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醉歸雲深處、肆(微限)

作者: ZENFOX (☁禪狐☁)   2017-06-24 20:16:17
不是主角們的糟糕片段,以防萬一標一下。
醉歸雲深處、肆 靈蔘
  風流的黎庸和好色的胡應元,這倆人多年交情,一夕間為了個來歷不明的秋霧
鬧彆扭。胡應元沒讓他們騎馬出門,最後還是跟著他們兩個乘馬車到城郊去。
  胡應元親自坐車轅駕車,面色不悅,方才就連話都不肯多說就趕他們上車廂。
車裡二者相對而坐,秋霧對黎庸投以疑問眼神,黎庸報以淺笑說:「沒事,他鬧彆
扭罷了。」
  秋霧聽了就不放心上,背靠車壁將小窗簾揭開,欣賞不停變換的景色。看了一
路直到出城才回頭看車裡人,黎庸閉目養神,他也有樣學樣靜坐。才闔眼,就換黎
庸睜眼看著秋霧若有所思,黎庸想起出門前的情景暗暗失笑,他倒是真想把秋霧當
弟弟一般看待,雖然明白這小子根本不是人,只是團霧,或者說是未開竅的混沌,
但也非仙非魔,值得他督促教養,引向正道修行。他只擔心秋霧被拐偏走了歪路,
比如前面駕車那個就頗不正經。
  馬車來到坡地,偶有亂石或老樹盤根,走得越來越顛簸,秋霧跟黎庸對看了會
兒,前者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你推開我是不是因為我不是女子?若我變化成女子
如何?」
  黎庸想讓他別胡說八道,胡應元耳力不錯,一聽秋霧講的話立刻罵道:「黎二
郎你才真是個混帳吧,居然還要秋霧變成女子?」胡應元因美色偏心,硬是把他們
交談內容曲解了。
  黎庸抿了下唇沒理胡應元。秋霧噗哧一笑,以袖掩嘴跟他們講:「開玩笑的,
我是能變化外貌,但維持得不久,藉胎煉出軀體後也多半就是這副模樣了,除非我
內丹潰散,修為盡失,徹底散功才有可能重新來過。只是那時大概只有消失於天地
間一個後果,再難重來吧。」
  胡應元聽秋霧講話思路清楚,條理分明,一夕之間居然差別這麼大。黎庸也和
胡應元有同樣感想,更加堅定之後要帶著秋霧隨自己日夜修練才好。
  胡應元想起一事,一簾一隔對秋霧講:「你黎庸哥哥女人、男人都不愛,只愛
一位人婦,姓簡的。」
  「胡應元!」黎庸忽然斥喝,胡應元坐在外面無聲壞笑。黎庸只喊完一聲就又
若無其事的樣子,望著秋霧轉移話題:「是否再睡片刻?」
  「姓簡的人妻麼?」秋霧一臉好奇,簾外似聽見胡應元笑了聲。
  「他胡說的。我沒有喜歡什麼人。」
  胡應元哼道:「呵,怎是我胡說。小霧,你哥哥可專情啦,從來就只喜歡一個
人,就算她嫁作人婦也擱在心上,悶在心裡從來不講開。若非如此又怎會長年在外
都不肯回去,是怕見了人就傷心吧。」
  黎庸面上沒有笑意,神色冷淡,但已不怎麼見慍色,看來是修養到家已不隨胡
應元的話擾亂了。秋霧越聽越好奇,一雙眼猛瞅著黎庸對車外胡應元喊話:「哦?
黎庸哥哥悶著不講,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跟他是知根知柢知心的老朋友啊!」
  秋霧聽胡應元的口氣還有些得意,脫口就講:「怪不得。要是黎庸哥哥喜歡男
子,最可能就是先看上你吧?不不,應該是你怎麼沒看上黎庸哥哥?」
  胡應元在簾外怪叫:「說什麼混帳話!小傢伙淨愛胡說!」他嚇得險些摔車,
雖然他愛美人,黎庸也確實不錯,但他曉得這人是絕對不好招惹的,出於一種迴避
危險的本能,他對黎庸才壓根就沒有那些綺念。
  這話反倒將黎庸逗得淺淺揚笑,秋霧見他眉目如畫、笑靨如花,看癡了眼又喃
喃輕語:「怎會是胡說,換作是我,肯定……」
  黎庸耳力也很好,清楚聽到秋霧自言自語,抬眸覷他。少年神色微慌,視線左
右游移,再看黎庸時人又閉著眼坐定了。秋霧忽略方才一瞬間蕩開的古怪情思,想
到胡應元說黎庸那些情事也覺得有意思,這樣道法武術都厲害的人物,喜歡上一個
人卻什麼都做不了,守著人間一堆無聊規矩,諸多顧慮,豈非作繭自縛?
  馬車已無法再深入山林,胡應元將馬車栓好,再將馬兒韁繩鬆開放任其吃草閒
晃,接著自車裡座位下取出預先備好的東西,跟黎庸兩個分擔拿著。秋霧兩手空空,
就只守著那泡有白蛇的酒壺跟他們入山。
  胡應元雖不想面對虎精,但他熟悉這片山林,之前那幾伙人放山遇難的情況他
也知之甚詳,還能跟他們講一講在此採蔘的山規,所以早就把書寓的事安排好,幾
日不歸也不影響生意。
  黎庸也樂得有個嚮導,挎好肩上包袱比了個請的手勢讓胡應元走前頭,自己墊
後,將秋霧護在中段的位置。胡應元拿一根長木拐杖撥開低矮茂密的林葉草叢,一
面解說山規,秋霧聽了提問:「去單回雙是什麼意思?」
  黎庸截了胡應元的話,搶白解釋:「就是把人蔘也當成一個人,進山是單數,
找到人蔘返回即補上成為雙數。也有經驗老道的會一個人進山裡挖蔘。古代還有許
多地方都長了人蔘,只是後來朝代更迭,每一朝代帝王權貴都喜歡大興土木,搶了
人蔘適合的風水地,這才讓人蔘變得稀少珍貴。」
  「黎庸哥哥真是什麼都懂。」
  胡應元聽秋霧佩服之聲,起了較勁的心思,趕緊再接著講。採蔘往往是七月蔘
果紅熟的時候,才容易在雜草間辨認出來,但深山中危機四伏,不僅有濃霧、瘴氣,
還有野獸遍行、蟲蛇出驀,不熟悉環境的人一旦迷路往往繞不出來,死在山中成了
孤魂野鬼,或被那虎精捉去當倀鬼奴役。
  說到這裡胡應元話音頓住,他發現草裡一棵人蔘,教秋霧看它蘆頭辨它的歲數。
從三片葉的開始講起,各有不同名稱,但最多長到六品葉就不會再長,而六品葉自
然是數十年老蔘,相當稀少。胡應元把紅熟的果子掐掉撒開,他說:「這樣別人就
不會發現那些年輕的人蔘,種子撒開還會再長新的野蔘。走吧,我們得往更深山裡
去。」
  胡應元好歹是半人半狐,又修煉有些年頭,找出百草之王於他不難,只是他們
這趟目的不在採蔘,而是驅逐虎精、救出靈蔘。靈蔘是已有靈識的野蔘精,多半已
化出人形,會四處躲藏。據胡應元的手下掌握的消息,虎精在其他山頭也做過類似
的事,驅趕放山的人們,還把靈蔘都帶走,要是在松雲城這一帶定下來肯定會有影
響,不管如何都得去探個究竟。
  秋霧喜歡聽採蔘的故事,不只人間規矩,世上許多事他都不懂,聽什麼都覺得
新鮮。胡應元樂得吸引秋霧注意,沿路說個不停。黎庸看秋霧挽胡應元的袖子,那
頭老狐就樂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小伙子,秋霧也覺得逗弄胡應元好玩,也會故意湊到
胡應元耳畔說話,或藉口替其擦汗。老友反被小郎戲耍,也是滑稽好笑,黎庸都淡
定以對,懶得多說。
  胡應元繼續賣弄知識,指著草叢說:「這裡不久前有人打拐子,就是折枝做記
號,表示有人也在同一處挖蔘,一樣來採蔘的人就得換個地方。不過我們目的不在
此,無妨。」又走了段路,他的手撫上一棵白茬樹幹上的刻痕低道:「這是前幾日
那伙人遇難前刻的,這幾道刻痕是人數,右邊這幾道刻的是發現的人蔘有幾品葉。」
  「胡哥哥,你示範怎麼挖蔘啦。」秋霧開口慫恿,胡應元笑得像傻子似的應好,
尋到一株四品葉約莫二十多年的野蔘說:「太大支的蔘耗時間,就挖這棵吧。」胡
應元擅自停下來開始掘土,摸索野蔘根鬚的底限,每拿一樣工具都仔細說明,比如
先取紅絨繩,銅錢繫兩端,鎖蔘防它逃跑,挑蔘鬚最好拿鹿骨針,韌性佳不會壞了
野蔘的品相。
  胡應元其實和黎庸都是年輕俊美的男子,從來都是被仰慕追求,他因經營書寓
的緣故更擅於察顏觀色,投其所好,只是很少這麼主動追求人。黎庸坐在一旁橫倒
的老樹幹上飲水,胡應元把鹿骨針交給秋霧讓他自個兒挖,秋霧歡呼一聲接過東西
體驗採蔘樂。
  胡應元走到黎庸身旁坐下,問:「你看怎樣?」
  黎庸掃他一眼,再觀眼前林海回話:「妖氣瀰漫。」
  「看來虎精已經把這片林海都差不多巡過一遍,留了氣味。山裡留下的人蔘都
不足五十年,其他生出靈識的野蔘……」
  「松雲林海果然不富盛名,專出妖孽,也多的是靈花異草,怪不得虎精專程找
來,會不會和小時候那次一樣,是精怪為了度劫做準備?」
  「那就麻煩了。要度劫的,能耐肯定大過我。到時恐怕靠你啦,二郎。」
  胡應元想起他們初識時,這片林海也冒出一隻熊精,被黎家族老給收拾了。他
聳肩:「這虎精比熊精狡猾難纏,你當心別被盯上。」
  黎庸淡笑,盯著秋霧腰間的酒壺說:「求之不得,必要時我還有蛇妖能推出來
擋。」
  胡應元跟他看到同一處,問:「什麼樣的蛇妖?拼得過虎精?」
  「相柳。」
  胡應元面露詫異,蹙了下眉頭:「你自求多福吧。」他沒想到只存在於遠古的
東西竟會從凡人口中聽到,那種東西雖然也算蛇妖,卻不是一、兩頭虎精抵得上的。
他想再問黎庸如何招惹,卻不知從何開口。
  不等胡應元想好如何啟齒,黎庸就說:「相柳是追著秋霧而來。」這話有幾個
意思,一個是說秋霧被強大的妖魔盯上,另一個意思是不要輕易跟相柳搶奪獵物,
總之是讓胡應元自己打退堂鼓。
  顯然黎庸的回答很有效,胡應元沒有之前和秋霧相處時那樣浮躁了。
  第一日入林海並不急著尋虎精,三人找好一處向陽山坳搭個窩棚,再拿炊具煮
點東西裹腹。秋霧說:「我去採些果子、摘點野菜來。」
  胡應元攔他道:「別獨自去,危險。萬一迷路就不好了。」
  黎庸把一張指甲片大小的紙符扔木柴堆裡,轟的一下子燃起火來,他聞言附和:
「是啊,那種粗活雜務交給胡應元就好。你乖乖待這裡等。」
  秋霧哼了聲:「有什麼危險的,我又不是普通人。我是霧,不會迷路的,一般
是我害人迷路差不多。」
  黎庸知道他講得不錯,秋霧不管到哪座山都能找到水源跟食物,也猶豫不知該
不該攔他。胡應元看黎庸遲疑就提議:「不如我陪你吧。黎二郎你在這裡看著火吧!」
說完就拉著少年走掉了。
  黎庸看那兩個迅速消失在樹林山嵐間的身影,輕哼,一個見色忘友,一個初生
之犢,兩個都沒什麼人性,罷了,隨他們去。
* * *
  秋霧把採到的樹果、野菇、野菜全兜在外袍衣擺,也不怕沾髒。清早黎庸替他
挽的髮髻一絲不茍,低頭就能見纖細白嫩的頸子,宛如細雪堆就。相較於黎庸和胡
應元那樣的成熟男子,秋霧顯得清瘦單薄,但不是枯瘦難看,輕軟衣料下裹住的修
長肢體,有著獨屬於男子的柔韌優美。
  胡應元雖說男女通吃,其實更偏好女色,只因對男色要求更高,而秋霧是他見
過最靈秀美好的少年,縱使黎庸拿相柳嚇阻他,他還是色膽包天。再說現在只是看
幾眼也不過分吧?而且即便相柳出現也是先拿黎庸開刀啊。想通之後胡應元就乾脆
盯著秋霧看,秋霧一個人專心覓食,跳上跳下的爬樹摘果子,忙得雙頰微紅,額有
薄汗。
  一柱香以前胡應元就只採了些可食的花葉兜在隨身布巾裡,然後只個濃蔭望著
少年漂亮的身姿發呆,放任腦海想像了一些下流念頭。彼端秋霧採完草芝跑來,想
找胡應元幫忙拿點東西,卻見胡應元傻呼呼望著自己笑,挑眉問:「又想舔我?」
  胡應元正色道:「怎麼會。之前是我不好,一時糊塗、有失分寸,那個,我就
跟你賠不是了,往後別提了。」
  「可是你方才看我的時候,表情可不像是在反省這些。」
  「……」原來這小子都知道。
  「幫我拿些。」秋霧分了些收獲給他,兩人邊走回去棚子邊聊:「黎庸喜歡的
女人是什麼樣的?美如天仙?性情如何?」
  胡應元嘴角勾上頰面,了然心想這傢伙原來是想探聽這些,他也喜歡聊別人緋
聞,壓低嗓音說:「當然是美人了。性情也好得沒話說。是個完全找不到短處的大
美人,簡直像假的。我是不喜歡這樣的,太沒意思,不過你黎庸哥哥喜歡,他們還
是青梅竹馬呢。女的比他大幾歲,小時候我們都一起玩,後來他們兩個才處得比較
曖昧。
  只不過啊,黎庸看似風流也只是習慣被追求,他從沒有追求人家的經驗,所以
喜歡上人家也沒什麼作為,後來就……就看著那姐姐嫁人啦。而且嫁的還是自己大
哥。」
  秋霧拈起一朵紫色小花丟嘴裡咀嚼,聽到這裡精彩低呼:「哇啊,這樣啊!」
少年表情興奮得不得了,覺得這次聽到的東西太精彩,難掩激動神采。
  胡應元沒留意少年,還在回憶往事聊道:「至於那位姐姐,我猜也是賭氣才嫁
人的。真是兩個傻人。」
  「不能一起嫁給他們兄弟倆麼?」
  「哈,說什麼傻話。一女怎能侍二夫。」
  「怎麼不行?大家感情都好的話,有什麼關係?一家人不是?在我以前待的山
裡,附近的國家和民族都是這樣的,男的可以娶好幾個喜歡的女子,女人也能睡好
幾個欣賞的男子,生他們的孩子呢。」
  「……那是別的國家,又不是我們這裡。」胡應元默默羨慕起秋霧講的地方,
心想要是將來有機會也去見識見識。很快他就收歛飄走的心思,拉回正題:「總之
他們倆就錯過了。加上黎庸耽溺於情愛之人,一開始可能逃避兄長和大嫂才長年旅
居他鄉,不過後來也是一心求道吧。他今年都三十有二了,我看往後也不打算娶妻
生子、成家立室。」
  秋霧微訝:「可他看起來好年輕。」
  「差不多吧。你看我如何?」
  「差不多。」
  「英俊瀟灑不?」
  「……唔。」
  胡應元聽他聲音含糊,轉頭一看,這傢伙居然把剛才採的東西塞得兩頰鼓起,
怪叫道:「我說你偷吃也掩飾一下吧!別吃光啦!」怪不得人家說孩子太安靜都是
在作怪。
  秋霧遠遠看到黎庸就揣著食物奔過去。樹林的路難走,但秋霧暢行無阻。黎庸
將收獲的食材用一碗水洗過就烤來吃,或拿胡應元帶的荷葉包起來燜熟,還有自備
的醃肉、酒水,這一餐也算吃得不錯。
  黎庸一樣不重吃,食量也不大,說是在辟穀,所以只簡單喝了些東西,其他只
是嘗個味道而已。他說打算在附近設個局引虎精來,拿蛇妖酒為引,再拿自己做的
鍊子要他們繫在腕上分辨身份,免得虎精化作人形混入他們之中作怪。
  胡應元問他有幾成把握,黎庸飲了口酒懶懶答道:「最晚三日,快的話今晚。」
  「要是你被虎精抓了?」
  黎庸輕哼:「別小瞧我。再說柿子挑軟的捏,怎麼說也先該抓你。」
  胡應元指秋霧說:「是先抓他吧。」
  「秋霧有我護著。你顧好自己就好。」黎庸說完,拿出手帕給秋霧擦了油亮的
嘴說:「不必怕,我會看著你。」
  秋霧敷衍笑了下,回嘴說:「你顧好自己吧。」
  飯後三人在窩棚稍作休息,黎庸拿蛇酒往外走,利用地形開始佈陣。泡蛇妖的
酒壺有咒術封住,就算打開也不怕蛇妖出逃,但為了防範蛇妖,黎庸還是在壺口罩
上處理過的紅色細網將之掛在樹枝上,讓相柳的妖氣散開引來虎精。
  一旦虎精入陣會陷入幻境難以擺脫,黎庸就能來處置陷入混亂的虎精,不需要
正面搏鬥,忙完這些他就回來跟胡應元討論誰先守夜。胡應元習慣晝伏夜出,因此
自願守整晚不睡,要黎庸先休息,黎庸從善如流躺到獸氈上很快就入眠。秋霧坐在
黎庸身旁盯著看,山中天色暗得很快,這時已經幾乎看不清景物,一旦失了日照也
變得更陰涼濕冷。
  秋霧找出薄被替黎庸蓋好,胡應元抱著一把劍坐在外頭問他:「你怎麼不睡?」
  「我不必睡啊。」秋霧理所當然回話:「我又不是凡人。」
  「嗯。」胡應元不再多言。其實他們三個都不怎麼需要睡眠,都是修煉之人,
幾天不吃不睡不喝也都沒多大影響,況且再不濟還有丹藥可服食。就說那辟穀丹,
同樣的名字在不同門派的配方是不盡相同,但作用及目的是差不多的,但每家都說
自家的最好,有些丹藥配方就只能是家族秘傳。
  秋霧雖然不是人,卻學人一樣作息、飲食,儘管不需要完全跟人一樣吃喝拉撒
睡,但他也並不排斥體驗這些事,化作人形就想感受所有能感受的事物。於是夜深
時分,他跟胡應元打完一局紙牌,算完了帳之後認真道:「胡哥哥,我想拉屎。」
  胡應元臉皮抽了下,少年口出此言實在煞風景,他指外面西側下坡處的矮樹叢
說:「去那兒吧。不要越過黎庸設的結界。」
  秋霧點頭往下走,鑽到茂盛樹叢裡撩起衣擺拉下褲子,哼哼嗯嗯像在清唱曲調
一樣。其實要他將腹裡的東西變成霧化了也行,但他偏不。解決完大事,秋霧拿樹
枝把落葉跟土撥蓋起來,擦淨後還想找水洗淨,不顧胡應元提醒就跨出結界外。
  他找到附近的陡坡有個小瀑布,脫光進到瀑布下的水潭搓澡,慢悠悠泡了會兒
才上岸著裝。這才穿好就被一道腥烈的妖氣捲走,這無疑就是虎精做的了。頃刻間
他就被帶至一座山洞外,虎精化作魁梧漢子站在他身後推他。
  秋霧踉蹌往前,跌進一片漆黑裡,邁入洞內眼前一亮,滿廳滿堂都是渾厚濃郁
的靈氣,稍微吸一口都宛如飲酒微醺。他回頭看,虎精變化的男人高大挺拔,滿頭
金髮紮編成一股長辮,耳戴許多銀環,俊臉生得張揚,渾身飽滿壯碩的腱子肉,下
身僅著單薄寬褲,腹下佈滿濃密淺金毛髮,雙臂浮著指頭粗的筋。
  好生猛的男人,真是粗暴野蠻,秋霧心想這還不如原形可愛吧,壯成這樣實在
喜歡不起來,那壯漢也在打量他,鼻子哼哼兩聲,胸肌彈抖了下,一掌將他拍到不
遠的地毯上,再走來把他拎到榻上。
  虎精知道這少年非人,卻也瞧不清是什麼,總之看著可口就先抓回來擺著,目
標還是那些瑟縮在角落的靈蔘童子們。這偌大洞穴內擺了四個巨大酒缸,每一個都
架梯子,缸裡是這松雲深山裡的神秘醴泉,缸裡泡了好幾支千百歲的靈蔘原形,都
是被虎精壓榨靈氣而現形的可憐童子們。
  缸外則是還沒遭虎精毒手的靈蔘,少說有二、三十多個男童害怕擠在角落,剩
下幾個是早先被虎精凌辱後癱在地上雙目失神的男童,他們嘴角流涎、衣不蔽體,
腿間佈滿抓咬過的瘀痕,氣息微弱,可能過不久就要變回原形。有幾個小童不忍同
伴慘狀,悄悄蹲低伸長手要將同伴拖回來,熟料手一觸及對方就形神震蕩,倏爾化
作一支小野蔘。小野蔘在原地抖了抖好像努力想逃走,但爬不起來,虎精養的幾隻
倀鬼一看就抓起來扔酒缸裡泡著了。
  倀鬼一見主人回來,紛紛迎上,虎精看到皮相狡好的倀鬼面容愉悅,這些倀鬼
有男有女,很快就脫光衣裳和虎精滾到酒缸間的一張大床榻作樂,也是四、五隻倀
鬼跪伏或趴在虎精身上伺候,景象淫靡。
  秋霧當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虎精到處網羅靈蔘壓榨其靈力,一面養著倀鬼,
再與倀鬼雙修。不僅這樣,倀鬼跟虎精還輪流淫玩靈蔘童子們,一點一滴都要壓榨
乾淨。他瞇眼心道,好貪心的一妖孽,看了礙眼。
  幾隻倀鬼還不夠虎精玩,虎精一手朝角落抓攏,吸來一個男童,剝光男童衣褲
拉開兩腿就含著那嬌軟肉塊吸吮,男童掙扎哭喊不久就面色潮紅,顯是動情了,軟
聲哭哼,再變成可憐低吟。
  秋霧看不慣,起身走近,踹開一隻倀鬼說:「這小兒有何好玩的?你抓我回來
難道不是想玩我?嗯?」
  虎精瞧不出秋霧原形,卻直覺這少年絕非凡物,要是再長大些就算拿來和妖魔、
仙子相比也是容貌殊絕,所以想慢慢品味,卻沒料到少年脾性暴烈,一腳就把他精
心養煉的倀鬼踹蔫了,內丹潰散不說,當即銷殞只餘一副空皮囊,糟蹋!
  虎精沉下臉,動怒了,揮開其他倀鬼將少年拽到榻上來,粗暴撕了他衣衫。
  秋霧冷然迎視,看金毛壯漢對自己露出猥瑣淫笑,他眼神同樣不懷好意,本就
是故意出結界招惹虎精的,還不知是誰將誰吃乾抹淨了。
  虎精渾身僵冷一瞬,只以為是錯覺,眼前少年的氣息醇香似酒,越多接觸就越
難招架,他以無暇思慮,深吸一口氣壞笑:「小東西,我要連同你的皮肉骨血都吸
乾淨。」
  秋霧輕笑:「呵,你試試。」
* * *
  胡應元把秋霧看丟了,黎庸沒空跟他算帳,藉著之前給秋霧繫的鍊子作媒介施
術尋人。一柱香後找到虎精在這山裡新闢的巢穴。虎精仗著自己道行匪淺,洞穴又
在絕壁高崖間,並沒在外設下多厲害的障眼法或護陣,黎庸跟胡應元兩個攀上岩壁
設法來到洞外,輕易破了妖障闖入。
  所見景象和秋霧來時差別不大,只是靈蔘童子們不在躲在角落,而是排列在竹
梯上合力將同伴打撈出酒缸,晾在地毯上,暗處癱著幾具詭異蒼白的皮囊,都是銷
毀的倀鬼。秋霧站在中央空地指揮童子們撈蔘,只不過他一身水色衣裳破破爛爛掛
在腰際,勉強只能掩住胯部私處。
  黎庸他們趕來時,秋霧正側對來者,因而裸露出雪白胸膛和清潤背脊,修長筆
直的雙腿還踩著一張洩出餘氣的倀鬼皮囊,神色淡然自若。缸裡還沒氣絕的靈蔘也
在奮力游動,這虎精擄來少說百支以上的靈蔘,因此整個洞穴就如一個大蜂巢,精
純靈力是濃稠的蜜汁。這令胡應元跟黎庸一進來就有點暈眩,趕緊運轉心法穩住元
神。
  黎庸趕到秋霧身邊脫下外袍為他披上,關切道:「那妖孽傷你沒有?」
  秋霧眼尾睞他,颯爽淺笑:「無事。只是衣服破了。」
  黎庸還不放心,將少年前胸後背、手臂都仔細看了看,確實毫髮無傷,最後目
光定在秋霧的臉上。「噫?」他看秋霧這張臉微有變化,五官仍靈秀俊俏,卻不如
先前稚氣,個子也抽高了點,言語神態也較沉穩。
  秋霧說:「你沒看錯,我又長大了些。」他看向靈蔘童子們,這麼多靈蔘齊聚
一處,靈氣波蕩交鳴震蕩,如浪潮般滔滔不絕,確實能助長功力,卻也極容易走火
入魔。只不過虎精過於躁進,不顧風險恣意妄為。
  「看來這虎精是走上歧途,這裡待下去容易走火入魔。」黎庸嚴肅提醒,胡應
元也走來,兩個齊聲問:「虎精?」
  秋霧指洞穴深處讓他們去瞧。黎庸逕自往裏走,胡應元深深看了眼秋霧也跟上
老友腳步。只見乾冷地面癱著一個身形瘦弱、兩眼微陷泛黑影的青年男子,赤裸仰
躺在那兒口吐細沫,恍惚呻吟,雙手還握著自身性器套弄不休,被黎庸他們發現的
當下剛好又射出一道白精,樣子萎靡駭人,虎虎生風的姿態不復見。
  陷入迷障的虎精周身有幾個堆疊成塔狀的大小石頭,大概是秋霧臨時做來困住
虎精的小陣。黎庸面無表情看了眼快精盡而亡的妖孽,轉頭對胡應元說:「接下來
你看著辦吧。」
  胡應元沒想到事情這麼快落幕,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另一頭黎庸跟秋霧說話,
還誇秋霧一句,順便提醒少年修煉艱難,但絕不可貪快,免得有這種下場。
  胡應元拿出一支竹笛,實為他收藏的法寶之一,吹奏一音將虎精的精魂攝走,
轉身走出來望著滿地跑的靈蔘童子問:「依二郎所見,這些小東西該怎麼辦才好?
我還有生意要顧,可沒空處理他們。這座林海確實靈氣旺盛,但絕不可能一下子冒
出這麼多靈蔘。」
  「當然是虎精跑了不少山頭擄來的吧。」黎庸在包袱裡摸索,找出一粒核桃刻
製的船屋喊他們:「諸君若不嫌棄就請進這船屋裡,待數日後某離了松雲府就繞道
逐一將你們送返仙鄉。」
  靈蔘童子們全都看向秋霧,儼然已將少年當成了首領般的人物。秋霧莞爾溫語:
「黎庸哥哥是可靠之人,他的話都能信。想回家就上船吧。」
  童子們一陣歡呼就朝黎庸簇擁而上,小短腿一蹬就縮小飛進其掌中小船內,這
件穿虹星槎是黎家一件法寶,黎家族中的秘寶圖譜所記載,此物若由仙聖者驅使能
渡天河,可往黃泉,黎庸雖然還不算神通廣大,但以此寶收容百來支靈蔘還是辦得
到。
  胡應元看老友這般道行不禁暗自感慨,自己仗著身為狐仙後裔,混居人間後就
貪圖逸樂,在無心修煉,松雲書寓也只是方便自己維持平穩生活的地方罷了。過去
有什麼麻煩也仗著人脈廣而不曾真正煩惱過,一旦他朝再碰上這類麻煩事件,還是
靠自己最快。看來也不能太過懶散才是。
  黎庸又問胡應元說:「那虎精你打算怎麼辦?」
  胡應元沉吟了下:「廢去修為收在書寓吧。我缺張虎皮毯。」
  「……」
  「說笑的。有我跟其他姐姐看著,再怎樣他也無法再作妖。修煉不易啊,現在
廢掉重新來過,等他再大一些就送他去金夫人那兒學習。」胡應元笑得有點壞,那
金夫人是某仙府的主人,教授精怪們修煉仙術,而且出了名的嚴厲。
  黎庸施術將洞裡過濃的靈氣散去,助其恢復原貌,再將帶上山的軟毯獸皮、炊
具留在山中,讓之後上山的人能取用。
  回程由黎庸駕車,秋霧坐靠車壁假寐,胡應元取代黎庸的位置。見過虎精的下
場,胡應元現在對秋霧也沒懷抱多大的綺念淫思,更多是好奇。他們都知道虎精會
那樣少不了秋霧推了一把,秋霧也不否認自己施了迷障。
  胡應元問:「一樣是對你非禮,你對我笑眼以待,對那虎精卻也夠狠的,難道
差別在我是黎庸的朋友?還是我生得比那虎精順眼?」
  秋霧睜眼看他,胡應元面色微哂,耳根略紅。秋霧笑睇道:「胡哥哥是想跟我
一起作樂,自然不會讓我難受。而那虎精只顧自己高興,又粗暴無禮,看那些靈蔘
小童的模樣就知道。」
  馬車忽然走得較顛簸,黎庸斥喝馬匹加快行駛。胡應元知道黎庸聽見他們交談,
不高興了,默默汗顏補充說:「好了好了,這事就讓它過去吧,往後都別再提。是
我不對,不該意亂情迷對你出手,你什麼都還不懂呢。」
  秋霧卻不結束話題,問:「不是說食色性也,這事跟吃飯一樣,吃飯還能輪流
換口味,做這檔事怎麼就搞得這樣麻煩?」
  胡應元尷尬:「不、不能一概而論。這、總之還得你情我願、雙方高興合意,
然後……呃,嗯……」
  「所以我讓虎精自己做個痛快了。」
  胡應元努力解釋:「還得有感情鋪陳才好。」
  秋霧蹙了下眉:「感情?這我就沒有了。可是黎庸也沒有,他說他抱女人時都
是逢場作戲。」
  「他那情況不同啦。」胡應元抓抓額髮,已經把頭髮都抓亂了。眼看秋霧還要
追問,他連忙叫喊:「噯呀我的媽呀,教養孩子果真不是我的志業專長,黎二郎交
給你啦!我睡就是了。」
  秋霧睨著胡應元的睡顏抿嘴瞇眼,頗不以為然,這些老說他沒開竅的傢伙不也
活得不明不白?還有什麼資格說他呢?他也不再聊,打呵欠睡回書寓。之後幾日胡
應元替他們租了個院落住下,黎庸帶秋霧在城裡觀光,離開書寓的前一晚又睡在同
一床上。黎庸彈指滅了房內燈火,當晚白亮的月輝打亮了窗紙照進室裡,依稀能見
彼此眉眼輪廓。
  黎庸猶豫了下跟少年說:「這幾日你屢屢戲弄胡應元,言行太過輕浮,日後不
要再這樣,為了滿足好奇心而招惹別人,牽扯太多因果就不利修煉了。幸好胡應元
的脾氣好,才沒與你計較,並非你做得對。」
  秋霧被念了幾句,沉聲回嘴:「我有說要修煉?」
  「不是你說想變強?」
  「唔……」少年講不贏青年。
  黎庸思量道:「往後我也不會再貪圖風流快活和人做那事。」
  「哦?」
  「這是身教。」
  「要是想要怎麼辦?」
  「就自己解決。」黎庸一一回應,暗自好笑,真像在養兒子,但到底不是父子,
亦非兄弟。他只是……有些寂寞吧。寂寞,心障,竟然就挑了這樣一個神秘古怪的
孩子作伴,唉。
  床帷裡,秋霧挨近黎庸挽住手臂低喚:「黎庸哥哥。我啊,其實是……知道黎
家人會來,逮著機運才能下山。沒想到黎家人這樣有意思,修煉求道真的比食色更
重要?」
  黎庸沉默良久,淡柔沉定的說:「余此生只為求道,其他皆是過眼雲煙。」
  過眼雲煙?秋霧並不當真,他倒想看看黎庸這人能如何自欺,不久前還抱著女
人快活,今日就說自己只為求道,多虛偽的人。他就要看黎庸的道是什麼。
  只是秋霧方才的話也不經意透露另一件事,黎庸這才曉得自己是間接害死了德
拉,只因為這團迷霧是那麼渴望下山離開,而且從遙久以前就盼著了。所以他的出
現是必然,德拉的死亦是註定好的事。然而他不會向秋霧確認什麼,因為他知道秋
霧自己也不懂,就像他常常也不懂自己欲往何處,不知歸處。
作者: cola1205   2017-06-24 22:15:00
搶個頭香先
作者: kyo882009 (kyosama)   2017-06-24 22:29:00
頸推
作者: thewaymilky (德維謬祈)   2017-06-24 23:07:00
其實痴漢胡(住嘴)還蠻可愛的,還有戲份嗎?
作者: s51696oy   2017-06-24 23:40:00
其實我剛開始還以為黎庸會是那種性情淡泊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設定,沒想到本人還蠻有血有肉的,各種情緒都有XD(說什麼
作者: takki750226 (乖乖)   2017-06-24 23:43:00
小霧根本山中孩子王(好像也沒錯XDDDDD
作者: htj10447 (htj10447)   2017-06-25 00:05:00
黎爸不直接身教怎麼自己解決嗎wwwwwwwww
作者: ZENFOX (☁禪狐☁)   2017-06-25 00:20:00
後面會有、呃,類似的。[小聲]
作者: orangedog (orangedog)   2017-06-25 01:00:00
這章讀完決定在把孔雀的故事翻出來溫習
作者: liquidOAO (液體●─●)   2017-06-25 02:55:00
其實這是育兒記吧(X 身教感覺很偉大呢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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