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戒問他：「你想幹什麼？」
天色仍明晃晃地亮著，我感覺賀仲城俯下身來，在我耳邊道：「想幹你。」
我大驚，只來得及感想猜不透他，賀仲城一施力，我便被翻過來。
他壓身向我，兩手抓住我的，不輕不重抵在床上。我猶瞪著，他臉靠得極近，能感受呼出
的鼻息。也看我，目光相對，他又再露出笑容，不帶從容，只是俊雅。
「想什麼？」氣息交錯間，他問。
這可令人憋屈。我吸了口氣，勉強道：「總不能說也想幹你。」
賀仲城低聲笑了出來。
一手卻重新握住我腰間，劃去平坦腹部，復往上，掌心狠狠擦過我胸前一點，移至側邊肋
間。我再吸氣，賀仲城審視地道：「等你再吃胖一點。」
我撐起身，說道：「誰要──」
「能去見雷競華了，嗯？」
賀仲城不再壓住我，只收了手，與我同坐床上。他眼神平靜向我看來。
我一怔。
賀仲城只是望著我。竟漸漸心虛。只好說：「嗯。」
賀仲城替我將上衣拉整，摸一下我的臉，又去稍微揉我頭髮，說：「下次記得先告訴
我。」
我未敢看他。
他動身，就要從床上起來。我拉住他手腕。──無論如何，只覺得不能讓他走。其他時候
不論，但此刻不能。
賀仲城留下了，看著我。他的臉慢慢靠近，待我看他，那樣近的距離，卻彷彿他望了我許
久。
賀仲城安撫般親吻我，短暫便要退開，我閉上眼睛，不等候，些微張開了嘴回應他。
抓住他手腕的手仍施力，學著他以另一隻手捧住他臉，傾身壓向，比他更專注地吻住。迫
使他打開唇，舌頭伸進他嘴裡，找他的舌然後舔吮纏繞。
但凡賀仲城流露半點受不了，我便要更衝動。
我仍按住他接吻，錯覺奮不顧身。賀仲城終於抱我，溫柔地，更被動。我動手解起他皮
帶。
他想拉開我，可未強行制止，我拉下他拉鍊，隔著內褲按上他部位，用兩指夾著或握著上
下滑動。賀仲城扳住我肩膀，開始在那從未停止的一吻與我對抗。
他要將我放倒床上，我便順從躺下，卻又翻身，讓他與我調換位置。賀仲城像是知道我意
圖，大力地揣著我回吻，不讓我往下。
我移開唇，喘息著親他嘴角，下巴，頸項，手指探進內褲，連著人往後挪。
賀仲城撐著手坐起，我跨跪在他腿上，掏出他性器，低頭張口含住。賀仲城在那一刻特別
沉默，我吐了出來，改為舔舐頂端，舌尖幾下抵住洞口，或吸吮，又以舌身橫向掃過，大
面積地，或繞著益發脹硬的柱體，來回小力地輕舔。
賀仲城伸手撫摸我頭髮，我握著他莖身細碎地親啄，由上而下直至囊袋，復親兩下，吸了
一口，將它們都舔濕了，才張嘴含了其中一邊進口腔，拿舌頭刺激。賀仲城的手像不敢出
力。
我手口並用地在賀仲城下身舔弄，含吮囊袋時，粗長脹大的性器不停擦著我臉頰，呼吸間
都是那味道。
賀仲城的手僅是輕放在我後腦，略撫動，偶有幾絲僵硬。我握住他性器根部，復自頂端往
下含，直至抵住喉間，方來回吞吐起來。一下下皆吞到深處，弄得更加濕淋一片，嘴角也
流出口水。
如此又吞又吐連帶吮舔濡濕了一陣，賀仲城驀地要拉我起來，我反應得慢，未讓他立即扯
開，便有大半精液射在我嘴裡。
我微喘著讓他將我往上拉，他自我唇畔下巴等幾個地方抹去一些，又按著我下巴和我接
吻起來。
我半睜著眼，賀仲城的臉已近得我看不清表情，他微微伸進了舌頭，舔著我的齒列。我下
意識地與他唇舌相碰，但覺口腔裡還有一點他的東西。
賀仲城後來去了浴室。
我猶跪在床上茫然。
……我並非第一次給賀仲城口交。他也有過。更與青澀無關。只是一陣清醒，對世事異常
明白的感覺，鎮定而疼痛。
我抬手摸唇，腦海中驟然閃過畫面。兩三幕，皆是我按著賀仲城親熱。
我睜大雙眼，下床著急著往客廳跑。就在玄關通往客廳的過道上，我曾將賀仲城壓在牆
上，逼他與我接吻。沙發上，我也曾將他壓著，迫切地解他襯衫。廚房──曾經賀仲城每
天將廚房上鎖，就在廚房外，靠著那扇門板，我亦曾摟著賀仲城，催促他進入我。
我杵立客廳，想起早年我與他的性事，都是我的病。
賀仲城只是配合我。我想用身體的痛緩解其他的痛，賀仲城看出來了，只是配合我，和我
一起瘋狂。
可我忘了許多事情，徒留他一個人記得。
我轉開臥房浴室的門鎖，拉開乾溼分離的隔門，不顧賀仲城驚訝走進去。
他在沖澡，自然全身赤裸。我毅然張開雙手環抱他，未說話，僅是將臉貼在他頸側，緊緊
抱著眼前這個人。
賀仲城將蓮蓬頭的水關上，抓著我手臂。
「賀仲城。」我喊他名字，語氣更輕微，說：「將來你有了喜歡的人，一定要告訴我。」
賀仲城問：「怎麼了？」仍將我拉開，仿若躊躇，對我說：「我沒有生氣。」
我且笑，濕透的頭髮不停往下滴水，瀏海遮擋住眼睛，卻不妨礙我看他。
賀仲城皺著眉，動手替我脱起濕衣服。先是毛衣，我抬高雙手讓他脫，後是家居褲，他未
有猶豫，連同我內褲一併脫下。賀仲城將我濕掉的衣物丟到隔門外洗衣籃，才又旋開熱水
開關。我與他面對著面。
賀仲城說：「小心著涼。」
我則說：「 我想起來了。」
可是話才說完，立即打了一個小噴嚏。
賀仲城皺眉更甚，我淋著大部分的熱水，說道：「從前……是我的問題。你以後不用和我
上床。」
賀仲城愣了下，面色似笑非笑，問我：「趙彧然，你腦子還沒好？」
我懵住，賀仲城但道：「沒人阻止你多想，但在這一點上，顯然你想得太少。」
我持續懵懂，賀仲城將我轉過去，囑咐：「我有事要出趟門，午餐你自理。別感冒
了。」然後便轉身出去。
我怔怔思考，似乎淋了好幾分鐘水，才記得要從浴室裡出來。
我看一眼洗衣籃，還是將換下的衣物都洗了。鼻子有些癢，判斷不出是不是過敏，我找出
加了維他命的感冒藥粉，到廚房泡熱水喝。
餐桌邊的推拉窗已安設好窗簾，是不深不淺的藍色，選的布料每隔一掌心的距離都綴著白
色蝴蝶。我想著賀仲城話裡的意思，靠在流理台邊慢慢喝完感冒藥。
一抬眼，卻見幾把菜刀鋥亮整齊掛在牆架上。
我沉默，沖了杯子，果斷回房間換外出服。
賀仲城住的公寓位處一片住宅區，要往外走一段路才有商家。人行道上栽的路樹只剩枝
幹，夏天時會開金黃色的花，垂墜掛滿整棵整排的樹。從前亦是很常在這路上走。
大馬路上的臨路騎樓是一排飲食店，用餐時分，竟顯得有點冷清。這些店家門外多半貼著
一張紅紙，交代過年假期的營業時間。我往一家簡餐店走去，點排骨飯，櫃檯後只有一中
年老闆戴著老花眼鏡，正低頭算帳。
我遞劃好的菜單過去，那老闆抬頭，一手接過單子，瞧著我的臉道：「年輕人，你臉色怎
地這麼白。」
「有嗎？」我直覺摸摸自己的臉。
「去找個位子坐下吧。」老闆下巴往裡邊座位一指，明顯不想再說。
我依稀記起這家店曾是一個年輕男子負責招呼。今日卻不見人，整家店安安靜靜，沒有營
業應有的活力。
那老闆走進後方廚房說了兩句，又悠悠走回櫃檯。我摸著脖子，這時出門是偷著正午的溫
度，並未繫圍巾。還是讓風吹得涼了。
「請慢用。」將菜飯端上來的卻是那消失的年輕男子。
他爽朗地朝我笑，見我沒有回應，主動小聲道：「櫃檯那是我爸，我現在負責廚房。」對
我一眨眼，說：「我記得你。你很久沒來了對吧？」
……著實讓人困窘。我向來不招架熱情的人。萬幸對方不再寒暄，很快就回廚房。
回去路上我仍估量著賀仲城的話。他說我想得太少。可是是哪方面？總不能一直想那些場
景。
賀仲城這一出門，直到傍晚了才回來。我都晾了第二次衣服。
但儘管疑惑，我是不會再問他。誰要再特別真誠又那麼羞恥地被講腦子沒好。還是被賀仲
城說。
我看他將提回來的大小東西收拾妥當，又將兩個便當拆開放到餐桌上，全然一副日常模
樣。
他隨意地道：「下午做什麼了？」
我杵在一旁，右手插腰，回答：「洗衣服。」
「晾了？」
「晾了。」
簡直不能再有病。
不再與他玩笑，我走近餐桌，但見桌上兩個便當，主配菜都熟悉。尚且吃驚，賀仲城已察
覺，問：「怎麼了？」
我說：「中午才吃過。」
賀仲城也像想不到，露出意外神色。可是也不怎麼樣。
吃晚飯時，賀仲城說到近日氣象，初二大抵會有一波小寒流，要我大衣仍帶上。我且答
好，他又提便當店換了老闆，口味竟難得不變。我吃著排骨，心想年輕那一位其實仍
在。
他記得我，也未知是否記得賀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