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intro, Ariel
原文作者：crossbelladonna
原文網址：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7690600
授權： https://i.imgur.com/Dw4YD9V.png
主cp：澤村大地/菅原孝支
副cp：及川徹/岩泉一、灰羽列夫/夜久衛輔、松川一靜/花卷貴大
文案：
　　「大地！看看你做了什麼！」旭焦慮地叫道。
　　「我做了什麼嗎？」大地喊回去。
　　旭似乎也不了解現下的情況。
　　「也許他不想被打擾……？」
　　那人魚抽著鼻子，將淚水抹在自己的領子上，眼眶泛紅，嘴角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下垂
。
　　「不，只是，」他斷斷續續地抽泣，「你是第一個對我伸出援手的人。」
譯者前言：
　　再次感謝我的beta們，點墨和貶貶。
　　在這篇文的世界觀裡，人類和超自然生物是共存的，而所有出現的人物都已經是大學生
。
正文：
　　菅原身下躺著的那一塊草地濕得怵目驚心，因為先前丟出的水球變得滑溜，毫無疑問等
下他必須去清理沾在衣服上的泥巴。
　　
　　但，他還是無法站起來，恐懼浸染著內心，他望向萬里無雲的天空，太陽像是正樂不可
支地嘲笑他的自尊，他倒在一小塊草地上的泥濘中，他的書包可能躺在他頭部附近。
　　時間滴滴答答地向前走，而他即將在這週第三次遲到，因為一些愚蠢的大一新生在校園
內不斷惹事生非，以裝滿水球的箱子裝備他們「無害的惡作劇」，在菅原去上課的途中、穿
過中庭的那一瞬間瞄準他。菅原現在已經聽不到那些罪魁禍首們的竊笑，這真是令人欣慰，
如果那些人還在，他會奮力來回掙動，就像一隻脫離水的魚。
　　完全是他現在的寫照。
　　幹，菅原悶悶不樂地自言自語，我只是個單純普通的大學生……就只是想好好準時去上
課罷了。
　　然後那些小王八蛋們發現他的存在還決定來捉弄他，真是棒透了。
　　菅原躺著，開始感到噁心又黏膩，所以他嘗試用手肘撐起自己，並發現他手肘處那瘦削
、向後生長的魚鰭為這動作帶來些許不便，其上皇室藍的鱗片在陽光下繽紛閃耀。菅原發出
絕望的聲音，想要乾脆躺回泥巴中讓泥土吞噬自己，但這仍沒辦法解決他眼下的困難。
　　真相是，一條幾乎是他體重兩倍、微微彎曲的魚尾，正在陽光中閃爍著紫與藍的光芒，
倒在原本應該是他雙腿的位置，他的尾鰭因為摺邊與蜷曲的關係，看起來像羽毛般輕盈，但
實際上可不是這麼一回事。雖然他身側與背部的鰭正如他手上的一般骨感銳利，但他可以使
它們變得柔軟容易觸摸。
　　沒什麼好說了，菅原呼出一口惱怒的氣，推著自己的尾巴，使自己可以遠離水坑幾英尺
，好像怒氣會讓他的情況變好似的。那些大一新生朝他們周圍的人魚丟水球，搞得他上課遲
到，真是一群優秀的孩子。
　　菅原看到落在他身後的書包，然後移動自己的臀部想要拿回它，在這短短的距離內不斷
發著牢騷，這種情況下他無法移動多遠：他的尾巴硬生生地把他釘在原地，儘管他試圖移動
自己的尾巴去拉動身體。
　　第一：他必須等待整整一小時，他的雙腿才會回來。
　　第二：每次發生這種意外時，他總是會毀掉自己的褲子，而他不能因為這樣失去所有的
褲子。
　　當勾到書包時，菅原在內心尖叫著，想到他殘酷的變態心理學教授，還有該如何在本週
第三次解釋，作為一個半人類半人魚的混血兒生活是有多麼不方便。
　　在旁邊的走道上，菅原看到經過的人們看了他一眼後又繼續往前走，也許是在中庭看到
一個擱淺的男人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也許是他們快要遲到了，又或許是他們根本不在意
。
　　好吧，人們總是互相傷害。菅原再一次在草地中躺下。
　　「大地你不會真的想著要翹課吧？這會使你的成績單不好看，要是你在找工作然後他們
看到你的成績——」
　　大地嘆氣，有點被身旁杞人憂天的巨人惹惱了。他們正在走向科學大樓的路上，然而他
今天完全沒打算進到化學課教室內，而是計劃直接到生物實驗室內完成今天必須交出的報告
，大地苦澀地發現，翹掉一堂課去趕另一堂課的進度，正是上大學的樂趣所在。
　　「我真的非常需要完成我的生物報告，懂嗎？我不能讓這科被當掉。」大地告訴旭。
　　不像大地，旭打算用滿腔熱情去上化學課，他是如何做到不間斷地完成接二連三的報告
，一直是大地無解的謎題，但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答案。旭皺著眉頭憂慮地看著他，甚至拿出
他的化學課本當作道具，不停勸說大地不要翹課。
　　「為什麼……你昨晚不完成它……？」旭在他們的談話中第五次問到這點。
　　「聽著，聽清楚——歷史報告。」
　　「啊……」
　　「一萬字。｣
　　「我懂了。」
　　「是的，你不能期待我在短時間內一次產出一萬字，這太病態了，教授是在想什麼？所
以我花了三天去完成，完全無視我的生物學報告——旭，你有在聽我說嗎？」
　　旭的視線似乎移向了中庭，顯然已從原本的話題中分心。他看起來非常地為難，所以大
地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然後立刻了解為什麼旭會這樣。
　　有一隻相當哀怨的人魚正躺在中庭裡，憤恨地拍著他的尾巴。他看起來濕透了，被一個
小水坑包圍住，而且正在大聲地對自己嘟噥。他身旁正躺著一個書包，所以大地假設他也是
這裡的學生，也許是因為他的尾巴被困在那。
　　「那是一隻人魚嗎？」大地難以置信地歪著頭。
　　「是，」旭說，「他看起來擱淺了。」
　　以那人魚氣惱的模樣判斷，這是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他再次拍動他的尾巴，混濁的泥濘
飛濺四射。大地饒富興趣地看著那藍色與紫色的鱗片在太陽下閃閃發光，那人魚的尾巴長且
笨重，但看起來相當有力，如果他認真的話，無疑可以用尾巴一次打昏三個成年人。
　　他的尾鰭看起來像翻騰的羽扇，不過他身側的鰭看起來更加尖銳，也許也可以殺死一個
人。
　　「我聽說有一些大一精靈，會對人魚做出使其不便的惡作劇。」旭提到。
　　大地的表情扭曲了，陸地精靈一直對人魚懷有敵意，畢竟人魚嚴格來說可以說是水之精
靈，但為什麼他們會做出這種卑劣的舉動，已經超出大地的理解範圍了。
　　「難怪他很生氣。」大地指向那隻現在正在對自己發出嘶聲的憤怒人魚。人魚坐起身，
大地看到一頭灰白的頭髮，其下的眉頭擰成一團，大地努力收回自己被逗樂的笑容。
　　「他看起來非常需要幫助，我過去看看是否需要幫忙移動他。」大地告訴旭，短暫地看
了他一眼後走過去。
　　「呃？等一下——大地——」
　　大地不理會旭的喊叫繼續走著，在與人魚有一段安全的距離後停下腳步，以防萬一那人
魚心情不好用尾巴抽打他。他聽到旭在他身後停下來，沒有說任何要阻止他行動的話，僅是
好奇地盯著他。
　　「嗯，」大地開口，「抱歉打擾一下？」
　　人魚的目光轉向他，他現在看起來更加悲傷而非憤怒，而在近距離之下，那條尾巴看起
來更加漂亮，人魚把尾巴摺向他。這位人魚有一雙美麗清澈的榛果色眼睛，而左眼下方點著
一顆淚痣，穿著一件綠色襯衫，袖子因為鰭上的泥濘捲到了手肘。
　　「你需要幫忙嗎？」大地問他。
　　那人魚驚訝地看著他，使得大地懷疑對方是否覺得問這問題的自己瘋了，還是只是單純
地認為他是一個瘋子，也許兩者皆是。
　　但隨後他嚇傻了，因為那人魚把臉埋進自己的雙手內，毫無預警地開始嚎啕大哭。
　　「對——對不起我只是想要幫忙！」大地驚慌失措地解釋，揮著手想證明自己的清白。
　　「大地！你看看你做了什麼！」旭焦慮地叫道。
　　「我做了什麼嗎？」大地喊回去。
　　旭似乎也不了解現下的情況。
　　「也許他不想被打擾……？」
　　那人魚抽著鼻涕在自己領子上抹上淚水，他眼眶泛紅，嘴角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下垂。
　　「不，只是，」他斷斷續續地抽泣，「你是第一個對我伸出援手的人。」
　　同情像一支矛般刺向大地，人們說人魚可以輕易激發人類的情感，而大地完全無法招架
。
　　人魚再一次吸氣，「我會這樣是因為——」—他的雙眼閃過一陣短暫的怒火，緊握雙手
—「——那些一年級新生。」
　　「也許是那些新來的精靈，」旭跟他說，「他們肯定很常找你族人的麻煩，對不對？我
知道有人因為被水球砸到而困在宿舍起居室裡。」
　　大地在心中暗自竊笑，這是上禮拜在牛島身上發生的事。牛島正在起居室念書時，有人
拿了一顆水球直擊他的臉，但當被水球砸到時牛島甚至沒有費心去抬頭，他巨大的勃艮地紫
魚尾佔據了相當可觀的空間，而牛島只是禮貌地要求其他人離開房間等待，直到他尾巴消失
。
　　「精靈，哼，」人魚顯得情緒化，「仍是一群王八蛋。」
　　「你原本有特別要去哪嗎？」大地問。
　　「喔對，」人魚嘴角勾起悲傷的笑容，「但我現在已經上課遲到了，所以也不重要了。
」
　　大地揚起一邊的眉毛：「喔？你要上什麼課？」
　　「變態心理學。」
　　「這堂課也在科學大樓裡，對吧？」旭說，「我們正要去那裡。」
　　「沒錯，」大地靈機一動，「假如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送你去教室。」
　　被一個陌生人提議把自己帶去教室這件事，似乎嚇到了這位人魚，他的眼睛先是因為這
提案一下子睜大許多，之後才認真考慮這提案的可行性，。
　　然後他搖搖頭，發出被逗樂的笑聲。
　　「你不可能做得到！我太重了！」他露出感激的笑容，「另外上課鐘響已經二十分鐘了
。」
　　大地緩緩地點頭：「但假如我說我做得到‥…那你會同意嗎？」
　　人魚的臉頰因羞赧微微地泛著粉紅色，他緩慢地扇動自己的鰭。
　　「嗯，我不會因為你幫助我而生氣。」
　　大地露出笑容，下定決心似地捲起袖子。變態心理學的教室正好在生物實驗室樓上，反
正他都決定要翹課了，做一些利他行為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不用擔心。」大地請求對方允許他接近，走到他身旁後蹲下來平視人魚。
　　「事實上，我翹掉了我的化學課，正準備去實驗室完成我的生物報告——這剛好離你的
教室很近，對吧？翹課可是大學特有的樂趣。」這為他贏來一陣笑聲，大地繼續說，「我是
澤村大地，叫我大地就好，我主修生物學。」
　　大地指著旭：「這位是旭，他則不想翹課。」
　　「欸現在是——」
　　「我叫菅原孝支，」人魚露出燦爛的笑容，「你可以直接叫我菅。」
　　大地笑著點頭：「好的，菅，讓我們帶你去教室，抱歉，除了我動手外沒有其他方法了
。」
　　菅原再次笑出聲，這是一道悅耳的聲音，如同溪水淙淙流過。
　　「我已經警告過你了，澤村先生。」
　　
　　「叫我大地就好，我告訴過你我會幫你的，旭可以幫你拿書包？」
　　菅原看似非常著迷於這一系列的轉變。
　　「但有一件事，」大地指著菅原的魚鰭，「這個看起來有點尖銳。」
　　「喔，」菅原輕柔地撫摸魚尾邊與手肘上的魚鰭，「我可以讓它們變鈍一些。」他說著
，眼睛閃爍著狡黠。
　　大地不禁在敬畏中啞然失聲，畢竟他是生物系學生，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是如此
迷人。也許他在不知不覺中張大了嘴巴，他希望沒有。
　　「這——這真是太驚人了。」他試圖找回自己的語言能力。
　　菅原的嘴角因為愉悅而曲起。
　　「但可沒像被困在中庭般驚人。」菅原調侃道。
　　「先去一趟實驗室，」旭友善地提出建議，「你不能穿著這一身髒衣服去上課。」
　　大地整個人亮了起來：「喔對，沒錯！」他轉向菅原說，「別擔心，實驗室離你的教室
非常近，我會迅速把你帶到那。」
　　菅原看起來又要哭出來了，他害羞地點了點頭。
　　「好。」
　　當大地設法將人魚用手臂抬起來時，菅原笑得一臉不懷好意，隨後又很驚訝大地真的可
以完成這項任務。
　　「噢。」大地誇張地感嘆，咧嘴笑了。
　　菅原沒有在對體重這件事開玩笑，那條尾巴幾乎占了大部分的重量，他仍渾身浸著水，
聞起來有股怪異的鹽味。大地可以感覺到尾巴的柔軟鱗片輕刮過肌膚，而如同菅原對他說的
，背麟已不再銳利，他的尾巴滑溜得像，嗯，一條魚，但這不會令人不適。
　　菅原仍處在陣陣喜悅中，完全沒有被大地的感嘆嚇住，雙手交叉疊在他的腿上露齒而笑
。
　　「我早告訴你了。」他俏皮地說。
　　「的確。」大地玩味地回嘴，「讓我們帶你到教室吧！」
　　「我有個小問題——不知道會不會冒犯到你的隱私。」當他們在通往教室的走廊上時，
大地問道，旭跟著他們，確保菅原的尾巴不會打到任何柱子。
　　「你真是愛追根究柢，澤村先生，不過既然你都帶我去教室，我不會因為這點責備你的
。」菅原朝他眨眨眼，開心地扇著他的睫毛。
　　「叫我大地就好，真的。我想問的是，你平常聞起來也像海一樣嗎……？」
　　「啊，」菅原哼出一口氣，舉起一根手指讓自己聽起來更有理：「嗯，你知道市中心的
漁船碼頭嗎？」大地點頭，菅原繼續說，「那些可惡的精靈從那拿到海水來製作水球，我們
人魚在碰到海水時才會變成這樣。」
　　大地慢慢地點頭，再度被眼前的人迷住了。
　　「下次你該閃開。」大地玩笑般地建議，菅原的魚鰭拍動了幾下。
　　「陸地居民真是天真。」菅原朝他眨了一隻眼睛。
　　當他們抵達實驗室後，旭離開他們兩個先去上課了。
　　（「我不想錯過這堂課。」旭堅持道，完全沒忘記他最初的目標。在菅坐下後，大地在
實驗室內來回走動，為他尋找一件可替換的衣物。
　　菅原姿勢端莊地坐在一張高腳椅上，不過他的尾巴佔據了其他四張椅子。
　　「你該像你朋友一樣認真，大地。」他戲弄地說。
　　大地嗤笑，半個人都埋進儲藏櫃裡。
　　「他也這麼希望。」）
　　當旭離開後，實驗室轉趨寂靜，只有大地急促的腳步聲，與實驗室內大桌子上的三座大
型水族箱中柔和的氣泡流水聲在迴響。藍刀鯛在魚缸內游著，菅原好奇地盯著牠們，想要靠
近水族箱以便更近地觀察。
　　「這裡，這件你應該穿得下。」大地走向對方，給菅原一件圓領衫、休閒褲與實驗室白
袍。
　　「那件白袍是要做什麼？」菅原問，大地再度走離，給對方換衣的空間。
　　「呃，你也許會著涼。」大地慌忙地說，那件實驗室白袍並不夠厚，對於預防著涼可能
也沒多大的幫助，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他看著菅原的頭頂從衣服的領口冒出來——對菅原來說有點太鬆了，但算了——然後他
露出大大的笑容。
　　「謝謝你，大地。」菅原說。
　　「不客氣，你知道，這是我建議的。」
　　菅原點頭，視線又飄向了魚群。
　　「這些魚是用來做什麼的？」
　　大地露出和藹的笑容：「作為觀察，牠們可能生病了，所以被隔了開來，這些魚其實來
自海洋生物公園。」
　　菅原的嘴角上揚，仍溫柔地盯著魚群。大地又開始胡思亂想，在制止得了自己的好奇心
之前，脫口問道：「你可以和牠們說話嗎？」
　　菅原柔和地笑著：「假如我是在海洋出生也許可以，可惜我並不是，我只聽得到牠們微
弱的聲音。」
　　「我希望牠們不會覺得我很蠢。」
　　「如果我是牠們，」菅原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我絕對不會這麼認為。」
　　懷裡抱著一隻人魚跑向教室該成為奧運的比賽項目——那運動強度可不是蓋的。大地已
經習慣了那重量，但菅原尾巴滑溜溜的質感卻帶來些麻煩，但大地沒有要抱怨的意思，他會
信守承諾。
　　而且當菅原還抓著自己的書包，以充滿誠摯欽佩之情的雙眼看著大地時，這對大地的專
注力一點幫助都沒有。
　　大地幾乎是用踢的把教室門打開。
　　「到了！」大地反射性地叫了一聲，完全忘了他身處何處，當他想起來，發覺自己打斷
了進行到一半的課程，無地自容的尷尬差點令他差點鬆手放開懷中的菅原。
　　一瞬間，教室內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們兩人身上，大地吞回了原本想講的話，而在他
的懷中的菅原開始握著書包，擋在自己的臉前呵呵笑著。
　　教授，一位中年女士，半舉著簡報筆，停下講課的動作疑惑地朝他們眨眼。
　　「呃……」大地吐出一個音節。
　　「是我！」菅原舉起一隻手大聲插話，他那波紋般的尾巴也豎了起來，「很抱歉我遲到
了！」
　　教授認出了他，也許是因為他一再遲到，而當她的目光落到那條閃閃發亮的藍色尾巴時
，她看起來十分地不快。
　　「菅原。」她說出學生的名字。
　　菅原雙手合十舉到臉前，教室瞬間陷入一陣笑聲中。
　　「對不起！」菅原再次懇求教授的原諒，儘管他在雙手後微笑。
　　教授一臉不為所動：「去找位置坐下。」
　　大地對上菅原的視線，菅原聳了聳肩，仍是笑笑的，指向了他想坐的方位。
　　「教室後面的座位就好，大地，謝謝！那位銀頭髮的人旁邊有個空位？」
　　大地朝他所指的方向走，當教授開始繼續課堂討論時，他試著壓低自己的身子。
　　菅原也跟著降低了自己的音量：「那位是我的朋友——喔！」
　　大地差點跟著菅原一起叫出聲，他緩緩走向菅原的銀髮朋友和其身邊的人。
　　「嗨，列夫！」菅原向他那位笑容燦爛的朋友打招呼，「嗨夜久！」菅原看到列夫身旁
的焦糖色頭髮人影，聲音裡藏著一絲笑意。
　　「你也是，哼？」菅原愉快地發言。
　　大地可以了解為什麼，夜久（現在看起來非常暴躁）擁有一條桃色的魚尾，他的尾巴比
菅原的略小一點，現正放在列夫的大腿上。
　　列夫露出天真浪漫的笑容。
　　「一顆水球重重砸到夜久前輩的小臉上——！」
　　夜久憤怒地跳起來，用尾巴上柔軟的魚鰭狠狠拍上列夫的胸膛。
　　「你再說一次看看。」他威脅道。
　　「呃，夜久前輩，我只是在說……」
　　菅原笑著對大地指向他們旁邊的空位。
　　「我會沒事的，大地你可以去完成你的報告。」
　　大地點頭：「你確定等你變回來後也沒問題？你有替換衣物在書包內對吧？」
　　菅原笑了出聲：「是的，我確定。」
　　大地把他放進一舒服的姿勢，而菅原幽默地向他舉手致敬，使大地笑了出來。
　　「好，保重。」大地退後，當他準備離開教室時，感到菅原碰觸他的手臂。
　　他驚訝地轉過身，菅原並沒有看著他，尾巴在桌子底下擺動，看起來似乎十分害躁。
　　「大地，真的很謝謝你。」
　　大地微笑：「我的榮幸。」
＊＊＊
　　大地發現，菅原意外地把他的髒襯衫留在了生物實驗室。
　　當他回到實驗室時，立刻看見了那件衣服躺在菅原本坐的高腳椅旁，大地審視地撿起那
件衣服，看見了斷裂的袖子時不禁笑了出來。
　　「我可以把它洗乾淨。」他大聲說著，眼光移到了水族箱內的魚群，猜想牠們是否可以
聽到他在說什麼。
　　我想知道我是否還能再見到他。
　　他早該先詢問哪裡還可以找到他——大地甚至利用自己彆腳的縫紉技術，修補好了菅原
的襯衫袖子。
　　「這是誰的衣服？」旭想知道。
　　他們正在宿舍起居室讀書，或者說至少相信自己正在讀書，他們的筆記和講義全都打開
了放在桌面上，然而只被翻閱了一到兩次。
　　旭的身邊開著他的筆記型電腦，螢幕顯示一份他正在複習的課堂簡報，牛島坐在他的另
一邊，從那本他過去半小時內一直在閱讀的書裡抬起頭看著他們。大地意識到，牛島一直保
持著他喜愛的那種挺拔坐姿，對比他自己懶散駝肩的姿勢，這真是一個奇蹟，牛島的後背竟
然還沒開始犯疼。
　　大地坐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一枝筆在他手中旋轉著，菅原的衣服則在另一隻手上。為
了妥善保存，大地把那件衣服裝進一個小而透明的塑膠袋內，想著如何還給對方。
　　「這是菅原的衣服——你還記不記得三天前我們碰到的菅？」大地聽起來就像一個被拋
棄的哀怨情人。
　　像是聽到一位認識的人的名字，牛島終於從他手中書本抬起頭，但他沒說半句話，也許
是人魚文化的關係。
　　「喔，菅啊。」旭說，「為什麼他的衣服會在你手上？」
　　「他忘記帶走了。」大地說。
　　「我知道菅原孝支。」牛島終於開口了，證實了大地內心忖度的人魚文化理論。
　　大地嘆氣道：「我不知道要去哪裡才能再見到他。」
　　「他是及川徹的一位密友。」牛島的聲調帶著憐憫發出那個人名，大地幾乎可以聞到醞
釀中的好戲。
　　「誰是及川的朋友？」另一道聲音步入房間，他們三個人同時轉過頭，看到岩泉正帶著
一副疑問的表情站在他們旁邊，他穿著一件排汗衫，手中捧著一支看起來是裝著水的花瓶。
　　「菅原孝支。」牛島回應他的問題，岩泉的眼神轉成某程度的理解。
　　「喔，對，沒錯。」
　　「岩泉，這是什麼？」旭瞄了那花瓶一眼。
　　岩泉皺著眉頭看向手中的水：「沒什麼，只是海水罷了，我抓到天童在把這些水裝進水
球裡，看來他在把這些水球賣給那些惡作劇的一年級精靈。」
　　樓梯傳來一陣奔跑聲和憤怒的呼喊。
　　「才不是這樣！」
　　「這行為很惡劣。」岩泉回他一句，他們看到天童的身影停在樓梯頂端。
　　「及川上次也在這裡拿一顆水球丟我。」牛島坦言，一瞬間所有困惑與憂慮的目光都落
到他身上，上一次，大地差點控制不住臉部表情。
　　「所以……及川是誰？」大地問。
　　岩泉揚起一邊的眉毛：「我男友。」
　　「你的男友！」大地尖叫，從座位上飛跳起來，「所以你知道他在哪，而他會知道哪裡
可以找到菅對吧？」
　　「你為什麼要找他？」岩泉一臉懷疑。
　　大地舉起那個塑膠袋。
　　「我必須把這個還給他。」
　　「他們住在對面的宿舍——」
　　「太好了，帶我去。」
　　「什麼——」
　　在詢問時岩泉向前踏了一步，同一時間大地也走向他，使得他們兩個差點撞在一起；就
在那一剎那，他們都想要閃過對方，促使岩泉旋身轉向牛島的方向，大量的水從花瓶中撒出
，最終都潑到了牛島的大腿上。
　　在場人動作全體凍結，在這場突發的意外中，牛島看起來非常驚訝，緊接著是一道布帛
的撕裂聲（牛島的褲子，真是不幸），旭尖叫著把桌子拉向自己，防止它被牛島的尾巴撞倒
。
　　不過反之，牛島的尾巴撞翻了對面的沙發。這轉變是如此迅速，不過是眨眼的瞬間，你
就可以看到一雙人腿下一秒就變成一條巨大的魚尾，席捲整間起居室，即使腦袋明白，但當
這一系列變化在眼前發生時還是相當的的震撼。
　　牛島的尾巴與菅原的截然不同，勃艮地紫上佈滿斑斕紋路，因為牛島身高的關係，那尾
巴是如此地龐大；他手肘上也沒有魚鰭，但腰骨間的魚鰭卻相當華麗（迤邐而曳長），尾鰭
如翅膀般散開，像條獅子魚似的。
　　「對——對不——」岩泉結結巴巴地道歉，看著自己一手促成牛島現下的困境。
　　從樓梯那，他們聽到天童那聲高亢又寡廉鮮恥的爆笑聲。
　　與此同時，牛島從容不迫地接受這一切。他擺了擺手，把自己調整到更舒服的位置，甚
至摺疊他身下過長的魚鰭。
　　「沒關係，」他說，「我沒有及時閃避。」
　　內疚幾乎把岩泉消耗殆盡。
　　「我不會有事的，這偶爾會發生。」牛島堅持地向他們保證：「澤村，你可以把那沙發
搬起來放好嗎？謝謝。」
　　他們在充滿歉意的氣氛中開始動作：旭把桌子放回原位，大地搬起沙發放正，牛島則是
像沒事一般，重新開始讀書，天童則是一臉幸福快樂地閉嘴了。
　　岩泉吐出長長一口氣，一時之間精疲力竭，把那罐半滿的海水穩穩地放到桌上。
　　「我們去找及川吧。」他告訴大地。
　　那宿舍距離不遠，大地緊緊地跟在岩泉身後走進去，岩泉認出了坐在櫃檯邊的女孩，顯
然很常到這拜訪。
　　「嘿，谷地。」岩泉笑著與她打招呼，「我們來拜訪了。」
　　谷地對他們倆回以絢麗的微笑，她身形相當嬌小，而她滿頭金髮似乎在輕柔地發光；大
地看到她尖細的耳朵與手臂上的花朵圖騰，隨著動作不斷地綻放與凋謝。
　　 精靈，大地暗想。
　　「你們要到及川的房間對嗎？」谷地問，岩泉點點頭。
　　谷地拿出一本日誌推向大地。
　　「請在訪客欄位簽名！」她指向空格，一朵雛菊在她食指尖綻放。
　　大地迅速地簽下他們的名字然後離開。
　　及川的房間位於四樓，當他們走向他房間時，岩泉說：「我必須告知你一些關於及川的
事。」
　　大地迷惑地望向他：「嗯？」
　　岩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是精靈。」
　　「他是什麼？」
　　「唔。」
　　他們到達了四一四室，大地沒有機會再多問其他問題，因為岩泉已經按下了門鈴。
　　「還有一件事。」岩泉補充說道。因為岩泉的語氣，大地的表情逐漸要摻上旭一貫的焦
慮。
　　「是？」
　　他們聽到門的另一側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輕快高音喊著：「來了！」
　　岩泉看向大地，邪惡地笑著：「他是菅原的室友。」
　　大地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那扇門這時打開了。
　　「是誰——啊！小岩！」
　　一位身材高佻、棕色頭髮的男性在門前招呼他們，對岩泉鼓翼著他的睫毛。有一些看起
來像是天線的小小綠色東西插在他的頭髮上，大地發覺那些是葉子。
　　「及川。」岩泉的聲音聽起來像要去送葬。
　　及川對他亮出了璀璨的笑容，似乎還沒發現大地的存在。
　　「小岩，你是穿著汗衫嗎？這實在很不得體。」
　　岩泉無視了他：「你是不是在幾個禮拜前在牛島的臉上砸了一個裝了海水的水球？」
　　及穿笑得一臉人畜無害，停頓了一下後，視線移到大地身上。
　　「噢，這是誰？」他的聲音像是流滿了蜂蜜。
　　「不要無視我！」岩泉踢向對方的小腿前脛，及川小小尖叫一聲，頭髮上幾片葉子枯萎
了。
　　「小岩，這是個嚴重的指控……」
　　大地吞了口口水，這是菅原的室友，而菅原住在這，他們實際上只隔了一道磚牆與一對
情侶。大地放空了五秒後回到現實，岩泉與及川間的吵嘴已經全面開戰。
　　「這樣很過分，及川！要花上一小時他們的腿才會變回來！」岩泉正激動地說。
　　及川怒吼道：「你之前也想在牛若身上打一顆試試看！你自己知道！」
　　「某層面來說我已經這樣做了……」岩泉有些畏怯。
　　「小岩對我們有所隱瞞……」
　　「那只是個意外！」岩泉看起來想要再踢對方一腳。
　　「呃，」大地清了清喉嚨，及川再次看向他，他的目光是如此激烈，也許會用所有的惡
意去攻擊大地。
　　「請問菅在這嗎？」大地還是問了他。
　　及川抬起他的眉毛：「小菅……？」
　　從房間內傳來新的腳步聲，大地有意識地挺起腰桿。
　　「及川？是誰在門口？」
　　及川稍微轉了一下身體，把門打得更開一些，大地立刻看見了那灰髮上的光環。
　　「喔只是——」及川對上裡頭的人的目光。
　　大地看到那榛果色的雙眼認出了他，然後對報以他們熱切的微笑。
　　「大地！」菅原呼喊，幾乎是躍到了門邊推開了及川，滿臉喜悅地探出身。
　　「嗨！」他臉上的笑意也在雙眼中蔓延。
　　從菅原現在的模樣，大地可以看出與有尾巴的他之間的驚人差異：他比大地微微矮了一
截，大地感到些微的滿足感。
　　「大地？」及川重複著菅原的話，用手指輕敲著下巴，聽起來若有所思，接著打了一響
指，他回想起這名字時，眼睛頓時發亮：「你是那位艾瑞克王子？」
　　在一個短暫的停頓，所有人都困惑地盯著及川。
　　「什麼王子？」岩泉與大地齊聲說，而且大地的聲音再度聽起來像是被嗆到。
　　「你們知道在《小美人魚》中，艾瑞克王子在沙灘上拯救了一塌糊塗的愛麗兒——（註
一）」及川解釋著，才說到一半突然尖叫一聲，所有的話語戛然而止。菅原從頭到尾都笑著
看著他，同時大力戳了及川的腰間。
　　「你要不要進來？」菅原笑容滿面地提議。
　　大地看著及川把自己投入岩泉的懷抱中，一邊呻吟著菅原是多麼邪惡，即使他比對方高
上幾英吋；岩泉慍怒的表情默默被大地收進眼底。
　　大地點頭：「好的。」
　　這就是大地發現他與菅原兩人單獨待在客廳的前因後果，而菅原正過度忙於招待他這件
事上——拍著沙發上的枕頭，把桌上所有的東西都重新擺設一遍，像是總統來參訪似的。
　　大地不禁抿嘴笑了。
　　「不用麻煩，只是我罷了。」他告訴他。
　　菅原不可置信地搖著頭。
　　「你在開玩笑嗎？」他坐到大地身旁，「只是？當然不只這樣。」
　　大地笑得開懷：「但真的只是我罷了，啊，這是你的。」他把衣服交到對方手上，「我
幫你把袖子補好了。你把它留在實驗室，我還真不知道哪裡可以找到你，好讓我把衣服還給
你。」
　　菅原極度真摯地望著手中的襯衫，然後寶貝地把它抱進胸口。
　　「『只是我罷了』？」他重複大地所說的話，聽起來是如此難以置信，「當然不只這樣
！大地，謝謝你，真的。」他抽了抽鼻子。
　　「嘿！別這樣，我很高興我能幫上忙。」大地笑著說。
　　菅原觀察了一下大地，「你比我高。」這讓大地哼笑。
　　「你注意到了。」大地得意地回答。
　　菅原做了一個鬼臉：「這件事我們打平手。」大地還在沾沾自喜時，菅原突然倒抽了一
口氣，差點讓大地驚跳起來，菅原的臉上再次扯出一個絢爛的笑容，「你也有衣服在我這！
那件你硬要借我的？等一下——」
　　然後菅原跑了出去，一秒衝向自己的房間。大地身旁的位置暫時淨空了，他可以聽到廚
房裡岩泉與及川模糊不清的交談聲，他們似乎在對某件事進行激烈辯論，然而卻聽起來不像
是在爭吵。
　　菅原沒花多久的時間就回到客廳，歡天喜地地把那大地借他的衣服呈還給對方。大地的
衣服被好好地摺整齊，散發著淡淡的茉莉花香。
　　「謝謝，現在我們平手了。」大地說，菅原臉頰緋紅地坐回他旁邊，絕對不是因為熱的
關係。
　　「喔，別道謝，你想要來點茶嗎？」
　　「我都可以，謝謝。不過岩泉和及川在廚房裡，最好不……」
　　「你說得沒錯。」菅原回得有些過於迅速，大地憋住笑意，「你——你的報告進行得怎
麼樣了？」
　　這次大地真的笑出來了：「你相信嗎？我趕在最後一刻交出去了。」差不多幾乎是、準
確來說，死線的前三分鐘。臨時抱佛腳真能激發人類無限潛能，不過大地不打算承認這點。
　　「我可以確定，那群魚現在肯定覺得你很帥氣。」
　　大地試著讓自己不因為那句稱讚而心慌意亂。
　　「這將會是件有趣的事情。」他說，接著放軟語調，「在那之後你怎麼樣了？」
　　菅原看起來相當羞澀：「及川和夜久過來幫我。你知道及川是個精靈，而且是非常優秀
的那種，至少在大部分的時間內都是。」菅原指著自己的頭髮暗示著。
　　「我有注意到他的頭髮。」大地說。
　　菅原點頭，笑容是如此眩目，眼中泛著喜悅的漣漪，大地感覺自己的胸膛遭受重擊。
　　「當他開心時，他頭上會開出花喔！」菅原告訴他。
　　大地輕輕笑著，反射性地傾向對方。
　　「那你開心時，會發生什麼？」
　　菅原的眼睛在他身上徘徊，榛果色的眼睛清澈見底，如同直接栽進了一汪淨水中的流沙
。
　　「喔，」菅露出微笑，「你現在看到了。」
＊＊＊
　　「哈囉，艾瑞克王子！這裡！」
　　那荒謬的綽號迫使大地轉頭看著周遭，他百分之百確信那淌流著蜜糖的聲音屬於誰，在
大地身旁的牛島也哼了一聲。
　　大地環顧四周青翠的校園，直到在一個陰涼的長椅上找到了及川和菅原。及川正誇張地
朝他揮手，有一朵盛大的向日葵在他頭側，看起來甚至有點滑稽；菅原坐在他右手邊禮貌地
微笑著，但當他看到大地也朝他們揮手時，笑意瞬間盈滿他的雙眼。
　　然而當大地與牛島走向他們時，及川注意到了大地身旁的人，他誇張地倒抽了一口氣，
頭上的向日葵瞬間枯了。
　　「及川徹。」牛島在及川說出任何一句話以前率先發話。
　　及川的表情透著譏諷，冷眼看著牛島。牛島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他轉向了菅原，簡短
地打了招呼。
　　「哈囉，牛島。」菅原溫暖又俏皮地叫道，「大地。」
　　「嘿，」大地說，「你在休息嗎？」
　　菅原點頭：「是啊，我們下堂課是倫理學，所以我們在想要不要翹課。」
　　「我會翹課可是有好理由的。」
　　「一個糟糕的教授是個夠好的理由了吧，對吧，及川？」
　　然而及川並沒有在聽他講話，他雙手環繞於胸，正惡毒地盯著過去十分鐘內什麼事都沒
幹只是站著的牛島。
　　「艾瑞克王子，你必須慎選你的朋友。」及川跟大地說。
　　大地眨了眨眼：「什麼？」
　　「一個不會在你看著海水時，把你推下甲板的朋友。」
　　牛島嘆氣：「這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是意外，而且我告訴你是天童做的。」
　　「都一樣啦，」及川甩了他的頭髮，「而且你知道陸地精靈不會游泳。」
　　菅原在笑意中偷偷跟大地說，他這個人很愛演，大地哼了一口氣表示理解。
　　「值得慶幸的是小岩也在那，不然我可能早就死了。」
　　「水沒有那麼深——」
　　「我可能會死。」
　　菅原雙手摀住嘴咯咯笑，看到大地被及川誇張的說詞逗樂，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菅原
不禁小小懷疑一下，為何嚴肅又不多廢話的岩泉平時可以與他相處。
　　「總之，」牛島一點都沒受到影響，他從書包拿出一本筆記本，遞給看向那本本子的及
川，「我確定你等下會見到岩泉，請幫我把他的筆記拿給他。他早上把這忘在廚房裡了，而
他可能需要它。」
　　及川用拇指與食指捏著，把筆記本拿起來。
　　「你怎麼會有小岩的筆記本？」及川輕柔地粗聲說著，有趣的是，他頭側的向日葵變成
鮮豔的紅色了。
　　牛島看起來非常地困惑。
　　「因為我們是室友……？」
　　及川憤怒地吐出一口氣，牛島緩緩地眨了眼睛，幾秒後才了解狀況。
　　「啊，」他說，「你該過來我們宿舍，然後你——」
　　及川看起來像是準備再拿另一顆水球砸眼前的人。
　　菅原突然從位置上站起來。
　　「好了！」他拍了一下手，聲音宏亮，「我剛想起來了，」他故意歪著頭朝大地眨眨眼
，暗示著一起逃離這地方，繼續說，「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必須去圖書館一趟。」
　　大地大聲地咳嗽幾聲：「啊，你知道嗎菅，我突然也想到我也要去圖書館！」
　　菅原立刻從座位上跳起，一臉愉悅地拉著大地的手臂準備離開，及川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們。
　　「真的嗎？真是太巧了！」笑意藏在他高昂的語調內，「那我們走囉！要好好相處喔兩
位，可不要吵架！」
　　及川一臉落寞地看著菅原把大地拖離現場，菅原眉飛色舞地笑著，大地則陶醉地看著他
。
　　牛島歪著頭，指向大樓的另一邊：「圖書館是這個方向。」
　　廢話，及川悶悶地想著，然後把頭上那朵向日葵摘下來。
　　
　　菅原仍不停地笑著，他的手挽在大地的臂彎之中，距離是如此之近，大地的心臟必須多
跳幾拍才足以招架。
　　「他們兩個總是這樣！」菅原終於從他的笑聲中抽出聲，「及川會記恨記得非常久，小
家子氣的。」
　　大地笑出聲：「這是他的特質。」
　　「沒錯，他是個好人，但他總是不知道如何好好表現這點。」
　　「所以他真的沒有要和你一起翹課？」
　　菅原裝模作樣地豎起食指。
　　「好了好了，偶爾翹次課很正常。」
　　「菅。」
　　「而且要翹這堂課很簡單。」
　　
　　「你不該這樣對待學業。」
　　「說認真的——」菅原停下腳步，瞇著眼睛注視大地思索著，但交纏的手臂並沒有鬆開
，「等一下，圖書館在另一個方向。」
　　大地不禁揚起眉毛，這才慢慢意識到這個事實，而他幾乎沒有任何反應，菅原已經大笑
出來。
　　「大地，你完全沒注意到！」菅原說。
　　大地戳了他一下：「等一下！是你把我拉走的！」
　　菅原一臉歡快：「但我想這麼做。」
　　燥熱從菅摟著他手臂的位置蔓延至大地的臉，他想這麼做，喔我的老天。
　　「你有時真的很壞心眼，你知道嗎？」
　　菅原露出狡猾的笑容：「只有有時候？你真客氣，大地——等一下，不要動。」菅原瞄
向大地身後，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轉變成警戒，「我認識在那邊的三個人。」
　　大地好奇地回過頭，仔細看著三個在附近樹下擠在一起的學生，他們看起來像是在觀察
菅原，拿著一籃像是桶子的東西，大地開始狐疑。
　　「菅，我覺得那些人是在——」
　　大地聽見一陣哄堂大笑和「來了！」的呼喊，接著一堆五顏六色的圓形物體朝他們襲來
；就在短短幾秒內，大地想通了對方的身分，理解現在發生什麼事，然後在驚惶失措的菅原
被水球打到之前，把他推到一旁。
　　水球全數砸到了大地身上——一個直接打中他的面門，剩下四個則打在他身體其他部位
上，他瞬間濕透，大地可以感覺到冰冷的海水正不舒服地滲進他的褲子裡，他僵硬地站原地
，臉上的驚恐表情與菅原如出一轍。
　　感謝老天，他及時把菅原推出射程之外，沒有一滴水沾到人魚身上。
　　大地聽到肇事者短促的抽氣聲，皺著眉頭轉向他們，不確定自己該繼續保持自己的威嚴
、該大發雷霆還是就這樣走掉，不管怎樣，因為誤射，那些搗蛋鬼都看起來都透著隱隱約約
的害怕，之中甚至有一個人頭髮全白了，看來變換髮色也是種精靈特徵。
　　「真是謝謝你們。」大地譏誚道，把自己的頭髮往後一抹，開始擰起衣服。
　　那個精靈的頭髮慢慢變回黑色，另一人結結巴巴地說：「不是——不是要瞄準你——」
　　「大地！」
　　菅原的聲音透著震驚，使得大地的注意力轉回他，但當菅原試圖接近他時，他又陷入一
陣惶惶不安中。
　　「等一下，不要過來，待在那裏！」大地舉起手，指向了地板上一攤一攤的水，「我沒
事，沒關係，沒什麼大不了的。」
　　焦慮爬上了菅原的眉眼，他焦急地擺弄著雙手。
　　「但是你……」菅原仔細端詳著大地，聲音已沒了先前的焦躁，然後惡狠狠地瞪向那群
竟然還沒下定決心逃跑的精靈，「你們，」菅原的聲音透著寒意，瞇著眼看著他們，他那群
精靈踏出一步，大地伸出一隻手企圖阻止他。
　　「嘿，欸，這沒有關係——」
　　菅原倒抽了一口氣，動怒道：「沒關係？看看他們對你做了什麼！這怎麼會沒關——喂
！」
　　那群精靈準備逃離現場，含糊說著聽不清的道歉，試圖澆熄菅原的怒火，而這只讓菅原
更加火冒三丈。
　　「喂！你們給我回來！」菅原在他們背後咆嘯，大地感到無地自容。
　　「我就知道。」一道甜膩到不似真實的聲音傳出。
　　及川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懶散地揮動他的手，轉瞬之間，數條咖啡色的藤蔓射出地面
；大地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菅原倒是一臉興高采烈，尤其當那些藤蔓伸向了逃跑中的精
靈、絆倒然後捲住他們的腳踝，再把他們拉回來的時候。
　　及川笑得樂不可支，露出幾乎像是撒旦的微笑，直到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的岩泉捏住他的
手臂，使得及川注意力被打斷，跳了一下，整張臉扭曲起來。
　　「小岩！」及川向他抱怨，而岩泉只是朝他翻了白眼。
　　「及川，沒事了，讓他們走吧。」大地嘆氣。
　　「及川！」菅原聽起來就像是剛在他最糟糕的科目上拿到了滿分。
　　及川仍是一臉不快。
　　「我追在你們兩個後面，你們懂的，因為你們實際上根本是搞出了一場私奔秀，然後我
看到小岩也在這，又目睹了整件事，至於這三個歹徒——」及川向他們射出幾記眼刀，「—
—所以，就是事發經過。」
　　「好，現在讓他們走吧。」大地說，在濕漉漉的褲子上擦著手，考慮直接在公共場合脫
下衣服。
　　菅原憤怒地跺腳。
　　「除非他們先向你道歉！」
　　及川意味深長地朝大地揚起眉毛。
　　「你聽到他說什麼了。」
　　「結束這一切。」岩泉不耐煩地插話。
　　他們看著及川在那幾個一年級俘虜前蹲下。當及川皮笑肉不笑地逼近他們時，他們看起
來全被嚇得魂飛魄散。
　　岩泉搖著頭走向大地，撿起大地躺在水坑上的背包。
　　「抱歉，他總是這樣得理不饒人，」岩泉說，「菅原，不要太靠近大地好嗎？」
　　大地覺得他看到菅原噘起嘴唇，也許那是他的錯覺。
　　「好的，一年級小鬼們，」及川甜膩地開口，「先從停止你們這些恐怖行動以示懺悔吧
？嗯？」
　　「我——我們只是以為這是傳統。」那個有著古怪顏色頭髮的精靈用顫抖的聲音說。
　　菅原這次真的噘起嘴巴了。
　　另一個有著小樹枝般鹿角的精靈說：「我們以為這是約定俗成的。」
　　及川諷刺地大笑：「約定俗成！是什麼讓你覺得自己有資格造成他人的不便？在陸地上
讓你具有優勢而他們沒有，就因為這樣嗎？不要因為你有某些人沒有的東西，就變得如此自
大！」
　　及川的語氣仍是如此尖銳又浮誇，暗藏著不可告人的恐嚇意味，當他再度開口時，一些
蒲公英開始在他頭髮中盛開。
　　岩泉微笑，心中感到小小的得意，而大地發現自己又開始沉思。
　　他是個好人，但不是用你預料的方式呈現。
　　「你們明白了嗎？」及川問話，那幾個一年級在他的聲音中瑟縮了。
　　「是——是的，學長。」
　　「很好。」及川輕彈一下手指，那些藤蔓縮回土裡，「如果我再一次聽到你們在找人魚
的麻煩，你們會再次看到我。」
　　彈指之間他們就全部逃開了。
　　及川滿意地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得意地笑著。
　　「好，全都解決了。」他說著，一邊眨著眼走向岩泉，一邊對大地和菅原露出微笑，「
現在我們讓焦點回到你們身上。」
＊＊＊
　　「大地，真的很對不起。」
　　大地回過身，半個人還卡在正在換的衣服中，然而菅原沒有看他，他的視線停在身邊的
魚缸上。
　　大地側頭，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了：從他們進到生物實驗室以來（感謝沒有人在）
，每隔五分鐘菅原就會道歉一次。
　　岩泉與及川把他們送到這以便大地可以換衣服，而菅原則堅持要待下來，沒多久就開始
一連串不必要的道歉。
　　「為了什麼？」在菅原第十次道歉時，大地反問，這一次，菅原終於說了除了「對不起
」以外的話了。
　　「假如我不在那的話，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他嘀咕著，變換著腳步。
　　「這跟我理解的完全不一樣。」大地說。
　　「那你有什麼更好的想法？」
　　大地笑了：「為什麼我要對你生氣？你都準備好在那裡殺人了。」
　　菅原的臉微微地紅了，他看著水族箱裡的魚吐著泡泡，然後游走。
　　「我覺得這隻魚正在嘲笑你。」菅原指出。
　　大地露出痞子般的笑容：「真是太不幸了，我可是努力過了。」
　　菅原還是沒有接受大地所說的話，低下頭哀傷地盯著自己的手。
　　喔不，大地快速地思考著，手探向魚缸周邊，抓出了專為藍刀鯛準備的飼料。
　　「給你，」大地把飼料遞給了菅原，對他們身旁的魚缸示意，希望這可以讓菅原打起精
神，「我正打算要餵牠們，不過我想你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菅原興致勃勃地接下飼料，站起身來。
　　「我當然可以啦！」菅原抓了一點飼料到手中，把其灑進魚缸裡，「我的魚類同伴，你
們不覺得大地很傻嗎？」
　　「喂。」
　　「啊哈！牠們同意了！」
　　大地想要壓住笑聲，但他最後還是勾起了嘴角。菅原繼續對魚群喃喃自語著，但牠們可
能只忙著吃東西根本不想理會菅原說了什麼。
　　「這不過是件小事，」大地柔聲說道，「如果我沒有推開你，這對你來說會更麻煩，我
很慶幸是我被水球擊中。」
　　菅原停下對魚群的嘀咕，當大地抬起頭看他時，他們兩個的視線對上了，而菅原的眼睛
帶著笑意。
　　「你真的是艾瑞克王子。」菅原深情款款地說，而大地的心開始引吭高歌。
＊＊＊
　　難以置信的是即使數週過去了，他的心還是持續唱著歌，甚至變得像人魚在海上的歌聲
一樣響亮，大地絲毫沒有辦法叫他的心停止。
　　「大地！」
　　啊，又來了，他的思緒瞬間因為菅呼喚他的名字而停擺，也差點抓不住他手上握的任何
東西，當他轉過身看到菅原時，他為自己感到些許的羞愧。
　　「是？」
　　菅原笑著看他：「你有空嗎？」
　　大地的腦海中閃過今天的行事曆，依照慣例為那些必須為他調整下午行程的人，在精神
裡獻上致歉之吻。
　　「當然。」大地說。
　　菅原懷疑地瞇起眼睛。
　　「沒有任何功課？」
　　「你知道我已經學到教訓了。」
　　菅原笑了起來，大地的手掌發汗。
　　「好吧，」菅原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碼頭？」
　　大地眨了幾下眼睛：「碼頭。」
　　「對，」菅原繼續笑著，「我必須做一些關於視覺上的作業，而你不覺得碼頭正是激發
繪畫靈感的好地方嗎？」
　　大地露出了笑容。
　　「對於一個人魚來說。」菅原事後補充道。
　　「算我一份。」給出肯定答覆時，大地甚至連想都沒想。
　　當然大地完全沒為了他的心臟著想。他看著菅原在碼頭雀躍地跳著，想要找到一個適合
的地方，等晚霞的色彩暈染上地平線時作畫。
　　「我有段時間沒有來這了。」菅原興奮的聲音比平常更具感染力，他攜著一個中型畫布
和一個裝著畫具的小包。
　　「我其實沒有來過這裡。」大地承認。
　　「這真是太令人難過了，大地。」
　　「我現在很後悔。」
　　他們聽見附近的聲音，看到有個人坐在漁船停靠的碼頭邊，對著水裡的某個人說話，他
也正在畫畫——顯然正在指導水中的人。
　　「……一靜，到那裡。不，靠近那艘船，就是那艘船，喔看在老天的份上，一靜！」
　　回答他的是一陣戲弄的笑聲和濺水聲。
　　菅原直直地走進他們：「哈囉，花卷！」他向他揮手，大地再一次驚訝於他的人際網絡
。
　　花卷皺著眉頭轉頭，抓住他的畫布，把手中的畫筆當作武器，而當他發現是菅原在叫他
時，他眉心的皺紋消失了。
　　他揮了揮手中的畫筆。
　　「哈囉，菅！」花卷向他打招呼，「你也來這邊畫畫嗎？」
　　「對啊，」菅原笑著站在大地身旁，手揮向他們兩個介紹，「大地，這位是花卷，我們
兩個念同一個系。花卷，這位是大地，我的——」菅原停頓了一下，看了大地正回以他疑惑
眼光。
　　菅原眉開眼笑地再度看向花卷。
　　「他是我的艾瑞克王子！」菅原驕傲地宣告，大地被口水嗆到。
　　「菅。」
　　花卷似乎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不管那意味什麼，」他說，「很高興見到你，我是花卷，這邊這個是我的……烏賊。
」他指向水面，大地終於第一次看到另一個人。
　　那是一隻人魚——或者說至少是人魚的一種，看到那些觸手時，大地想著——他有著一
頭蓬亂的黑髮與粗厚的眉毛，正佯裝著被冒犯了，游離停在港口的一艘船。
　　「補充資訊，水母和烏賊可沒有親戚關係。」
　　「隨便啦，烏蘇拉（註一），我不是告訴你游去那艘船？」
　　「有哪個藝術家會對他瀟灑不羈的模特兒指手畫腳啊？」
　　「我不是藝術家，這只是份視覺作業，小渾蛋。」
　　他們不停地鬥嘴，但主要都是無關緊要的調侃。在某個時間點，那個人魚用他細長、幾
乎是透明的觸手比出了一個心型。
　　菅原溫和地笑著：「那是松川，他們平時就是這樣了，但及川保證這是他們之間鞏固感
情的方式。我們必須保持距離，因為如果松川想的話，他隨時可以用觸手刺我們。」
　　叮刺，水母，原來如此。
　　當他們走時，他們聽到花卷跟他們道別，松川也是，靠在一艘船上用他的觸手懶懶地朝
他們揮著。
　　菅原和大地最後坐在了一處碼頭邊緣，周遭只有他們兩個，可以聽到海浪輕輕拍打著碼
頭的聲音。大地默不作聲地看著菅原準備他的材料，拿出一些顏料，把畫布靠在他的包包上
。
　　「所以，」大地終於開口了，「你要我做什麼？」
　　「啊，」菅原說，「你陪著我就好，喔，你也可以負責看照我的褲子。」
　　「你的什麼？」
　　「我的褲子，大地，褲子。」
　　大地的下巴掉下來了：「什——」
　　菅原靠近大地，坐在他的身旁，他的腳危險地浮在水面上。
　　「菅你的腳——」
　　「不用緊張！不用緊張！這也是我作業的一部分。」
　　「你到底要做什麼樣的作業？」
　　菅原興奮地向海面伸開手。
　　「愛麗兒導論！」他歡欣鼓舞地宣布。
　　「你真的很愛《小美人魚》，嗯哼？」
　　「當然。現在閉上你的眼睛不要偷看，我要脫下我的褲子。」
　　大地臉紅了，心臟撞擊著胸腔，但他閉上了雙眼，讓菅原小心地脫下他的褲子。
　　「不要偷看。」菅原提醒他。
　　「我沒有！」
　　
　　「你知道你想。」
　　「菅。」
　　大地聽到一聲笑聲，緊接著是一陣水花聲，當他再次張開眼睛，菅原不在他視線範圍任
何地方，除了他的衣服好好地堆疊在旁邊。
　　「菅……？」大地試著找他。
　　他覺得自己又聽到笑聲和水花聲——「砰！」
　　當菅原突然出現在水面時，大地不禁跳了起來。他笑得如陽光般明媚，那頭灰髮因為水
珠顏色變得更深了，而他的眼睛也是，但這沒有改變他仍如此迷人的事實。
　　喔老天爺。
　　大地抿起嘴唇。
　　菅原平靜地在水中浮浮沉沉，他指向夕陽。
　　「這真美。」他說。
　　但大地直直看向菅原，說：「是的。」
　　菅原看起來很愉快地游近碼頭，大地看不到他的魚尾，但可以看到水上的漣漪隨著他的
動作散開，菅原在碼頭邊用手肘撐著自己。
　　大地抬起一道眉毛。
　　「你可以在水面下呼吸嗎？」
　　菅原的臉上閃過一個神祕的微笑，碰向他的畫筆與藍色顏料。
　　「喔當然，有點像在喝水但並不是。」
　　「真是又學到了新的一課。」
　　「當然是。」菅原笑出聲，用畫筆戳了戳大地的膝蓋。
　　微笑似乎會永久地掛在大地臉上。
　　「需要我幫忙嗎？」
　　菅原皺眉：「拜託，一切都在愛麗兒的掌控之中。」
　　大地吹了聲口哨，痞痞地微笑。
　　「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
　　菅原突然安靜了，然後說：「對。」就在這一刻，大地無法解釋，他們兩人注視著彼此
，剎那間，一眼萬年，「你在我身邊，不是嗎？」
　　大地的心再度唱起歌來：我的心被邱比特射中，我對閃閃發亮的黃金不屑一顧——（註二
）
　　大地幾乎是機械式地吐了一口氣，脫掉他的衣服然後跳入水中，下一秒他所聽到的就是
菅原吶喊著他的名字。
　　「大地！」菅原尖叫，丟下手邊的畫布潛入水中，水中的沉寂立刻包圍住他，當呼吸的
空氣變成海水取代時，他感到些微的不適。
　　他張開雙眼，視力迅速了適應水中環境，他看到大地在水面下放鬆地漂著，甚至在微笑
。
　　菅原對對方一連串的指責在水中轉變成一連串的氣泡，他朝大地衝去，只是要確定大地
一切安好，然後他抓住他的手臂，甩動尾巴向上游，衝破了水面。
　　當頭部撞出水面，大地立刻用力的喘氣，但沒過多久就發出一陣爆笑，同時間，菅原發
出挫敗的聲音看著他。
　　「大地！」他大喊，把自己的頭髮從臉上撥開。
　　大地的笑聲降下了，但他臉上的微笑並沒有消褪。
　　「抱歉，抱歉，我只是想要冷靜一下。」
　　「冷靜一下。」
　　「對，」大地氣喘吁吁地說，菅原不敢讓他走，他的魚尾保護性地半裹住大地的雙腿，
「我嘗試釐清我的思緒。」
　　菅原錯愕地望著對方，他淡褐色的眼睛睜大，粉紅色的嘴唇微微開了一小條細縫。在夕
陽的餘暉中，菅原整個人看起來是如此溫暖，當大地發現那個詞是什麼時，所有的暖意再次
重擊他的胸膛。
　　「釐清你的思緒？」菅原重複對方的話，一副不敢相信地嗤笑，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就放
軟了，伸出手溫柔地順著大地的頭髮。
　　大地握上對方的手。
　　「我喜歡你。」
　　他看著眼前的景象，像一張張圖畫在面前展開——菅原的手在他的掌心內顫抖著，但他
沒有甩開；眼睛緩緩地張大，眉毛慢慢地升起；他柔軟、急促的吸氣聲。
　　海浪溫柔的擺盪聲，似乎比先前任何一刻都還宏亮。
　　大地的笑聲輕柔地隨風曼舞。
　　「這樣你可以接受嗎？」他小心翼翼地詢問，但得到了一個立即的回答。
　　一個笑容劃破菅原的臉龐，他把大地拉向自己，挺起身體迎向對方。他們的嘴唇相遇了
，菅原的手跟著移到了大地的頸側，他為溫暖感到開心；為他發出的每一個微笑感到開心；
為大地吃驚的聲音感到開心；為他自己是這一切的理由感到開心。
　　你無法把像這樣的時刻捕捉到畫布上。
　　當他們分開時，仍是緊緊靠著彼此，額頭相抵。
　　「這樣你可以接受嗎？」菅原把問丟回給他，大地輕輕笑著。
　　「這樣很好，」大地說，「你不是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嗎？」
　　「那沒關係了，」菅原狡黠地微笑，又靠近對方一點，「我現在可以清楚地想像那張畫
。」

感謝翻譯，不過後半段都是空白的（誤XD

好看！！真的是童話式的浪漫，如果空白處少一點就更好了www

被煞到後很快就進入老夫老妻的狀態了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