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歷史] 永遠的冬天(五十)

作者: Eros666 (墟女)   2016-06-05 00:46:52
今天原波公司補上班,累成醬糊,
偏偏我這傢伙遇到連假寫文效率又不會比較好,連假與補班什麼的通通神煩R!
本章後話的第二段有阿扁先生的卦,雖然完全不是政治文還是請各位慎入。
陰謀論/還是沒寫到H啊(什麼)/你們兩個去跟委員長來個三口之家好了
空一頁
  最後一滴黑劑注入瓦洛加體內,他們別無選擇,只能等待美人起死回生。
  度秒如年的一分鐘裡,狄米特拚命禱告,將東正教聖人的名號通通搬出來,含混念一
通。克里莫夫緊張得幾乎作嘔,握住瓦洛加的白手抵在額前,感受他的細白的手指是否回
暖,渾身冷汗直流,負面與自毀的情緒不停在臉上輪轉,嘴裡也是不知念些什麼。終於,
心電圖有了反應,怯怯地震顫、波動幾下,最後滴溜溜地恢復了規則律動。
  床邊兩名男子還來不及額手稱慶,只見美人在氧氣罩底下倒吸了幾口氣,彷彿溺者嗆
水入肺,克里莫夫估計情況不妙,連忙將瓦洛加的面罩摘下,環抱只賸著骨架子的背脊將
他扶起。瓦洛加立刻反嘔出好幾口髒血,接著,如新生兒初次張開肺,死裡逃生的人兒張
開染血的薄唇大口呼吸;但空氣入了體內,如同將玻璃碎片吸進去,使可憐的美人時不時
嘔出血來,血肉已經所剩無幾的身子痛徹心扉地顫抖。
  「克里莫,小米特,」瓦洛加看看守在自己左右兩邊的男人們,「你們都來了。很高
興我能見你們最後一面...... 好痛,痛得快死了......」
  他柔惻地斜在克里莫夫懷中,依舊彌留,疼痛不堪,嗚咽呻吟,無法降低音量。負擔
不起止痛劑,夜半哀號的病人很常見,斷續聯合成各處受刑的地界幽冥,久了之後,人人
習慣,故無人理會美人的哀鳴,左鄰右舍唯隔著牆粗口抱怨而已。魁梧的男人一則以喜,
一則以憂;喜瓦洛加至少有足夠的氣力叫出聲,憂是見他如此痛苦,胸口心如刀割。
  「嗚嗚......克里莫,我以為你已離我遠去,如今你要來跟我告別嗎,也好,和我分
手吧......小米特,我對你做的事情依然無法釋懷,你不需要來看我......」瓦洛加只道
自己要死,渾身顫抖,掙扎著說話,「也罷,我已經走到末日,即使你們只是我的幻覺,
我與你們二人緣分一場,總算滿了......」
  「夠了,不要說尋死覓活的傻話,不然我要生氣了。」克里莫夫彈他額頭,強顏微笑
地安撫。
  又是一陣疼痛的絞索,克里莫夫與他心連心,知道又有一股疼勁上來,連忙將手指頂
入他的口中,慎防美人痛到失控抽搐時咬到舌頭。克里莫夫拿額角抵著他的額,想不透為
何戀人接受了賢者之石沒脫險,猶自膽戰心驚,殊不知全身細胞汰換的滋味最令人吃不消

  單方面推定被克里莫夫遺棄,瓦洛加在沉重的昏迷中,反覆自我訓練在沒有深愛之人
的世界中就這樣死去,但沒有用。瓦洛加習慣被克里莫夫拯救的驕縱性子改不了,此時眉
帶嬌嗔,朝他的指節重重咬下去,接著又咳出幾點血沫子。克里莫夫不介意肉痛,吻他的
眼瞼與睫毛。
  「喂,大棕熊!這是怎麼回事?臭偽善者給了委員長偽藥嗎?」狄米特見雪白床單兩
三下染紅一大片,主意全無,「要幫委員長輸血、打針,唉呀急死人了!我知道哪裡有可
信任的醫生,等我一下,我去垃圾場找找!」
  「你等一等!」克里莫夫出言阻止,「瓦洛兒活回來了,我想這是真正的黑劑無誤。
」他看了看懷中戀人的臉色,「師傅說過,『任何重生都令人非常痛苦』,雖然他當初並
不是在描述黑劑的效力,我想我們先靜觀其變吧;這對瓦洛兒而言恐怕是意志力的比拚,
更勝肉體上的險境。你也坐下,你好好握住瓦洛兒的手,直到他心定下來為止。」克里莫
夫正色,「千萬別放開。」
  克里莫夫的話使狄米特一時著愣,納罕棕熊的醋罈子上哪去了。他依言拉了椅子,坐
在床邊,雙手扣握住委員長的手,靠在美人消瘦的的膝前。兩個深愛瓦洛加的男人各據一
側,分別與逐漸恢復血色的軀體緊貼在一起。
  過了一會兒,瓦洛加苦楚漸消,呼吸轉勻,顯是痛暈過去,且無大礙。克里莫夫輕輕
將被咳血染紅的手指抽出來,指節瘀傷,但沒有破皮。克里莫夫垂眼看了看指上傷勢,念
頭暗轉:「你果然怨我,我這被嫉妒、不安、欠缺集中力等愚蠢人性弱點牽著鼻子走的無
用下屬,裝著一堵牆扼殺我們心靈的通路...... 你肯定很怨恨我吧?但你果然還是愛我
的。」
  手臂得了空,克里莫夫雙手摟抱美人的身體,輕輕搖晃,陷入沉思。狄米特也是沒有
作聲,摸貓一般隔著被子撫摸委員長的大腿。三人像這樣依偎了一陣,狄米特突然抬臉道

  「大棕熊你變了耶。要是我之前在你面前對委員長這麼做,你不醋水猛灌,拿鐵鎚扁
我才怪。你人間消失,去幹了什麼修行回來嗎?」
  克里莫夫坐在床沿,眱了他一眼,便和瓦洛加重新耳鬢相廝:「你也很稀奇,居然懂
得接受惡人的條件人質交換。你被媒體高高舉起、重重摔下,所以看破紅塵了嗎?」
  狄米特發覺情敵將這段時間內發生的歹事調查清楚了,不屈不撓地循著委員長的蹤跡
找到這家醫院、這間病房,整張臉脹紅,感覺很糟糕。
  「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我很感謝你。」克里莫夫嘆道,「瓦洛兒應該氣壞了,但我
認為你並沒有選擇錯誤。若未曾在光明會內登上史瓦利師傅的層級,應該很難想像二十度
以上會眾的手段與門路,能高明到何等地步。外貿委員會單純不肯發出銀行執照,根本擋
不住這些人達成自己的目標。到頭來,瓦洛兒非但阻止不了尤可斯總裁兼職銀行家的大業
,只會平白無故賠了進去。我想你也變了,變得比較成熟,會看大局,而不是淨會當正義
魔人。」
  「大棕熊,我們就這樣放過三角眼邪會,真的好嗎?」狄米特忿忿地。
  「光明會的存續是全人類奴性的共業,我們兩人的復仇卻只是為了瓦洛兒,這動機太
顯卑微,與龐大的歷史共業不成比例。史可拉托夫上校的態度是,只做有覺悟的事,而狂
暴、個人復仇性質的覺悟,不夠深沉,不算覺悟,成乃僥倖,敗則有悔。
  上校解放這個世界的方式極為隱蔽,有志者應以肉眼無法立即可見的方式,盡可能
讓百姓過得好;百姓過得好,不需要為了活命被大環境牽著鼻子走;讓百姓不被牽著鼻子
走,便是在光明會背後放冷箭。你懂我的意思吧?」
  狄米特聽了,頗感共鳴,索然點點頭。克里莫夫輕輕地,將瓦洛加身上包括點滴在內
的幾條軟管除去,賢者之石的效力仍在,傷口立刻平復如故。高大的男子道:「你那左手
臂恐怕不能拖,盡快抹抹藥,立刻縫幾針,打一劑破傷風。請你認識的醫生幫幫你。」
  狄米特這才注意到,克里莫夫手頸頭臉上被玫瑰扎破的地方,都變成金,道:「這勞
什子賢者之石,接觸到空氣就會把任何鬼東西,動植物石頭,都變成金吧?希臘神話中將
女兒不小心變成黃金的米達斯王,看來就是這麼回事,我想你的傷口不會比我的好處理到
哪去。」
  「我不要緊。說到黃金,這黃金樹你自己帶走。如此一來,你不需要跟光明會眾搶錢
,也能清償發出銀行執照的罪惡。」
  「臭棕熊,你知道得也太多了!」
  「我個人對你的興趣不大,只調查了一小部份。你自己把贖罪兩個字寫在臉上,操縱
手要讀懂你太容易了。」
  「操縱手,那是什麼?」狄米特問。
  克里莫夫沉默一陣,沒有直接回答狄米特的問題,一會兒才道:「你有無信得過的人
可以裡應外合?」
  「嗯,沃卡阿伯跟黃背心大叔們都是好人。」
  「很好,盡快和你的朋友們合作將黃金樹藏起來。如果被充公了,不會換成百姓的生
存必須品,只會變成官夫人們的首飾。抱歉,現在我騰不出空間幫你。」克里莫夫將信手
拾到的口袋隨身聽亮了一下,收入腰包中,「我得趁這捲錄音帶的主人發現不對勁之前,
帶走瓦洛兒,絕計不能拖。」
  說著,男人打橫抱起瘦得可憐的戀人,瓦洛加本能性地擁上男人的寬肩。克里莫夫將
輕如羽絨枕的美人身子穩了穩,推開窗戶,作勢要走。
  「等等等,你打算就這樣帶走委員長?」狄米特攔住他,「吃醋熊,你不能這樣!我
們之間的公平競爭該怎麼辦?委員長並非全然不愛我,你沒有在戀愛競賽中作弊的權利哪
!」
  「我才沒有那意思。我的心已經見過屬於裏世界的地獄,不會再被險惡的嫉妒迷惑了
。」克里莫夫淡淡地道,「我們兩人為了得到他的心爭來爭去,但他的靈與肉套的仍是光
明會的枷,這樣豈不愚蠢?你也好,我也罷,光是抱著他、安慰他,這些事情根本不足以
解開這捲錄音帶主人的詛咒。他需要更專門的技能。請你退下。」
  狄米特一凜:「你這話當真?」
  克里莫夫鼻子裡微微出氣,道:「瓦洛兒使出真功夫,連我都會吃上大虧。那種軟綿
綿的奸商,來幾個都擋不住他。但他卻只能這般任人欺負,你認為為什麼?」
  他與父親吵架時,阿納法斯耶維奇也照著他的耳朵大吼「愛麗絲只是個物品」、「精
神虐待」云云,狄米特暗自有數,退到一旁去。克里莫夫道:「當瓦洛兒身上的心智控制
解開,我們再讓他以靈魂的自由之身,選擇要跟誰遠走高飛。你說他並非全然不愛你....
..我......」克里莫夫啞聲,頓了頓,慢慢地接道,「瓦洛兒的幸福比我自己的幸福重要
很多,他只要有個溫暖的歸宿就好。我承諾你,瓦洛兒純然的自由意志將會給我們答案,
我們不需要競爭。」
  「大棕熊,拿掉醋味仔細看你,你真的挺正直、挺忠實,我想委員長愛你不是沒有道
理。」狄米特有點服氣又有點不服氣地瞪著地上。克里莫夫看看窗外的黑天空,道:「如
果我面對的情敵是領悟贖罪重量的你,而不是從前的正義魔小鬼頭,我當時反應也許不會
那麼大,也許願意妥協,將瓦洛兒的幸福交付在你手中——如果有一天我不幸身亡的話。

  「前言收回!大棕熊你果然還是想獨佔委員長,好奸詐!」
  狄米特還沒抗議完。克里莫夫已經抱著瓦洛加,乘著御風勾索,在夜色之中去得無影
無蹤。
  ***
  「你是誰?」
  「我是你,你也是我。」
  「我感覺到『重生』在這個千瘡百孔的肉體裡面流動。我的身體裡頭藏著意識之境,
黑暗無際,彷彿未開燈的夢遊仙境,奇幻樂園中,耽於玩樂、流連忘返的鬼魅眾生想像周
圍張燈結綵、喧嘩上等。你是我,我也是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錯了,根本沒有什麼眾生,這裡只有我而已。我沒有感覺到重生,我只感覺到痛
,就像自己將自己生出來時的分娩痛,肉體是新的,生命仍然是舊的,沒有任何人誕生。
我是鐮刀愛麗絲,你也是鐮刀愛麗絲,所以這裡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那個『怪物』呢?是誰將他生出來的?」
  「......他不是我們。這個意識沒有能力把他製造出來。」
  「但此意識溫暖潮濕黑暗的羊水,卻有足夠濃厚的質地餵養那種怪物。靈魂是沃土,
怪物是玫瑰。『我』居然生長出那樣的花朵,『我』的本質是邪惡的嗎?」
  「人類意識依上帝的形象而造,三位一體是渾沌大意識最初的解離症徵候,宇宙是解
離成熟後的腦內幻覺境,儲存眾多迷遊人格。我等上帝造的清醒夢片段,還以為自我實體
以及眾生相確實客觀存在。結論是,我們,全是上帝的多重人格。光明會眾們當然也是,
我們可不能作弊,把他們的存在全推給路西法。你認為上帝是邪惡的嗎?」
  「祂是個瘋子。」
  「所以我們都必須承認上帝是多重人格者。」
  「祂是,祂說服我們祂已死。我認為尼采是上帝的第一號受騙上當者、土星兄弟會會
眾、選上之人的另一枚棋子。抑或,尼采其實是神的共犯?」
  「是共犯者。神成功地偽裝死亡之後,藉著人類龐大的集體我執與騷亂,無以復加,
絕頂徹底地活。看看那被一點點謠言煽動的萬人大暴動,躁動的利維坦巨魂,霍布斯口中
的至惡,後文明時代威廉高汀預言中的蒼蠅王--無意識中重現聖經時代的集體降靈術。
話說回來,既然光明會的大長老們是神,其餘選上之人想成為神,說不定尼采以上皆是。

  「讓我們之間空無一人的自我談話更徹底一點!神在尼采之後終於覺醒了,看看這偉
大的上古三位一體,這全能的瘋子!」
  「三位一體覺醒了祂的寂寞。人類意識通常在經歷了寂寞之後認知自己存在;但是被
刻意認知的存在,並非不證自明,故基礎不穩--『刻意』與『認知』分別意味著那動機
之中隱藏一定恐懼,懷疑自己不存在。神覺醒了祂自己不存在的可能性;但這種覺醒,離
了神是不可能的。『思考』自成客觀實體反過來破壞思考者。神開始崩壞,就跟我們這些
娃娃一樣,靈魂原始的機能反噬了靈魂。」
  「不管正派的神學家們多麼憤憤不平,我們必須承認光明會眾的作為順應天道,才能
夠在研發心智控制的過程中認識鏡子的威力。善使鏡子的操縱手,連特地施虐都不必,就
能夠破壞人的靈魂。你有聽說過這類型操縱手嗎?」
  「我只聽說神的寂寞與幽暗的心理作用,促使祂將路西法造得與祂相似。『光明會成
員並非出於不了解神而作惡,而是了解得太透徹,如手心手背那般了解,最後別無選擇,
只能無惡不作。』」
  「但是神的萬有意識分裂出來的多重人格之一,與神最相近的鏡面反射,路西法...」
  「想要打破解離症童話故事的第四面牆壁。」
  「話說鏡面反射,難道不是左右對稱,正好相反的存在?路西法是神的『反物質』,
相貌、形態與實務操作上沒有任何差別之完全絕對相反。神與路西法兩者之表象層次,想
必十分相似,連為數三分之一的大天使都遭矇混。還原事發當時,天使們既然是天使們,
而不是『其他的東西』,應當不會刻意悖逆神而墮落,祂們只是誤解鏡像與正體之間的版
本區別--換句話說,順應路西法之道,跟順天而行,難以區分--太難以區分,於是有
些天使選錯了邊。
  比方說好了,你能分辨出反物質的你自己嗎?」
  「我不知道,你呢?」
  「不能......」
  無意識之海中浸泡的靈魂,沒有時間在指稍點滴流逝之感,唯有羊水在周圍暗流緩緩
。瓦洛加任憑發著光的自身在黑暗中慢慢沉澱。漸漸地,從腹到胸,從胸到神祕的面容,
意識細胞分裂出雙胞胎個體,彼此勾著腳踝往後仰,如花瓣翅膀左右綻開,如水螅溫柔、
無聲的出芽、熟成。一雙蒼白的愛麗絲腕搭著腕,手拉著手,兩兩相對,在水中呈現初凋
花的自由落體狀態,旋轉向下。
  「為何『我們』突然之間能夠彼此對話?是哪一位操縱手在『我』身上做實驗?是門
格勒還是白兔史考列特?我原本只是我,只是『鐮刀愛麗絲』。」
  「『統稱』鐮刀愛麗絲。你是鐮刀,我是愛麗絲。」
  「原來我只是名為鐮刀的辨識小標籤。」
  「而我,只是『愛麗絲』,大量製造、沒有特徵面目,某人依照食譜樣本製作出來的
低層次品。」
  「是誰在混亂我們原始的心智控制構成,將我們,或者『我』,統合、切割、重組?

  「其實我們兩人,」「打從一開始就只有一人。」「鏡子的兩端,」「硬幣的兩面。
」「世上最彼此毫無關聯的彼此依存。」「這位新的操縱手,懂得鏡子的哲學。是誰的傳
承?」
  「是誰在外面?」
  ***
  「愛麗絲等候白兔子的指令。」
  他機械性地睜開眼,直射反應地出聲。周圍死寂,他只看見從床頂天棚懸下的橢圓形
長鏡,映著身著紫羅蘭灰絲質睡衣的倒影。他沒見過自己的臉,不大認得鏡中影像,對史
考列特以外的人影認生,十分不自在,便不去端詳那姣好的形貌。他坐起身,像閒置的睡
鼠一般,在床上出了一會兒神。他努力地回想自己是誰,所有徒然的思路拉成一線白雜訊

  他揭開從天棚傾瀉而下的床帘,露出一雙貓兒藍的眼睛,朝外窺視。黑白交錯的棋盤
地磚迷亂視覺,對心智控制娃娃施與立即性的淺催眠。意識裸露的愛麗絲放鬆下來,輕手
輕腳踏下床沿,恍惚行走。四面牆上掛著等身高細緻水彩畫,描繪著他恨、也無力去恨的
那看似純真無害的故事。他面無表情地扶著牆,一幅畫一幅畫慢慢挨過去。
  掛畫的英式古風字卡,與路易斯‧卡羅爾原版愛麗絲夢遊仙境的字體相同,卻打印
與故事相反的情節:「愛麗絲厭倦追趕,看著白兔子遠去。」「愛麗絲離開了瘋帽匠的茶
會。」「不要注意消失在夜裡的柴郡貓。」「遠離紅心女王的城堡,尋找回家的路。」畫
中愛麗絲逆著夢的敘述,一幕一幕倒帶,棄故事而去。
  他趔趄著腳,輕輕地將門開一條縫。外頭似乎是一般公寓客廳,一名身材壯碩的陌生
男子背著他講電話。他只認得史考列特與門格勒的人類形體,剩下的便是面目模糊、清一
色高大的黨衛軍們。看到高大的人,意味著史考列特晚點拿他作法的餘興節目,定是強姦
特訓。他很害怕。
  「你把嵌在亞歷山大維其身上的基礎心智控制系統剝出來,讓『控制程序-愛麗絲』
單獨裸露在外面?『它』只是腦中指令程式兼記憶黑洞垃圾堆,缺乏完整的心理機能,很
多人類該有的能力『它』也沒有。臭徒弟,中國有一句俗話:十次車禍九次快,年輕人不
作死就不會死;你剛出師就淨揀險路走,大爺我替倒楣的鐮刀愛麗絲捏把冷汗!」
  「師傅,別突然撂您自己也覺得意義不明的中文。」史瓦利大吵大嚷,克里莫夫讓聽
筒離耳朵遠一點,隔著空隙對收話筒道,「瓦洛兒的靈魂裡頭可能還藏著威力更強的系統
,這點令我很介意。我想直接解開愛麗絲的部分,『紅色的小瓦洛兒』究竟是什麼,還有
待查證。」
  「鐮刀愛麗絲由你全權負責,大爺我也拿你沒門啦!你要這麼幹,就這麼幹吧!」史
瓦利聒噪道,「你發現亞歷山大維其有任何一點點異狀,立刻打來跟你師傅報告,麻煩確
保你的電話線路無人竊聽!至於史可拉笨蛋那邊,會設法調動睡鼠攔截鐮刀愛麗絲的包裹
,讓他的爛人操縱手以為錄音帶順利交在娃娃手中......」
  
  背後突然一陣某人跌倒,推倒了餐桌椅的噪音,克里莫夫失聲道:「我的瓦洛兒!」
隨手將電話摔上。
  「臭徒弟居然掛他師傅電話!」史瓦利在話筒的另一端氣得亂嚷。
  自從得到克里莫夫轉讓的神祕帳戶FIMACO,上校與醫師二人組不需要再為了替
身塔的經費來源煩惱,在療養院頂樓一隅簡單地加蓋一間臥房,住進山巒懷抱中的小別館
。史瓦利神清氣爽,含飴弄鴿,使喚睡鼠,追逐護士,剪了俏麗的文青小短髮,彷彿長了
點肉,不再是疏疏鬆鬆的醫師袍底下的細竹竿。
  史可拉托夫還是老樣子,富貴不淫,貧賤不移,身形收斂,老成持重。史瓦利纏住上
校,磨磨唧唧地抱怨:「那棕熊幹起逆向操縱手,顧前不顧後,為什麼我身邊的男人都是
些衝動的笨蛋!」
  「彩虹小馬,你自己也是男人啊。」史可拉托夫被他蹭蹭蹭地無法工作,尋思自己是
否曾冒撞過史瓦利。
  「我是大爺妹子!」史瓦利勾在男人的背後大搓特搓。史可拉托夫逆來順受,心道:
「我總是混不清彩虹小馬所謂的大爺妹子是什麼意思,又不好意思問。」上校側過頭,對
史瓦利道:「克里莫夫以後要帶著戀人逃亡,你可有問問你徒弟後路鋪好了沒?」
  史瓦利臉一紅,從他背上跳下來,隨手撈起一只大隻彩虹小馬玩偶,氣鼓鼓地抱著那
五顏六色的絨毛娃走了。史可拉托夫看他這樣,知道史瓦利肯定忘得一乾二淨,苦笑不迭
:「他真是越來越任性難纏了。」
  史可拉托夫將注意力轉回案上的機密公文:「敬稟者,我國即將進入漫長的黑暗時期
。瓦倫尼科夫、克里奇科夫與亞切洛夫諸人習於雙面鬥爭,私下勾結,效忠於超越我國界
線之力量,構成內亂外患罪,請諸位紅軍將領......」
  史可拉托夫推敲文字,最後仍告停筆,雙手交抵於額前,眉頭深鎖:「正派的軍人相
信邪惡的平庸性,邪惡擴大像黴菌增生,是無紀律心智活動的結果;他們以為戈老只是個
各方面搞不徹底的人物,黑海政變純粹是少數共產黨老鬼開倒車、垂死掙扎,貪污官僚頂
多是政治短視近利的愚者,沒有思想節操可言,哪裡有利益往哪裡倒。
  紅軍中還算得上為國服務的校級以上同僚們,不能想像邪惡也有它固有的深度,混亂
微調出死亡的精準,庸俗是朝權力匍匐前進時的迷彩裝。他們不會相信我,怎麼可能指望
他們對瓦倫尼科夫主動聯合出擊、調查懲治?」
  他將最後一版的公文也撕了,扔進壁爐裡,以個人的名義書寫以下信件:「列貝德(
Aleksandr Lebed)空軍上將臺鑒:承蒙您與幾位國防部同僚青目,我史某在奸人的虎視
眈眈下僥倖無傷,軍階與責任尚在,孤臣卻無力回天,深感汗顏。請聽我一言,即使我的
話會令三軍眾領導難以置信:繼KGB之後,紅軍即將從內部崩壞,半個世紀的權力基礎
一夕掏空,恍如無物。我預測葉爾欽必定當選,瓦倫尼科夫高升為國防部副部長,第一任
民選總統將自命為軍頭。
  屆時沒有任何紅軍大老擋得住瓦倫尼科夫與他周圍的一干小人。如果您還像當初那樣
與我站在同一陣線,主張國家秩序優於阿富汗戰爭,望您明白軍隊乃國家骨幹之說已不是
唯一解,軍隊也可能被政客瓜分成私人部隊。我想你我日後將看見最深沉、恐怖的混亂。
請代我轉達這一切。我身負KGB的業障,『史可拉托夫上校』的名聲恐怕只是末日前的
假先知,不會比混亂歷史的黑手克里奇柯夫好到哪裡去。」
  「見識過戰爭的中央軍官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列貝德應該不至於出賣我。但為何我有
如此不好的預感?」史可拉托夫焦躁沉吟,搜索枯腸,「擁兵自重、槍桿子底下出政權」
等語在心頭翻來覆去,將疊好的信紙再度展開來,續寫道:  
  「最後,列貝德將軍,我希望從您手中借得一些兵權。官僚尚知與黑道勾結,身懷武
力,往後亂世中,吾輩必須保留最後一絲希望,互助合作;願軍方的中流砥柱為彼此赴湯
蹈火,原因無他--我們正在跨越一道門檻,象徵東西強權的和解、冷戰完滿的全劇終、
民主的大勝利與民智開化。然而我敢預言,童話結局後面不是太平盛世,只是寫作歷史的
黃銅筆尖,刻意頓筆不言。」
  信件緘封,史可拉托夫自忖受天羅地網嚴密監控,與前任瘋帽匠之間的新仇舊恨僵持
不下,令他動彈不得。上校嫻熟如何攔截別人發出的東西,郵政與公家機關皆然,可想而
知瓦倫尼科夫亦諳此道。
  讓逃出光明會的愛麗絲與睡鼠們帶信,先知更是心裡頭有千百個不願意;這些可憐人
撞進瓦倫尼科夫的機械子弟兵手裡,下場必定慘絕人寰。盤算躊躇之中,史可拉托夫感覺
史瓦利去而折返,在背後嘆了口氣,嘟一下把一坨毛茸茸、咕嚕作響的東西放在他頭上。
  「你好好拜託牠,牠會幫你帶信。其他的你什麼都別問。」
  史可拉托夫聞言,將胖成球狀的紫綠相間花鴿用手指挪下來,道:「謝謝你。」老成
的男人在椅中側過身,見史瓦利垂手立在背後,嘴嘟得老高,一副快哭的模樣,納罕道:
  「我的彩虹小馬,你怎麼了?」
  「好不容易財源有了著落,你這個男人平時不發神經就算了,一旦衝動想幹大事,我
......」史瓦利說不下去,兩大步跨到上校跟前,笨拙地揪住他的領子,怒道:「答應我
,你不會有一天想不開,突然向光明會宣戰!你那些自由意志說就免了,我不想聽!」
  鴿子從上校的肩上撲翅降在案上,在書本與雜物之間焦躁地踱步:「咕嚕嚕嚕咕咕啾
啾!(你們不准夫妻吵架,不然我要在這封信上拉鳥屎啦!)」
  「我本來就不認為......」
  「人類自甘墮落造成的共業也是人類的自由意志,你不會去干涉;你這種話我聽多了
,不夠、不夠、還不夠!發毒誓!發十三家族成員與眷屬的終極毒誓!」
  史瓦利至今無法將我愛你說出口,卻將更麻煩的祕密說漏嘴,自制不及,臉色煞白。
克里莫夫替師傅守祕,史可拉托夫還沒發現,眼前這一位乃中國光明會李氏的混血兒,頻
頻道:「好、好,我願意發毒誓......」
  「你不是會眾,識得什麼毒誓?我騙你的,笨蛋!」史瓦利鬧心賭氣,沒頭沒尾扔下
一句話,扭頭踢著腳走開。
  「我是不是有點太寵他了?」先知自道,「彩虹小馬就是這個樣子,我也不敢妄稱將
他照顧得多好,我有什麼辦法。」
  彩花鴿兩三下跳到史可拉托夫頭上:「咕嚕嚕嚕嚕嚕嚕嚕(主人的老公,我很同情你
。)」
  ***
  「愛麗絲尋找白兔。」
  「愛麗絲等待指令。」
  「愛麗絲害怕。害怕痛、害怕被魔鬼切開、害怕被異物插入。」
  「愛麗絲記得白兔,記得所羅門王的魔鬼,記得一切不好的東西,記得所有被洗掉,
實際上洗不掉的烙印。愛麗絲不記得其他東西。」
  「愛麗絲啟動恐懼與躲避本能。」
  他躡手躡腳爬出心智控制解除室,試圖攀扶椅子站立起來。他首次在無意識之海以外
的現實空間擁有人類型態,肉體如塑化人造義肢,控制起來十分滯澀。他同手同腳地走了
兩步,狼狽地與桌椅撞出一聲巨響,摔倒在地,掙扎不起。那魁梧的陌生人以最快的速度
欺近他身旁,伸出雙手,將娃娃拾起。他的眼神空洞,陶瓷球體關節人形般的頭部,順著
地心引力,圓潤地斜欹向一旁。
  「我的瓦洛兒!」
  「愛麗絲娃娃被操縱手以外的閒雜人等撿回家。」
  「禁忌娃娃的存在被操縱手以外的人類發現了。」
  「愛麗絲啟動自我毀滅模式。」
  ***
  本章後話:
  「當心理治療師確認案主是儀式凌虐型心智控制(Satanic Ritual Abuse Mind
Control)的受害者之後,必須進行重建個人歷史的工作,小心評估案主人格恢復正常的
機率、程度大概多少,不能躁進。治療師應該參考 Laura Davis 與 Ellen Bass 合著書
籍《療癒的勇氣(The Courage to Heal)》最後一章『安妮特的故事』。她嚴重的酗酒
問題在她回想起『那些事情』之後才獲得改善,當時她已經六十歲了:
  『我出身美國中西部的上層階級家庭,孩提時期定時被父母帶去參與神怪的儀式。
我看過群體雜交、虐待與現場謀殺。為何這些事情能在我的記憶中深埋這麼久、在社區
隱藏這麼多年?我父親是標準上流社會份子,平時的形象是和朋友打高爾夫球、周末幫
院子除草、開車送小孩去主日學校的好丈夫。其餘與會者包括神職人員、法官、醫生、民
意代表,都是地方上值得尊敬,有名望的人。這會給一個人帶來很深的絕望感——如果權
力者與執法者把你釘在那裡污辱你,你的父母不可能幫你,除了將這些潛抑到記憶的深處
,你有什麼選擇?』」
--Daniel Ryder, Breaking the Circle of Satanic Ritual Abuse
  「從2005年,也就是陳水扁執政第二任開始,衛生署全面禁止硃砂禁口、製造,原因
是朱砂含汞,影響中藥食品安全。問題是這項禁令過度嚴苛,很多與食安無關的產業也受
到影響,首先是傳統天然國畫顏料與文具,再來哀鴻遍野的就是我們台灣的命理老師。目
前文具行只能上架硃砂含量很低的紅墨條,量很有限,已是遊走在法律邊緣(位於虎林街
近忠孝東路巷弄內的某文具行老闆證實這點)。
  食安問題比中藥含汞嚴重、牽涉食品大企業的案子很多,黑心中藥的罪魁禍首不會只
有硃砂,但硃砂卻是食品安全執行中,撤架最徹底的。大小廟宇神明開光、法器開光、以
及鎮祟符法的儀式沒有硃砂都遭到很大的困難,許多道廟索性拿油漆或者其他紅色的東西
替代,淪為欺騙外行人的形式。
  我替客人消災解厄的一些業務也因為硃砂問題被迫停擺。硃砂在命理業界為破除謀財
害命、咒詛魘禱等術、酒店小姐、賭場攝走客人一魄使客人身不由己一再光顧等符法、以
及神明開光、驅邪安宅等『破邪術』的用途。我強烈懷疑陳水扁或其身邊的親人,『用旁
門左道行聚財大法』,但是因扁為公眾人物,某些命理老師透過電視看印堂,看得出誰在
幹什麼,權力者畏懼被隱藏世間的高人破法,乾脆讓如此重要的東西變得違法。硃砂的禁
令至今無解,如果你看到有命理老師自稱能處理邪法,很多都有極大的問題(神棍)。
  精神異常、運勢低落、沉冤難雪、身心各方面的耗弱症狀,很可能是長期在一知半解
的情況下使用邪法的後果。我不想過問政治問題,我只是就我的專業提出相關看法。你知
道西洋的政治家會幹這種勾當,所以我告訴你台灣可能也有這種事,你應該不會像其他人
那麼意外吧。」
  --某曾經被中天新聞訪問過的易經命理老師,私底下告訴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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