疏遠他，默默消失在他
生活裡，如果是你誤會你也沒什麼損失，如果他真的暗戀你，他應該會發現你在
婉拒他。」
「他沒發現怎麼辦？」盧司濋馬上問。
「看著辦啊，反正你就是想拒絕他，又不想說的這麼明白，只好這樣啦。」
高亦承擺擺手說，蛋餅起鍋，他端著自己那份早餐，到桌邊坐下。
對這種結論不太滿意，盧司濋皺著眉頭，吃完最後一塊蛋餅，「……好吧，我
吃飽了，謝謝，先走了。」他說。
「再見。」高亦承目送他離開，低頭繼續享用自己的餐點。
雖然盧司濋常常跑來找他抱怨，但是這麼煩惱倒是難得，盧司濋為了那個孩子
默默付出多少高亦承是知道的，那個孩子會對盧司濋產生感情也在預料中，只是，
他不清楚那到底只是依賴還是戀愛，劉杉畢竟還年輕，以後會怎麼樣很難說，他這個
旁觀者又怎麼敢亂替別人下結論……不過昨天聚餐吃飯的時候，劉杉眼中透露出的
敵意與醋意，大概整桌只剩胡樺和盧司濋這兩個遲鈍兄弟沒感覺吧。
(tbc)

邊看邊笑 形象崩壞了XDDD

推推~~~

糾結那麼久得出把劉小杉當親兒子的結論害我大笑wwwww

太可愛了XDD

沒想到偷親被發現ww 濋濋你也太遲鈍啦ww

親兒子這結論XDDDDDD

濋濋的結論有夠遲鈍的XDDD 居然是親兒子

*遞兒子卡*

怎麼會是......父子！濋濋你這呆拔拔！

兒子卡真的www好嶄新ww但各種擔心默默付出的濋濋好帥

來補推一下 看到濋濋公開宣告失戀大概可以確定這時候的時間線了((對於整個世界設定很執著還把過往同世界系列補完的潔癖讀者XDD不過很好奇樺哥到底是腦迴路怎麼了 突然想領養小孩 這個作者後面會有小番外或者未來有想要開個小短篇寫嗎XD

親兒子www劉小衫你、你加油(大爆笑)

哇～～～這集有夠大逆轉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筆記）

小杉表示如果濋哥喜歡父子的話我也是可以的！

兒子卡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