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幸好，沒過多久，甄平也感到不對勁了。他首先遇見掌灶的吉嬸，正以粗厚的鐵
砂掌擰住飛流的耳朵。
「飛流啊，你半夜肚餓儘管來找吉嬸，別老自己去灶房偷拿，那是吉嬸給巡夜準
備的，聽到沒？」
「我沒吃！蘇哥哥！水牛吃！」
「水牛吃草的誰跟你吃包子？小孩子不准說謊！」
「水牛吃！蘇哥哥！臭水牛！」
鐵砂掌一使勁，把飛流耳朵擰得都要掉了，少年疼得呲牙咧嘴又氣又急，偏偏心
智不全說不出完整的話來，空有一身好功夫卻不敢在吉嬸面前造次，活活把一張
巴掌臉鼓成一顆包子，最後是甄平不忍心來解的圍。
「得得得，吉嬸別同小孩兒置氣，誰讓妳的手藝這麼好是不是？連我想著想著都
流口水了，何況是飛流？飛流還在長個子，捱不得餓，以後灶房多做一些吧。」
「欸，算了。」
吉嬸被哄得眉開眼笑，甩甩手哼著曲兒離開了。而飛流摀著耳朵哭喪著臉，一轉
頭見那始作俑者不招自來正站在身後，便氣得直往那寬闊的背上捶，可大水牛皮
糙肉厚紋風不動，讓他恨恨地用力跺上兩腳，跑開了。
甄平與那頭出來散步的龐然大物兩相對望，那灰色的大頭微微歪著，嘴巴慢慢嚼
動著，令甄平心中一凜，突然覺得黎綱所感並非那麼荒誕無稽。
「欸你，你沒吃晏大夫晒乾的草藥吧？」
大水牛猛地晃晃大腦袋。
「可別吃啊，當心他老人家剝你的皮。」
大水牛從鼻孔噴出氣似「哼」的一聲，抬起蹄子好整以暇走開了。
甄平目送牠甩甩尾巴在另一邊月門後消失了蹤影，才回過神來看看左右，幸好四
下無人，否則此等對牛說話的行徑必定被別人拿來大作文章，到時少不了被黎綱
嘲笑一頓。
也許該向宗主提個建議，等大水牛的傷好全，便將牠牽至城外溪邊野放，或是賣
與養牛的王老漢吧，瞧這比一般公牛更為巨大的體型，即便是再無法犁田至少還
能當隻種牛，應該有本事子孫滿堂吧，無論如何總好過讓這龐然大物在江左盟裡
閒晃，萬一獸性大發衝撞了何物何人，後果很難收拾。
然而，蹲在水坑邊的梅長蘇聽了他的建議後，只是瞅他一眼，復又拿瓢子往水牛
背上澆水。
過了月餘，一個炎熱的夏夜裡，子時擊柝聲剛落，江左盟內的巡夜人突然喧鬧起
來，甄平急忙趕至查問。原來是其中二名弟兄在宗主院落外聽見陌生男子的聲音
，進去查看時見一道人影倏忽而過，眨眼便不見蹤影，他們大著膽子敲開宗主房
門，而應門的飛流卻不讓進，只面無表情丟出二字「無事」。
若只一人見到或可歸咎於眼花，然而兩人同時聽到看到，便十分詭異了。江左盟
保防一向嚴如鐵桶，加以那兩名弟兄指天賭咒確有其事，令甄平不得不加派人手
巡上半個月，連老鼠洞都給找出來填實了，卻再無任何異狀。
儘管江左盟左總管與右總管心中疑惑日漸增大，可宗主始終雲淡風輕似無事之人
，甄平黎綱兩人亦無計可施。原以為宗主為報救命之恩，打算養著大水牛一輩子
了，卻不料在中秋前一日，大水牛竟平白無故失了蹤影，牛去欄空。
一發現大水牛失蹤，梅長蘇便站在牛欄前，一站便是個把時辰，動也不動。黎綱
擔心宗主身子羸弱禁不起如此折騰，上前勸過幾次，可梅長蘇不理人，直瞪著空
空如也的牛欄，表情乍紅乍白簡直可怕。黎綱只得請來脾氣火爆的晏大夫，讓老
人家去罵罵，才把梅長蘇給罵回屋裡去。
然而，主持完中秋晚宴回到屋裡，梅長蘇仍病倒了，隔日便頭暈目眩無法起身。
晏大夫斷言是長期心力耗損與神思鬱結所造成，爽快地開了方子早晚灌苦藥，卻
又說心病仍需心藥醫。
這下可愁白了黎綱甄平的頭髮，他們要上哪兒去找牛？城內外皆翻了個底朝天，
全然不見大水牛蹤跡；即使手捧千兩想找隻一模一樣的來魚目混珠，然而，廊州
城外祖傳養牛的王老漢聽完他們所述，卻連連搖頭。
「兩位總管，賺錢的生意老漢怎麼不想做呢？可是若如兩位總管所言，此等龐然
大物不僅老漢這裡沒有，恐怕普天之下亦屬罕見，還請兩位總管見諒。」
沒有牛，便只能寄望晏大夫的藥了。在榻上躺了有五日吧，梅長蘇總算能起身了
，裁決完盟中幾件要緊事後，便倚在枕邊看著飛流畫畫。
黎綱端著藥碗進來，瞥了一眼那幾張鬼畫符，隨口問道：
「這什麼？」
「水牛。」
「哪是？」黎綱定睛細看，「這明明是張人臉。」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飛流把一張粗細不一的圓圈與直線貼往黎綱鼻尖
，非常認真地大聲說道：「水牛！」
真是不可理喻！黎綱求助地望向宗主，卻發現梅長蘇捏著一張鬼畫符出神，剎那
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禁冒出一頭冷汗，還險些灑了藥碗。

雖然我平常站蘇靖，但這篇好看！敲碗催更！

水牛逛蘇宅那畫面也太幽默！水牛你去哪了快回來呀！

坐等水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