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古風已完稿，目前不定期更文中（？
斷續下了幾天的雪終於稍稍停歇了。每每睜眼從窗子看出去的園子總是罩
上層雪的景，就這麼一日復一日地，都快不知究竟過了多少天。
以前，還會數著糧缸裡的土豆和涼草，就為了想先有個底，知道還能有幾
天吃足三餐的日子，雪下得久了，便擔心老房子禁不住一丁點兒的雪壓。
還是一覺醒來被雪給淹了而日夜擔心著，光是這麼樣地過了幾個日夜交替
便覺時光飛逝。
現在吃好穿暖，做粗重活的手現在專為霍君殊忙活，磨墨暖腳，隨侍在側，
可有什麼窒在心裡卻也讓他覺得日子過得慢了。這要是讓人知道，肯定會
說他天生賤骨頭，做粗活兒的命果然享受不得，不然就是在霍家舒服過了
頭，沒事自找罪受。
岳峰出了霍家大門走在外頭時一面自我解嘲似地想著，看著口裡呼出的白
煙時他頓時一怔，他竟會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從踏出霍家大門起。
雪不知斷斷續續下了幾個日子，他便足不出霍家多少日子，也和霍君殊幾
乎形影不離多少日子。在這其間，霍君殊像個孩子般好奇著許多事，整日
不愁沒樂子，最近更是傷好了就忘了痛，對差點陷了一身的黑脂水感興趣
來了，拉著他一起攪和便是好幾天。
霍君殊曾見他用黑脂水當燈油點，可只嗅過書頁上的黑脂水的味，沒見過
怎麼當成筆墨，便直要他當場用一回瞧瞧。霍君殊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連
不小心燃起了布角，頓時黑煙與脂水味瀰漫引來王忠七手八腳地將火給滅
了時，霍君殊非但不受驚嚇，還為王忠手忙腳亂搞得一手黑而笑得開懷，
目送著人氣呼呼地送帖子去了仍是笑意不減，完全不像是裝的。
岳峰在那當下拉開霍君殊護在身後，看著那燃起的布伴隨著黑煙從升起到
被撲滅，明明燃起黑脂水的黑煙他看了何止千百次，獨獨這回既心驚又擔
心，就怕身後的人傷到一根頭髮絲。可霍君殊卻像是摸清了他這般心思，
笑得那樣燦然，也笑得他覺得自己是傻的。
「看看忠伯的樣子，好笑極了！這樣去送帖子，大哥肯定會嗅到忠伯滿身
的脂水味兒！」霍君殊簡直快笑岔了氣，抬眼看著岳峰全然笑不出來的面
色才稍稍節制了些，收了緊捥著沒放的手臂，如孩子撒嬌般，「怎麼著了
，看來這麼嚴肅。不過就是個玩笑麼。」
岳峰看著地上被燒得不像樣的布，久久回不了神，出口的聲音都帶著氣悶
，「這危險得很，沒法當玩笑，要是傷了哪兒了可怎麼辦。」
「可我沒傷了什麼，因為我知道你會護著我。」霍君殊知道正被人擔心著
，心裡美滋滋地，整個人往岳峰身上靠，「真要傷疼了什麼，你也會疼的
是不？」
臂膀被這麼一捥，十足親暱地相靠足以使人登時心軟，更不知從何時起習
慣這般的親密。岳峰呼了口氣，原本擔心而緊握成拳的手也漸漸鬆了開，
可跳得厲害的心卻沒半絲舒緩，這番話聽來心裡更是又亂又雜。
岳峰騙不了自己，他是緊張這個人，打從心裡想要這個人好好兒的，可這
個人卻盡拿自個兒的身子開玩笑不當回事；他心疼這個人，論身分也論心
裡的主意，一句重話一點厲色是沒給過也捨不得給。
若不是真對這個人是真上了心了，論誰也不會如此。可這個人卻對自個兒
毫不在意，摔到脂水田裡時只管問他疼不疼，現下亦如是，像是為了討人
一絲的心疼，什麼都願意做。可愈是這麼著，他卻愈不知該如何是好，對
這個人的上心又能撐著他到何時。
將那片狼籍清理乾淨後，岳峰藉口雪停要回村裡整理整理他那破屋子，也
順道取些黑脂水而出了霍家門。雪停了可寒冷依舊，那般刺骨比待在宅子
裡更勝幾倍，可見霍君殊平日是多顧著他了，沒讓他冷著也沒餓上一餐，
可就是不用這份心好好待自己。
在霍家這段時日，他明白霍君殊看不見的傷，可不比他大半輩子做粗活做
出的皮肉傷少，所以淨在他身上討溫暖時，他一時心軟便由著去了，給靠
著、擁著、吻著，可日子久了竟不自覺地讓那溫度漸漸地滲進了骨頭縫裡
。
明知待在霍家的一天，就算欠條撕了，欠租被一筆勾銷，卻不代表就此當
真兩不相欠，霍君殊對他再怎麼不比一般，他依然只是個為了抵償欠租而
在霍家的長工，霍君殊愈是視他有如心頭肉，他心裡只是愈發掙扎，愈發
難受。更別說霍君殊幾度以那近乎蹧踐自己的方式，硬要將他心裡這份見
不得光的心思掏出來，那又豈止是掙扎和難受可解的。
岳峰刻意繞了他平時不怎麼走的僻靜遠路，本只是想能閃著村裡的嬸婆們
多半刻是半刻，更想緩緩這些日子來壓在心裡那股窒悶，卻沒想到腦袋仍
是繞著霍君殊轉，想的是霍君殊那滲進骨血裡的溫度，更被那溫度窒得喘
不上氣。
岳峰鬆了鬆頸圍緩口氣，可一股寒風襲來讓他又將頸圍向上攏了攏，再縮
了縮頸子後，已是遮了大半張臉。原是一面走一面逕自想著什麼自是無暇
顧及其他，可不遠處的喧鬧聲夾雜了什麼熟悉的人聲，於是禁不住多看了
幾眼。
原來他走到妓館附近了，那兒門口總是不乏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姑娘，當然
也少不了一些喝了酒便口吐醉言醉語的尋歡客。岳峰下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深怕多停一會兒便被幾個拉客的姑娘攀了上，或是給那些醉了酒的人一
撞而惹上麻煩，可卻在他步伐匆匆間，再次聽到了以為錯聽了的耳熟人聲
，岳峰止住了腳步，眼下滿是驚訝。
他聽著大聲地叫著紅兒的人聲，更聽著他不會錯聽的聲回應著，尋聲望去
，他知道映在眼裡的那濃妝豔抹，扮得極為俗豔的青樓娼妓，原是生得亭
亭玉立、清新脫俗的小姑娘，哪怕妝畫得再浮豔他仍不會看錯，那人正是
與他小時玩在一塊兒的玩伴紅兒。
岳峰整個人看傻了眼，不敢相信眼前那對恩客擺出百般嬌媚姿態的人，會
是他所認識的紅兒，在門口幾位姑娘的幾雙手臂攀了上來，要將他當成尋
芳客拉了進去前，他拉下頸圍一面掙開一面朝裡頭叫喚出口。
「紅兒！紅兒！」
紅兒聞聲一見岳峰，塗了層厚胭脂的臉嚇得煞白，毫無方才的使勁展現出
的千嬌百媚。看著岳峰，便足以勾起那些嫁到鄭家前的種種回憶，兒時與
岳峰玩在一塊兒的童年，每一個細細瑣瑣的事兒，至今都成了份外珍貴的
寶，只是她再也回不去了，那雖清苦但卻單純快樂的日子。
紅兒咬唇，本想當作不認識這個人，幾度想掉頭就往裡頭走，可腳卻死僵
著不動，只能紅著一雙眼看著她的峰哥哥，以前那些打從嫁進鄭家便想也
不敢想的美好日子一一湧進腦海，貪戀這些的她說什麼也沒法就此甩頭就
走。可現下的她不過是個殘花敗柳般的女子，那股自慚形穢，使得她連上
前的勇氣也消失殆盡。
岳峰見狀，牙一咬，推開那些門口的姑娘與尋芳客，走進妓館將紅兒一拉
，在四周驚呼聲四起間就要將人拉出了妓館，還引來妓館裡的打手保鏢。
鴇母見狀，只是抬手便制止了那些看來凶神惡煞的圍事打手，老神在在地
高聲一喚，「紅兒。」
那聲音讓紅兒全身一顫，死撐著不讓盈滿眼的淚珠子落下，轉過身去露出
萬分艱難的笑意，「……嬤嬤，請讓紅兒見見老朋友，去去就回……」
鴇母頗具深意地看了岳峰一眼，一面聽著保鏢低頭湊上低聲說了些什麼後
挑眉一笑，「想說是哪裡來的富公子要給妳贖身呢，那要走也得先取回賣
身契，銀貨兩訖，省得咱們被說皮肉錢這點小便宜也想佔。經妳這麼一說
，原來只是老朋友，要去敘舊就去唄，說得好像嬤嬤多不通情理似的。」
紅兒笑得萬分難堪，那聲謝更是說得哽咽，她比誰都不願意讓岳峰看到她
成了現在這般卑賤的娼妓，可現在她顧不了這麼多，反倒拉著岳峰快步走
出妓館，最後繞了圈來到妓館後方。那是妓館的偏門門口外，送食材、材
薪乃至於挑糞的皆從此處進出，各個皆有固定的時辰，除此之外便是落上
大鎖，就為了防止妓館的姑娘從此脫逃。
紅兒停下腳步後半句話說不出口，連正眼也不敢望向岳峰一眼，像是給她
這麼一看，都會害人染上什麼污物一般。
岳峰抬手良久，卻覺現下的兩人已無法如兒時那般自然地觸碰，最後只是
收回手，十指緊掐成拳，握在掌心的盡是無奈。說救人於水火是菩蕯的事
是說得輕巧，可看到現在的紅兒，岳峰才知道，他根本無法看得如此事不
關己。
「……都是我害了妳。」岳峰說不出心裡的悔恨是為了什麼，只知道若是
沒讓紅兒嫁進鄭家，現在眼下的一切便不會發生。
「鄭家老爺……待紅兒很好的，真的……」紅兒搖著壓低的頭，原本清亮
的嗓音滿是鼻音，「就怪待紅兒真的太好了，好到招人眼紅，怪老爺好人
不長命，怪紅兒命苦……誰都能怪，怎能怪峰哥哥。紅兒福薄，能當峰哥
哥的妹妹就夠了，怎能奢望什麼……」
岳峰聽著紅兒訴說起嫁入鄭家，到被鄭家老爺的其他姨太太們賣至妓館的
過往，不只有心頭被什麼給窒著，甚至還湧至喉頭哽了所有話語，更無法
喘息。
他一身的華服裝束和富足的日子，甚至是霍君殊對他的百般討好，在此時
此刻只令他感到萬分罪惡。待他如母的嬸婆們因他受凍，眼前這花樣年華
的單純姑娘，因他成了瘦馬一般賣至富家當人小妾，又被迫墮入青樓。
種種都讓他覺得，他沒有資格待在霍家，享有那些不該屬於他的一切，就
連心裡那份對霍君殊不該有更見不得光的心思，都成了他不配擁有的私心。

天啊紅兒QQQQQQ 只是好好談戀愛真難

其實他們戀愛變難都是因為我……（被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