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張秉錚回來的時候已經一點多了。
他巡了整個派出所，才在休息室找到死抱著葉子背包不睡覺的小魅魔，旁邊趴著今天帶他
回來的警察邱立衡。
「你來了！」小魅魔低聲歡呼，一邊輕手輕腳地跳下涼椅，朝他跑過去。
「噓。我們出去說。」
於是小魅魔在張秉錚的教學下學會了怎麼在無聲狀態下開喇叭鎖，成功繞過累到破表的
邱立衡，一魔一魂安安靜靜地去外面商討未來計畫。
附近是近郊，比起他們之前在的地方離市區近上不少，能夠遮蔽的草葉少了很多，移動相
對困難。
但是小魅魔不用擔心糧食問題了，附近有motel，他們就算在那裏落地生根大概也不會有
人注意。
如果能混進去就進去，如果不行張秉錚也能把光球弄出來讓小魅魔收。
「是新獵場！好棒！」
「嗯，現在的問題是你走不開，硬跑出去應該沒多久就會被找回來。」
「那個人說明天要買人類的衣服給我。在他們眼裡我穿人類的衣服就跟人類一樣了，他找
不到。」
「他找得到。人類小孩不會自己在外面閒晃。」張秉錚嘆氣，「他一定會堅持要找到你父
母，要不然就是讓你變成別人的小孩。」
「可是我也找不到我爸媽，他也不會找到。」小魅魔說話的語氣非常理所當然，「變別人
的小孩就是要住籠子嗎？」
「……對啦。」雖然在這個奇怪的現況下張秉錚也不知道小魅魔能不能算是自己的小孩。
「那我不要。」
「那就對了，我跟你說……」
小魅魔安分地在警局待了好些天，張秉錚說這種非常時期沒辦法供應糧食，要求牠先繼續
吃那些「寄放」在牠身上的光球，以後再算。
牠只好用尾巴觸感跟圈起來感覺量了好幾遍，仔細確定了現在的光球的大小，才開始省省
地一點一點吃。
吃光球還要假裝去廁所不能被人類看見，最重要的是不時模擬回憶張秉錚寄放的光球大小
，不能讓現在圈著的感覺影響到還給張秉錚的光球量。
本來牠想說既然不能那麼快出去，那不如就輕鬆點不要偽裝。又餓又不自由，煩心事已經
這麼多了，牠才不要弄得自己更不舒服！
後來還是被警察先生邱立衡逼著，好說歹說勸不聽就整隻被抓進廁所換童裝，牠嚇到整個
弓著背縮到牆角，滾著威嚇的喉音抗議，還是張秉錚在旁邊好說歹說牠才沒有武力反抗。
邱立衡在廁所裡追著小魅魔滿場跑，小魅魔靈敏逃竄撞倒一堆東西，瓶瓶罐罐掉到地上聲
音頗大，吵到其他警察同僚從外面喊他。
「邱欸你安怎啦？」
「沒事啦！小孩子有點活潑過頭……欸欸你不要爬氣窗！」
好不容易兩邊都累了，他們才能面對面站好……雖然警察擋在門前不讓小魅魔溜，而小魅
魔的站姿是野獸版本，完全的對峙狀態。
至於張秉錚跟沒事的人一樣飄在旁邊，小魅魔沒受傷就好。
他不得不慶幸自己身為鬼還是有點優勢的，至少霸氣定身什麼的完全不成問題，不用像邱
立衡那樣追得要死還抓不到這小傢伙。
警察先生說話了：「就穿個衣服而已你到底為什麼不要啦？」
「熱。」
「所以我不是幫你買背心回來了嗎？」
「那個也熱。」小魅魔一臉不屑地指指童裝小短褲。
「它已經是最短的了。」邱立衡把小褲子拎起來打開給小魅魔看，「再短你屁股就露出來
了。」
「露出來很涼啊。」小魅魔甩甩小尾巴撩起他後面那片兜襠布，「為什麼不能不要穿？」
「因為這樣外面的人會覺得你很沒禮貌。」
「所以我穿了就可以去外面嗎？」
「……最近我沒假，沒辦法帶你出去玩。」
「那不用去外面就不用穿了啊。」小魅魔看向張秉錚，「對不對？」
「呃……是沒錯但你還是穿了比較好啦。」張秉錚說，「萬一中間有機會的話也比較方便
出去。」
「你自己說不行太早去的。」
「咳。」邱立衡忍著不讓視線飄到張秉錚身上，「不要在我跟你說話的時候同時跟別人講
話。」
「是『看不見的朋友』，不是別人。」
「好吧，『看不見的朋友』。」邱立衡悶悶地重複小魅魔的話，「快穿，今天穿完才可以
出去。」
「不要。」
邱立衡想抓牠，牠跑，兩邊又都追到累了回歸原樣，幾次循環之後邱立衡的值勤時間到了
，換裝行動以失敗告終──他其實有交代同事幫忙，無奈沒張秉錚的勸，小魅魔對他們不
太客氣，一爪子下去鬧得沒人想自討苦吃，他們也不敢動真格跟個小孩計較。
也許是白天跑得太累，小魅魔晚上七點多就睡得不省人事，邱立衡剛好外勤結束，回派出
所看到小魅魔縮成一團睡在沙發上，而那個靈魂飄在牠旁邊好像也在打盹。
邱立衡嘆了口氣，早上為了換個衣服累那麼久，怎麼就沒想到趁睡著換呢？
他乾脆把小孩撈起來抱進休息室，然後去拿個衣服，回了休息室把小孩子抱上桌子躺好，
要換掉褲子的時候肩膀忽然一陣涼，涼意從他的肩膀一路擴散到整個背部和後頸。
「你幹什麼？」
是那個鬼的聲音。
邱立衡清清喉嚨，「換衣服。」
「他一整個早上都跟你說不想換，沒道理睡著就會同意了。」鬼的聲音聽起來很隨意，但
他就是覺得肩膀更涼了一點。
他想無視鬼魂，伸手拿衣服直接開始，結果發現自己就這麼站著被壓了。
「放開。你早上明明就還幫我說話。」
「……你一直都看得到啊？那也好，省得麻煩。反正呢，我個人比較尊重牠的意願。」鬼
魂悠悠飄到他面前，「為所欲為是不可以的啊，警察先生。」
「不然呢？一個小孩子穿這樣到處跑像什麼樣？那條兜襠布比內褲還小條！」
「牠不是一般小孩。」
「他是。」邱立衡也沒怎麼怕的意思，「就算他有翅膀跟尾巴，他要在這邊生活就要照一
般人的習慣。」
「那你怎麼不叫人去照蟑螂的習慣？不是一起生活嗎？」
「歪理。放開我。」
「可以，但你最好對小東西放尊重點。」
邱立衡笑了，他學著鬼魂剛剛的語氣說：「反正呢，我個人是比較尊重社會的規範。」
「你應該高興我沒有隨便對人下手的習慣。」鬼魂忽然把臉衝上前貼得很近，鼻頭幾乎就
要碰到邱立衡的鼻子，每個字都咬得很慢很清晰：「否則我也不能保證你會怎麼樣。」
「你好像沒有弄清楚警察的工作性質，鬼魂先生。」邱立衡的表情沒有一點鬆動，「我見
過的屍體不多，但車禍到頭破血流的可不少；我支援過的對峙場面也不多，但派出所也不
是沒關過鐵門擋槍戰。就你這連人都摸不到的等級，要嚇我還太早。」
「嗯哼，現在在自己的地盤威風得很啊……那天半夜你見到我們的表情可不是這麼回事。
」鬼魂帶點訕笑意味地直接從他身上穿過去，那種涼讓他很不舒服，但鬼魂沒有再定住他
的身體，「沒事就滾回去睡覺，有本事就早上再說服小傢伙，他點頭了我就不管。」
「如果我堅持現在換呢？」
「那我就只好在這裡請你罰站一個晚上。」
考量到明天還要值勤，邱立衡還是咬著牙收了小衣服，他開門要走的時候又被叫住。
「欸等等，把小傢伙抱去好睡的地方。」
「你不會自己抱？不是很行？」
「他可是你抱來的。」鬼魂一臉鄙視，「死了這些年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個年頭的警察
是做事都不用收尾，沒有在責任的傢伙啊。」
「閉嘴。」邱立衡把小衣服放下，然後把小魅魔抱去涼椅上，順便蓋了自己的外套，故意
看了鬼魂一眼，才慢吞吞地收東西出去。
張秉錚看熟睡的小魅魔看了一陣子，直到小魅魔翻身把警察的外套當成抱枕，他覺得略顯
刺眼才隨便挑個角落閉目養神。
也許是他的耐力或靈力漸漸練起來了──沒用多少能力的日子，他其實不會想睡。
深夜的時間過得很慢，到處的人都睡著了，他一開始還有閒心到處探索，附近的地方他這
幾天都逛得差不多了，索性就好好休息一下。
張秉錚只覺得自己閉著眼睛發了很久的呆，休息室聽得到一些陸續進出門的聲音，他不太
清楚警察的作息，大概是巡邏還什麼的。到了半夜他偶爾聽到小魅魔翻身或者夢話，外面
的腳步聲碎碎慢慢的，聽起來也沒什麼精神。
他好像沒辦法靜下來什麼都不想，注意力一直飄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弄到最後他只好爬
起來繼續練他挪物品的技能，練累了比較好睡。
隔天張秉錚中午醒來，小魅魔不在休息室，倒是昨天警察先生的外套掉在地上，他有種微
妙的勝利感。
大概是抱著這種心情，他略為愉悅地把外套浮起來，可惜那有點重，他沒辦法撐到把外套
放回桌上，乾脆就扔在椅子上了事。
張秉錚哼著歌穿牆出去，繞了派出所一整圈開始找小魅魔，沒找到，只見牠的葉子小包包
放在警局前台的會客沙發上。
「是躲到哪去了啊……」

小東西去那了!??? 感覺之後可以看到鬼站著上人(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