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英文夾雜有。
●與賽局理論無關(？)
●內容純屬虛構，如有雷同係屬巧合。
沒有客人在的上班日理應讓人輕鬆不少的。
不用刻意提早到辦公室只為了得比客人早到，不用隨時注意客人進辦公室的時間，只因為
需要適時放上一杯現泡咖啡；也不用離開座位時就要將手機與分機電話帶在身上，以便客
人隨時找得到人，更不必應付客人所有臨時的要求，包括諸如上產線或是四處集合各部門
的人開會等等。
但是看著上班時間向來亮著燈的會議室現下暗著且空無一人，卻多少感到不習慣，當然還
有失落感。
少了要他照顧三餐、甚至要當少爺伺候的人，沒有一抬頭就能夠看到坐在會議室工作的認
真身影，耳裡聽不到那些明為吐槽實為關心鼓勵的言語，也感受不到那揉他一頭亂髮的手
有多溫暖。
光是這麼想著，就會發現原來那些曾經離他很近的一切，現在居然遠到令人懷念。從高時
謙出院那天開始到現在。
高時謙其實明白的。明白那天自己在病房裡出格的胡言亂語是什麼意思，但這出口的心裡
話卻像是道開關，將兩人的關係切換到了另一種他所陌生的模式，如面對著很吸引他的漂
亮展覽品，想觸碰卻因拉起的區隔線與「禁止觸摸」的警語而退縮。
這幾天他們的相處頗為微妙。言語上、有形的距離上出現了刻意間隔的空間，哪怕那是他
一直很想靠近的人，卻只敢半低著頭用眼角餘光偷偷觀察對方的反應不敢上前，就算抬起
頭也阻止不了目光無法在高時謙的臉上聚焦而明顯飄移。他幾度瞥見高時謙莫可奈何的表
情就心虛不已，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只擠得出對不起三個字，讓兩人每每的接觸都以高時謙
微微嘆上一口氣作結。
從醫院回到公司至今，除了面對高時謙態度怎麼樣都不自然外，他依然在工廠做著和往常
一樣的工作，就像時間回到客人還沒駐廠的過去，連老闆先前放話要他捲布蓋走路的威脅
也沒有再聽到過。就算早就做了被辭退的最壞準備，現在不過是能賺一天錢是一天，但每
每接到老闆的電話或是訊息仍無可避免地緊張到心跳加速。
就像現在。
等到多響了幾聲才接起來，老闆仍是一股腦地逕自說著交辦事項，對之前他捅的大簍子未
有任何著墨，聽著那語氣時想著，或許這回又會與先前無異，會因著趕時間而匆匆掛上電
話吧。他暗自地鬆了口氣時，無料老闆語調一轉說出「等一下」三個字時，讓他一顆心又
被吊了上來。
「你現在在哪裡？」她壓低了聲音道，「去會議室講。」
他應了一聲，假裝沒事人地閃過Chris迎上的眼神便離開座位，打開高時謙駐廠以來待的
會議室，桌上還留有一些辦公用品和馬克杯，他看了還沒有餘地讓心思飄遠，就被老闆的
一句有如揪了住衣領的話拉回神，「你最近是怎樣？」
如同老闆向來的直言直語，那句毫不迂迴的質問是連閃避的機會都沒有。他並不是個說謊
的料，這點不用面對面，不管是誰都可以光靠聽就聽得出他聲音中的遲疑，更別說總讓他
的一切無所遁形的老闆。
「……什、什麼怎麼樣……？」
「你──」電話中的聲音一個氣結，「你不要以為我沒在工廠就什麼都不知道，也不要認
為沒人感覺得出來你最近在反常。」
他低下頭無語，想必是同事和老闆說了些什麼吧。事情發生到現在，重回公司上班這幾
天，其實很慶幸同事們沒有對他落井下石，對他當初被老闆放話開除的事隻字未提，哪怕
是工作上曾經因為立場不同而有所衝突的同事也是如此，連覺得他不對勁也沒有直白地問
出口讓他陷入尷尬。但面對老闆，卻無法這麼繼續逃避下去，無奈幾經思索卻講不出半個
字。
程鈞暉持續的無聲使她心煩，連等待的耐心都沒了，「你不覺得你最近半死不活的嗎？我
情願你和以前一樣，呆呆的每天不知道在瞎忙什麼，至少看起來像是個活人，現在是怎麼
樣？什麼都隨便，被人拗假的？生管給你什麼排程就直接回給客人看都不看，你都這樣不
帶腦袋做事？」
程鈞暉低頭不語，知道說對不起三個字不僅毫無用處，還會惹得人一肚子火。老闆說話習
慣使用無數的誇飾法，但這一次他自知是如實敘述，一點也不誇張。
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以來，對自己的質疑從沒少過，失職、無濟於事的努力、自己的存在
價值、甚至是不該有的感情，光是這些就足已讓他認輸，曾經答應高時謙要相信自己的聲
音早就渺小到聽不見。
他天真的以為自己沒有發脾氣也沒有遷怒他人，看到同事會打聲招呼，然後給個自認為和
慣常相距不遠的笑容，就可以將自己的消沉隱匿於無形，沒想到實際上卻已反映在行為的
消極之中而不自知。
他正是抱著隨時都有可能被迫離開公司的心理準備，但他心知肚明，離開並不是他期待的
結果，就算他現在已經開始消極地面對，好像這樣就可以說服自己，被開除是理所當然
的，用不著難過。
一陣子的靜默後，電話中的另一頭先是傳來大口的嘆氣後道，「說話啊！你是想繼續要死
不活到什麼時候？你不知道客人很擔心你嗎？」
「……啊？」程鈞暉聞言心頭猛地一跳。
提到客人兩個字才終於有了反應，她知道了什麼似地嘖了一聲，甚至刻意強調地說，「總
之，我不管你要裝死到什麼時候，我只告訴你，Ivan是客人，所有的情緒你自己要懂得控
制，你已經不是菜鳥了，難到這點還要我教你？」
聞言，程鈞暉頓覺被許多說不出口、也不知如何開口的話堵得心頭又漲又悶，只是嗯了一
聲，是個既沒自信也沒半點說服力的聲音，好像回以一個肯定的答案，就真的同意高時謙
對他而言真的只能是客人。
「嗯是什麼意思？是好還是不好？」她語氣中的不耐從一開始就沒變過，反而更加嚴重，
「算了算了，我沒這麼多時間和你耗下去，趁今天Ivan回公司，趕快把排程排一排給客
人。」
「……排程不是昨天才剛更新一版？」
聽到連確定的事都說得像是只有百分之十的把握，就夠將她心頭的一把火燒得更旺，「你
以為我沒眼睛看，不知道你昨天才郵件出來過一版？你該回神了吧你！你那是什麼交期？
我叫你重排就重排，是Ivan特地打電話過來要最新版的，懷疑啊？」
老闆很少主動出手干涉交期的事，也該說是她忙到不會管這些該是他負責的事；而高時謙
對於交期有疑問也會先問過他，除非有什麼大問題才會找上老闆，但在那之前總是會經過
和他幾度確認卻無用的過程。這次卻什麼都沒有，郵件發出至今，他沒收到高時謙任何一
封要求再更新的回覆，反而直接跳過他聯絡了老闆……他不願多想這代表了什麼。
他心知肚明，就算他不在了，公司也一樣正常運轉，他所做的工作誰都可以取代，就像客
人可以跳過他去找老闆，一樣能達到目的；同樣地，少了他，老闆直接去找生管、採購、
廠長去協調一切關於生產排程的事更是游刃有餘，處理得還比他有效率多了吧。
結束通話後，他鬆開握上許久的分機電話，一股強大的低氣壓包圍著自己，讓他持續將自
己關在會議室裡，消了氣的皮球般趴倒在桌面。那個接到電話、收到老闆與客人的吩付便
開始當個陀螺不停旋轉到不知休息的自己，連他都不知該上哪裡去找了。
失神的雙眼怔怔地望向桌上他泡咖啡給高時謙用的馬克杯，他好想念那個看到咖啡就和他
說謝謝的人，更想念那人一面喝咖啡一面工作的樣子，總是從容又自信，現下卻離他好
遠。
半恍神間，他聽到有人輕輕敲了會議室的門，然後踩著聲音不大不小的腳步聲靠近，先是
移動了位於附近的白板到他處，最後拉開他身旁的座位坐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背。
「你還好嗎？」
是從進會議室前就開始注意自己的Chris。
打從Chris進公司以來，自己就是以從跑各單位開始帶著去認識各部門與熟悉各種流程的
人，就算有時問的問題連自己都沒遇過而滿是問號，也是帶著去各單位尋求資源與解決的
方式。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在工作中學習的。
兩人年紀差不多，也互為室友與朋友，會一起聊天、一起抱怨公司的種種，但那種身兼前
輩的自覺，讓他即便面對工作上的困境也從沒想過向對方求助；但他頭一偏看向Chris，
發現那被移動的白板正好貼心地阻擋著透明門窗，內心頓時全然鬆懈，全身如虛脫般癱
軟，原先那些諸如什麼前輩該有的無聊堅持也全都消失殆盡。
「我是不是真的糟糕？是不是不適合這個工作？搞出這麼多事對客人又……」程鈞暉有些
陷入焦慮，「……我最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覺得隨時都會被fire掉，然後又不知道該怎
麼面對客人，他越是不怪我，我就越怕不小心又做了什麼傷害到他的事怎麼辦？但是光是
這麼想卻還是什麼都做不好，越做越糟連客人都跳過我直接找老闆，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
啊……」
Chris半皺著眉頭不發一語，不時對自己的工作能力產生懷疑的他，雖感同身受卻不知如何
安慰，但放在那背上給予打氣與鼓勵的手卻也沒離開；而他聽著Chris像是喃喃自語又像
是催眠般的話語，當下雙眼好酸、好酸。
Chris說，只要照著他以前的步調，不要想太多，相信自己，一定會沒問題的……。
他好想知道，高時謙和Chris為什麼比自己還相信自己，相信對自身產生無數質疑的自己？

Leo呆呆的XD

這點他自己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