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暗光–8

作者: lovechai (於楓)   2018-07-10 23:51:37
8
【Mug日記】
這種時候不是一個人,真是太好了
謝謝你,我最愛你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陳允喨不知道什麼是足三里,對音樂演奏也一竅不通,樂種都數不出幾個,其實聽不
出來小信的樂團演出是不是真的療傷系、治百病。但是在兩個小時幾乎無人聲的器樂演奏
過程中,他跟著周遭的樂迷們沉靜、投入,當某首曲子推進了一段憂傷的吉他solo、聽見
身邊有人在啜泣時,陳允喨發現自己也熱淚盈眶。
  旋律裡他想起很多事。小時候媽媽疲於賺錢,他一個人獨自面對了許多的事。進高中
以後認識小信,排遣了許多空虛寂寞的事。在學測後申請入學、是否指考、閃躲媽媽懷疑
自己的性向的事。
  遇見了紀文緣的事。喜歡上他的事。
  演出結束後,陳允喨走到Live House門外站著吹冷風,看歌迷買周邊。稍遠那頭碼頭
邊的創意與二手市集已經收到剩零星幾攤,賣自己杯子的小攤子已經不在了,不知道那些
杯子是不是有了新去處。
  不久小信尋來和他搭話,要他再等一下、和樂團一起去吃宵夜,沒等陳允喨拒絕便又
竄回後臺去收拾了。陳允喨又等了半個多小時,樂團才收拾妥當將器材都上了車,一起到
不遠處的熱炒店吃飯。
  「我覺得我們這個樂團根本就是組來進行超級任務的。」小信坐下就先乾了一杯啤
酒,「雨禾找到老師,我找到涼欸,耀西你什麼時候要找到一個傳說中有錢的乾爹來資
助一下我們樂團?」
  「你去問我爸媽有沒有這號人物啊。」鼓手耀西白眼翻到後腦勺去差點翻不回來。
  陳允喨還要騎車,雖然住處就在附近還是只喝了果汁。他見跟來吃飯的團員加上小信
只有三個,好奇地問:「那個酷酷的貝斯手呢?」
  「他有家室啦,硬要趕車回去。」小信說著拿出手機,笑著對團員說:「剛剛老師還
傳Line叫我勸雨禾睡一晚再回去,來不及了。」
  團員笑語了幾句,是陳允喨不懂的話題,便沒有插話,等上菜了大夥開始吃飯才問小
信:「今天住飯店?你們在哪個縣市?」
  「在台南,我大學沒離開,後來除了當兵以外也沒走。」小信夾斷了上桌的魚尾巴,
放進陳允喨面前的盤子,「明天櫃子要去找朋友,我想買點伴手禮順便晃晃,耀西留下來
開車,當我們司機。」
  陳允喨盯著盤子裡的魚尾發呆。魚尾沒什麼肉,但最嫩最好吃,他喜歡吃魚尾,不過
他媽不知道,每次一起吃飯的時候,都挑魚身肉多的地方給他。這世界上知道他喜歡吃魚
尾巴的,可能只有Nobu,而他們失聯了十年,他竟然還記得。
  飯吃著之間櫃子和耀西湊在一起討論開車路線,小信稍微填飽了肚子,捧著酒杯和
陳允喨互通彼此這幾年來的行蹤。大學時的去向、延畢或讀研究所、當兵新訓部隊或替
代役、工作。
  陳允喨覺得比起自己無趣且毫無波瀾的生活,小信真是活得多采多姿,忍不住嚮往,
但是想想自己的性格,又不是習慣那種跳脫的模式的人,好像也只能在腦袋裡羨慕。
  他還捧著柳橙汁在發呆,小信突然開口問:「涼欸,你多久沒有回家了?」
  陳允喨想了一下,「上次回家是去年過年。」
  「這麼久?!你媽……」
  「不要隨便殺了我媽,她活得好好的,還活蹦亂跳地在工作咧。」
  「噢。」小信乾了手上的啤酒,又加了幾塊冰塊,斟滿酒杯。他沒有往下問,但他
也沒有停止探究的打算,而是在想方法了解陳允喨為什麼會這種時候,一個人,在這種
地方,哭泣。
  高中的陳允喨永遠是一顆笑嘻嘻的小太陽,就算有困難與煩惱也是笑著去解決的,甚
至非常溫暖地去幫助他人。高中三年,他從沒看見陳允喨哭過。這次把他撿回來,他沒打
算再把他丟了。
  陳允喨同樣在默默觀察沒說話的小信,想起高二那年,媽媽因為單親女人的身分在職
場上受到了欺負,他無意間知道了,悶悶不樂了很久,套不出話的小信就是用這個表情一
直陪在他旁邊,只不過那時候喝的不是啤酒,是福利社的廉價奶茶。
  「考完學測的時候……」陳允喨頓了一下,「我媽疑似,和我同步地,發現了我的性
向。雖然她沒有明說,只有稍微旁敲側擊,但之後我們的相處就怪怪的,一直到現在。」
  陳允喨盡量輕巧地講完這段話,卻暗自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小信的反應。
  和熟人出櫃,這是第一次,第一個對象。他們相隔十年,彼此的想法、經歷都有了許
多的改變,對方變成什麼樣子的人都還未可知,貿然說出口未免冒險,但陳允喨想,可能
有些本質上的東西不會改變,例如那段魚尾巴。
  申請學校、擺盪在指考間的煎熬、對自身性向的惶恐不安、擔心媽媽或身邊朋友看出
端倪的焦慮,佔滿了高中最後的那段時間。那段時間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忙碌中,很多
同學甚至為了備審資料而常請假公出,大家都為了自己的未來在努力,而他則太焦急在遮
掩自己不要露出破綻,結果回過神時他已經來到外縣市唸書,一待十年。
  他偶爾還是回家,媽媽有自己忙錄的事業,陳允喨也獨立習慣了,回家也是一起吃頓
飯而已,而且他一直都記掛著媽媽應該是知道自己喜歡男人的事,總覺得媽媽看自己的眼
神充滿猜測,言語間也不曾放棄勸說他找個女朋友,他陪笑帶過,每次飯局到最後都是匆
匆散場。
  回家鄉的頻率降低,加上怕被熟悉的朋友圈發現自己的不對勁,他和朋友同學們的聯
繫幾乎斷層,也多虧了他個性討喜,新的交友圈在大學形成,佔據了新生活,身邊依然擁
簇著許多人。
  但那不代表他不想念過去。尤其小信,是型塑他人格最重要的高中時期最重要的夥
伴,他們一起度過對課業與人生方向的迷惘,摸索理解這個世界的方式與姿態,也一起
用稚嫩的腦袋去了解書本上晦澀的用語、了解小信身分認同的焦慮。
  他們曾經那麼親密,所以當他發現自己的性向時,更加不敢讓小信知道。他不願意面
對對方表現厭惡、進而對自己疏離。
  結果太專注在自己的擔心裡,把小信給丟了。這幾年來他常常想起他,反省自己當
年的反應,馬後炮地覺得如果是現在,他一定選擇坦承以對、盡最大力去解釋,讓對方
理解。
  雖說如此,陳允喨面對聽見自己出櫃以後變靜默下來的小信,依舊惴惴不安。他握緊
拳頭,設想對方如果翻臉的話該怎麼辦。
  小信卻只是挑高了眉毛,一臉高深莫測地看盯著他:「你高中都快畢業了才發現自己
是gay?」
  「……」大哥你放錯重點了吧。
  「我高一下的時候就發現了,你體育課的時候都在看男生的腿。」
  「……」陳允喨又握緊拳,這次是很想打人。
  「還和你媽同時發現咧,你也太遲鈍了吧,哪個男生不是從小學就一路探索自己喜歡
的片子——我是說理想的類型。」
  陳允喨仔細想想,自己還真的是感情的絕緣體。他倒是常常被當作傾訴感情煩惱的
垃圾桶,但因為自己的外型與個性,雖然身邊總是圍著一群人,卻一點粉紅泡泡都冒不
出來。
  和自己相反,紀文緣也是身邊圍著一群人,但那些人,必定都期盼著可以得其青
眼吧。
  陳允喨本來被帶歪了的思緒又沉了下去,小信停止插科打諢,想了想,問他:「你是
不是很煩惱該不該告訴我?」
  「曾經。」
  「And then?」
  「我後悔了。」
  「那剛剛那緊張的屎臉是?」
  「還是會緊張嘛。」
  「對我那麼沒信心?」
  「是對我自己沒信心。」
  兩人又同時安靜了下來,隔了兩秒,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剛才的對話模式在他們高
中時是家常便飯,不過那時候垃圾話佔多數。在那樣簡潔而快節奏的對話中,兩人之間剛
重逢的違和終於盡數消失,而陳允喨對好友出櫃的忐忑也終於得以放下。
  「涼欸,跟我回家吧。」笑聲停歇,小信說。
  陳允喨正撐著頭喝飲料,聞言轉頭抬眉,沒明白他在說什麼,「嗯?」
  「很久沒回家了吧?年假什麼時候開始?」小信也學他撐頭,笑著看他,「外面好多
壞人,他們欺負你,我不爽。我帶你回家,好好休息。」
  「也……也不是壞人啦。」
  陳允喨說完想了想,又對自己點點頭。紀文緣不是壞人,他很好,對他更稱得上是
溫和有禮,比一般熟客要熱絡些。紀文緣沒對自己做任何壞事,他只是不喜歡他而已,
所以他也沒怪罪過他。世界上總不是所有感情都能夠獲得相應的所求,無論是親情友情
還是愛情。
  「嗯。」短短的走神後,陳允喨點頭,「Nobu,帶我回家吧。」
#
  回到他的sugar hometown,陳允喨總會感到些許陌生。
  叫sugar hometown,是因為大學以後遇到的外縣市同學們,總是誇大其辭地向他誇
飾他故鄉的食物如何甜膩、打碎了他們對古都小吃的美好幻想,「我想吃鹹的、鹹的、
鹹的!為什麼端出來還是甜的?!」
  對於他們的崩潰,陳允喨才覺得他們莫名其妙,這個城市的口味不是為任何人設計
的,要甜也是它先甜,憑什麼後到的人們要擅自對它有錯誤的想像?
  但是移居他鄉多年以後,他可以理解他們的想法。人們總是習慣以自己的觀點去理解
獲得的資訊,並附著上因自己的經驗而內化的想像,那想像總是比現實要美好太多,浮在
半空中,被跩回地面的時候不免要因為那鼻青臉腫而抱怨幾句。
  陳允喨回到故鄉後,先回家了一趟,純粹看看媽媽,吃一頓飯。媽媽還是老樣子,拚
了命的職業婦女,這是獨自扶養他長大所積累下來的生活模式,要叫她退休她反而會不知
所措,反正身體也還硬朗,而且陳允喨也不敢想像閒下來以後的媽媽會如何檢視他的感情
生活,就隨她去了。
  陳允喨是搭小信他們樂團的順風車回家的,行李雜物都還放在車上,他只帶著錢包手
機下車和媽媽會合,她早上剛拜訪完一個客戶,下午還要去簽約,根本來不及煮一頓愛心
餐(雖然陳允喨從小到大早習慣了),只隨便找了一間家附近的簡餐店。
  還是如往常那樣不鹹不淡的吃飯對話,工作如何,老闆同事如何,生活如何,即使夾
在咀嚼食物的空檔中間也只花了他們半個小時,之後便是稍微尷尬的沉默。
  媽媽喝下最後一口水果茶後,低頭看了一眼手錶,陳允喨以為接下來她要趕時間走
了,沒料到她竟然抬頭看他,問:「在那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陳允喨愣了一下,心突然感覺一陣慌張,這是他沒預料到的問題,也不確定媽媽觀察
到什麼、到什麼程度,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是我兒子,雖然這幾年疏遠了不少,你還是我唯一的小孩,我是你唯一的家長。」
  「……」陳允喨感覺喉頭一哽,鼻腔和眼眶酸澀,但他習慣性地先扯開了一個笑容,
反駁他最不願意被橫亙在他和媽媽之間的問題:「沒有疏遠,是妳忙著賺錢。」
  媽媽卻沒接他這個轉移焦點的話頭,而是繼續用平淡中帶著嚴肅的表情說:「除了高
三那年,你沒有露出這個表情過。」
  高三那年,他們彼此都發現他的性向、開始淡薄了那層親密的那年。陳允喨在剛才的
失措上又多了一層焦慮,難道他媽要選在這個時候跟他攤牌?他現在心靈正脆弱,實在無
法應付這種局面啊。
  他還在慌亂,媽媽又給了他第二個意想不到:「是誰,欺負我兒子?」
  陳允喨錯愕的表情有些呆愣,他張開嘴巴又閉上,最後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妳是第
二個這樣說的人,你們到底是腦補我被做了什麼事?」
  失戀的低落還沉沉地埋在心底,但小信和媽媽的關切和護短讓他感覺自己是真切地被
在乎自己的人所愛著的,很適當地溫暖了他。
  「第一個這樣說的人是誰?」媽媽敏感地提問。
  「Nobu,你還記得嗎?我跟他在高雄巧遇,搭他和朋友的車回來的。」
  他媽搜索了一下腦裡的記憶,「那個高中三年的同學,寫十八禁小說那一個?」
  田中信彥你這人給我媽的印象只剩下這個,真的很抱歉。
  「對啦,就是他。你怎麼不記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卻記他亂寫的小說?」
  但他媽似乎覺得這個記憶點就是認可他的標誌,「我們都看出來了,所以你是被哪個
壞老闆、壞女人、壞男人給欺負了?」
  媽你可以不要把壞男人當壓軸放句尾嗎?我會以為妳真的看出、或想暗示什麼了。
「沒有,我的老闆很幼稚但對我很好,身邊的同事學長姐學弟妹都是好人。」
  他媽像是想確定他說話的真偽般凝視了他大約十秒,過後便移開了目光,又低頭看了
一眼手錶,「我要八點後才會回家,你晚上自己吃,被單都還沒換,下午自己換一下。」
  陳允喨這才想起來要交代,「Nobu說好久沒看到我,要帶我去外面住幾天。」
  媽媽停下了收拾東西的動作,「不回家睡?」
  「看情況吧,除夕初一還是會回家跟妳吃的,反正除了那兩天,妳也都不知道跑到
哪去。」
  被兒子這麼說的職業婦女愣了一下,但孩子都大了,現在再愧疚這個一點意義也沒
有,何況他說的還是事實,她到除夕早上都還約了客戶,初二就約了人談保單,還真的
沒時間陪兒子。
  「不會麻煩人家吧?」
  「不會吧,反正也不是去住他家,頂多去麵店吃飯。」
 「我會買個禮盒讓你帶過去給他媽,記得要有禮貌。年夜飯我會煮,回家跟我吃吧。」
  工作時間到了,她站起身,離開之前又看了一眼兒子,說出了許多母親都會對兒子的
碎唸:「有空去運動運動,再工作幾年都不怕有三高?」然後便揚長而去。
  陳允喨無奈地摸了摸自己最近其實有消減的小肚肚,坐在簡餐店裡曬著從落地窗打進
來的陽光,看著外頭的行人們發呆。這個城市這幾年似乎有所改變,但氣味和人們的神情
卻似乎如故,無論離家多久,他都可以很快速就又被它好好接納,似乎從沒離開。
  他還在一腔文藝地胡思亂想時,手機便響起,小信似乎是抓好時機打來,問他吃完了
沒,要騎車過來載他,他應了聲好,交代地點,起身去櫃檯結帳,站在路口等不到五分鐘
小信就來了。
  「行李已經載過去了,我先帶你去入住休息一下。」小信遞給他安全帽,同時塞給他
一杯青草茶,「晚上回我家吃,我媽知道你要來超開心的。」
  陳允喨乖乖地上了機車後座,覺得這個場景很魔幻很奇妙。他們高三那年各自忙著升
學的事,沒有先考駕照,當時的情況陳允喨也無心這件事,導致他們的高三生活並沒有騎
車雙載的記憶。沒想到一晃近十年,他才第一次搭上了小信的後座。
  「Nobu,你什麼時候考駕照的?」
  「升大一的暑假。」在逆著的寒風中小信稍微提高音量,「感覺很奇怪齁,距離上次
見面的時候還是騎腳踏車的屁孩。」他們很有默契,想的是同一件事。
  「等一下換我載你,我還記得怎麼去你家。」
  「好啊!」
  說話間目的地到了,小信在市區中轉了個彎進去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在一間透天厝改
建的民宿前停了下來。在車上時小信就吱吱喳喳地跟他說了,這是鼓手耀西家的房子,本
來充當他的音樂工作室和他們樂團的據點,後來覺得多餘的空間閒置著也浪費,取得爸爸
的同意後他便將四層樓的透天厝改成民宿,一樓除了櫃台外依然是工作室,二到四樓則是
民宿區。
  「其實我們都比較喜歡hostel形式,不過空間不太夠,而且本來就是要開來平衡樂團
收支的。」
  小信領著他推開門走進民宿裡,耀西正坐在櫃台裡用電腦,聽到他這麼說抬頭笑了,
「要靠這間民宿養樂團還有段距離。哈囉。」
  「嗨。」陳允喨和他打招呼,一邊環視被打理得很乾淨簡潔的一樓空間,「這裡感覺
很好。」
  「這就要感謝太多人了。這裡早上是老師會過來,喔老師就是貝斯手雨禾的男朋友,
他白天有空,會來顧店巡巡看看;傍晚以後大多是耀西,如果他有case,我們其他人就
會過來。」小信帶著他上樓,邊說邊介紹,「二樓是交誼廳、廚房、露臺,你的房間在
三樓,這間。」
  小信開門帶他走進去,陳允喨看見自己的行李被放在床邊,房型是很普通的套房,整
理得很舒適,沒有多餘的裝飾。
  「下午耀西要去載一組客人,我會待在櫃台,你想去哪裡晃晃嗎?我車借你。」
  「沒關係,我就在這裡休息,等晚上吃飯。」
  「好,那你休息,也可以下來玩。」小信拉上門前,朝他笑了笑,「涼欸,歡迎你
回來。」
  陳允喨也笑,小信也是專屬於這個城市的氣味,「嗯,謝謝。」
  晚上陳允喨被小信媽媽的熱情好客與精湛廚藝澈底療癒了一番,明明都是普通的家常
菜,卻是陳允喨久違了的家鄉味,以及最青春年少的那段時間的記憶。他們以前經常在放
學後、補習前,或者週末k書後,一起到店裡吃一碗麵。不過今天明顯是為了替他接風,
準備了更多的菜色,滿滿擺了一桌在店裡最靠內的桌上。
  「是你才有喔,不然平常我在家吃她都不會弄那麼差操。」小信也吃得很開心,一邊
催促他趕快趁熱吃。
  阿想姨沒有問陳允喨為什麼多年沒聯絡、到了什麼地方做些什麼事,恰到好處的距
離、溫暖的美食,這些都讓他鬆了口氣,心情也從這陣子如坐雲霄飛車的起伏不定中安
穩了下來。
  吃完晚餐後小信帶著陳允喨到這幾年發展的觀光勝地去逛街,陳允喨覺得很奇妙,身
為這裡的人,他對這些景點卻比觀光客還要陌生,城市的風味雖然是依舊的,但身處這些
旅遊勝地讓他覺得好像闖進另外一個異次元似的。
  逛了一些特色小店以後,這兩天各自組成的小勞累累積成了一個量,陳允喨正站在巨
大鯛魚燒看板前面發呆時,小信便舉著手機說「大家都到民宿了」,載著他又回到民宿去
  回到民宿後一樓沒人,他們上到二樓,廚房的中島座位邊圍了幾個人正在聊天,擴音
喇叭正播放著無人聲的器樂音樂,陳允喨發現樂團成員都到齊了,其中還多了一個陌生的
男人,他執著手沖壺,正往濾杯中畫圈澆上熱水,空間中漫溢著咖啡的香氣。
  「老師,你今天已經下班啦?」小信朝沖咖啡的男人問,一邊抓著陳允喨走到那
人面前,「老師,他就是我撿回來的高中同學,他叫陳允喨,我們現在是同姓無血緣
兄弟了。」
  「誰跟你無血緣兄弟?」陳允喨先反駁了這句,換來所有人的笑聲。
  「我是哥哥你是弟弟,你敢不認我?這個待會再跟你算。」小信手掌攤開為他介紹,
「這是林邑帆老師,是鄭雨禾小朋友的家屬。」
  「不要亂介紹啦。」林邑帆有點不好意思地在小信肩上揍了一拳,才對陳允喨點點
頭,「你好,你叫我名字就好,不用跟著他們叫我老師。」
  這兩天陳允喨沒少被介紹這個人,每當他們提到這個人是貝斯手的男朋友時,他都忍
不住偷偷觀察鄭雨禾,想像這個面無表情的酷哥怎麼會有一個年上的同性戀人,現在看見
他們站在一起,也不禁猜想他們會是如何的相處模式。
  畢竟他不知道真的和一個人交往會是什麼樣的感覺,他無法想像。說來真的好笑,一
個活到快三十歲、沒有戀愛經驗的男同性戀,真的可以稱之為異端了吧。
  「這是徐教授剛烘好寄下來的新豆子,你們要喝嗎?」林邑帆問他們,他剛沖好了兩
杯遞給耀西和櫃子。
  小信向陳允喨解釋徐教授就是鼓手耀西的爸爸,說完對林邑帆點頭,「我要喝。」
  陳允喨看著那黑嚕嚕的液體,想起自己每次都不是很愉快的飲用記憶,客氣地婉拒,
「晚了,我怕我睡不著。」
  「好的豆子不會讓你睡不著的。」林邑帆對他溫和地笑,「這是徐教授自己挑、自己
烘的,我可以跟你掛保證今晚一樣好睡。」
  其實他更怕自己反胃不舒服,但陳允喨習慣順應他人,最後還是點頭,「那我喝
看看。」
  等待林邑帆沖咖啡的期間陳允喨就觀察他和貝斯手的相處。他們沒有對話,林邑帆
靜靜地盯著磨豆機和濾紙上如海浪冒起又伏下的咖啡粉,而鄭雨禾就靜靜看著這樣的林
邑帆。在咖啡的香味和手沖熱水的溫度中,他們很自然地融入周遭,卻又似乎自成一個
世界。
  「很入門款,耶加雪菲,中淺焙,不會太酸。」林邑帆送上了咖啡,給他鼓勵一笑,
「喝看看,不喜歡剩的再給我。」
  「老師你老公在你後面他看起來有點火。」小信嗤嗤發笑,「在你胃好一點以前你還
是乖一點吧。」
  陳允喨沒加入他們調笑林邑帆的話題,他小心地捧起咖啡杯,液面上浮著一小層油
花,液體是漂亮的琥珀色,他吹了口氣,帶動表面翻起幾朵浪,接著低頭啜飲一口。
  首先是撲鼻而來的咖啡香,從鼻腔進入整個腦袋似地暖呼呼的,入口的咖啡嚐起來只
有非常淡的苦澀,更多是酸,吞入喉後竟反撲回一股花果的香味,最後在喉頭殘留下淡淡
的甜。陳允喨被埋在這味蕾的刺激中,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了那個黃昏午後站在酒吧院
子裡烘豆的紀文緣。
  專注,靜謐,溫柔,讓人想成為他眼裡的豆子,被那樣細緻對待。
  原來這是手沖咖啡的味道。淡淡苦澀,微酸,反撲而來的,是那個人的美好,留下來
的,只有喜歡他時的甜。
  咖啡的熱氣往上竄,竄進陳允喨的眼睛裡,他閉上眼睛躲開,才發現眼眶裡面蓄了一
點水,眨了一下結成一滴水珠,咚地一聲跌進咖啡裡。
  大家都看見了,但沒有人為這反應說話。小信伸手揉揉陳允喨的頭髮,對林邑帆說:
「這杯你不能喝啦,等你胃好了換我冲給你喝。」
作者: skyfish979 (魚不凡)   2018-07-10 23:56:00
我第一個嗎?可惡!害我小期待還以為要換人了XD
作者: ulion0155 (雨落紅塵)   2018-07-11 00:13:00
可惡啊我以為要換了,阿信超帥的www
作者: sunnymeow (人妻online)   2018-07-11 00:35:00
什麼?小信的春天還沒來?
作者: jessica19905 (璃_aki)   2018-07-11 04:36:00
原來只是不能喝某人烘的咖啡嗎哼哼ww
作者: marho541 (marss祥天 )   2018-07-11 09:24:00
真的很喜歡他們 感覺不只阿亮得到安慰 我也被療癒了!
作者: pvtfail (一月一日)   2018-07-11 13:14:00
樂團的大家真的很會療癒人>///<看到老師雨禾好高興~~~~樂團的串場恰到好處,完全不妨礙喔^^v
作者: jayismywater (water)   2018-07-11 14:24:00
好溫馨~
作者: overheart (水無)   2018-07-11 23:45:00
亮亮可以不要這麼輕易原諒紀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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