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子之手〉
　　晚上九點走出公司，荒一手提著公事包，一手調整好領帶的位置，驅車前往十分鐘路
程外的某處。停妥車後步行至一條小巷子，熟門熟路地找到了不太明顯的大門，推門走了
進去。
　　輕柔的交響樂曲如流水般飄盪在空氣中，讓室內呈現優雅而閒適的氣氛。櫃台的清姬
聽到門上風鈴輕響的聲音轉頭，看到來人便上前迎接：「荒總可來了，正盼著您大駕光臨
呢。」
　　荒沒有打算理會清姬，「連呢？」
　　「當然是在等您呀。」清姬笑咪咪地喚來了一旁待命的服務員：「雖然是老位子，還
是讓人替您帶路吧。」
　　服務員向荒低頭行禮，接過荒的公事包，領著他走到靠牆的沙發區，彬彬有禮地請他
稍後片刻。
　　荒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微微皺起眉頭，今日他是有事耽擱了些，想到珍貴的時間被耽
誤，而他還需在這裡枯等，不由得感到些許不耐。
　　他只等不到一分鐘，等待的對象就來了。
　　「荒總。」一目連在荒身旁坐下，臉上帶著微笑和他打招呼：「今天比較晚呢。」
　　荒收起手機，臉上不耐的表情在看到一目連的瞬間煙消雲散。「沒什麼，公司幾個不
成材的下屬桶了簍子，花了點時間收拾殘局。」
　　「辛苦了，但也請您別太苛責屬下。」一目連端起茶壺，倒了杯紅茶端給荒：「畢竟
不是每個人都如您這般優秀呀。」
　　荒接過茶杯，向一目連笑了笑。「我知道。」
　　荒的笑容從來只出現在一目連面前。要是給公司職員看到荒竟會笑得這般柔情似水，
肯定會被嚇到魂不附體。
　　荒會成為這間公關店的客人是巧合。起初是網上看到這間評價不錯的店，一時興起進
入後由於沒有預約，便被安排由正好沒有客人的一目連接待；當一目連帶著天使般的微笑
來到荒面前坐下後，荒的視線就再也離不開他。
　　只要沒有公事、沒有應酬，荒幾乎每晚都來，固定指名一目連。一目連是一名氣質與
涵養都讓人難以與男公關聯想在一起的人，他氣質優雅，談吐得體，最讓荒欣賞的是他對
商業財經界的走勢動態非常清楚，甚至有許多獨到見解，荒幾次與他聊商場上的話題，都
從他身上得到許多收穫。
　　一目連在外貌上並不突出，臉上略施淡妝，一百七的身高與正常成年男子的體格，硬
要說的話偏瘦了些，但並不至於瘦弱。過肩的黑髮鬆鬆地紮起，部分髮絲蓋住了他的右眼
。荒詢問過他的眼睛，一目連雲淡風輕地說自幼便右眼失明，至今也不曾覺得有什麼不習
慣。
　　公關店規矩多，什麼都要錢，荒年紀輕輕事業有成，自然毫不在意錢財，揮金如土，
讓指名率不高的一目連業績提升不少。對他來說，世上沒有什麼比讓一目連對他露出開心
的微笑還重要的事。
　　一目連的微笑對他來說是這個世界最美麗的存在。
　　這間店其中一條規矩是，不能觸碰公關的身體。
　　一目連每次接待荒時都是坐在他對面，荒甚至連碰到他手指的機會都沒有。荒每天只
能著桌子看著一目連，內心暗自想像那雙唇吻起來是什麼樣的口感。
　　荒也曾經問過一目連為何會來做這一行。
　　一目連淡淡地回答：因為賺得多。
　　荒意外於一目連口中會出現這樣的答案，他一直覺得一目連和其他的男公關不同，來
做這工作必定有特別的原因，又追問下去，一目連才道：父母早逝，留下了一大筆負債。
　　於是一目連毅然放棄了唸到一半的大學，投身公關店，做了幾年債還得差不多了，但
已經習慣了這份工作，暫時也沒想過離開這個環境。
　　「大學念什麼專業？」很難得聽一目連提起自己的事，荒好奇地繼續問下去。
　　一目連遲疑了一下才回答：「教育。」
　　「你想當老師？」荒再次感到意外。
　　一目連點點頭，臉上有些羞赧的神色：「小時候住鄉下，學校教師不足，所以一直以
回鄉當小學老師為志向……不過都是以前的事了。」
　　荒看著一目連，他剛好放下手中的高腳杯，手還在桌上，荒鬼使神差地伸手輕輕握住
了一目連的手，一目連沒有反應，也沒有抗拒，默默地任由他握住，唯一的反應是抬頭看
向了荒。
　　「我可以讓你以後可以不用接待其他的客人。」荒突然道。
　　一目連愣了下，然後露出微笑：「荒總的意思是要包下我嗎？」
　　「如果我包下你，你會開心嗎？」荒問。
　　「沒有什麼開不開心，我們這兒的規矩您也是清楚的，只要有錢，就會達成您的願
望。」一目連又道。
　　「……」
　　一目連抽回被荒握住的手，見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知道自己的話多少傷到了他的自
尊，卻還是繼續道：「荒總，您以後還是少來吧。這裡不適合想要找到真心的人。」
　　荒還是沒有講話，一目連又道：「再說，您出入這種地方要是被媒體發現了，對您的
風評會有所影響的。」
　　「你擔心我？」荒終於開口。
　　「當然擔心。」一目連微笑：「但您不會以為我這些貼心話，只對您一人說吧？」
　　「我對你來說不是特別的客人嗎？」荒不死心地追問。
　　「荒總，您為什麼會這樣想呢？」一目連表現得很平淡，「我不是只有您一位常客
呀。」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在賭。」荒突然道。
　　「賭什麼？」一目連配合地問。
　　荒直直看著一目連露出的半邊眼睛，彷彿想藉此看穿一目連的真心。「賭我能不能成
為你眼中特別的存在。」
　　一目連沉默片刻，仍是那句話：「這裡不適合想要找到真心的人。」
　　那日一目連送荒離開時，看著荒依舊預約了隔週每天的晚上時段，眼神中有著說不清
的複雜情緒。
　　然而一週後，荒卻突然失約了。
　　荒光臨近三個月間從未有預約未到的情況，偶爾晚一些，大多數時間都是提早到的。
荒第一次爽約那晚，一目連在休息室中等了一整晚，。
　　第二天，第三天，荒都爽約了。大金主突然不再登門，清姬緊張兮兮地抓著一目連
問：「荒總上哪兒了？」
　　一目連表示他不知道，清姬又追問：「你們怎麼了嗎？」
　　一目連仍然搖搖頭，臉上面無表情，彷彿荒與他沒有半點關聯。
　　隔天一目連就知道了原因。
　　各家新聞競相報導星辰集團投資失敗宣布破產，以及公司內部人員捲款潛逃的事。
　　一看到新聞，一目連再也無法維持臉上的漠不在意，找出荒給他的名片，循著地址找
到了星辰集團的總公司。原以為大樓門口會被記者包圍，卻只有零星幾個記者駐守在附近
。一目連走進大門，門衛見他左顧右盼的模樣將他攔了下來，聽到他要找星辰集團，奇怪
地問：「公司都倒了，誰還會來？啊……總裁早上還有來處理善後的樣子。」
　　一目連一聽，急忙要求：「能讓我見他嗎？」
　　門衛見他不似記者，好奇問了句：「你是總裁的什麼人？」
　　「我是……」一目連頓了下：「我是他朋友……」
　　朋友？不，他們根本稱不上朋友。一目連的心抽痛了一下。他們只是主顧。
　　門衛一臉懷疑，但也懶得管太多，對他擺了擺手：「十八樓。」
　　一目連道了謝，快步走向電梯，走出十八樓時櫃檯沒有半個人，甚至連燈都沒開。一
目連試著推了推玻璃門，門禁鎖似乎沒開，他輕易推開門走了進去。偌大的辦公區擺滿桌
椅卻空無一人，一目連邊走邊顧盼四周，終於在一個轉彎後看到一間開著門的辦公室，他
輕手輕腳走過去，在門口看到了荒的身影。荒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門，似乎在看窗外的
街景。以往只在燈光不甚明亮的店裡見面，此時不知是否白天的日光太耀眼，一目連覺得
眼前的背影有點炫目。而明明是偉岸的背影，此刻為何看起來卻有著淒涼的感覺？各種五
味雜陳的情緒湧上一目連的心頭，他開口輕輕喚了面對那人的名字：「荒……」
　　荒回頭時臉上的表情是錯愕的，「連？你怎麼會在這裡……」
　　一目連走了過去，繞過桌子來到荒身前，張開雙臂抱住了比自己高出許多的荒。
　　「連……」荒愕然，他與一目連唯一一次肢體接觸只有那一次短暫的握手，面對一目
連主動的擁抱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輸了。」他沒頭沒尾地冒出這麼句話。
　　「什麼意思？」荒沒有聽明白。
　　「打賭是我輸了，你對我來說，的確是特別的……」
　　荒卻輕輕推開了他，拉開兩人的距離：「你已經不必再這樣對我了。我現在身無分
文，甚至欠下一大筆債，連去見你都做不到。」
　　他肯定沒聽懂自己在說什麼。一目連覺得有些好笑，對他道：「你沒來見我，所以只
好我來見你啦。」
　　荒搖搖頭，「我沒有錢。」
　　一目連掏出一本存摺遞給他，荒見了神色更加黯然，沒有伸手接下。「我不需要你的
憐憫。」
　　「這不是憐憫。」一目連早有預料到荒會這樣說，他清楚荒是那樣心高氣傲的人。「
這些錢本來就是你的，我只是還給你而已。」
　　「你在說什麼？」
　　「這是從我們第一次見面以來，你花在我身上的錢。」一目連道，拉起荒的手把存摺
塞進他手裡。
　　荒滿懷疑惑地翻開，看到存摺裡有一筆為數不小的金額，還有一張長長的清單，上面
寫著日期，以及荒在店裡花的指名費、點了什麼飲料、買了什麼給他等等，所有的價錢都
寫得一清二楚。「你……」
　　「我一直想把這些錢還給你，但找不到時機。」一目連道：「這樣一來，我們的金錢
關係就一筆勾銷了，我和你的關係，情感……不再是建立在金錢之上了。」
　　荒還愣著，沒有聽明白一目連話中之意。
　　「雖然對現在的你來說，這些錢只是杯水車薪……但是你還有我，不管什麼樣的難關
，我陪著你一起度過，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放棄希望。只要你想，沒有你做不到的事，你不
是這麼說過嗎？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
　　「為什麼……」
　　「為什麼？」一目連復述荒的問題：「我也不知道，若是別的客人出事，我嘆氣一聲
就算了；但一聽到你出事，便擔心到食不下嚥、寢不得眠……滿腦子都只想著你，不早一
刻見到你，就無法冷靜……」
　　荒愣愣的聽著，一目連繼續道：「其實從第一次見面，你就是我心中特別的人了……
我希望，我也是你心中特別的存在。」
　　荒還是不太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真的？」
　　一目連露出愧疚的苦笑：「對不起，過去對你說了很多謊……以前我害怕這些都是我
的一廂情願，不敢付出真心，但現在我不怕了，一廂情願又如何，在失去你之前，我想讓
你知道……我愛你，無關金錢，無關身分。」
　　荒扔了存摺，雙手緊緊抱住了一目連，這是兩人第一次擁抱。「我愛你……我也愛你
……連……」
　　一目連伸手回抱住荒，雖然荒的身材比他高出許多，但他知道，此時必須由他來支持
著荒，扶著他從跌倒的傷痛中重新站起來。
　　荒賣了房子和車子，以及很多收藏的藝術品，和一目連合租了間小房子，一面展開新
的事業一面還債。
　　同居之初兩人過了一段熱戀伴侶的甜蜜日子，不用幾天工夫兩人就把過去數月沒做的
全都做了。每天早晨荒睜開眼睛便看到一目連近在咫尺的睡顏，有過肌膚相親後，他終於
對彼此關係的改變有了實感。
　　一目連辭了公關店的工作，剪了頭髮，那些化妝品沒有再動過，搬到和荒合租的地方
後，就近找了個便利商店店員的工作，上班之外全副心神都放在幫助荒的事業。
　　荒憑著優秀的腦袋及手腕，加上一目連的遠見和對市場的敏銳度，熬過最初的一段時
間與難關後，沒幾年荒便漸漸走上另一條成功的道路，擺脫了債務與沉痛的過去，在市區
的高級地段重新買了房子，他又成為了那個風光的年輕總裁。
　　荒提出要買房子時一目連不是很贊同，但他知道荒住不慣現在的小房間，所以沒說什
麼，點頭同意了荒看上的那間價格不斐的房子。
　　荒回到總裁的位置後，一目連也辭了便利商店的工作，全心全意當荒的左右手，能做
多少就做多少，每天比荒還早起，比他晚闔眼，幾乎把自己一個人當三個人用，就怕自己
做得不夠多、不夠好。
　　一目連的身分相當於會計及荒的秘書，有過去的經驗，荒不願再把金錢交給外人處理
，全權交給一目連負責。而雖然有一位能幹的秘書煙煙羅，一目連還是主動擔起荒的許多
私事。
　　為了開拓人脈，荒頻繁參加交際應酬，每一場都是一目連陪著他出席，順便替他擋酒
。荒的酒量並不差，一目連有前工作的磨練也很能喝，起初兩人說好輪流替對方擋，一個
人負責開車回家。然而荒有一次喝醉了，雖然還能自己走到車上，卻在下車前就沉沉睡去
，一目連怎麼叫都叫不醒，只好上樓拿了毯子跟筆記型電腦，毯子給荒蓋上，自己抱著電
腦繼續處理公司的事。結果在荒醒來前一目連就睡著了，著涼感冒休息了兩天。另一次荒
醒著回到屋子裡，一進門就把一目連壓在地上做；一目連雖然沒有反抗，他從不拒絕荒的
求歡，但是酒醉後的荒做起來毫無節制，一目連被他折騰了整晚，全身幾乎都被榨乾，隔
天完全無法下床。害了一目連兩回後，荒就再也不在應酬場合喝酒了。
　　隨著公司壯大，自然也會招來有心人的流言蜚語，其中包含了荒與一目連關係的猜測
，以及一目連曾經的工作。荒原本想讓一目連避避風頭，暫時別跟著他出席應酬，但一目
連並不介意，依舊每次應酬前到荒的辦公室，替他打點好一切後一起出發。
　　今天的餐會上，荒遇到了他很不想遇到的人──黑晴明。
　　黑晴明與荒算是商場上的競爭對手，本想井水不犯河水地度過餐會，未料黑晴明卻主
動走到兩人面前，用調笑的語氣道：「今日可終於一件荒總裁與總裁夫人，幸會。」
　　「幸會。」荒冷冷的回應，一個字也不想與他多說。
　　「幾年前您的事業一敗塗地的新聞彷彿才過沒多久，沒想到這麼快就東山再起，除了
您的才華，據說您身邊這位也是居功厥偉……叫一目連，是嗎？」
　　原本故意不看黑晴明的一目連這才將視線移到他身上：「唉呀，原來您有看到我？方
才只和總裁打招呼，還以為您刻意忽視我呢。」
　　一目連故意說得很大聲，讓周圍的人都能聽到。黑晴明皮笑肉不笑：「總裁夫人真愛
說笑。」
　　「總裁每日操煩公司事務，尚未結婚，黑晴明先生怕是弄錯了。」一目連氣勢毫不遜
於黑晴明：「我們還有業務要談，失陪了。」
　　荒率先轉身離去，一目連快步跟上荒的步伐，也顧不得餐會才到一半，直接到了停車
場。
　　「讓你受委屈了。」直到上了車，荒才低聲開口。
　　一目連搖搖頭，揚起微笑看著荒：「沒什麼，我不在意，你也別放在心上。」
　　荒拉過一目連的肩膀，身體前頃吻了他的唇。「我沒辦法給你名分……」
　　「我不需要名分，」一目連笑了出來，輕輕回了一個淺吻。「不用那種東西，我會一
直待在你身邊的，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不會有那一天。」荒正色道：「永遠不會有那一天。」
　　新公司很快步上軌道，準備上市。上市那天荒在五星級飯店安排了盛大的慶祝酒會，
準備以此做為人生新的轉折點，然而他沒有預期到的另一個轉折點卻早了一日到來。
　　一目連倒下了。
　　那時荒不在公司，接到煙煙羅的急電後從出差地直接趕往醫院，醫生說一目連沒有什
麼大病，就是長期過勞，沒有好好吃飯休息，才會體力不繼而昏倒。
　　這幾句話輕輕的，卻重重撞擊在荒的心上。荒的內心揪成一團，痛得有如胸口活生生
被鑽了一個洞，獨自坐在一目連的病床邊，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目連醒的時候，第一個反應是對刺鼻的消毒水味感到不適而皺起眉頭。下一秒他才
因為手被倏然緊握而發現，左手正緊緊被另一隻大掌握住，隨即那人的聲音便傳進耳裡：
「……連？」
　　一目連睜開雙眼，荒背光的臉映入眼簾，不知是否因為光線不足的關係，他的表情看
起來有些陰沉。一目連大約也知道自己怎麼了，愧疚地移開視線，不敢對上荒的眼睛。手
背上還插著點滴，一目連卻覺得那根針有如是扎在心上。
　　荒沒有說話，只是直直盯著一目連蒼白的臉。最後還是一目連鼓起勇氣先開口：「…
…抱歉，你說過下午的客戶很重要，一定要我親自去……」
　　「你在說什麼？」荒打斷了一目連的話。
　　「下午安排的……」
　　「誰在乎那個了？」荒沒有讓他說完，而一目連此時才發現，荒的聲音竟帶著顫抖。
「那種事情……誰還在乎？」
　　一目連閉上了嘴，睜大雙眼看著荒。幾年前從人生高峰摔落時都沒掉一滴淚的荒，此
時卻自眼角流下了兩行淚水。
　　「我以為……我很聰明，你也很聰明，只要我們攜手，一定可以回到以前那樣的盛況
……」荒的聲音不似以往充滿自信與威勢，反而充滿挫折與悲傷。「直到我聽到你過勞昏
倒了，我才發現原來我們都是傻瓜……你很傻，但是我更傻……竟然一直弄錯了對我來說
最重要的東西……」
　　「荒……？」一目連剛醒不久，頭腦轉得慢，一時沒聽明白荒的話意，只覺這麼大的
人了，怎麼卻跟小孩子一樣說哭就哭，哭得讓他心疼不已。他勉力抬起手想為荒抹去眼淚
：「別哭啊，荒……」
　　荒抓住一目連的手，將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聲音很輕，卻盛滿真情：「對不起，讓
你吃了這麼多苦……我把你留在身邊，不是為了給你這種日子……對不起，我……我虧欠
你太多、太多了……」
　　「你在說什麼呀……」換一目連問了荒這個問題：「我們之間哪有什麼虧欠不虧欠
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這麼多年不都是這樣走來的嗎？」
　　「不對，我錯了，讓你也跟著錯，」荒搖搖頭：「你不用再這樣子了……我們重新來
過……」
　　「重新來過？」一目連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什麼，你已經成功了不是嗎？都花了這
麼多時間，只要繼續下去……」
　　「你別再替我操心了。」荒決定結束這個話題，這並不是適合與還在病床上的人深談
的話題。「你好好休養身體，其他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隔日的慶祝酒會沒由來地取消了，幾日後，公司的總經理閻魔突然接到全權接手公司
的人事調度令，還有好幾名高階主管也都被拔升。
　　這些事情一目連都是出院後才知道的。
　　在荒的堅持下一目連住院了三天，並進行了一次全身檢查。這三日荒忙著處理工作上
的事務，沒空一直陪著他，但不論再忙，都會在晚上到醫院陪著一目連入睡。檢查報告顯
示一目連沒有任何病痛，荒才鬆了一口氣。
　　開車把人接回家後，荒拿出了一張紙放在一目連面前。
　　一目連睜大了眼，眼前的紙上分明印著結婚登記書的字樣。「荒，這是……？」
　　荒又拿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在一目連面前打開，裡面是一只閃亮著微光的銀戒。
　　「我們結婚吧。」他說。
　　即便填了登記書，兩人都知道那張薄薄的紙對於同性的他們並沒有任何效力，何況荒
也沒有將它交出去，只是與一目連分別填了名字蓋了章，然後慎重地收了起來。
　　上面有幾處水漬，是被一目連的淚水沾濕的。
　　荒放棄了情勢正好的公司與前景，又賣了住不到兩年的房子，和一目連搬到郊區的一
間小平房。那兒是不怎麼發達的偏鄉，交通出入都要靠自駕車，但一目連很喜歡這種清幽
單純的環境。這次地點和房子都是一目連選的，不論他怎麼問，荒總是說：你喜歡就好。
　　荒一直記得一目連和他說過，他想當老師。而且是資源匱乏的偏鄉地區小學老師。儘
管是多年前的話了，荒沒有一日忘過一目連的任何一句話。
　　一目連如願當了小學老師，在一間學生人數只有十數人的小學校任職，不是他的家鄉
，但一目連很喜歡這個地方。這兒不論是學校還是家庭資源都相當匱乏，一目連便如過去
幫著荒那樣，盡己所能地幫助這些孩子。和過去相反，現在換荒負責賺錢支持一目連的志
業，他不再去外面工作，靠著以前的積蓄，以及一些投資，維持兩人生活所需開銷倒也相
當足夠。
　　有時看到荒專注地看著財經新聞的樣子，一目連會故意問：是不是後悔當初的決定了
？荒每次都會回頭輕捏一目連的臉頰，彷彿藉由這個動作確認他不再像以前瘦得臉頰都沒
肉似的，一面道：我們早該過這樣的日子。
===
前陣子在趕別的場次的稿子，終於趕完可以回頭悠哉地寫荒連（心）
一開始寫這篇其實只是想寫連喊荒「荒總」XDD
後來不知怎麼就寫成了溫馨感人(?)的故事
這是我腦中的荒連，希望你也喜歡：）

荒總>////< 連連真是主內主外都超棒的賢妻啊>///<

居然還得看到荒連覺得此生無憾！好看！QQ(詞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