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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佛地魔看著昏睡的石內卜，這個蠟黃乾瘦、眼睛深陷的男人剛剛生下了一個孩子，是
他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血脈，也是他們兩個人的連結。佛地魔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應
該殺了這個人和那個嬰兒，如同過去一樣。但是他沒有想過動手，只是靜靜地盯著石內卜
，命令水仙將嬰兒抱走。
　　你怎麼能瞞著我？
　　佛地魔按著被子下石內卜瘦弱的身軀，沒想到竟然曾經有一個生命成長過。
　　石內卜醒過來，看見暗紋鋪繡的黑緞帳頂。腹側疼痛不堪，石內卜無法移動身體。
　　「你有事情瞞著我，」黑魔王慢條斯理地說。
　　「孩子在哪裡？」
　　「這是怎麼回事？」
　　「我要我的孩子。」
　　「騙子，」佛地魔冷酷地打斷他「你自以為是高強的鎖心者，是嗎？沒有事情能騙過
佛地魔王。」
猩紅的眼睛極為嗜血地瞪著他，石內卜木然地回望佛地魔，黑眼平靜地不起一絲波瀾。心
早就死了，還有什麼可以讀？
　　「你究竟喝了什麼藥？」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魔藥學有劃時代的進步了。」石內卜冷靜地說。
　　佛地魔猛然逼近他，嘶聲說：「賽佛，不要裝傻，你很清楚那是我的。」
　　石內卜疲倦地闔上眼睛。鄧不利多必然死去，石內卜感受到一陣孤寂，總是保護著他
的人在利用完他之後永遠離開了，他卻得面對剩下的一切。但這些也都不屬於他，他只是
自以為參與在其中，以為曾有愛情。莉莉和他終究止於友誼，誰也沒能跨出那一步。黑魔
王與他，不過是悲哀的肉體關係。都是他錯認了愛情。愛情未曾來過，他是這場獨角戲中
唯一的小丑。
　　縱然石內卜為自己施行的手術異常精準（治療師表示不敢置信）仍然造成一定程度的
肌肉傷害。石內卜在馬份莊園裡休養，被限制只能在房間裡走動。佛地魔不准任何人接近
石內卜的房間，唯有他自己能進出。
　　除了跩哥。
　　石內卜不知道他怎麼避過黑魔王的眼線，或是有什麼勇氣敢闖入。跩哥帶著憔悴的黑
眼圈，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袖，石內卜不得不回頭面對他，看那個絕望又懇求的眼神。要怎
麼做才能撫平？
　　「那天的人，是你。」
　　「你生我的氣嗎？不能有更多人知道，我不能把你留在那裡。」
　　你把我帶到你以為的家，但這裡早已是你我的牢籠。石內卜輕撫著跩哥的頭髮，異常
溫柔地說：「我不怪你，這是你最好的選擇。跩哥，你長大了，你懂得很多時候我們沒有
最好的選擇，只能選。」
　　以往的石內卜會選擇死在森林裡，但現在他有了一個孩子，他真切地愛著她。他希望
她活下去。
　　石內卜知道孩子被水仙照顧著，他想親自看看孩子。黑魔王不置可否，但石內卜離不
開房間。他向來是法力高強的巫師，不知道是生產的傷害還是其他原因，他無法破壞房間
的咒語，縱使他使用的是自己的魔杖。焦躁與憂慮煎熬著石內卜，他開始想像孩子早已不
在人世，或是遭受到種種虐待。一束束法術強光轟炸著門、窗、任何角落，直到他脫力倒
地。
　　「你在做什麼？」黑魔王森冷的聲音響起。
　　石內卜撐起上半身，憤怒又悲慘、扭曲地看著黑魔王。
　　「我要看孩子。」
　　「她被很好地照顧。」
　　被狂怒淹沒，石內卜顫巍巍地瞪著黑魔王。對於一個虛弱的人來說，他有著瘋狂的力
量。
　　有些東西，不要說出他們的名字。石內卜想起鄧不利多曾經說過，名字本身就帶有力
量，這個力量可能連名字的主人都無法控制。他或許給自己一個強大的稱號，但他不知道
的是真名的力量。不要使用他的稱呼，否則你也落入了他的魔法中。
　　用真正的名字稱呼他，事情總要回到原初。
　　「湯姆˙馬佛魯˙瑞斗！」石內卜厲聲吼道。
　　黑魔王閃過不可思議的表情，深埋在塵埃之中的名字，是他做為一個凡人的印記。
　　「我要看孩子，把孩子還給我！」
　　
　　或許是真的被石內卜震懾住，黑魔王同意帶他去看孩子。他們穿過長長的走廊，爬上
東塔，彎曲窄小的樓梯頂，嬰兒被關在一個充滿古老力量的六角形房間內，進入的人都會
被迷惑而再也走不出去。這是馬份莊園素來關重要犯人的處所，如今卻用來困住一個初生
嬰兒。
　　水仙正低聲唱著歌，看見他們，她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又很快地低眉歛目，悄悄地
沿著牆縫消失。
　　石內卜衝上前，嬰兒完全不是那夜皺縮發黃的可憐模樣，她白皙乾淨，細緻的小臉透
著粉紅，被裹在華麗的錦緞裡甜蜜地睡著。石內卜痴痴地看著她，猶豫著要不要打擾她可
愛的美夢。完全壓抑不住渴望，他顫抖著抱起襁褓，感受嬰兒的綿軟，聞到一股混合了口
水的奶味，不禁將臉貼上孩子的前額，閉上眼，這個原本在肚子裡的小心跳，現在真真實
實地在懷裡，但兩顆心的跳動，還是同樣的頻率。
　　佛地魔看著沉浸在喜悅裡的石內卜。
　　「賽佛，」他輕輕地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在你眼裡我是怎麼樣的人？
是佛地魔王？是主人？
　　其實，黑魔王也沒有再找別人，這些年不就是他和他相愛相殺？這或許是黑魔王能給
予最多的愛情，他應該感激。
　　石內卜沒有回答。我們都已經盡力去愛了，還是愛的鮮血淋漓。
　　只可惜石內卜不愛了，這高高在上的糾纏也就剎那煙消雲散。什麼都沒發生過。
　　前塵盡了。
　　一筆勾銷的人最殘酷。
　　他現在有了比追逐更重要的牽掛。睡熟的孩子像軟糖，他疼惜地把襁褓放進搖籃。
　　不悅於石內卜的沉默，佛地魔擋在搖籃前面，阻隔了石內卜的視線。石內卜只能失望
地轉過身去，咬著牙一步一步，艱難地爬下樓梯。待腳步聲去遠了，佛地魔看進搖籃裡，
嬰兒還在沉睡著。佛地魔伸出一根手指，按住嬰兒的心臟，只要再用一點力，就可以把這
條小生命捺熄。他想到那夜滿身是血的石內卜，裹在長袍裡哇哇大哭的初生嬰兒。為什麼
會在剎那間選擇留下它？而且，剎那間知道這是他的孩子？佛地魔忽然有點迷惑。嬰兒皺
了一下眉頭，佛地魔挪開手指。他太瞭解賽佛勒斯˙石內卜了，除了他，誰還能接近他半
步？這事發生的突然，卻也不算是偶然，佛地魔很快地發現是骨與血魔法的罕見作用，這
個孩子的意義勝過一個孩子。
　　水仙每天讓廚房送來溫暖的湯品，石內卜的氣色好了許多。站在午後的窗邊，石內卜
突然想到應該起個名字。　　
　　娜塔莉，他想。
　　石內卜爬上石塔，赫然發現佛地魔正看著搖籃。他走進房間，低聲說：「我想了一個
名字。」
　　「娜塔莉。」佛地魔頭也不回地說。
　　「什麼？」石內卜困惑了一下。
　　「這東西的名字。」佛地魔答道，思索著嬰兒嘴角的口水泡沫。
　　「好。」
　　石內卜感到吃驚，竟然他們兩個想到一起。
　　石內卜抱著娜塔莉，佛地魔從他的背後看著嬰兒，好似環抱著的一家人。
　　「你以後可以來這裡看她。」
　　石內卜不敢置信地回頭瞪著黑魔王。佛地魔撫摸著搖籃的雕花，慢條斯理地說：「畢
竟這是我的孩子，當然是留在我身邊照顧，不用你擔心。」
　　一瞬之間幾乎要昏厥過去，石內卜急切地駁斥：「我要帶她回霍格華茲。」
　　「你怎麼照顧她？」
　　「我──」
　　「你只是個容器。」佛地魔冷冷道：「是我給予你的，自然由我收回來。」
　　石內卜抖得如暴風雨中的殘葉，他握緊了拳頭，又鬆開，佛地魔漠然地看著他的掙扎
。黑眼睛裡蓄滿了淚，但　　石內卜終究冷靜下來，悄聲說：「任務我會達成。」
　　「這向來是你的義務。其他事情讓我高興，我自然不吝於賞賜。」
　　石內卜微微鞠了個躬。
　　「你回去休息吧，早點回霍格華茲。」
　　石內卜接任校長，鄧不利多的死讓他承受了同事的排斥。沒有鄧不利多的辦公室，冷
清得像冰窖。石內卜沉默地環顧四週。
　　擺放儲思盆的櫃子多了一個厚紙袋，上面繫了他的名字。石內卜打開吊牌，鄧不利多
纖細的瘦長字跡寫著：「親愛的賽佛勒斯，我無緣見到你的孩子。但我衷心地希望他幸福
快樂，健康平安。請收下這份禮物，當作是一個老人的祝福。」
　　紙袋裡是一隻精緻的深藍天鵝絨兔子，當石內卜拿起它時，腳掌上自動浮出金線刺繡
：娜塔莉˙石內卜。
　　
　　在安靜的地牢裡，石內卜竭盡思念著孩子。因為黑魔王的緣故，石內卜很少有機會見
到孩子，只能在夜晚悄悄潛入馬份莊園。現在由貝拉和水仙照顧她。石內卜原本很憂慮貝
拉的精神狀況，但出乎意料地，貝拉非常疼愛這個嬰兒，
　　「照顧孩子是他的命令，她可能以為這是和他的聯繫。」水仙悄悄地說。貝拉坐在地
上耐心地餵孩子，不時用手帕擦拭孩子嘴角的果泥。
　　娜塔莉是個天使一般的孩子，很少哭，總是笑咪咪的。石內卜很想自己餵，但他很清
楚此時此刻不是好時機。孩子吃飽了，尖聲大笑著向貝拉張開手要抱，貝拉寵溺地抱起孩
子。
　　「貝貝，讓賽佛看看孩子吧？他還沒見過幾次呢。」
　　貝拉一臉嫌惡，卻難得地交給了石內卜。
　　石內卜珍惜地抱著裹在華麗蕾絲睡衣裡的女兒，她試著抓住石內卜的手指，精緻又可
愛。
　　「妳究竟像誰呢？」石內卜喃喃地說。
　　明明是兩個陰沉的人的血，卻融合成一朵粉紅色的快樂小花。
　　短暫地陪伴了孩子，石內卜在午夜回到校長辦公室。畫像們見到他的瞬間立刻安靜，
只有鄧不利多的畫像輕咳了一聲。
　　「孩子還好嗎？」
　　「娜塔莉不會讓黑魔王回心轉意，鄧不利多，你的『愛』在沒有心的人身上不管用。
」
　　「孩子和父母的連結……」
　　「你要拿波特去換，像養了一隻豬一樣獻祭他，我不能阻止你糟蹋莉莉用命換的兒子
。但你要拿我女兒去嘗試，我不允許。」石內卜冷酷地表示，他就是一個自私的人。
　　「黑魔王不是沒有愛，他只愛自己。沒有感情的人無堅不摧，但自戀終會導致，毀滅
。」
　　石內卜清楚黑魔王正在算計這個嬰兒，正因為她帶著他的血。
　　愛是一片荒蕪。
　　娜塔莉長出漂亮的黑色頭髮，能坐在桌旁，講出幾個簡單的單字。她的樣子也比剛出
生的時候清晰了一點，有著湯姆瑞斗的精緻鼻梁和秀氣眉毛，清亮的黑眼睛。
　　佛地魔仔細地審視娜塔莉：「她不像我。也不像你。」
　　哪會？石內卜心想，她長得和你完全一模一樣。
　　「妳知道永遠的秘密，」佛地魔撫過嬰孩的柔軟髮絲：「妳或許是我一直在找的關鍵
。」
　　石內卜沉默地推動搖籃，女兒咯咯笑著，不時發出興奮的尖叫。
　　「兔兔！」她張開手臂。
　　石內卜將鄧不利多的禮物兔子放進女兒的床裡，一個平凡無奇、絲毫沒有任何魔法的
麻瓜玩具。他最想要的，不就是這樣的平凡嗎？
　　具備任務的生活太辛苦，石內卜靜靜看著孩子。黑魔王、鄧不利多、波特，都將被寫
在動盪的史冊中，成為傳奇故事。但那些聽故事的人怎麼知道千迴百轉的磨難？留下名字
的人，也被烙上痛苦。
　　他又何嘗樂意？
　　平凡最好，願妳一生無災無難。
　　佛地魔深沉的話語令石內卜的心上壓了沉甸甸的憂慮。他知道黑魔王為什麼要養著娜
塔莉，也知道他從來沒有放棄永生的可能。石內卜點亮禁區的燈，搜索著書架，找尋骨與
血的黑魔法。他已經翻找了無數個夜晚，找不到一條足以讓黑魔王對娜塔莉失去興趣的證
明。帶著焦慮和疲倦回到地牢，石內卜翻開架上的巨書，電花石火間，他看到一條附註，
順著讀下，是一條古老埃及律法的判例記載。他立刻奔回圖書館，在層層灰塵裡拔出那本
從未有人翻開的法典。
　　埃及巫師發明了骨與血，令某些因為決鬥而受到不可恢復傷害的貴族能重塑肉身。在
下埃及的神廟文書裡，記載一個埃及貴族令異族男子懷孕，貴族認為孩子屬於自己，但隨
後貴族被查出曾受用過骨與血。這個嬰兒雖來自魔法的殘餘法力，但是以懷胎者的骨與血
誕生，只具有懷胎者的血緣，因此交由異族扶養。
　　石內卜一遍又一遍地讀著：這個嬰兒來自骨與血的殘餘法力所產生，只具有懷胎者的
血緣。若做為他一人的孩子，不能解釋娜塔莉為何長得如此之像湯姆˙瑞斗？可能是他唯
一真心愛過吧。石內卜既喜又驚惶。
　　一旦黑魔王發現娜塔莉沒有用處，便會殺了她。
　　他該如何保護娜塔莉？
　　只有殺了你。
　　深夜竄起的風讓石內卜背脊發涼。終究他和他要做個決斷。
　　
　　暗中協助尋找分靈體和掌握波特行蹤的事主要落在跩哥身上。自從鄧不利多死後，黑
魔王便不再注意跩哥。他穿梭在馬份莊園和霍格華茲之間，代替石內卜蒐集情報。
　　看著波特潛入水中拿到那柄葛萊分多寶劍。石內卜覺得好累好累，風雪中幾乎邁不開
步伐。跩哥報了位置後就速迅返回霍格華茲，畢竟他已經把真正的榮恩衛斯理領到這座森
林裡，沒有繼續假裝的必要。
　　母鹿陪伴著石內卜回到冰冷的地牢。銀光流瀉，是一條漂亮的鱒魚，水仙的護法。
　　「他想要孩子。」
　　石內卜衝了出去。
　　上氣不接下氣地衝上塔樓，石內卜不意外佛地魔正在房間裡。
　　「真是意外，賽佛。」
　　「我睡不著，想看看孩子。」
　　佛地魔冷笑：「親子連心啊。」
　　石內卜抱起娜塔莉，孩子非常困倦，趴在他肩頭咿咿嗚嗚。石內卜輕拍著女兒，壓抑
不住語氣的顫抖：「湯姆，放過她。」
　　石內卜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黑魔王發現自己想不起過去了，想不起做為一個平凡人
生活的記憶。他現在離永恆只有一步之遙，為什麼這個過去如此理解他的男人，要阻礙他
？他甚至願意與他分享永遠，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嗎？永遠。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這孩子也不能。」黑魔王冷酷地說。
　　「你想對她做什麼？」
　　「她是這世界上唯一流著我的血的生物。」
　　石內卜繃緊了全身的肌肉。
　　「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她只有我的血！」石內卜猛然大吼。「她只是古老復活術
在我體內的作用。」石內卜看著黑魔王：「是我的血和我的肉，這是我的孩子。」
　　受到驚嚇的娜塔莉放聲大哭，哭聲在塔樓上迴盪。
　　佛地魔的表情深不可測，朝石內卜舉起魔杖。石內卜警戒地拔出魔杖，一手護住孩子
。
　　佛地魔想起那些母親也是這樣護著搖籃。石內卜靜靜地看著魔杖尖端，視死如歸。但
她們都死了，想要保護的嬰兒也不例外。除了哈利波特…… 是的，他應該先解決哈利波
特，再好好處理這件事。
　　「我不會追究你為什麼會來這裡。」佛地魔輕柔地說。「記住，你和孩子都是我的。
」
　　重新把娜塔莉哄睡，石內卜緊緊抓著搖籃邊緣。
　　翻滾湧起的並不是殺意，而是執念。這個執念曾讓他放棄一切追尋黑魔王，現在也讓
他放下黑魔王。他孤單、寂寞又自傲，卻受過照顧，莉莉的友情、湯姆扭曲的愛、鄧不利
多的信任，他終於學著對人敞開心扉，不再只是接受，而是給予。
　　為了娜塔莉，我必須殺了你。
　　
　　摧毀分靈體的任務快要達成，黑魔王變得越來越瘋狂。原本想毀掉雷文克勞皇冠的跩
哥卻捲進魔鬼之火裡。石內卜匆匆確認從萬應室脫身的跩哥一切平安，離開霍格華茲的戰
場。
　　通往尖叫屋的地道和石內卜當年去找路平時一模一樣，盡頭都是惡意。石內卜握緊魔
杖，推開門。
　　巨蛇娜吉妮被包在泡泡裡，牠蜿蜒爬行，捲著娜塔莉。佛地魔站在一旁，漫不經心地
看著蛇與嬰兒。
　　「咄咄──」
　　佛地魔阻擋了他的攻勢：「她若是我的女兒，自然會爬說語，娜吉妮不會傷她。」
　　石內卜對著黑魔王舉起魔杖。
　　「賽佛，我愛過你。」佛地魔坦然地望著石內卜的眼睛，看了多少次，卻還是覺得眼
前的人好陌生。算了，走過死亡的深谷，有什麼放不下？
　　石內卜靜靜地回望著他，沒有放下魔杖。多少年了？最想聽到的回答竟然就是一句簡
單的話。曾幾何時，他早就不想要了？
　　他們這樣的人，從不需要多說什麼。
　　他死而復生最想見到的男人。說不愛嗎？這些年就是他們兩個相愛相殺，他不是不知
道石內卜的間諜身分，只是想看看他能玩什麼花招。黑魔王能忍一個雙面人，卻不能忍一
個忤逆他的人。
　　簡單的幾句咒語，便炸斷了石內卜的魔杖。石內卜被擊倒在地，卻還是勉力撐起自己
衝向黑魔王。
　　「主人，湯姆。」石內卜抓住他的衣領，漆黑的眼睛如同學生時代冷硬剛強。黑魔王
知道石內卜不會放棄，這個男人從不放棄，心思比誰都堅硬。
　　他吐出一串爬說語，最後說：「再見。」
　　倒向地板的最後一刻，石內卜想到娜塔莉的笑容，毒液迅速發作，他看著佛地魔的鞋
跟走出屋子。這樣的人怎麼會因為一個嬰兒變得像人？
　　波特來了，石內卜交出最後的記憶。和莉莉告別。現在他只擔心娜塔莉，他終究沒能
好好保護她，他讓他的女兒落入險境。石內卜看著波特的綠眼睛，想到娜塔莉清亮的眼睛
看著他，滿心信任。他落下一滴眼淚。
　　石內卜再醒過來，發現自己依然在尖叫屋裡，藍布兔子落在一旁，娜塔莉就坐在他身
上。方才娜吉妮纏繞的嬰兒僅是一個幻象。
　　絨布兔子變成了港口鑰，帶來了娜塔莉，而她幼小的手臂上有細細的傷痕。兔子裡藏
有細針，用血啟動的港口鑰，用血解除了蛇毒。
　　真正的血親，真正的魔法。
　　石內卜抱起女兒，走過寂靜的地道，回到斷垣殘壁的戰場。
　　沒有人注意到他，大家都專注在救援工作上。食死人們不是死了，就是在霍格華茲被
捕。石內卜走去地牢，門口堆滿石礫，卻還有一條縫隙可以擦身而入。匆促的腳步從他背
後傳來，石內卜轉過身去，看見滿臉塵灰的跩哥。他上氣不接下氣，定定地望著石內卜。
飛揚的塵屑在他們之間閃閃發光。一切都結束了，他們恢復了自由。
　　也代表，他們再無瓜葛。
　　「和我一起生活吧。」跩哥乞求地說，話語在空曠的走廊上響起，一點點散開、失落
，連回音也不剩。
　　「你曾經和我說，不要逃避。」石內卜輕輕地說：「你是對的，我唯一能回應你的心
意，就是給一個答案。」
　　「請不要說離開我。」跩哥的聲音顫抖。
　　「請原諒我，」石內卜直視那雙迷濛的灰眼「我所要的是平靜，謝謝你的心意。」
　　跩哥靜靜地流下淚來。
　　要轉身離開一個真心的傷心人好難，但石內卜還是鐵了心遠遠走開，把抽泣的跩哥拋
在身後。誰都不需要多餘的謊言了，他心如槁木，跩哥就算哭乾了眼淚，都會再復原。而
他承受不了再一次弄假成真。
　　石內卜抱著女兒走出霍格華茲。陽光散落在她柔細的頭髮上，那一刻石內卜感覺到她
長得多麼像湯姆瑞斗，卻又是自己的神情在咯咯笑著。
後記
　　十九年後，哈利在車站送孩子們去霍格華茲，人群擁擠的月台上，他看見角落裡，石
內卜正和一個年輕女子說話。那是他的女兒，最近獲得優秀青年符咒學者、申請進入霍格
華茲當助理教授的娜塔莉˙石內卜，據說是某個食死人的孩子，在大戰後被石內卜收養。
娜塔莉有著一頭華麗的黑髮，她真不像她父親，哈利心想，當她轉向火車時，那對漆黑的
眼睛熟悉得令人心驚。
　　是的，哈利對自己微微一笑，是多年以前，石內卜的眼睛，只是沒有冷漠厭惡的神情
，而是自信又美麗的風采。
　　石內卜幫女兒把箱子搬上火車，這是他自畢業之後，第一次坐霍格華茲特快車。
　　「乾脆把房子賣了，在學校附近買個別墅吧？」
　　「休想要我無時無刻和那群小鬼在一起。」
　　娜塔莉大笑道：「老爸，沒有人會想靠近你的房子啦，再說整年住在地牢也不太好，
太潮濕了。我們需要充沛的陽光。」
　　「妳大可以搬出地牢，去住在隆巴頓的溫室裡。」
　　「噢，老爸，」女子軟聲勸阻「我在波巴洞研究的日子裡，證明陽光對人體是有好處
的，好嘛，我會付……..一半。」
　　「兩位石內卜教授，需要來點甜食嗎？」推車小姐露出燦爛的笑容，娜塔莉高興地掏
出錢包：「午餐推車真是最令人懷念的部份。」
　　石內卜看向窗外飛逝的景色，或許，也可以考慮娜塔莉的提議，他的確感受軀體的老
化，當年產後沒有好好休養的身體開始到處疼痛。這一切都和娜塔莉有關，就讓她付2/3
的房款吧。石內卜淡淡地想。
　　魯休思接到娜塔莉的信，還附了一張照片，是石內卜父女在一棟小屋前的合影。賽佛
勒斯沐浴在陽光下，一臉僵硬地朝他揮手；娜塔莉則是坐在窗台上，抱著一籃鮮紅的蘋果
。
　　魯休思覺得很有趣，他看看窗外溫暖的景色，所有事都十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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