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不也是個屁
　　「她的手機在你那裡喔？厚唷！你也不早說，害我多演剛剛那一齣！」有玩過多人
連線對戰遊戲的人，應該能懂我當下的感覺：你以為隊友這時候應該會幫你補個血，結
果，他卻從你背後補了你一刀。
　　無言以對，還是此時無聲勝有聲？畢竟現在身邊僅有的隊友，一直以來都是唱衰我
的那一個。
　　要說此刻心情，那是一種無法用精準比例來調合的情緒：被恍然大悟給一掃而空的
焦躁懷疑、被無助感壓倒在地的一絲絲希望感、被罪惡感染黑的有如港灣海水般髒污的
墨綠色憤怒。
　　因為自己從頭到尾都參與其中，又怎麼有立場怪罪於對方？無論整個劇情走向是跟
著誰的劇本在走，就算自己不是編劇也不算是導演，難道不也是主角之一嗎？敢情下場
如此，我還無辜了？
　　第一次跟小嘴巴見面，是一股源自衝動。在網路遊戲上認識的她，本來跟我的生活
完全沒有絲毫其它的連繫，所以當一件自己希望不可外揚的醜事發生時，沒有任何利害
關係又相談甚歡的她，成了我訴說心事的樹洞。
　　到遠離生活環境的山裡，找一顆夠大的樹洞，把心裡的秘密都說了進去，然後用土
把洞填起來，再也不靠近那樹洞。畢竟已經填了土的洞，理應不能再次使用。
　　原本故事裡的使用方法是這樣設定的。
　　初次見面的那一天，那件只有小嘴巴能夠分享的醜事發展到無可復加的窘局。還在
研究室裡故作正經的我，在跟小嘴巴的對話視窗裡敲了幾個字：「好想灌醉自己」未
許，她回覆：「西門錢櫃，你幾點能到？」一來一回的兩句對話之間，少了很多理當該
有的句子，我以為這叫做默契，叫作心有一點靈B12，或是叫做緣份。無論我哪亟需酒精
來攪和的腦袋裡瞬間閃過多少詞句來解釋，「預謀」兩個字，完全不在我當時的認知基
模裡頭。
　　
　　「沒什麼大不了的啦，那男的不過就是虛長你幾歲。」聽完我說的醜事，她邊說，
一邊熟練地往調酒裡多夾了幾顆冰塊，把酒杯端到我面前：「我家陛下在你這個年紀，
不也是個屁？」膝上15公分以上的短裙，黑色透膚絲襪加高跟鞋，本來套在無袖低領口
上衣外的牛仔外套被她隨手擺在她的LV包包旁邊，在包廂昏暗的光影中依然突出顯眼的
她的事業雄心，即便在下班時間仍然看不出瑕疵的完美妝容，比社交軟體的大頭貼更好
看的她本人，也許恰好是業務工作性質的需要，全身上下盡是能幫我將注意力從剛發生
的醜事轉移開來的亮點，包括她的歌聲，也是吸引人的。
　　在她安慰我時所陳述的不堪過去跟感情路上的傷，絕對不是憑空捏造的吧？我想。
自己沒有過故事的人，豈能如此恰當地詮釋這些情歌。從未因為酒精而斷片的我，那個
晚上就在醉人的、初次見面的、二話不說便義氣相挺的女性友人的陪伴下，一邊不停歇
地喝著按照她教的比例調的調酒，一邊斷續地思考著那些和原本在腦海思路裡揮之不去
的醜事毫無相關的，在那個當下另外陸續浮現的一些問題：包廂裡的燈光，我剛進門時
不是調到最亮的嗎？沙發上的牛仔外套不就是為了穿著才帶出門的嗎？每天上班都要如
此盛裝打扮應該很辛苦吧？她可能自己沒發現她剛剛說的意思是：你現在是個屁吧？
　　「來，乾掉這些。我家陛下說他再15分鐘就到樓下來載我回去了。你有沒有覺得
開心點了？」合唱完一首男女對唱，在下一首歌的伴奏開始之前，她伸長了手將酒杯推
到我面前，誰要我自始至終都保持坐在ㄇ字型沙發上，跟她距離最遠的那一邊。
　　「當然！還有什麼比揮汗飆高音更爽快的嗎？」我一口氣乾了，故作豪邁地把空杯
往桌上輕敲出聲響，「只是… 沒給妳添麻煩吧？」
　　「沒事，我跟我家陛下說是工作應酬啦。這麼早我就能脫身的應酬局，對他來說已
經不知道有多開心。」她一邊拿出粉餅盒對著小鏡子看了會，「更何況，我們今天還從
網路知己，升級成錢櫃知音！多開心！」她微吐舌頭，對著我單眨了一下左邊眼睛。
　　知己，知我者我又知其幾許？
　　就像那之後的又一次單獨唱歌，她當著我的面，進到包廂洗手間把支持著她事業
雄心的裝備給拆了之後，嘴裡的那一句「這樣好多了」跟隨之而來雙手高舉伸懶腰的
動作，究竟是為了什麼？至今，我仍然沒有把握。
　　「平常上班一定很ㄍㄧㄥ吧？在我面前，妳輕鬆就好，開心就好！」當時並不知
道，我許了個不該許的願。
　　突然，思緒被一句評論給打斷：「喂，最佳男配角，醫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