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力轉過帶著傷痛的虛弱身體，
將趴在她身旁無助哭泣的我緊緊摟入了懷裡。
在近到能聽到彼此心跳的距離中，思瑤用帶淚的哽咽聲音對我說：
「曉婷，妳說過的......無論如何，我們死生在一起。」
「死生在一起......」
我在淚水中喃喃地覆誦著。
「我們不能逃避現實的問題，曉婷。
我們要勇敢地共同走過這一關，曉婷。
就算必須承受更多的傷痛、就算必須流下加倍的淚水、
就算像是在無止盡的黑夜中，接近絕望地徬徨徘徊，
我們都必須牽著對方的手，堅定地走向這一條路的盡頭。
這不是同性相愛的宿命.....而是，戀人的宿命啊.....」
「也是我們的宿命嗎，思瑤.....」
輕輕地把我從摟緊的懷抱裡放開後，
思瑤對著看不見的虛空中，緩緩伸出了左手。
「江曉婷，妳願意牽著我的手，共同走向屬於我們的結局嗎？」
毫不考慮地伸出右手，與她緊緊十指相扣。
「方思瑤，無論是什麼樣的結局，我都會陪妳一起走到最後。」
像是為了宣誓彼此的承諾，我和思瑤在淚水中深深吻上了對方，
讓誓言在熾熱的交纏舔弄中，隨著舌尖注入對方的靈魂。
在濃重的喘息聲中挪開雙唇後，
思瑤捧起我的臉輕輕安撫著，接著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地對我說：
「曉婷，有件事還沒告訴妳，
我已經請孫檢....撤銷對秀麗阿姨所有的告訴了。」
一陣猝然的寒意竄上了我的背脊，
擁吻後的悸動瞬間轉為不由自主的戰慄。
感覺到我的顫抖和不安後，
思瑤再次摟緊了我的肩頭，輕聲在我耳邊說：
「曉婷....不要怕，我會想辦法保護自己的。」
明明早就知道了這是方思瑤會做的惟一選擇，
也是身兼女兒和妻子身份的我希望聽到的惟一答案。
但是淚水還是在深深的驚恐中，隨著情緒無法克制地再次崩落了。
「妳要怎麼保護妳自己？
妳現在連躲開她的攻擊都做不到！
方思瑤，為什麼妳從來都不替自己想一想？」
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思瑤緩緩地說：
「曉婷，為了妳也為了我自己，除了這樣作以外我沒有別的選擇。
我不能讓妳再度悲傷地探望鐵窗後面的媽媽，
我絕對不能讓妳的母親，為了我的事而下獄服刑....」
「什麼叫做為了妳自己？說來說去還不就是為了我！」
「為了妳就是為了我自己，
在失去光明的世界裡，只有妳給予的愛，能讓我真切地感受自己的存在。
江曉婷，妳是我方思瑤活著的證明。」
心疼的責備話語在一瞬間全部瓦解，我在思瑤給予的感動中徹底淪陷。
「為了妳，為了我，也為了我們的未來，
我們必須用更謙卑的姿態，來努力爭取妳父母的認同。
曉婷，陪著我，陪我勇敢渡過這一關，好嗎？」
在哽咽聲中重重點了頭後，像是要讓她安心地一遍又一遍重覆著。
「思瑤，我答應妳....我會一直陪著妳....
不管最後結局會如何，我都會一直陪著妳，我答應妳....」
依偎彼此良久後，我不捨地抬起頭，
忍著將要滿溢的心痛情緒輕聲說：
「思瑤，讓我看看妳身上的傷。」
「曉婷....」
「讓我看看好嗎？」
「我不想，教妳心痛....」
「思瑤，要我和妳一起走下去，就請妳讓我分擔所有的苦痛。」
見到她默默點頭後，我先將空調的溫度提高，
再忍淚動手褪去了思瑤身上的衣物。
隱約可見肋骨的蒼白背部，被瘀青的血印放肆占領，
青腫發紫的狹長傷痕，錯落地烙在她瘦弱的單薄身子上。
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在這一刻放聲痛哭了。
為什麼？
為什麼啊？
思瑤做錯了什麼事，要受到這樣殘忍的懲罰？
就只是因為她選擇勇敢地付出一切，來愛著同為女人的我嗎？
一想到失明的她是在看不到的情況下，
驚恐而痛苦地承受著這樣毫無人性的殘忍攻擊，
我的決心，就無法克制地默默動搖了。
像是知道我在想些什麼，
思瑤忍痛轉過了身，在啜泣聲中摸索地握住了我顫抖的手。
「求求妳....別離開我，曉婷....不要放手，曉婷....
看得見的痛楚會過去，身上的傷口也遲早會痊癒，
但失去妳，會是我今生今世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痛....」
「思瑤....思瑤....」
在痛惜的淚中不斷地呼喊她的名字。
「答應我，好嗎？」
「我....」
「沒有一種痛苦，能比得上失去妳的痛....」
「我答應妳。放心吧，思瑤，我保證不會離開妳，
妳不要怕，我會盡我的力量守護妳，直到最後一刻的到來....」
替思瑤小心穿回身上的衣服後，
我先拿毛毯替她仔細地蓋好身體，再用冰枕輕輕地為她冰敷背後的傷痕。
冰枕壓上的那一刻，思瑤在痛楚中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嗚咽，
而我，也像當時的她一樣心疼地啜泣了。
「思瑤，我們還要遭受多少的苦難，才能真正地得到幸福....」
「我不知道，曉婷，但我知道，妳的愛讓我深深感到了幸福。」
結束了狠狠折磨彼此的冰敷過程後，
我爬上足以躺下兩人的寬大病床，將思瑤緊緊地摟入自己的懷裡，
讓滿身傷痛的她在我的心跳聲中，安穩地漸漸進入了沉睡。