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遊戲王] 夢中的烏托邦(闇表)

作者: fanny90080 (奶燒捲)   2018-08-20 02:11:01
  我睜開眼。
  天空正在下雪,在我眼前展開的是一片廣大的雪原。
  這片雪原很空曠,連一棵樹、一顆石頭都看不到,只有我站在這裡,成了除去雪以外
的唯一個體。
  雪一點一點地落下,四周靜悄悄的,沒有聲音,只有我。
  我不曉得自己站在這兒的原因,但我在心中隱隱明白,自己所尋求的事物,或許只能
在這裡找到。
  ※ ※ ※ ※
  又是一年過去了。
  再過不久,他們就必須正式脫下這身高中制服,加入社會人士的行列。
  以前總想著要趕快成為大人,如今這個孩提夢想終於要實現了,卻感覺不捨,又有些
不真實。
  大人與小孩的界線,真的就只是一件制服這麼簡單嗎?
  想馬上變成大人,卻又對未來感到退縮──人的心思就是這麼矛盾。
  那麼,你是哪一邊呢?友人笑著這麼問。
  嗯……或許兩者都有吧。武藤遊戲歪著頭想了想,這麼回答。
  在他的記憶中,就屬這段高中生活過得最為快樂且驚心動魄。他還曾懷疑,自己是不
是在高二那一年就把一生中所有的意外全部碰上了?
  多虧了那些經歷,他有了可以生死與共的朋友、有了互相認同的好敵手,還有一個─
─生生世世都不會遺忘的人。
  直到現在,他還可以清楚地回憶起每件細節。
  遊戲隨手從桌上的戰鬥怪獸卡牌組中抽出其中一張,是黑魔導。
  他笑了笑──經過這一年,遊戲的牌組經過不少更新,有許多戰鬥怪獸卡都已經被換
下,只有黑魔導和少數幾張較為特別的卡一直被他放在牌組裡。
  看著手中的黑魔導,他不禁開始回憶起當年的過往──
  那時的遊戲剛升上高中二年級,換了新班級,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適應,遊戲特別討
厭這種時刻。自己的個性懦弱,不擅長交際,除了兒時玩伴的杏子,他幾乎沒什麼要好的
朋友。
  若是能夠安靜地渡過這一年倒還算好,偏偏他自己不去找麻煩,麻煩卻常常擅自上門
拜訪。如此反覆,他的個性便愈發陰沉,成天捧著爺爺給他的千年積木,想著怎麼解謎。
  只要解開千年積木的謎題,就能夠實現願望──這是爺爺把積木送給遊戲時告訴他的

  若是自己解開謎底,就不用再忍耐了、不用再過這種討厭的日子了,於是他像著了魔
似地,不斷地試了又試。
  現在回想起來,遊戲覺得自己也真是太過天真。自己不努力,只知道依賴積木的力量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交到朋友?
  所以,他能夠一路成長到此,除了那些朋友外,還要多虧了那個人。他可以大聲地向
全世界宣告,武藤遊戲能夠擁有這一切,全都是那個人給他的。
  和那個人一起渡過的日子,都深深地刻劃在他的靈魂之中。
  就算那個人已經回到冥府永遠安息,他也絕不會忘記。
  遊戲將黑魔導放回牌組的正上方,站起身,走到窗邊。
  現在是下課時間,操場上有許多學生正在踢足球。遊戲像是想將這副景象烙印在腦海
深處般,靜靜地看著。
  ──他們也曾經像那樣,在操場上到處跑呢。
  要離開充滿了這麼多回憶的學校,除了捨不得,還有點害怕。
  即使那個人曾多次鼓勵自己──你很厲害、你擁有很多人沒有的特質、千萬不要妄自
菲薄──他還是沒什麼自信。
  我真的可以嗎?遊戲在心底反問自己無數次。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開始做夢。
  做著那個一片純白的虛幻夢境。
  他倏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又站在那片空無一物的雪原之中。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也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似乎每天都在做這種夢。
  站在雪地中,他頓了頓,接著邁開步伐,往前走去。
  夢果然是夢,這裡明明下著雪,還起了風,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冷。四肢根本沒有感覺
,就算他抬起腳,跨出步伐,也沒有自己在動作的實感。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該怎麼說呢,感覺只是隨便找匹布纏在身上的
產物。幸好這只是夢,不然穿得這麼單薄,大概不用一分鐘就會被凍死。他又看看自己的
腳──沒穿鞋,但腳尖絲毫沒有凍傷的跡象。
  真的,幸好是夢。
  看到自己的模樣,遊戲莞爾一笑。真想剖開自己的腦袋,看看裡頭到底裝了些什麼,
怎麼連作夢都這樣孩子氣呢。
  無法理解、不可理喻的夢境,說出去肯定會被人譏笑,何況他又喜歡玩遊戲,被人說
像個孩子也是理所當然的。
  遊戲搖搖頭,將所有的負面思考拋到腦後。
  既然是夢,那就算放著不管,最後也會醒。反正不會冷,他大可以直接躺到雪地上,
閉上眼,在夢中再次沉眠。
  可是,遊戲並不想這麼做。
  第一次做這個夢時,他便有種感覺──自己必須前進。
  沒錯,既然這裡什麼都沒有,那就只能去探險了。
  好勝心在他心中熊熊燃起,沒找到自己做這個夢的意義,他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這種心情已經好久沒有過了,應該是自從那個人走了之後吧……?
  遊戲並不是對現在的生活有意見,就算再怎麼喜歡冒險,也沒有人受得了一年三百六
十五天都在冒險。平淡的日子也是種幸福,只是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足的部分──他不
認為這跟那個人有關係,因為他早在跟那個人道別時就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所以無論接下
來發生什麼、無論出現什麼,都不可能會跟那個人有關的,絕對不可能。
  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也沒有雪地中特有的味道,他再次體認到這僅是個夢境──遊
戲再次抬起腳,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他不明白自己前進的方向是否正確,但在這片廣大且空蕩蕩的雪地中,無論往哪個方
向,應該都沒差多少吧。
  「遊戲啊,你最近有點奇怪喔。」在下課時間,城之內靠近遊戲的桌邊,這麼跟他說

  「嗯?為什麼?」他咬著筆看向城之內,不懂城之內為什麼突然這樣說。
  「就是、那個啊……」城之內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你看起來有氣無力的,
常常在發呆──」
  「是嗎?」遊戲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臉,自己最近的臉色很差嗎?
  「不是臉色的問題啦,你很健康!」城之內抓抓頭髮,試著驅動少得可憐的腦細胞,
想把自己的感受訴諸言語,「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就是你最近給人的感覺很……
懶散?漫不經心?」
  遊戲思考了一陣,才緩慢地開口:「嗯……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
  城之內露出狐疑的表情,他無法相信遊戲居然只憑自己簡單的幾句話就懂了。
  「不用擔心,我真的懂。」遊戲朝城之內微笑。
  遊戲並不是虛張聲勢,他是真的懂城之內的意思。他自己也略有感覺,這陣子總是很
容易神遊太虛,還有就是沒有幹勁。至於原因,當然就是晚上的那個夢。為了在夢中找尋
做夢的原因,他幾乎把對生活的熱忱都消耗光了。
  這種情況也不能怎麼辦,只能等到那個夢結束為止。
  還是要去看心理醫生?可光只是夢又能夠證明什麼呢?何況他對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有
種古怪的排斥──是的,就連城之內,他都沒打算跟他說。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見到遊戲又開始陷入自己思緒的模樣,城之內拉過遊戲桌
前的椅子,坐了下來,手撐著臉,嘟嘟囔囔地說:「遊戲就是太會忍了,我知道你很堅強
很厲害啦,可是也不用什麼都不跟我們說啊……」
  聞此,遊戲只能苦笑。
  「對不起,我不是不信任你們。」他重新低下頭面對筆記,發現上頭幾乎畫滿了鬼畫
符,只好放棄似地把筆放回鉛筆盒,把背靠上椅背,看向將視線瞥往窗外、表情有些彆扭
的城之內,「只是我認為這是我的問題,我自己也處理得了,所以不想讓你們擔心。」
  城之內有好一陣子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遊戲沒打算去確認他正在看
些什麼,只是持續以溫和的眼神凝望著他。
  只要一移開眼,就無法讓城之內明白他的堅持──雖然沒有任何根據,遊戲卻是如此
確信的。
  可能是被遊戲看得沒辦法了,城之內終於回頭,儘管眼神還有些許不甘,但也不打算
再勸他了。
  「好啦!我知道了!」城之內用力地拍了一下遊戲的頭,接著粗魯地亂搓他的頭髮,
「萬一有什麼意外,一定要說喔!你不說的話我就要把事情告訴本田他們,讓他們來一起
逼問你!」
  經過了那些日子,城之內也約略感覺到遊戲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能做到這點應該就
是他使盡全力的最大體貼。
  「我知道、我知道啦!」
  遊戲連忙伸手去拍打城之內的手,示意他快點拿開。只是城之內認為這樣還不夠,還
把遊戲的脖子拉到腋下掐緊,讓他喘不過氣。
  「封口費至少要兩個漢堡!」
  一面應付著城之內,遊戲驀地又想起那片雪原。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好冷──那是任何人都無法填補的冷冽。
  差不多也開始習慣這種感覺了。
  睜眼,停頓,前進。
  雪原今天颳起了大風雪,風吹得遊戲頭髮亂飛,大雪幾乎遮蓋他的視線。但神奇的是
,他不覺得前進有任何困難。
  嗯,因為是夢嘛。
  這實在是很有趣,明明這幅夢中景色看起來是這麼地有現實味,可他在這裡又沒有觸
覺,也不會冷。
  介於夢與現實之間,感覺好像埃及的神話──死者在前往陰間前,必須先經過阿努比
斯的測試。那個測試的地點,既不是陰間,也不是陽間,就和這裡一樣。
  遊戲一邊思考,一邊走。距離他第一次做這個夢,有一個月左右了吧,這一路上都是
平坦的雪地,前進幾乎不受妨礙,只是周圍的景色永遠都是那樣單調,讓人完全沒有前進
的感覺。怎麼還沒走到盡頭呢?自己雖然比較矮小,好歹也是男孩子,應該走了不短的路

  「至少給我點變化嘛……」他忍不住埋怨。
  不曉得是不是祈禱奏效,走沒多久,一個長長的斜坡出現在遊戲的眼前。他走到斜坡
底下,定睛往前看。由於正下著大雪,能見度低,他看不見頂點在哪裡。
  該往上走嗎?
  無法看見終點的旅程,說實話他也差不多有些煩了,就算身體不會疲累,心裡也不想
要繼續這種漫無目的的長路。
  在原地掙扎了一陣,遊戲最後還是選擇爬上了那個斜坡,畢竟呆站在那裡也沒用。
  一步、兩步、三步、無數步。
  這又是一個漫長的開始。
  遊戲很難得地發起高燒。
  躺在床上,他細細回想起來,自己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生病了。久違的不適感爬滿
他的全身,汗水不斷淌落,頭腦因高熱而一片混沌,額上的毛巾早就沒有多少冰涼感,難
受得要命。
  他費盡力氣抬起手,把毛巾撥到一旁,嘆了深深的一口氣。
  爺爺有店要顧,母親要忙家事,朋友要上課,沒有人陪在他身邊──明明是從以前就
習以為常的現實,為什麼會覺得有些無法忍受呢?
  是習慣了吧……
  在那個人還在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單獨一人的時間,因為那個人都一定會在他的身邊
。就算看不見那個人的身影,也必定是這樣。
  這是沒辦法的事啊,那個人早就死了,在好幾千年前就死了。和自己在一起時的他,
只是個徘徊在現世的亡靈,自己絕不能只為了滿足私欲而絆住他。儘管自己知道,只要開
口,他肯定會答應的……
  想著想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這樣是不行的,不是早就決定不再哭了嗎?不是跟他說好要好好向前看的嗎?竟然只
為了這一點小事就哭成這樣,這不是很丟臉嗎?
  遊戲連忙把眼淚抹掉,沒想到淚水愈流愈多。
  「可惡,怎麼會這樣……」沙啞的聲音從他的喉頭傳出。
  直到這個時刻,遊戲才真正注意到,那個奇異的夢境正在漸漸削弱他的心志。搞不好
連這場病都是它造成的,畢竟自己都在那裡走了那麼久,肉體由於長期疲勞而倒下也不是
不可能。
  好可怕……遊戲知道自己不想陷入那種虛幻的世界中,但不找到那個夢發生的原因,
自己可能會被其吞噬。
  該怎麼辦?怎麼辦呢?
  想到這裡,遊戲連忙撐起身體下床,搖搖晃晃地走到書桌前,拿起放在上頭的戰鬥怪
獸卡牌組。
  那個人沒有留下什麼實體的紀念品,就連千年積木都被沉入深深的地底,唯一可算是
他存在過的證明的,就只有這些戰鬥怪獸卡。
  黑魔導、黑魔導女孩、小精靈、時間的魔術師、光的護封劍──還有其他好多好多的
戰鬥怪獸卡。
  「我想要……勇氣,可以再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遊戲把牌組抱在胸前,重新許下願望。
  「拜託……你們,請借給我力量。」
  縱使很想念那個人,也不能再依靠他了。但遊戲又沒有自信可以只靠自己脫離那場夢
,所以他希望能從這些一路陪著自己的戰鬥怪獸卡得到些許氣力。
  他抱著牌組重新鑽回床上,閉上眼,以忐忑不安的心情迎接即將來臨的夢境。
  在遊戲的意識開始模糊之際,他聽到一個腳步聲走到自己床邊,輕輕叫喚:「遊戲?
遊戲?睡著了嗎……」
  啊……是媽媽。
  「哎呀,怎麼還抱著卡片睡覺呢?」母親的語氣有些埋怨,卻也沒試著把他手中的牌
組取走。
  他感覺得到,母親將有些凌亂的被子拉平,替他蓋好;還把毛巾重新放進水中浸濕,
擰乾後放回他的額頭;最後以溫柔的手梳整他的頭髮,撥開黏在他臉頰上的髮絲。
  在被子底下,遊戲忍不住握緊拳頭。
  媽媽對不起,我現在最想要的不是這些,而是……
  懷著在胸口擴散的罪惡感,他沉入夢鄉。
  奔跑、奔跑、再奔跑,在夢中不會疲累真的是唯一的救贖。
  自從決定趕快解決這件事後,遊戲就開始狂奔。這幾天應該是前進了不少,但這斜坡
就和下方的雪原一樣,不論跑了多久都看不到盡頭。
  這個夢真是莫名其妙,同時削弱他在夢裡和現實的意志力,到底是想把他拉到哪裡去
呢?
  事已至此,也只能繼續跟它拚了!
  遊戲使盡吃奶的力氣,加速往上跑。
  現在的狀況不允許他繼續在這裡蹉跎光陰,自從上個禮拜病倒以後,他醒著的時間愈
來愈少。他還記得自己最後一次清醒的時候,母親著急得邊打電話叫救護車、邊搖動他肩
膀的表情。
  就算他很想找到這一切發生的原因,但他並不想讓愛著自己的人們傷心。
  他要快點回去,他必須要回去。
  這個想法一在腦中浮現,他的前進速度似乎又增加了一些。
  於是他就這樣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跑了不知道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終點。
  他一個跨步登頂,正想喘口氣,結果腳發軟沒站穩,跌了個狗吃屎,整個人撲在雪上
,一副狼狽樣。
  然後、然後──
  他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輕笑聲。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還好你現在不會受傷,也感覺不到痛。」
  接著,他被一個強勁的力道整個拉起。扶他站起身的那雙手溫柔地拍開他摔跤時濺到
髮上、臉上、肩上和身上的雪花,像是在對待一個易碎的物品般──儘管沒有觸覺、也感
覺不到溫度,但「心」卻可以感受得到。
  「怎麼了?為什麼不抬頭?」
  硬是忍住即將奪眶的淚水,遊戲抬起始終低垂著的眼眸,和朝思暮想的那個人面對面

  「……另一個我。」
  無法好好發出聲音,畢竟這裡一直只有他一個人,根本沒有說話的必要。
  可是那個人在這裡,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所以他想說話,他要說話!
  「我好想你……」
  聽到這句話,對方露出了和記憶中並無二致的笑容,回答:「嗯,我也是。」
  遊戲曾在那個人的面前哭過很多次,若是被別人看到,肯定會嘲笑他一點男子氣概都
沒有。但是那個人從不這麼想,反而很感謝他替自己背負了這些情緒。
  不過,在那個人懷裡哭得這麼聲嘶力竭,還真的是開天闢地頭一遭。那個人不斷地拍
拍他的頭,拍拍他的背,幫助他穩定下來。
  當遊戲終於把臉重新抬起來時,時間早就不知道過去多久了。
  「好多了?」
  「嗯……」
  他輕輕拭去遊戲眼角殘留的淚水,笑了一下。
  遊戲這才有餘裕仔細觀察眼前的人──他跟分別前沒有什麼變化,時光流逝帶來的影
響頂多就是自己跟他的距離好像近了點。他沒有化身為過去的法老姿態,而是以遊戲看得
最習慣的普通學生樣站在遊戲面前,這讓遊戲很高興。
  「看你這麼高興,特別換成這樣子也值得了。」
  他放開遊戲,退後一步,張開雙手,任憑遊戲直盯著他瞧。他也毫不客氣地用打量的
目光掃過遊戲的全身,不過那個眼神不會讓遊戲覺得討厭。
  「表情變好了,也長高了。」他笑著說。
  好……嗎?
  遊戲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算不算好,但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姑且就先當作是了。
  「你看起來過得還不錯……」
  儘管對已經逝去的人說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奇怪,可遊戲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了。明明
在見面的那一剎那有滿坑滿谷的話想說,現在他卻一點都想不起來自己想說些什麼。
  遊戲不安地扯著自己的衣擺,被對方伸手制止。
  「別拉了,再拉下去你就沒衣服穿啦。」接著,他微微彎腰,讓兩個人的視線平行,
說道:「雖然長大了,但是骨子裡一點都沒變。」
  ──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
  最後一句話他沒說出口,只有稍稍動了動嘴唇,可是遊戲沒有錯過。
  滿意地看著遊戲害羞地低下頭,他再次笑了起來。
  「好了,既然感動的再會已經結束,那我們差不多也該離開這裡了。」
  「出得去嗎?」對此,遊戲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能進得來,就能出得去。」他斬釘截鐵地說。
  然後,他伸出手,對遊戲露出一個無所畏懼的笑容。
  「走吧!」
  沒有多想,遊戲趕緊握住他的手。
  於是,兩人又開始走了起來。
  遊戲覺得很不可思議,明明所做的事跟剛剛根本沒有差別,但只要身邊多了一個人,
竟然就能夠忍受這種枯燥的時間。
  一直尋覓的真相好像也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現在跟自己在一起。
  「你什麼都不問呢。」身邊的人突然這麼說。
  「咦?」遊戲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他看到遊戲愣住的樣子,沒有任何不耐煩,再次開口解釋:「像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為什麼會一直走不出去?還有我是怎麼進來的?諸如此類的問題,你從剛剛到現在都沒
問過。」
  沒錯,遊戲確實很疑惑。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會在這裡,又是為什麼會被困住,毋寧
說他就是為了釐清真相才會不肯放棄,拚命往前進。
  明明不久前還是這麼堅定……但現在他有些動搖。
  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
  在浮出這個疑問的瞬間,遊戲感到很可怕。
  自己的心已經被這環境給影響了嗎?
  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自己到底把關心自己的人置於何地呢?
  對方或許是感受到他的遲疑,連忙拍拍他的臉頰,讓他回過神。
  「不用怕,你還是你,只是現在狀況不好而已。」
  遊戲怯怯地看著他,以顫抖的聲音問:「真的嗎……?」
  「真的。」
  他再次露出如同冬日暖陽的笑容,讓遊戲感覺自己似乎沒長大過,竟然只要一個笑容
就冷靜下來,這跟拿到糖果便破涕為笑的小孩有什麼兩樣呢?
  「幸好你沒問,因為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為了遊戲的情緒,立刻轉移話題,「回過
神,我人就在這裡了。不過我有種奇怪的預感,就是──你會來。」
  遊戲聽得一愣一愣的,但也約略明白他的意思。雖然沒有像他那樣的確信,自己也是
有種預感──這裡可以找到自己要的東西。
  自己到底在渴求些什麼,遊戲不曉得,現在也不怎麼在乎,因為現在有他在啊……
  「所以說,這不是夢嗎?」
  「這是夢,也是現實,你『做了這個夢』這件事是真正存在的,所以也是你的現實。
當然,對我而言也是。」他一面走,一面說:「選你想相信的那一邊就好。」
  對方說得輕描淡寫,從語氣中聽不出他的情緒。可是遊戲明白,不管在怎麼樣的情況
下,他都是十分為自己著想的。
  「我……想當作現實。」
  不為什麼,只為了他在這裡。
  就算他只是個亡靈,但是他現在確實在這裡引領著自己,遊戲不想把這件事當作一個
單純的夢境。
  「是嗎……」
  他沒說什麼,只是繼續牽著遊戲,走在由雪花舖成的道路上。
  遊戲握緊他的手,不禁貪心地想著,希望這個時間不要這麼快就結束。
  兩人走著走著,終於在空無一物的雪原中發現了一棟小小的建築物。
  那是一座教堂──遊戲對宗教不熟悉,不知道這到底是天主教還是基督教的教堂──
外觀不像一些外國的有名教堂一樣華麗,很樸素簡潔。外頭的牆壁像是要配合周圍的雪地
般,漆成純白,看起來很漂亮。
  他們站在外頭端詳了一陣子,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頭總算沒像外頭那樣一片白,不過也跟一般的教堂沒有兩樣。兩排褐色木質座椅,
前方有台風琴,地上舖了紅毯。兩人查看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便隨便選了張
椅子,坐下來靠在一起休息。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響。這是當然的,因為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這是夢與現實的交界,像是被世界遺忘了似地,除了他們以外什麼都沒有。
  倏地,遊戲很遺憾這只是個夢。在這場夢裡,他沒有觸覺,感受不到身旁的人的體溫
。但轉念一想,對方早就不是現世的人了,那感覺不到也是正常。
  他們就這樣坐了很久很久,久到遊戲還差點打起盹。
  「你累了。」
  一聽見這句話,遊戲嚇到整個人坐正,才剛要道歉,就被溫柔地打斷。
  「沒關係,你只是太累了。」他握緊遊戲的手,視線卻落在教堂最前方的十字架上,
「你一直都很努力,偶爾像現在這樣偷個懶也不算過分啊。」說完,還伸手把遊戲的頭壓
回自己肩上。
  這種樣子要是被城之內那夥人看見,肯定會嚇掉他們的下巴,畢竟他們兩人之前相處
的舉動從沒這麼親暱過。
  連遊戲自己也無法相信──他是個男孩子,除了小時候跟媽媽撒嬌外,就沒有像這樣
依賴別人的經驗。而且啊,男生跟女生就算了,兩個人都是男生的話不是很奇怪嗎?
  儘管心裡面充滿疑惑,但看對方毫不介意的樣子,遊戲也不想多說什麼,那只會讓自
己看起來很不解風情。
  遊戲偷偷望向對方的側臉,他直盯著教堂前方講臺後的十字架,表情嚴肅,像是在沉
思。
  果然……都沒變。
  遊戲所喜歡的、所崇拜的部分,一樣都沒變。
  總是那麼強大、那麼耀眼,儘管他說過自己的存在補足了他不足的部分,可是遊戲也
總忍不住會想,對他來說,自己或許是無關緊要的。
  千年前的埃及王和現代的普通高中生──若不是千年積木,他們根本不會相遇。
  而這次的奇蹟,應該也不會持續太久吧……
  被遊戲這樣緊盯觀察許久的靠枕像是按耐不住似地,突然對他說:「對了,我們來做
個約定吧。」
  「約定……?」
  「嗯,約定。」他將視線轉到遊戲身上,面容莊重肅穆,「畢竟以後也沒這個機會了
,你應該也知道吧。」
  聽到這番話,遊戲一點都不驚訝。這次的會面本來就是近乎不可能的事,不會再有第
二次。
  「嗯,什麼約定?」
  「能夠讓你安穩活到很久很久以後的約定。」
  他扶起遊戲,帶著遊戲走到講臺前方。
  遊戲本想阻止,說到在教堂裡、在十字架、在神的面前發誓,想來想去只有……
  可惜,他是古埃及出身,在現代生活的時候也從沒看過西式婚禮,所以無法理解遊戲
突然有些遲疑的原因。
  「雖然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可是我知道你到這裡來的理由。」為了讓遊戲
冷靜下來,他以雙手握緊遊戲的手,開始述說:「你總是很努力,又不願意別人為你擔心
,所以我想原因大概十之八九跟這有關。」
  對此,遊戲苦笑了一下。就算兩人已快一年沒見,他還是非常了解遊戲。
  「以後記得要適時放鬆一下,不需要時時都那麼緊繃。」他勸告著。
  「哪有這麼容易的啊……」基於小小的反抗心態,遊戲這麼回答。
  「我知道不容易,所以──約定好了喔,你要幸福地活過整個人生。」
  說完這句話,對方毫無預警地把遊戲攬進懷裡。那份力道之大,就算是沒有觸覺的遊
戲也能清楚感受到。
  「我會在舉行死後審判的地方等你,我希望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你已經是個老爺爺了
。」
  遊戲的下顎抵在他強壯的肩膀上,說實話不是挺舒服的姿勢,但是這卻能帶給人無與
倫比的安心感。遊戲突然明白,為什麼好多少女漫畫和戲劇都喜歡這麼演了。
  正當遊戲想得出神時,他突然又說了一句:「我永遠都會是你心中的另一個你,不是
亞圖姆,而是另外一個你。」
  「咦?」
  他稍稍鬆開雙手,讓遊戲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但手還是圈在遊戲的腰上,沒有放開。
  「我作為亞圖姆的人生在千年以前就結束了,在你心中醒來的同時,我就已經是只屬
於你的另一個你了。」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包含了滿滿的情感。
  那是兩人還日夜為伴的時候,他從沒表示出來的話語。
  「所以我才會以這副模樣來見你,以後我也會一直用這個樣子等你。」
  說完,他快速朝遊戲的額頭輕吻了一下。
  這次,遊戲確實感覺到了溫度。
  溫暖、又柔軟,是遊戲最喜歡的人帶來的溫度。
  趁遊戲還來不及反應時,他再次抱緊遊戲,並摸摸遊戲的頭髮,用如同在唱搖籃曲般
的語氣輕輕說道:「好了,睡吧。等你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晚安。
  他的話語像是魔法,將遊戲的意識一點一點地奪走。
  就算很可惜、就算很不捨,但僅此一次的奇蹟也該到此為止了。
  遊戲閉上眼,任憑淚水滑落,沾濕他的外套。
  ──不要緊的,等到你該做的事情做完,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再聊。
  朦朧之際,遊戲彷彿聽見他這麼說著。
  再次醒來之時,遊戲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如同做了一場好長好長的夢一般,過往怠惰的心情都不見了,只剩下繼續往前進的決
心而已。
  遊戲偏了偏頭,發現自己身在一間病房中。大概是因為自己昏迷太久,母親無可奈何
才把人送進醫院的吧。城之內、杏子、本田和御伽等人都在房內睡得東倒西歪,看著此景
,遊戲不禁笑了一下。
  啊啊……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他試著撐起還不大有力氣的身體,結果似乎驚動了睡在他床邊的杏子,她連忙爬起來
,把遊戲推回床上。
  「不行不行,你還是病人,快躺下。」接著,她突然想起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沒做,連
忙收回手,坐回椅子上,「抱歉,我好像弄錯順序了。」
  她立刻整理了一下睡亂的頭髮,端坐好,露出最燦爛的笑容,說:「歡迎回來。」
  對此,遊戲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好搔搔臉頰,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呃、嗯
,我回來了。」
  杏子笑了一下,接著舉起左手,看了看手錶,「現在才五點多,你再睡一下吧,我等
等就叫醫生過來。」說完,還替他拉好被子,「伯母剛好昨晚回去整理你的換洗衣物,早
上就會過來。」
  「嗯……」
  像是又回到孩提時代,遊戲覺得有點害躁,卻又覺得很開心。
  他把被子拉高,把大半張臉藏在棉被後,只留下一雙眼。
  對於遊戲的舉動,杏子有些不解地歪著頭。
  「那個、杏子……」遊戲像是下定決心,再次將被子拉開,怯怯地開口。
  「等大家都醒來以後,我想跟你們說一個有點長的故事,你們有時間聽我說嗎?」
  杏子看著遊戲,瞬間有點呆住了。
  雖然遊戲的表情還有些稚氣,卻又比她上次見到他時還要成熟了些。
  沒來由地,她竟覺得他現在的樣子和那位離去的友人有些相像。
  想到這裡,杏子立刻搖搖頭──自己一定是太過思念那個朋友了,才會產生幻覺吧。
  她深吸一口氣,笑著對遊戲說:「傻──瓜,那還用說!」
  遊戲也朝著杏子笑了,那是個如釋重負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終於放下了。
  儘管還是有點難過,可這樣的心痛總會過去,而心痛過後,一定還是會留下些什麼。
  天開始慢慢地亮了,遊戲望著窗外遠方緩緩上升的太陽。那道金黃色的陽光非常耀眼
,就像是從那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他瞇起眼,一道淚水輕輕滑過他的臉龐。
  我答應你,我會好好地活著。
  我會吃遍各地的美食,看遍世界的美景,玩遍所有好玩的地方。
  然後,等到我可以到你那裡去的時候,我再把這些事情全部告訴你。
  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們就先說再見了。
  謝謝你,另一個我。
  我們在阿努比斯的面前再見。
  P.S.此作品收錄於2013年所出的遊戲王衍生同人小說本《然後,我們將繼續相戀》。
    因完售已超過五年,便特此公開以玆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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