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8樓護理站向左拐，長廊盡頭右邊房間的靠窗床位，如實反映氣象預報的陽光灑滿病
床。天氣好的像錯覺，現在我的心裡正打雷暴雨。
我媽躺在病床上睡覺，因為使用嗎啡貼布和定時打止痛藥的關係，最近進房已經聽不太到
她痛苦的呻吟。
今天其實是我第一次看到主治醫師，就這麼剛好是今天。今天也是我和父親商議後決定簽
屬放棄急救同意書和請求轉移至安寧病房的日子。
在和醫生確定就算採取積極治療亦無太大效果後，我代替情緒潰堤的父親和醫生表達訴求
，然後回去房間看她。
她像是還在睡，也或許沒有。總之，我和她講話但是她沒回應我，我和她十指交握，稍微
感覺到她有回握著我。
這一切的變化都來得太快了...
回想當初因為久咳不癒看遍醫生，最後被診斷為肺腺癌且已轉移時，我們全家非常錯愕且
難過。不過難過的情緒沒有持續很久，隨著檢驗符合標靶藥物給付，吃標靶藥物的那段日
子其實她如常人無異...定期門診追蹤也狀況良好，那時天真的想，也許母親的情況比較
幸運，能好好控制和癌細胞共同存活。
約吃標靶藥不到二年時間，果不其然的抗藥了。再次做切片後確定不符合給付標靶藥的標
準，便進入了化療階段...我大概會永遠記得那天聽到浴室傳來母親的哭喊，我從沒想過
人的頭髮可以如此大量的脫落，儘管她是有心理準備會掉髮的，但是對於一名女性來說掉
髮肯定比想像中更心痛...不久後父親帶母親去挑了假髮，那並不便宜，對於傳統的父親
來說那是我第一次看他花一筆大錢不猶豫的...
隨著掉髮的情況趨於穩定，並在醫師協助切除肺部主要病灶的措施下，化療的控制情形比
想像中要好很多，就算是戴假髮她也很願意和一起出門。三不五時我們便會出門去玩，她
的樂觀讓我感覺安心。
化療一直也很順利，她的頭髮也漸漸長回了有8成多，但是變化很快就來了。
今年年初開始便食慾不振，吃飯要再三哄騙才願意吃，還常常泡著湯吞。醫院開了改善食
慾的藥，效果很好，但是同時她常常說腳麻痠痛，行動能力開始下降。之前化療很少嘔吐
的她，嘔吐的次數明顯增加，但是回診說是新化療藥物的副作用，開了止吐藥物，但沒什
麼作用...
今年4月底，我們最後一次出遠門去玩。這天她一切如常，興致高昂，連食慾也恢復許多
。然而，回來後所有症況也跟著回家，而且更加嚴重。但是洩氣的是這段時間門診或是很
不舒服掛急診但做的所有診斷都是一切正常，但是針對不舒服症狀的改善卻毫無效果...
今年5月底，她的下半身疼痛加劇，幾乎都坐在椅子上或躺在床上。那是她第一次和我說
她想放棄了...我盡量安撫她，因為我不希望看她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幾天後父親硬是
帶她去醫院，隨後便一直住院至今...
直到脊隨穿刺抽取化驗後，才確定癌細胞已轉移至腦和脊隨。這段時期她的病況變化更快
，從能和我正常聊天討要吃點心，到現在幾乎不說話，問一件事情只點搖頭回應...我和
父親心裡知道，也許時間真的不太多了。
那天我坐在床邊，她翻過身來摸摸我的臉頰和頭髮，然後又翻回去睡著了。那是我第一次
心態崩潰，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握她的手、抱抱她、摸摸她的頭...
剩下不知道還有多少日子，我和父親最大的願望是她能盡量舒服不要痛...就算她只能一
直睡沒辦法回應我們...
這篇文章大概沒辦法給版友甚麼幫助，我只覺得之前相處得再多似乎都不夠...我應該更
珍惜能和她在一起正常生活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